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安,不过一个吴景安,大过天了???
他有的是想扒着他的大腿交朋友的人,有的是供他消遣发泄的尤物,他怎会让自己拴死在这棵秃树老树枯树上!
车子疾驰在深夜公路上,带着不满的烟尘杀回市里。
从明天起,他要做回认识吴景安之前的许辉,游戏人间的二世祖,许辉。
吴景安,去你妈的!
42、锲而不舍
第二天夜班,吴景安再次出现在点名室里,秦姐诧异,“怎么,你今儿又换班啊?你这一循环上四个夜班了,不累啊?”
吴景安想说累啊,怎么不累,若不是躲那畜生,他用得着牺牲自个的小身板吗?
吴景安笑笑,“这两天白天有事。”
接了班,吴景安启设备,忙活了一阵后坐在值班室里歇歇脚。
秦姐切了半个苹果递给他,“明儿中午来我家吃饭。”
吴景安警惕地看向她,“又是鸿门宴。”
“卟”秦姐笑得喷了口苹果渣,“你个臭小子,噢,我家饭就是鸿门宴啊,行行,你别来,来了也不给你开门,以后都别来。”
吴景安苦着一张脸,“秦姐,我是不是一天不结婚,你都不会放过我。”
秦姐点点头,“我就不信推销不出去你这小屁孩。”
吴景安决定了明儿回家后就印它几百张喜帖发给厂里人,老子结婚了,老子没钱摆酒,乃们也不要上礼了,重要的是,乃们别再给俺介绍对象了,成不?
秦姐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值班室的推拉门又响了。
吴景安心里一跳,说实话,他现在有些怕这推拉门,一听它响,心里就犯怵。
NND,不会又是——
这边一抬头,那边秦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带着笑意,“哟,许少,你今儿,又记错了?”
许辉不太自然地笑笑,抬抬手上拎着的袋子,“给你们带点吃的来,上夜班,很辛苦吧!”
吴景安无力地垂下头,他简直要哭笑不得了。
如果这是黑道枪战片,他会在被逼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拿枪指着男人,声嘶力竭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男猪会优雅地抽一口烟,用玩世不恭地语气说:“干什么?你不明白吗?我他妈就是要玩死你,吴景安,得罪过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他双眼通红,怒吼道,“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许男猪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杀了你多没劲,我就是要你整天担惊受怕,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痛苦中。吴景安,你越痛苦,我越开心,哈哈……”
他暴走了,想一枪结果许男猪的命,却被他一众手下射成了马蜂窝。
然后,BAD ENDING!
如果这是电视里八点档的泡沫爱情剧,他会扯着男人衣领,咆哮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男猪会握着他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我忘不了你,原谅我吧,我真的爱你。”
接下来他会痛苦地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吼道,“放过我不行吗,我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无数个求你了……”
许男猪会把他抱在怀里,轻拍他的背,“安安,我们在一起吧,我不会再伤害你,我爱你。”
然后,HAPPY ENDING!
吴景安被自己的想像恶心到了,揉了揉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他不想演言情剧,也做不了女主角,他只会现实地对待某些从心理上反感的人。
他不懂那些明明嘴上说着“我恨你,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彻底伤透心了”的人,为什么还要和那个最恨的人天天废话连篇。
然后挣扎着痛苦着,最后好像很委屈求全的和那个最恨的人在一起了,最后还能笑得比天线宝宝里率先出场的那家伙还灿烂。
这种剧情,真是烂透了。
反正他是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矫情一点的说法就是连呼吸同样的空气都让他觉得恶心。
秦姐刚想起身给许辉让位,吴景安慌忙站起来,“我去看水。”
说完,面色平静地朝屋外走去。
擦肩而过时,许辉声音很低地唤了他一句,“景安。”
吴景安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边。
许辉攥紧握着袋子的手,视线低垂。
他来了,骂了自己一百遍犯贱,可还是来了。
他控制不了这双手,这双脚,这副身体。傻不拉叽地奔着熟悉的地方去。
结果还是一样,吴景安依然不会搭理他。
他有愤恨有憋屈,也有,说不出的感觉在身体里游走。
有些痛,有些难受。
这感觉,糟透了。
秦姐招呼着他坐下,看他脸色不太对,试探地问:“你……是来找佳佳的吗?”
再迟钝的女人到这份上也能看出些不对,哪有人追女孩时连着两天搞错上班时间的?再怎么记性差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他能错两次?
真要是搞错的,客气两句也就走了,可昨儿这少爷坚持到半夜两点多才走,她可不认为自己这半截老妈子有什么魅力能吸引这少爷留在这跟他唠半夜的嗑。
要么就是……
许辉看了她一眼,浅笑着摇了摇头。
秦姐了然,看来这传言倒不是全数胡扯,不管怎么说,这许少和吴景安之间有些矛盾是真的。
这样一想,她真觉得这许少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
不摆身份、不端架子,对吴景安这样的平头小哥也那么看重,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富家好小伙。
“许少,秦姐我这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你要是听了不高兴就当我放屁呢!”
许辉说:“秦姐,您说。”
秦姐朝光线昏暗的车间看了一眼,“景安来这厂有七年多了,刚来时和我搭伙干,我那时就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勤快实在,嘴是贫了点,倒一点坏心眼没有。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他当个弟弟照顾着。说实话,你们能交上朋友,我挺纳闷的。景安这个人吧,要说没心没肺,有时候还真是这样。可有时候又觉得他这个人太小心了,自尊心也强。他的朋友多数都是厂里的人,和他条件都差不多。他说和这样的人才有话说,那些家世好学历高的,不得成天鸡同鸭讲。所以,许少,景安应该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才会和你相处。他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别跟他太计较。他这个人啊,脾气犟,心眼却实在得很。回头我也劝劝他,你们年轻人啊,真有什么矛盾,打打闹闹就过去了。”
许辉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车间里机器轰鸣声响个不停,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像一张黑色的大网,网住他混沌的心。
在那一团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忽明忽暗的光,一星,一点,指引着人前进。
最后一个中班,吴景安没换班,林佳佳倒跟人换了班。
她换班的人是一值的徐杭,和小乔一个屋,性格和吴景安差不多,两个贫嘴凑一块,话题无边无际。
吴景安一见他就喜了,“咱哥两也有凑一块的时候啊!”
徐杭凑过脸在他耳朵边小声嘀咕,“我抽屉里有牌,搞两把。”
徐杭是个棋牌发烧友,逮着空就和人打牌,却因为赌得太小常在小区花园里和一群老头顶鞋底贴胡子过过瘾。和他搭伙的是林佳佳的小姐妹,这星期也有事,没法帮她代就拜托了徐杭。亏了以前徐杭学过水化验,也就答应了。
一接班两人就战起来了。
吴景安把抽屉开着,洗了牌就在桌面上打,两人四眼不时瞅向窗外提防着领导的巡视。
万一真有人过来,他们会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牌全扫向抽屉,手一推,合上抽屉。吴景安把摆好的运规往跟前拿拿,装作勤奋好学乖宝宝。
领导这边一走,继续开战。
游戏如火如荼进行中,突然值班室外楼梯间的铁门响了一下,吓得两人忙扔手中牌,徐杭转身走向推拉门想阻挡一下来人的视线和脚步。
吴景安这边刚把东西收拾好,那边就听徐杭有惊无险的声音,“许少啊,你怎么来了?噢,对对,今儿是佳佳的班,怎么,她没跟你说换班的事吗?哈哈……不好意思啊,你今天白跑一趟了。”
吴景安恼得直咬牙,这畜生没完没了了!
许辉的声音向来好听,“没事,我来坐坐,也不白跑。”
这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嘛,何况他不过是跟那畜生干了一架,戏弄、羞辱,这些他都受了,还不能让那畜生解气吗?为那点破事还真要偿命不可了?
吴景安深深感叹,这世上的人都怎么了!
徐杭跟着许辉进来,拉开椅子,笑着说:“许少,你坐。”
许辉向来是不客气的,点点头,一屁股挨椅子上。
徐杭半个身子趴桌上,“许少,听人说你脾气特好。”
许辉说:“听谁说的。”
“小乔啊,一屋的。噢,老吴也说过,你人豪爽,对兄弟够意思。”
吴景安忍住了一脚踹向他的冲动。
许辉笑笑,抬眼看对面人,轻飘飘问一句,“是吗,景安?”
吴景安不置可否,眼神瞟向别处,畜生说的话,人能听懂吗?
徐杭打趣,“哟,景安,不好意思哪!羞什么,人许少不是还给你送过饭呢吗?哈哈……”
吴景安怒,这个八公!
许辉问:“听小乔说的?”
“嗨,全厂都传遍了,你知道那些娘们都怎么说你俩?哎,许少,咱这可是开玩笑啊,听过就算了,可别当真。”
许辉说:“行,你说吧!”
徐杭兴致来了,刚起了个头,“这有两个版本,我觉得这第——”
“到点了,该取样了。”吴景安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徐杭也扫了一眼后,摆摆手,“不急不急,让我说完,这第一个——”
吴景安站起身,“老罗可说了,就怕你这个人来疯不认真,四次样他整点监视,十分钟内不出现可当你没来啊!”
徐杭一惊,“真的?”
吴景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真的!”
徐杭“靠”一声,“你怎么不早说。”转身收拾了取样瓶就要往外走,吴景安拿了两个安全帽跟着他,“和你一起去,我也顺便学学,以后找化验的人代班也方便。
徐杭听他这样说诧异地回过头,朝背对他们坐着的许辉努了努嘴,吴景安伸手推了他肩膀一下,两人一块出了门。
回来时,许辉许大爷还屹立在那。
43、爱
说说笑笑做完了实验,吴景安刚坐下填记录,徐杭偎了过来,半个屁股坐在他椅子扶手上,两手搭他肩膀上捏啊捏,感慨地说:“老吴啊,你咋瘦成这样了?害相思病了,你家老孔没好好伺候着?唉,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吴景安委屈地说:“老孔光顾着他大老婆了,我这不称头的小三早被他忘了。”
徐杭咂咂嘴,“唉,老孔太不是东西了。还是来跟哥哥吧,哥哥保证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绝不让我家小安子受一点苦。”
吴景安伸出手对着他,“谢谢哥哥啦,要不,先拿个万儿八千的让小的打打牙祭去。”
徐杭一掌打开他的手,“欠着欠着,先让哥哥爽快了才能给你啊!”
吴景安抱臂看他,“妈的,没钱还出来嫖,滚回你家吃奶去!”
两人一唱一合地聊着粗俗,把旁边高雅的某人忘个精光。
某人冷眼看这两人瞎闹腾,话也越说越下流,心中一股无名火烧得旺盛。
曾经,他也这样肆无忌惮的和吴景安说过荤笑话,而如今,他的位置被另一个人取代。
最可气的是,他这边恨得咬牙切齿,而那人,把他陷入这种境况的人,竟仍能笑得像个白痴一样。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理智在徐杭的手搭上吴景安腰部时彻底崩溃,他猛地站起身。
动静太大,以致于打闹的两人被吓到同时望向他。
许辉的脸色估计比锅底好不到哪去,吴景安瞟了一眼后转过头想,这少爷又犯哪门子邪劲。
徐杭呆呆看了他老半天,许辉胸膛起伏像蓄积了不少怒气,一言不发,两眼死死盯着吴景安,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徐杭的目光在吴景安和许辉之间徘徊,这两人到底结了什么怨,妈的,这外界传得都太神乎,该不会这林佳佳移情别恋看上老吴了?
瞎了眼了吧!
徐杭清咳两声站起来打圆场,觍着笑脸说:“那个,许少,你看,不好意思啊,和老吴乱惯了,那什么,你要不要喝茶?我给你倒杯去?”
许辉憋了一肚子气吐不出,怒得转身走出屋去。
徐杭真不知这大少爷的脾气从何而来,他捣了捣一脸事不关己的吴景安,“喂,你抢他老婆了还是翘他妹子了?瞧他看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你的肉都剜下来!”
吴景安嘴角扯了个不易察觉的笑,“理他干嘛,那种富二代的思想不是咱这平民百姓能理解得了了的,他走了更好,咱继续打牌。”
下班点完名出来,徐杭搭上吴景安肩膀,“走,到我屋打牌去。”
吴景安斜眼瞟他,“打一下午还没打够?”
徐杭撇撇嘴,“两个人打没意思,人多才有劲嘛!”
下了班才八点多,倒也没什么事,吴景安便答应了。徐杭走在前面,吴景安在门口小卖铺买了几个雪糕准备带过去。
提了袋子收了钱,刚走过拐角,人就被撂墙上了。
这一下子太猛,把吴景安撂得有些懵,待反应过来,以为遭了抢劫的,正欲抬手时,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宿舍楼的路灯不算亮,再加上这儿是拐角处,只有隐隐的光能透过来。
吴景安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但从那人呼出的气他能断定是许辉。
看不清的许辉扑到他面前,身子紧挨着他,两只手紧紧抓着他胳膊,像深怕他跑了似的。
他们离得太近,近到吴景安能听见他重重的呼吸。
许辉的声音像是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沉、压抑、带着强烈的怒意,“吴景安,你闹够了吧!”
闹?他在说什么?吴景安可真听不明白了。他闹什么了?
“多大点事你还没完没了了!不痛快就说出来,别憋着。是,我他妈涮了你,你气我恨我。行,想怎么样解恨就像个男人一样说出来,我任你处置行了吧!是要打一架还是怎么的,都随你便。总之,你他妈给我整利索点,打完闹完,就别再给我摆这张死人脸。”
吴景安听着可真想笑,这个许辉,还真是理直气壮。他以为这是两小屁孩在玩过家家啊,你打我一巴掌,我还你一拳,今儿回家哭着跟妈告状“我以后再也不跟xx玩了”,明儿又偎在一起摔泥巴拍小人。
许辉的少爷逻辑,他这平民还真就整不明白了。
难道少爷玩完整人游戏,又想起他这白痴的好,又想回来演英雄本色?
“你又给我装哑巴是不?!装、装,装一个星期了还装不够,我就不信你一辈子不理我。我他妈成天在你面前装孙子,你也看得够爽了吧!我告诉你,这也是我的极限了,再闹下去,真没挽回的余地了,你想清楚!”
如果光线能再亮点,吴景安真想把许辉脸上的表情看清楚些。
他这番话就够可乐的了,不配上些表情真可惜了。
吴景安的沉默彻底激怒了许辉,他的耐心耗尽,他决定用行动来让人清醒些。
抱着那人的脸,许辉毫不客气地啃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