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蒙蒂斯的命令刚说完,老羊就嗖的一声不见了,女恶魔有些恋恋不舍地趴在阿斯蒙蒂斯的身上,但他一皱眉,女恶魔也乖乖离开了。
弗利安吸了吸鼻子,突然好奇起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是不是弥漫着阿斯蒙蒂斯散发的费洛蒙。阿斯蒙蒂斯笑着看他,眼神锐利得让他以为自己心里的想法被看穿了。
沙罗曼蛇蛋迸发出的耀眼光芒将弗利安的尴尬一扫而空,强光将车厢内辉映得如同白昼,克劳德因兴奋发亮的眸子也在这份光芒下变得不起眼。
这个现象并没有持续很久,随着喀嗒喀嗒的声音缓慢响起,光芒也逐渐退了去。
三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桑尼的裤袋,可裤袋内却不再有动静。突然担忧的情绪就蔓延开来——谁都不敢冒险在这个时候去碰蛋,可弗利安十分担心桑尼的安危,而克劳德则是担心沙罗曼蛇有没有平安地出生。
许久,裤袋里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裤袋里探出了个小小的尖脑袋,两爪巴着裤袋的边缘,滴溜溜地转着又圆又大的眼珠子看着他们。它有着黑色的皮肤,但并不是完全的黑,上面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斑点。
第二十三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五)
“由衷地欢迎你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龙族未来的王子……或者公主。”
在看到沙罗曼蛇的那一瞬间,克劳德是这么说的,但下一秒,他就揪住了它的尾巴将它拎起,给它上了人生中第一堂课,名为《阶级关系的重要性》。
解开了绳子的莉莉安躲在马车外目睹了这一切,就算她不知道沙罗曼蛇是什么生物,她也知道它不会是个简单的生物,震惊的她做了一件这之后让她后悔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事——放弃了一次逃跑的绝佳机会。
与莉莉安的震惊和克劳德的喜悦不同的是,桑尼清醒过来后显得十分失望。
出生的沙罗曼蛇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在桑尼的想象中,破壳而出的应该会是一只软绵绵的小龙,有着蝙蝠一样的翅膀飞翔,嘴巴里还能喷火——而事实上,沙罗曼蛇是皮糙肉厚的,不但没有翅膀,火焰也是由身上的斑点喷出。
真是太逊了。
弗利安碰了碰撅起嘴的桑尼:“不给它起个名字吗?”
桑尼一本正经地反问道:“我能把它丢了吗?”
面对桑尼不负责任的发言,沙罗曼蛇倒是无所谓,理由有两个:第一,跟他们在一起背上会插满刀子——克劳德兴奋的目光和阿斯蒙蒂斯危险的气息。第二,反正它已经破壳了,吸收魔力的方法已经不局限于从桑尼一个人身上获取了。
综上两点,离开或许更利于它成长。
“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到底。”
桑尼撇了撇嘴,半晌才不乐意地开口道:“叫什么都行。”
弗利安哭笑不得地看着闹起小孩子脾气的桑尼,却没说他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就叫蜥蜴好了。”桑尼的眼中闪耀着坏心眼的光芒。
克劳德难得附和桑尼的意见:“不是挺好的?蜥蜴。”
阿斯蒙蒂斯也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感觉:“如果你长成了火龙,以后我们会在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伙伴,请多指教,蜥蜴先生。”
料想到了弗利安的不反对,蜥蜴只能翻翻眼皮,用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稚嫩声音说了句:“饿。”
弗利安的心突然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酥痒难耐。
于是弗利安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将小蜥蜴从克劳德的魔爪上救了出来,捏了捏它鼓鼓的肚子,一种崭新的舒适感从他的指尖传至他的各个感官,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克劳德饶有兴趣地看着弗利安的举动:“原来你有这种嗜好。”
弗利安有些脸红地反驳道:“我只是不擅长对付这类软绵绵的东西。”
“我不是很能理解,”阿斯蒙蒂斯不悦地看着与弗利安亲密接触着的蜥蜴,“这个东西哪个地方软了?如果是皮肤,你完全可以来摸我的,就如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吹弹可破。”
阿斯蒙蒂斯的脸因为魔法球的光芒看起来有些反光,这是他皮肤光洁无比的最好证明,当然也有可能是冒了些油脂,这让弗利安很想去证实一下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可弗利安终究没有付诸行动,一切都只停留在想的阶段。
“它的声音很软,这样就够了。”
“你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吗?”
“……”为什么弗利安觉得克劳德的口气带着明显的戏谑?
“噢,不方便说吗?抱歉,是我考虑得不周到。”
想了想,弗利安决定无视克劳德:“你要吃什么?”
蜥蜴的眼睛眨了又眨:“魔力。”
“吃魔力就能饱吗?”弗利安感觉自己快要被吸到那双大眼睛里去,蜥蜴软绵绵的声音显然正中他的下怀,“要怎么吃?”
“手。”
蜥蜴简洁地说道,弗利安也配合地将手伸到了它的面前。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蜥蜴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弗利安的食指一下,从未品尝过的美味感充斥了它所有的感官,它猴急地伸出爪子抓住弗利安的指尖,拼命舔舐着,没一会儿,肚子就鼓了起来。而弗利安,没来得及仔细感受这份瘙痒的小幸福,就觉得眼前一黑,笔直地倒向了前方。
再睁开眼时,弗利安发现自己倒在了阿斯蒙蒂斯的怀里。
“看来我应该早些跟你说明,不要随意给破壳的沙罗曼蛇喂食,他们的食量能害死人。”阿斯蒙蒂斯挪动了一下身子,让弗利安能靠得更舒服一些,同时他又抬高了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拍到地上的蜥蜴,“谁准你吃他的魔力了?”
蜥蜴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小爪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还打了个饱嗝——它实在是太满足了,这大概是他这几百年来吃的最美味,最有饱足感的一顿饭了,以至于即使面对阿斯蒙蒂斯的质问,它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
“可是他同意喂我。”蜥蜴四条短腿在空中划动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翻过了身,巴巴地盯着已经睁开了眼的弗利安看,“不是吗?”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弗利安苍白着脸替蜥蜴求情道。
阿斯蒙蒂斯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挣扎着要起身的弗利安:“如果不是你魔力强大,你会因为瞬间被抽空了魔力而死去,魔力就好比精神的力量,这是比失去体力还恐怖的事。”
弗利安认命地安分了下来:“所以我更该庆幸,第一个喂他的是我而不是桑尼。”
感到扶住自己肩膀的手逐渐收紧,弗利安又补充道:“放心,现在的我不会随便死去,暂时也不会在你的掌控外随便拼命。”
“暂时?”阿斯蒙蒂斯挑眉。
这次,弗利安再也不肯说话了。
“快看,这儿有个女人正在偷看我们。”
桑尼的惊呼让克劳德终于想起了莉莉安这号人物,莉莉安也终于想起了自己要逃跑这件事。在明显的力量悬殊差距之下,莉莉安又被克劳德抓了起来,并吊到了树上。
莉莉安被抓,最兴奋的莫过于马克了。
克劳德的做法给弗利安留下了心理阴影,给马克造成了选择性失忆——人们的脑袋总是有这样便利的机能,当发生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或者在受到极大的惊吓后,人类可以选择性地将这件事忘记。
其实在克劳德出手的瞬间,他就晕了过去。选择性失忆的他,刚好在莉莉安被吊上树的时机清醒了过来,神清气爽地要去跟莉莉安算总账。
“哼,你这个坏心眼的女人,遭报应了吧?”马克像珍妮一样重重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竟然在我面前说要杀我的珍妮?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快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你这个下贱的平民。”
马克对莉莉安歇斯底里的尖叫充耳不闻,十分愉悦地将屁股对着莉莉安,拍了两下。
“你会为你侮辱我而付出代价的!”
马克嬉皮笑脸地问道:“付出什么代价?怎么付出代价?你说的这话可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这么说着,马克来到了树底下,仰着头得寸进尺地说道:“真是没品位的内裤,简直是在为难我的眼睛。”
一部分人生气到了极点,反而会冷静下来。
莉莉安看向克劳德:“暂时放我下来,我保证我不会逃,只要给我解决他的时间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是我们的车夫,我们保证他的安全,他要送我们到米尔提亚。”
马克小人得志地站到了克劳德身后,莉莉安只能气的直磨牙。
“我们护送的货物并没有被你抢走,严格说来,我们并没有太大的恩怨。”说完,克劳德突然做了个奇怪的转着,“不过,等货物安全抵达米尔提亚的时候,这个人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克劳德“好心”的提醒,让莉莉安笑得嘴几乎要咧到耳朵去。
马克的脸白得几乎能和天上的月亮相提并论。
车厢内的弗利安并不是没有看到马克求助的眼神,可他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车厢外的对话,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仍然很头晕,身体被阿斯蒙蒂斯紧紧地圈住,动弹不得。
“别管他们。”
弗利安能听到阿斯蒙蒂斯对他轻声耳语。
“有心无力。”
笑容终于又回到了阿斯蒙蒂斯的脸上:“看来魔力被吸食也是有好处的。”
弗利安无奈地看了看阿斯蒙蒂斯笑容,又看了看外面快哭出来的马克,最终闭上了眼——不论哪一边,眼不见为净才是明智之举。
既然情况不允许,那他也没必要浪费力气去解决他们的事了。
“很累?”阿斯蒙蒂斯伸手拨开弗利安垂在额前的刘海。
废话。
弗利安累得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濒临昏迷的情况他碰过不少,尤其是这段时间,比如和萝莎蓓洱的对战,比如和奇梦达的对战,可跟现在不同的是,对战时的他,直到最后一刻脑子还是清醒的。
这就证明,他的精神十分强大,是肉体的抗打击能力太差。
魔导书上不止一次描写过有关魔法师魔力与体力不成正比的事,从前他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书上会这么写,因为他觉得魔法师会晕死过去,肯定是由于魔力用尽。
现在他才明白,肉体导致的昏厥,是拿一把常年不用长满了锈斑的锯子去切同一根木桩,拖泥带水的来回切割让人必须忍受着河清难俟的痛苦。而精神导致的昏厥,就像拿一把锋利的刀剑去砍一根圆木桩,手起刀落只在瞬间,木桩就会一分为二。
现在的弗利安正如后者,好像闭上眼,他就能马上进入梦乡。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不这么抵抗我?”
弗利安含糊不清地回答着:“……你不回地狱去?”
阿斯蒙蒂斯的瞳孔几乎不可见地缩了缩:“看来这话我说得太早了。”
第二十四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六)
不顾莉莉安和马克的强烈反对,克劳德将莉莉安丢到了装货的板车上。
理由是——车厢里再也不能容纳下任何人,而且他们需要一个人专心保护货物。
可莉莉安看到的是——那个脸色惨白的少年被一个在脸上写着拒人千里的青年抱在怀中,车厢里绝对应该剩下一个位置,最关键的是,美其名是保护货物,可该死的克劳德并没有给自己松绑,只是让自己像一根棍子一样躺在了货物上。
马克觉得自己的心快从胸膛中跳了出来——尽管莉莉安与克劳德做了口头协定,尽管克劳德并没有给莉莉安松绑,暂时无法对他下手,可他不确定,在到达米尔提亚后,他能不能安全地逃脱。
做人果然不能太贱。
事实上,车厢内的状况也不是那么乐观。
弗利安睡了整整一天,终于在他们开始逃亡的第五天清醒了过来。这一觉明显睡得很沉很安稳,可他还是累的无法睁开眼,沉重的脑袋让他几乎产生了要割掉脑袋的念头,但也只是几乎,下一秒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想事情的时候不但脑袋沉,还会疼。
不知道恶魔是不是也会腿脚发麻。
在弗利安沉睡的这两天里,阿斯蒙蒂斯几乎没换过姿势,像雕像一样正好圈着弗利安的身体,只在马车颠簸的厉害的时候动一下,确保弗利安不会因震动而惊醒。
弗利安不知道这事,可他知道他睡得很好,醒来后阿斯蒙蒂斯仍抱着他,因此他还是为阿斯蒙蒂斯的行为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可长时间被同性抱着的感觉也不是太好,所以他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醒了?”阿斯蒙蒂斯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弗利安的醒来。
“嗯。”弗利安简短地回答道,同时从阿斯蒙蒂斯的身上起来,坐到了一边去。
“醒过来了就撇清关系吗?他可照顾了你整整一天。”
对于刚睡醒的弗利安来说,克劳德寻乐子的笑容实在太过耀眼,所以他选择别开脸看窗外。
“你感觉怎么样?弗利安。”桑尼担心地凑了过来。
弗利安勉强扯起微笑:“还行。”
“可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差,”桑尼被阿斯蒙蒂斯的目光逼退了一步,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而不是他惧怕阿斯蒙蒂斯,他扭头开始训斥蜥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弗利安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你竟然一点表示也没有?”
蜥蜴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翻了翻眼皮:“我要跟下等种族表示什么?”
桑尼立刻回头跟弗利安打小报告:“弗利安,你听到了吗?以后不要再给他任何魔力了。”
听到这话,蜥蜴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变化,扭着圆滚滚的屁股和粗壮的尾巴,迅速巴到了弗利安小腿上:“你要快点好起来。”
弗利安低头看了看蜥蜴:“怎么感觉你比前两天大了许多?”
克劳德调侃道:“还不是多亏了你这个奶妈的功劳?”
弗利安看向克劳德,目光却被站着的桑尼吸引了过去:“为什么我感觉桑尼也长高了?”
闻言,克劳德站起来跟桑尼比划了一下。以克劳德的身高,想要在车厢里站直身体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桑尼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他的胸膛。
这就说明桑尼过不了多久就能和弗利安一样高了。
克劳德重新坐回凳子上,摸了摸下巴:“你吃了生长激素?”
“没有。”桑尼奋力摇头,他甚至不知道激素是什么东西。
“有人给你施展了生长激素的魔法?”
桑尼挠了挠头:“我想这里应该没有这么好心的人。”
“没有吗?你不是总说弗利安是好人?”
“如果他会这样的魔法,会在上次我们单独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就给我用魔法的。”
克劳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那你怎么解释一天长这么多的事实?”
弗利安适时地打断了他们没营养的讨论:“或许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长,只是他一直坐着,所以我们都没发现罢了。”
“不管是一天还是五天,都是个惊人的数值。”克劳德用“今天的猪肉怎么卖”一样云淡风轻的语气问道:“可以让我剖开你的肚子研究一下吗?如果得出的结果令我满意,我或许心情一好会考虑给你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