他抬起我的头,让我看他:“更何况他是男人,又是魔王,你觉得,即使他回心转意,你们可以继续这样下去吗?”
我刚张嘴,他堵住:“好吧,好吧,我承认,你们或许前面是有些乱七八糟的瓜葛,但是,现在你是何卿,或许你前世,和他,
和……烙翼,有关系,但是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现在,难道不好么……”
我怔怔看着他,他放开堵住我嘴的手,陈又然这么认真和我说话,我好不习惯,但看他语重心长的样子,又觉得不听对不起他。
我撇撇嘴,点点头。他用力一按我的头:“懂什么了就瞎点!”
我被他按得不爽,一把挥开他的手,他又按住我。我们就开始在屋子里打来打去,滚来滚去,最后打得衣服都被扒得乱七八糟,
才罢手。喘着气看着对方,看他被我弄得凌乱的衣服,刚沐浴完的香气溢满整个屋子,那本来就风流女气,玲珑小巧的脸,微微
红着看着我。
我也不知不觉被他看得脸红,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拉拉衣服。
他轻咳一声,然后自己也拉了下衣服说道:“你好去沐浴了啊,一股子血腥气。”
我拼命点头,他便起身出去了。看看他耳根也是红的。
我和他打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但是这一次,是为什么。两个人好像都变得有些奇怪。
果然我们以后,都无法像从前一样,过着打打闹闹的生活了么。成长中,必然会出现一条裂缝,直到两岸的我们越来越远。这样
想着,是不是太过严重了。但是之后的事情,完全让我改变了一些看法。
那是第二日傍晚的时候。
我刚从镇子上兜上了一大圈,摇摇晃晃回来。燕时自从昨天事情之后,就一直不见了,陈又然说他要去追魔王,那人脾气一向十
分奇怪,说走便走,这个宅子里便一个人也不剩了,该死的死该走的走,我们便不知廉耻地住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我来到大门口,那血迹还没被擦掉,凝固成暗暗的红色,走进了,都错觉会有血腥气。我见过的杀人场面不多,每
每回想,胃里便会翻江倒海的。
走进去之后,整个院子都是寂静的。我沿着走廊走,走了一会,便看见斐似雪那紫色的身影闪了过去。
我有些好奇,走到那拐角的地方,便看见层叠的树枝,翠绿地在我眼前,斐似雪刚才扒开这里,往里面走去。
我更加奇怪,这屋里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为什么他会往这种地方走。我透过那层层叠叠的树影往过去,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陈又然!
陈又然在斐似雪的旁边,他们面对面站着。
然后他们的声音传过来。
“……又然。”斐似雪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何卿的事情,我能说的已经全然同你说完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在此刻听得异常柔软,不似从前的冷清。
“……我真的很想想帮他。”陈又然说,“他自小便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本不必这样。”斐似雪头侧了侧,“你也知道,他心中,现在也只能装着刹璎,你又何必呢。墨靴客,你的大好前途,不能
这样毁在他的身上不是么。”
“斐大哥。”陈又然背过身去,“我知道,我心中都有数。”
沉默许久,忽然,斐似雪绕到他的身后。然后,我看见了这样一幕。
他纤细苍白的手臂忽然一下环住了陈又然的身体,陈又然一僵,没有回头,愣愣地问:“你……这是……”
“若你眼中只能看见他一个身影,我不许。”斐似雪的脸贴着他的背脊,“说没感觉那是假的吧,只是,他对你太重要,而我又
是个半路杀出的人罢了。”
我听着他莫名的话,也在原地,觉得自己的脸僵得都无法做别的表情,尽量不去触碰那枝叶被他们发现,也告诉自己此时不应该
听下去,但是,我还是挪不动脚,并且觉得心中有奇怪的感觉。
“每次想起,你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我都觉得十分难过。”斐似雪类似叹息的声音,“我弄不懂,人类的感情不应该是有就说
出来的么,你对他有,你却不敢,你现在不敢,我敢。我只是要你不要眼中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斐……大哥。”陈又然双手,轻轻拉住了抱住自己的臂膀,声音有些轻,看不见表情,“你同样也是我重要的人,但是,我现
在不能。”他转过身子去,“何卿对刹璎的感情,我更多是同情,说我嫉妒么,好像也没有。而我对何卿的感情,已经连自己都
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了。而我对你……”他顿了顿,才看清他在无奈地笑,“对你,我可能无法有别的感情了吧。但你,一定是
我重要的人。”
斐似雪眨眨细长的眼,嘴角一勾,放开了自己的手。头发挡住了他的侧脸,他只说:“我知道了,我以后若知道什么,也一定会
告诉你们的。毕竟,我们的目标都是魔王。”
说完便转身向我的方向走来,我吓了一跳,赶忙往一边一跨,就听见后面的声音,是陈又然的:“对不起。”
“嘻……”斐似雪笑得也出了声。
我逃得快,进了房间关上门,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斐似雪和陈又然,他们刚才苦笑的表情和伤感的话语还萦绕在我耳边。我想起
两人今日说话的方式,都失去了往日那样的冷静,原来在感情面前,人总是会不冷静的。
我深深叹了口气,想起陈又然。从小,他便在我身边,我一直把这一感情当做是理所当然,它默默伴随我生伴随我长,刻到我生
命轨迹之中,我便毫不怀疑它的存在。但是我不知道,陈又然似乎对我有别的感情,那种感情,如何出生,如何滋长,现在想来
,原来我一直把它当是习惯一样,现在,他的身边出现了斐似雪,我不知道斐似雪是不是恨着我,但是,我却可以在刚才的话语
之中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不知道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多久,后面便有人推门进来。陈又然看见我坐在地上,单手一把拎起我,说道:“什么时候了,不叫你
吃饭你就不会自己来么!”
我吐吐舌头,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尽管脸蛋是那么俊俏风流,但是却有男性宽阔的背脊,不知道斐似雪抱着他的时候,是
怎样的感觉。
我拍拍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呢。
到了大堂,因为燕时已经走了,人去楼空,我们三个便随意找了点东西烧烧吃了。尽管那两人在我面前刻意表现得平常,但我总
觉得有奇怪的气流在我们之间游走着。
“吃菜。”陈又然往我碗里夹了一片鸡肉,我缩了缩脖子,视线不知为何瞟向了斐似雪,斐似雪没察觉到,还是察觉到了懒得理
我,反正端着碗极优雅地嚼着饭。
然后陈又然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眼斐似雪,筷子也夹了一块肉,往斐似雪的碗里一放:“你也……吃。别客气。”
斐似雪淡淡扫了他一眼,再看碗里的肉,“嗯”了一声,就往嘴里夹。
我看了眼陈又然,他表情好不自然,过了一会,他有动了一筷子,直接把菜往斐似雪的碗里夹,然后,自己低头吃饭。我们谁也
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陈又然看了眼斐似雪,又伸筷子,向往他碗里挑的时候,斐似雪说:“够了,我自己来。”
那冷冷的语气,我拿碗的手都抖了一下。
这种情况下,我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又作祟了。看着陈又然,想看他怎么办。不过后来,这顿饭就在这么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
。
第二天,我们便要启程,陈又然说,没办法了,回武当。
第二十四章
回武当去。
那是陈又然和我们在无奈之下,最后的一个办法。他说,现在要回去禀报师父,再从长计议。我觉得有理,斐似雪似乎也不反对
,那就这般定了下来。
算来,我们的旅途是春天开始的。前前后后,那么些月。
等我们到了武当,日夜兼程,快马加鞭,都是懂法术的人,自然也就快了些,那时已经是盛夏了。
印象中,我也听过别人说起武当。修道的地方,总是雾气弥漫,有些仙境般的感觉。到了这里,我也的确这么感觉到了。在武当
山的脚下,我依然看见那雄伟矗立的牌坊,上面用浑厚的字体写着“武当”二字。
我们沿着山道上山,先前的路还好走,我们三个几步就登了上去,越到顶上,那路就越难走,有些路几乎是垂直于地面的。然而
,越到顶上,那雾气便越浓,走到一个断崖,前面垂下了几根铁锁链,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这往上是要爬铁索的,然而浓浓
的雾气,根本没办法看到到底是多高,可能能见度,就是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好在我们都会法术,一般,危险也不会太大。
“没办法。”陈又然说,“这个路走得最快了,不如咱们三个比比谁会先到顶端,如何?”
我一听便来了兴致,拍了拍手,陈又然转向斐似雪,斐似雪吐了口气,纤长的手指握住铁索,脚一蹬,便吊到了锁链之上。
陈又然也双手握住铁索,两只脚一跳,踏到几近垂直的崖上。我一看,也和他一样,握住往上跳。我说了我从小上蹿下跳惯了,
攀爬这种事情,谁能活络得过我,便也顾不得旁边的人,一个劲地往上爬。
前后我只用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已经爬到了最顶上。在我达到的一瞬间,从山顶往脚下看,脚下云雾缭绕的地方,真犹如仙境
一般。远方还可以看见层叠参差的山,浓浓淡淡,转眼,看见陈又然已经在自己的身后,白衣飘然,黑发像在白宣上化开的墨,
隐隐约约间,还能看见脚上白靴,淡色墨梅的痕迹。
之后,斐似雪也上来了。他轻巧地一跃,像猫一般就到了顶上。斐似雪比我们俩都大,但比我们都要矮一些,身体纤细又小巧,
背面看,真的像个姑娘一样。
陈又然打开他的扇子,对我微微笑道:“我赢了,下了山,小卿和斐大哥都得请我吃饭。”
我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他看到没。斐似雪干脆不理他,径直朝后走去。
又是跳在我们眼前的,通向上方的路,但是陈又然说:“穿过这里,我们便能到正门了。”
这便是武当么。造就陈又然这妖孽的地方。
和山下一样,有一个巨大的牌坊,门口多了两个白衣的弟子。他们发冠高束,衣物和陈又然一样的一尘不染,腰间佩剑,见了我
们走在最前头的陈又然,刚想拦下,眼神似乎撇到了他的脚,一个弟子嘴大大张开,抱拳叫道:“大,大师兄!”
“嗯。”陈又然一笑,我又全身一冷,这家伙做作本性又来了又来了,“我回来了,带了两个朋友,来拜见师傅。”
两个弟子又同他说了两句话,便恭敬地让了道出来。我们三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那里面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干净,长安的大街也
干净,但这里的干净是让人心也觉得舒心的干净,周围的建筑是暗红色的,在我们的正前方向,便是那大殿。
陈又然停了停脚,对我和斐似雪说:“我先进去一下,等下再来叫你们。”
我点点头,他便转身走开。
我和斐似雪站在门口,彼此望望,笑笑,也没别的话。
斐似雪当然不知道,那天我看见的事情。所以我也尽量装作无事,过了一会,他开口:“何卿,你若是能解开封印,发现自己其
实是刹璎的敌人,你会怎样?”
我愣了愣,转头看他,他说:“我只是打比方。你别急。”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看我表情,大概猜出了几分,叹口气道:“别把我话当真,我想,也没那么严重。
”
我拉过他的手,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摇头:“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答应又然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又不易察觉的一丝伤感闪过。
说着话,陈又然便出来了。他对我说:“我师父想见你。”我指指自己,他点头,拉过我的胳膊,然后对斐似雪说:“斐大哥,
你还是先在这里等等,处理好何卿的事情,我们便来找你。”
斐似雪看着他点点头。也没什么表情。
我跟着陈又然进了大殿,进去之后。便惊讶到我了,虽然从里面看,那也是个十分气势的大厅,但对于我想象中的,也太过朴素
了。正前方是道家祖师爷的画像,下面是两把红木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装饰。
大殿很大,一看就可以容纳下许多的弟子。
而我现下,正前方的地方,背对着我站着一个白发及腰的老者。他也一身白衣,看那白发的程度,应该已经年过花甲,但他的背
脊却十分挺拔,活如正直壮年的模样。他的白衣之后,有一条很长的下摆,拖地足有半米,到最尾端很大,上面是一个黑白太极
图。
他缓缓转身,露出他慈眉善目的脸。我只是没想到,他爬满皱纹的脸上,居然有如此清亮的一双眼。看见我,冲我微微一笑:“
然儿,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吗?”
陈又然点头,让我上前,我上去跪下,被他一把掺起:“不必,不必。”
陈又然又把我给压下去:“给我清度师父行个礼怎么了。快,小卿,给师父磕个头。”
我知道他敬重自己的师父,我亦然。便也毫无怨言地咚咚咚三个响头。老道士的白眉都舒展开来,便扶起我边说:“好好好,然
儿在的时候,便告诉贫道他有个乖巧的弟弟。今日见来,果真是可爱,贫道很喜欢。两个都是好孩子。”
他说:“然而,你说的,便是他么?”
陈又然说:“是,我希望师父能帮忙想想办法。”
“哎。”清度叹了口气,“不是为师不想帮,但这次,的确是无能为力啊。”
“怎么会。”陈又然说,“师父您一向厉害,帮着看看,或许有办法。”
“然儿,何公子。”清度对我们笑笑,“有些事情,也不是贫道所能涉及的能力范围。所谓缘分,缘分,本就是天定的。更何况
,这已然不是缘分,是羁绊。魔王刹璎,何卿……”他看向陈又然,“甚至,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表象,你们
本来都是被封印的人,只是在等待着人为你们解放。”
我愣愣看着清度,反复咀嚼他的话。陈又然显然也为这番话有些吃惊,说道:“师父,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清度好像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又说了起来:“然儿,为师让你去调查魔王的事情,就是害怕事情走到今日的这一步。
如果人界,和魔界的平衡被打乱,两边交战,谁胜谁负,都不会有一个好下场。但是魔王,显然已经先我们一步行动了。”
他背过身去:“贫道想过,我们虽然都深知这个道理,却也不能对魔王现在的行为坐视不理。他已经灭去了云海门,据我所知,
在他沿途经过的地方,也出现了小规模的杀戮。这样下去,交战是迟早的事情。”
“那么,我们若是先一步,杀了魔王呢?”陈又然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