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儿……”转过身,就在邢渊还没有从这种异象中回过神来,身上猛地就多了一个重量。
“……”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湿润感,邢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而之前端着水碗进来的孙公公,此时却早已找了个合适的时机退了出去,将这个偌大的空间交还给了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子。
“碰!”“碰!”“哗啦!”
长亭宫,对外一直保持着温柔娴淑造型的萧贵妃,此时此刻抱起了一个巨大的花瓶用力惯在了地上。“碰!”价值连城的贡品花瓶就这样在和地面的接触中化为了碎片,分崩离析。但是,这并不是‘死在’萧贵妃手里的第一个价值连城的物品,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去御书房给皇帝请过安的凤平贤,刚拐弯走进长亭宫的范围,就看到了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小太监和宫女。从小到大,这样的情况凤平贤已经遇到了不止一次,知道这是自家母妃在发脾气,凤平贤皱了一下眉头,脚下顿了一下。思考了好一阵之后,这才重新迈起大步走进了长亭宫。
果不其然,走进宫殿,入眼就是你大片大片的残枝败叶和分崩离析的各种器物的碎片。而一干宫女、太监,则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哪怕是身上被碎片拉了一道道的口子,也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看来母妃这次发的脾气挺大……
在不知道自家母妃究竟是为什么在发脾气的情况下,凤平贤索性找了一个还算完整的椅子,将其搬到了不会被波及到的角落。然后,坐了下来。伸手冲跪在角落里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吩咐小太监给自己上茶之后,便一脸悠闲的坐在了椅子上——等自家母妃发完这顿火。
而收到凤平贤召唤的小太监,则顶着一干宫女、太监的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长亭宫。
“呼——”砸了正殿的萧贵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提着裙子一路奔向了侧殿。路过走廊的窗台上摆了几盆鲜花,明明是平时最喜爱的花色,但是现在,对上花朵在风中肆意摇曳的姿态,萧贵妃绝的自己心中的火气更大了。
凭什么!明明是株植物,明明就是一捏就死的生物,竟然能活的这么潇洒!凭什么!自己是萧家的女子,左相唯一的妹妹!却要将大好的年华都耗费在这黑暗的后宫之中!好不容易弄死了那个死男人,弄死了那个怪物孩子!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却依旧不把帝位传给平儿!这么多年了!自己不断的打压后宫的里其他势力,但是帝后的位置!为什么仍旧不是自己的!
越想越生气的萧贵妃一脸狰狞的将手伸向了花盆中开的妖艳的花朵,狠狠的将开的正艳的花朵掐了下来,碾碎,汁水顺着手腕一直流到了手肘,然后感觉不解气的萧贵妃又一把攥住了植物的枝干将其活生生的拽出了突然,惯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两脚,最后仍觉的不解气的萧贵妃直接举起了花盆,整个将其惯在了地上。“碰——”雕刻着鲜艳花纹的花盆就这样碎成了几片,被包裹着花根的土壤失去了花盆的固定,更是散了一地。
萧贵妃如法炮制了整个走廊的花盆,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气撒了的萧贵妃,又一次恢复了平常时候的雍容华贵。拿过宫女递上来的手绢,萧贵妃面带微笑的擦了擦手上的汗水。然后将脏了的手绢随手扔在了地上。
“把宫殿收拾干净。”
捡起手绢的宫女如蒙大赦般的小跑着离开了。
茶杯里的水已经是第二杯了,凤平贤听到宫殿里不在传出东西摔碎的声音了,便知道自家母妃大人,这顿火气算是撒完了。果不其然,很快就看见从侧殿跑过来了母妃的贴身宫女之一,然后整个大殿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便麻利的从地上连贯带爬的爬了起来。
很快小跑着穿梭在宫殿里的宫女、太监们就把长亭宫恢复到了之前的那种华丽的状态下。只是宫殿里的摆设,经此一役,又有不少换成了新品。
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么……
已经习惯了的凤平贤甚至都没有去想过,自家母妃每次发脾气所损坏的这些器物,少则够一个五口之家衣食无忧的生活至少十年,多则则是一个富裕的县城,整个县城的几年的税收。
反正对于财大气粗的萧家来说,这些都是小钱。
“平儿,来了?”果然,宫殿恢复之后没过多久,萧贵妃就从后殿走了出来。
其实这次不能怪萧妍大发脾气。
作为历代太子居住的宫殿——栖殿,自从这一代的皇帝登基以来,就一直保持着空置的状态。虽然作为历代太子生活的地方,这个宫殿一直有人打理,并且还有重兵把守,非皇帝和太子不可进。但是,这个殿,却确确实实的保持着空着的状态。
因为皇帝至今没有立储君。
萧妍原本以为,在如今这个大皇子夭折,二皇子失踪并且生死未卜的状态下,自己的儿子——凤平贤,贤儿,虽然皇帝没有立储,但是作为年纪最大的儿子,这个栖殿,迟早会是凤平贤的。至于那些皇女,凤栖国已经足足十代没有出现过女皇了,而且皇帝的这些女儿中,刊用的也只有四公主,凤平蕊这一个,但是这个孩子却常年待在军营,在朝廷上,除了那些武将之中有点人缘,那些文官根本就看不上一个整天不修边幅和男人混在一起的公主。更何况自己的哥哥,贤儿的还是左相,凤平蕊根本就不是自家贤儿的对手。
所以说,栖殿,包括帝位,都一定是自家贤儿的!
萧妍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这样的认知,今天却被硬生生的打破了。
这一连七天了,皇帝每天天刚一抹黑就去栖殿了,连带着那些奏折也带去了栖殿。不招侍寝,也没在哪个宫里留宿。原本萧妍还以为皇帝是怀念起了曾经还是太子的时候,再或者是想起了那个怪物,所以才会去栖殿的。萧妍也比较放心。毕竟死人已经死了,再也无法和活人去争什么了。从一开始就知道皇帝的心不会是自己的萧妍,也就随皇帝去了。毕竟,只要帝位还是平儿的,皇帝愿意怎么去怀念那个死人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但是!
但是!她今天却从自己在皇宫里埋下的钉子手里收到了一个让她崩溃的消息。
栖殿,竟然有人!
这个人不是皇帝,而是另外有人在栖殿里!
难道是之前的那个孩子被找回来了?!不可能!当年送那个孩子离开的时候,自己就给那个孩子喂了腐肠丹,入口即化不说,吃了这个药的人,哪怕是身怀绝世武功,也会在十二个时辰里自内而外融化成一滩腐水。更何况,那是一个婴孩!根本就没有解药的天下第一奇毒,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怎么可能活下来!而且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是冬天,就算自己不下毒,自己也吩咐人把他扔到深山老林之中了,不冻死也被冬日饥饿的野兽吞食了!
所以,不可能是那个孩子!
那么还能是哪个?
难不成是皇上秘密召回了哪个皇子或者皇女?放在栖殿里秘密?
越想越觉得可能的萧妍,一想到自己布置了这么多年的计划,就要这么付之一炬,顿时憋不住心中的怒火,恨不得砸了整个长亭宫。
“平儿,最近和魏梓处的关系怎么样?”皇帝的想法自己现在是越来越猜不透了,但是能猜透的,就一定要抓在手里!品着手里的茗茶,萧贵妃锐利的目光直指凤平贤。
“……”
“把魏梓掌握在手里,”还没等到凤平贤说什么,萧贵妃就继续说道。“不惜一切手段,知道么。”
“……是,母妃”
第99章
“哥哥……”偌大的宫殿里,此时此刻宫女、太监尽数被遣散。空荡的前厅里,传出了女子低声哽咽的声音。
“妍儿。”越过屏风,萧弘毅坐在萧妍的装饰华美的大床~上,伸手将还在不断低声哽咽的萧妍抱在了怀里。“不哭了啊……”萧弘毅伸手抬起了萧妍的下巴,伸手顺着脸颊的弧度擦掉了萧妍脸上的泪水。“妍儿,最近~平儿可还听话?”
“……”听到萧弘毅这么问,萧妍咬了下下唇,然后冷哼了一声,一拳砸在了萧弘毅的胸口。“就知道问平儿!”说着,萧妍就要作势从床~上站起来。
“妍儿,”伸手一把搂住了萧妍的腰部,萧弘毅使了一点点巧劲就将作势要离开的萧妍重新圈回了自己的怀里。“你这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啊~”说着,萧弘毅将下巴顺势抵在了萧妍的肩膀上。“再说了,那不是平儿么。”
“哼!你的眼里只有你的权势!”冷哼了一声,被萧弘毅抱住的萧妍索性不动了。“平儿?那孩子可没有小时候乖巧可爱了。”想到这里,萧妍的眼神不由得一暗,眼睛里复杂的神色不断地翻转,最后停留在了阴狠。但是随即,萧妍的眼睛里再次变回了小女儿的淡淡哀愁。
听到萧妍这么说,萧弘毅仗着萧妍这个姿势下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眼睛里的烦躁和杀意一闪而过。“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考量是很正常的。”但是话语中却依旧是温柔的劝慰。“妍儿,最近宫里有什么消息么?”
“……”听到萧弘毅这么问,萧妍不由得顿了一下。“栖殿,最近有人。”说话留三分,这是萧家的家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哥哥之间说话,也需要如此了……想到这里,萧妍的眼睛里的失落已很而过。
“哦。”八成皇上又开始怀念那个男人了……算了算日,还有一个月左右,就到了那个男子的忌辰了皇上有如此的表现也实属正常。“宫里的事情,哥哥可就只能靠妍儿你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屑,萧弘毅收紧了环在萧妍腰上的手臂。“最近妍儿在宫里有什么缺的么?”下巴蹭了蹭萧妍的肩膀,萧弘毅继续说道。“最近左大人送了我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我记得妍儿以前最喜欢这样的东西了,哥哥赶明给你送到宫里好么?”
“……”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萧妍便笑着开口了。“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萧妍的声音夹杂着羞涩和调笑。“哥哥你竟然还记得。”
“当然了,妍儿的事情,哥哥一件一件的可都是记在心里呢……”
又抱了萧妍一会儿,萧弘毅松开了环在萧妍腰上的手臂,从容的从床~上站了起来。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萧弘毅说道,“最近叫魏梓的那个小铁匠,让平儿好好地注意一下。有机会的话,不管利用什么手段,先让平儿抓在手里。”整理完毕之后,萧弘毅低下~身子在萧妍的脸上吻了一下。“有小道消息,‘得魏梓者得圣心’。”嘴唇错开了一个微小的角度,萧弘毅轻声在萧妍的耳边说道。“啵~”又在萧妍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吻,“等哥哥有空,还会在来长亭宫看你的。”说完这话,萧弘毅向后退了三步,然后双膝直直的跪在了地上。“萧贵妃,臣,萧弘毅,告退。”冲依旧坐在床~上的萧妍叩首,然后,萧弘毅便起身头也不回离开了长亭宫。
“……”房间里沉寂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碰!”坐在床~上的萧妍一把抓起了放在床头的瓷器摆件狠狠地惯在了地上。“萧弘毅!”一脸狰狞的萧妍狠狠瞪着萧弘毅离开的地方,双手更是在柔~滑的床单上留下了痕迹。
什么夜明珠!自己什么时候习惯过夜明珠!
喜欢夜明珠的那个明明是四年前死在白桦林的梦瑶阁的花魁!
气不过的萧妍又抓起了白玉做的枕头狠狠的惯在了地上。
“切——”而此时此刻,走在皇宫里的萧弘毅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左相大人,您这是又来看萧贵妃了?”
“啊?啊,嗯。”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萧弘毅快速的完成了脸上从阴沉到淡淡担忧的转变。“王公公。”
“左相大人客气了。”看到萧弘毅脸上淡淡的愁容,身为皇宫里的老人,王公公很明白什么时候该献殷勤,而且还不会让对方反感。“看您这脸上……是不是最近萧贵妃身边的奴才有什么伺候不周的?”
“哎……”听到王公公这么说,萧弘毅张了张嘴,把欲言又止表达了一个淋漓尽致。“是因为三皇子的。”充分将王公公的兴趣调动了起来,萧弘毅这才慢慢说道。“虽说身为外臣,不可多言皇宫里的事情,但是……”顿了顿,萧弘毅一脸‘无奈’的说道。“但是,毕竟萧贵妃是我唯一的妹妹……”
“三皇子啊……”听到萧弘毅这么说,以为自己得到了点什么信息的王公公,此时此刻也露出了几分关切的表情。“萧贵妃真真的良母啊……”
“王公公,在下还有事……”不想再和这个王公公在这里讨论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萧弘毅装作打量天色,然后适时的作出了一副着急的样子。
“啊,左相大人事业繁忙,是咱家打扰了。”作为在皇宫里生存的必备技能,王公公已经将察言观色技能练到了满级,看到萧弘毅脸上露出的淡淡的焦急之色,王公公也作出了一副自己也还有事情要忙的样子。“咱家就先告退了。”
原地送走了王公公,萧弘毅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思考今天在萧妍那里得到的消息了。大脑里简单的将刚才的对话都过了一遍,萧弘毅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然后大袖一甩,便快步向皇宫外走去。
今天,自己可还约了抚松公子讨论琴音……
一想到抚松公子的那双纤纤玉手,萧弘毅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皇城之下,风雨可谓是一天一个变化,坐在家里的沐君安,看似一脸淡然的在品茗茶,但是实际上心里却焦急的狠。是的,他,沐家的一代家主,被软禁了。而软禁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沐家上代家主,自己的父亲。
“君安。”沐君安前脚给桌子上的的另一个空杯子倒上茶水,下一秒,宗煜便翻墙姿势潇洒的落在了地上。“你就会指使我给你跑腿。”大步跨~坐到了沐君安对面的石凳上,宗煜一把拿起了面前的茶杯,便猛地灌了进去。一整杯水喝了下去,宗煜又喘了两口气。“沐君安,”收起了身上吊儿郎当的姿态,宗煜这是第一次对着自己从小穿一天开裆裤长大的兄弟——沐君安,露出了身为镇西少将军的斩敌千万的气势。“你是认真的么?”
“是。”对着宗煜发放出来的气势,沐君安也放下了手上的茶杯,放出了自己身上得气。两股不相上下的气势,在空间中无声的撕斗,外放出来的气势甚至让整个小院都陷入了一种沉闷的气氛之中。
“……”如果说,宗煜的一头愣是体现在外的,那么沐君安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就是其深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实。如果没有这种性格,沐君安也不会在如此的年纪就坐上了沐家家主的位置,而且还将沐家的生意发扬光大。对于沐君安的性格,宗煜是十分了解的。默默地盯了沐君安一段时间之后,宗煜首先收起了自己身上的气势,连带着肩膀也垮了下来。“其实,你知道我多希望这事情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