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都在经历着人生中比较特殊的成长阶段,免不了为此或是得意或是烦恼,每每出来都要被他们打趣一番,纪居昕也习惯了,并不生气。
他这身体,想必还是会和上辈子一样,长的晚吧……
第85章:游学
纪家这两年在临清很是出了风头,各种传言此起彼伏。
先是大房庶子归来,受嫡母苛待打压,饿晕人前;后又小宴事发,四房继母不慈,给原配嫡子下毒,纪家名声一落千丈,连儿女婚事都没几家愿意谈。如果不是还有个翰林院出来的老四撑着,估计都没人愿意走动。
原以为一代不如不代,迟早要没落,结果这两年,孩子们竟接二连三的出来了!
四房受打压的原配嫡子竟然中了秀才,书院里师长对他评价都不错,都言若坚持下去,举人进士可期。纪仁德带曾带着他走动,认得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他观感也不错,看他有出息,大都是点头赞许,再可惜下家里环境——在平妻继母下面讨生活,是个可怜的。
再就是引起风波的大房庶子纪九少爷。这位少爷之前一直在庄子上,名声不显,看似是被做了弃子,地位不高,没想到竟是个有心气的,回府之后抓住一切机会努力学习,不到两年时间,竟然学出个秀才!听闻此前并不曾开蒙,只认得几个字,这得是怎样的天资!
去年府试过后,因为纪居中中了秀才,外面对纪家的声音已经稍微小了点,今年府试过后,纪家又出了个秀才,还是这等天资出色的,外面更是不好随意传流言,莫欺少年穷,这道理谁都懂!
纪府里对二人中了秀才的事表现不一,不管高不高兴,表面上都得有高兴模样,真心实意高兴的,怕是只有杨氏了。
自打一年多前各种倒霉不利的事情后,杨氏已经很久没过过舒心日子了。
没什么能比自家人出息更得力,更有面子。
这些天来家里收到的礼,过府贴子增加的数量,都让她无比坚信,只有后辈有出息,有能力,别人才能看得起你!
这两年诸事不利,连姐儿们的婚事都不好说,府里只嫁了个庶女纪蓝出去,如今到底是让她扬眉吐气了!
于是她对纪居中关爱有加,对纪居昕的宠爱更是上了一层楼。纪居中或许因为亲娘死后她的表现对她略有些隔阂,纪居昕这里却不是存在的!
从纪居昕回来,她就一直对他相当好,他必会感恩戴德!
两个孙子在科举上算是开始了,只要以后督促进步,前程可期,将来……会替纪家带来更多东西。
相比之下,她一向宠爱有加的纪居宣,表现有点差。
纪居宣与纪居昕同岁,同样依着学院规矩,十五岁开始下场考试,纪居昕一举得中秀才,还中了一个案首,纪居宣却因为压力大紧张,小病了一场,考场失利。
虽说纪居宣学问是没错的,师长都说好,考个秀才没问题,时运到底是差了点……
杨氏把高氏叫来,让她悉心照顾纪居宣,其它的事可以放一放。
她还把纪仁礼叫过来,好生叮嘱一番:昕哥儿不是无足轻重的庶子,如今已是个秀才,将来或可有大前程,不可轻斥慢待。
至于李氏,她让陈妈妈走了一趟,暗示她乖乖的,会有好日子过,想兴风作浪,别怪她心狠!她眼睛还没瞎呢!
杨氏现在基本对于纪居昕来说,算是有求必应,所以纪居昕归来,跟她提起外出游学的事,她犹豫了下就答应了。
“少年人出去长见识没错,祖母只担心你安全,还好与夏家林家徐家少爷一起,祖母放心许多。”
“孙儿也是这般想的,”纪居昕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孙儿这次出门,并非全是贪玩,孙儿也想看看别处风景的。”
“乖。”杨氏拍了拍纪居昕的手,“准备何时动身?祖母叫下人给你准备东西。”
“三位少爷都和家里说好了,就等我与祖母商量,他们说如若可以,过完端午节,初七就出发。”
“初七啊……”还有差不多十天,杨氏想了想,笑着点头,“行,你去给三位少爷回个话,说没问题,祖母保证帮你准备的好好的!”
纪居昕立刻站起来冲杨氏行礼,脸上笑容大大的,看着十分激动惊喜,“谢谢祖母!”
杨氏不是没有打过纪居昕这次外出游学的主意,她叫来纪居中,说欲让纪居昕带个人,问他意见。纪居中稳重回话说,九弟已经邀请过他,只是他觉得自己学问根基不深,还应再深入研究,不想出门,拒了。
杨氏心内满意,昕哥儿还是念着自家人的。既然他不反对,不如……
她又叫来纪居宣。纪居宣倒是两眼放光用力点头,表示非常愿意跟着去。
转天杨氏跟纪居昕提起时,纪居昕笑眯眯答,之前与三位少爷请求过,三位少爷表示带人可以,但不可多,一个足矣。少爷们说纪居中此次中了秀才,可以为友。
无奈他去请,纪居中并不想出去,此事只好做罢。
若是祖母非要让他带纪居宣,他只好再去问三位少爷一次,若惹三位少爷不愉,到时连他也不好跟了……就只有道一声遗憾了。
杨氏在纪家后宅权柄再大,也是不知道纪居昕私下里跟三位少爷怎么交往的。
不说纪居昕出门经常不带丫鬟,周大是个死心眼,孙旺机灵是机灵,就是太机灵了,根本不好套话;少爷们相处时还不愿意下人在旁边站着,一些事情旁人根本无法知晓,遂她一点也分析不出,纪居昕在这几个少爷这里的地位。
她思前想后,再怎么着,三位少爷家世此刻对纪家是有利的,交好很有好处,得罪就是大大的下策了。
什么时候她那四儿子能入内阁,或者这纪居中纪居昕能成高官,才能高高在上,不担心这些东西。
她又把纪居宣叫来,告诉他少爷们此次不方便带他。
纪居宣失望至极,眼睛略有红,“祖母,是不是因为我没中秀才?”
杨氏安慰他,“胡说,宣哥儿学问好,学院里没谁不知道的,不过是因为小病失利罢了,来年再考就是了,可不准灰心。少爷们这次只是不方便带你,宣哥儿等下次有机会再出门,好不好?”
纪居宣明白事情不可更改,装可怜得回点杨氏的重视,就够了。
只是偶尔遇到纪居昕,眼神里赤裸裸的嫉妒,骗不了人。
他以为自己压的很好,不想全被纪居昕看在了眼里。
纪居昕不动声色看着,与纪居宣寒暄。
纪居宣这样的人物,他见过很多,不是不聪明,不是没才华,只是聪明程度和才华程度不足以支撑他的梦想。如果他能脚踏实地,看清楚自己,或许会有一番际遇,前途渐显,若非要钻牛角尖……可惜了。
不过这与他没关系,只要纪居宣不来惹他,他也不会怎么样,他这人,恩怨分明的很。
至于为何纪居宣如此表现……他不消想就知道,杨氏那边果然动了心思。还好他事先想好了对策,不然出行还闹心,实在是不痛快。
夏林徐三家比较有意思,知道他们要出行,家里长辈没什么表示,院里师长却颇有些担心,尤其是林风泉的老师,知道他们此行目的地后,专门写了封书信,交给林风泉贴身带着,说要是有事,可去这里找这一位帮忙。
纪居昕想了想,他这次出去,归期不确定,也需安排一下。
他先是写了信给卫砺锋,告知此行方向,目的,特别注明了归期不定,‘作业’的事暂时要停一停,问卫砺锋有没有什么吩咐。
他以为卫砺锋至少会给个联系方式,比如他这么走了,有急事怎么联系,可是卫砺锋回信只有一个‘可’字,其它什么都没有!
果然他还是没多大用吧……
他有些小伤心,学习路还很漫长啊。
之后他开始安排吴明。
此行他会离开临清,纪家现在算是太平,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其它的事情都不算太急,吴明的消息传递可以停一下。
吴明以后是专门为他收集消息的人,不能总是这样混着,需要一个身份掩饰,还需要扩大版图。现在看临清是够,可他不会永远都在临清,万一他去了别处,没了吴明,他岂不是成了睁眼瞎?
还好铺子虽然花光了他的银子,这一年多赚的钱也不少。
纪居昕想了想,找到苏修。
他要从铺子里调些银子出来,办个慈恩堂。慈恩堂里,收留无家的可归的人,可以是乞丐,可以是遭了灾失了家来的人,只要身家清白,就可以。
但是所有来的人,慈恩堂只提供基本吃住,而且,他们需要工作换这些条件,一旦他们有了谋生手段,可以自己支撑,就得离开。
工作可能不起眼,也不怎么干净,女的可以做些手工缝补,男的可以做些力气活,堂里资金可能不是那么充足,偶尔银两跟不上自己乞讨也是有可能的。
把这些话全部说在前面,这事交给吴明来办。
吴明在底层打滚的多了,什么人都认识一些,临时工的工作比较好找,尤其是灰色边缘。
此举是为了消息网铺的更大,还得危险性不高,他相信吴明的能力和眼光,而且他也会在旁看着,一旦走歪了他知道扶。好在现在临清地面上算是基本上没有他平不了的事,这路子走对了,以后就好办了。
他又私下里让吴明和苏修见了个面,双方互相认识。
他告知吴明,消息可以随时注意,但不用送到他手里,等他回来再看。如果有很重要,他必须知道的,可悄悄递于苏修。
苏修的这个铺子,东家是他,夏林徐三家少爷都知道,这次出门,他也与三位少爷说好了,有信件的话,就跟着他们的私信一起,走驿站。
苏修只消把东西盖上约好的戳,递到林府,自然会送至他手上。
如此,算是交行完毕,只等出发。
端午这日,纪仁礼把纪居昕叫过去神色严肃地训了一顿,说不要总想着玩,学问为上。世间一切基础都在才学上,当精心研究。
看得出来他很想骂自己一顿,可能因为什么原因不好行动。
纪居昕浅浅笑着,纪仁礼脸色越板正越严肃,他就笑的越大,纪仁礼被气的不行,“你这是做何样子!学问是件极严肃的事,你何时能到为父这种程度!你怎么一点也不像你娘!”
又是这句话,纪仁礼骂他骂地狠了,最后就会说这句。
每每说出这句话,他都咬牙切齿,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愤,有凉薄疏远的失望。
纪仁礼到底是希望他像娘,还是怕他像娘?
纪居昕觉得特别腻味,早前吃过的粽子粘乎乎卡在喉咙口,吞吞不下去,吐不吐出来,恶心的很。
初六黄昏,纪莹款款走进了他的小院。
许是被嬷嬷拘了两年,纪莹的规矩好了很多,起码没有一进来就大喊大叫,嚷着纪居昕你必须干什么,而是姿态娴雅地坐在椅子上,轻声问,“九弟最近可好?”
纪居昕还有点不习惯,“很好,谢二姐记挂。”
“听说九弟要与夏……三位少爷游学……”纪莹微侧着头,杏眸里水波潋滟,神态楚楚。
“确是如此。”纪居昕差点笑出来,刚夸了她,她就直奔主题了,显是再怎么学,本性也改不了。
“姐姐这里有样东西,想托九递送于夏……少爷。”纪莹轻咬贝齿,粉面含羞。
许是压抑太久,反正大家心知肚明,没必要瞒了;许是时间太久没有进展,她心急等不了,这样的心思竟直接说了出来。
纪居昕眯了眼,脸色渐渐冷下去,“抱歉,二姐,不行。”
纪莹愣愣看着他。
好一会儿,才幽幽说,“你可知……我是如何忍着羞臊与你提这个要求的!”
“既然知道羞臊——”纪居昕挑眉看她,“二姐这要求便不该提。”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贸然送礼物,夏少爷收是不收?与你名气有何好处?”
“男女授受不亲我自是知道,女儿家名声如何,我比你更明白!”纪莹腾地站起来,瞪着他,“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夏……少爷不说,谁又能知道!”
对上纪居昕冷凝的眉眼,纪莹眼里水光闪现,“我不过是想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有没有……他若是收了,我就……我就……”
“二姐还是断了这份心吧。”纪居昕手负在背后,劝解多了几分真诚,“他对你无意如何,有意又如何?无意你会伤心难过,甚至不甘心想让他对你有意,没准会成心魔;有意……我实话同二姐说,夏少爷家里已经在为他看好了姑娘,他对二姐也并无宽意,否则我早该知道。就算真有万一,你与他有缘份,可男婚女嫁,自来有父母之意,媒妁之言,你这样的举动,非但帮不了你,反倒会让长辈对你失望,以至缘份难成。”
“二姐不如听我一句劝,万事随缘罢。”
“我何尝不想!可是……”纪莹眼底全是失望,祖母母亲已经开始为她物色夫君,若是来不及,岂不是……
纪莹不肯死心,又逼说两句,纪居昕笑了,“二姐还是与从前一样,一点没变呢。既然说那么多你不听,我就把明白话放在这儿,我不会帮你。你若有手段,尽管使出,看我怕是不怕。”
“你——”纪莹见纪居昕油盐不进,知道苦苦想着的机会已是没有,愤愤道,“你给我等着!”说完便跑了出去。
纪居昕摇了摇头,她不听算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暖风怡人,一大早,就有下人回报,夏家派了马车来接纪居昕。
纪居昕别过了家人,坐上了马车,身边除了周大,谁都没带。
四人约在十里亭相聚。
林风泉来的最早,看到纪居昕的马车就远远跑过来了,看到纪居昕下车眼睛都瞪大了。
“夏飞博竟然用这辆马车接你!”
纪居昕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很大,楠木车身,前后有门,门上有小窗,左右两侧有大槅窗,窗格云纹,绷了青纱,推拉可开,车辕加宽,车轮漆金,车厢雕富贵团花,顶盖垂丝绦,端的是豪华大气。
“啧啧,多好看!这可是去年夏飞博问他爹要的,才将将做好,还没坐过的!”
纪居昕不急不徐,笑着看向林风泉,声音揶揄,“我以为这辆车是我们一起出行坐的……林少爷竟然不知道?”
林风泉跳脚,“夏飞博又没说!不对,纪九你使诈!你怎么知道这辆车我们一起坐说,你又许了夏飞博什么好处,他拿这辆车去接你!”
“没有哟……”纪居昕微笑站着。
“我不信!”林风泉跳到他面前,“快说!不然看少爷怎么治你!”
“嗯……我猜的。”纪居昕无辜扬眉,“没准夏兄不只要请我们都坐这辆车,还看我长的好看,将这辆车送我呢。”
“你欺负人!”林风泉哇哇大叫,“长的嫩了不起么!少爷我也嫩过!”
此时身后有嗒嗒马蹄声由远及近,“我来晚了!”
二人一回头,是夏飞博来了,他骑了一匹黑马,黑马体型矫健,眼睛明亮,神采飞扬,一看就是好马。
紧接着,徐文思到了。
他也骑着马,到了之后拉着缰绳,笑骂夏飞博,“得了好马还得瑟,改天我悄悄拐了你的马走,看你敢再与别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