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似水流年——小步调

早上，李尚为睁开眼看看时间，六点半，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梳洗，胃里一阵阵熟悉的绞痛让李尚为皱了皱眉，恶心感瞬间来袭。冲到浴室趴在马桶上吐了一会儿，李尚为接一杯水漱了漱口，洗漱完之后换了衣服就去了公司，梁景见李尚为胡子都没刮就来上班，知道他肯定饭也没吃，摇摇头去给他买一杯豆浆，“喏，喝一杯吧”

李尚为清了清散嗓子“不用了，帮我订一张飞德国的机票，我今天必须要过去”

“德国那个单子我会跟进的，你能不能在家休息两天？”梁景红着眼眶劝着他，三年了，他不敢相信，李尚为因为唐忠而对自己这么折磨，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瞬间像老了几十岁，明明只是个三十出头的人，看上去想四十多岁的样子，梁景知道，李尚为这样迟早会垮掉的“尚为，你还爱着唐忠吗？”

李尚为拿笔的手一顿“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你爱他，那就好好活下去，找到他，让他给你一个机会补偿他，而不是这么一味的颓废下去”

“呵呵，找到他……梁景，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李尚为抬起头看着梁景，目光里，是孩子般的期待。

梁景愣了愣，没再说话。

“好了，去给我订机票吧”李尚为摆摆手，胃里就像被抽丝一样痛着，不想让梁景担心，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梁景点点头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声栽跟头的声音，回头看见李尚为摊睡在地上，梁景慌了，赶紧拿起手机给张权周伟打了个电话，就抱起李尚为将他送进医院，周伟接到电话后抚了抚眉，他知道李尚为在找死，这三年来，他大大小小的毛病进了不下百次医院，每一天从早上起床之后就想着怎么把自己往死里整，每一次只要出去喝酒要不就喝到不省人事，要不就喝到胃出血，周伟真的怕他哪天会就这么悄悄的死去，没有一丝波澜。

周伟拨了个电话给张权，想着能做顺风车，结果人压根就没想过要去看他。“你要去就自己去吧，我跟他这辈子兄弟情分已经到头了”电话那边的张权撸了撸袖子，满脸的不屑，唐忠是他们四个人里的开心果，本来嘛，他长的就很可爱，外加性格什么的更加好到没话说了，所以三年前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他真的就想让李尚为死在他面前。

“张权，我可告诉你，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尚为当初又不是真的让那两个人去上唐忠的，况且，他现在不也在忏悔呢吗？”周伟叹了口气，这几年张权因为唐忠的事每一次见到李尚为不是甩脸子，就是冷嘲热讽的，每一次李尚为都一笑而过，可其实他每一次笑过之后都是满眼的痛楚，其实，李尚为又何尝不是一个受害人呢？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因为自己的原因，被人轮女干着，他心里又是怎样一番撕裂的痛呢？张权听见周伟说的这番话，敲桌子的手顿了顿，忏悔……想想这几年李尚为的各种作死，张权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李尚为也是真的爱唐忠，可是他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

第十五章

周伟见张权没说话，又苦口婆心的劝着“行了，这是人家两人自己的事情，咱么再怎么掺和也没用，就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你赶紧过来，我在公司等你”周伟说完就挂了电话，坚决不能给张权反悔的机会。张权握着电话气的牙痒痒，就他妈想省油费，还他妈讲一大堆破道理。在转椅上转了一圈，张权还是拿着外套钥匙走了出去。一路上把车开的蜗牛一样的速度，弄得后边的车真想砸死他，却又在看见车子之后怂了，乖乖的跟在后面，等到张权到周伟的公司的时候已经是20分钟后了，勉强给周伟拨了个电话，站在车边优雅的吹着口哨。周伟下楼后就看到张权吹着口哨，穿的特骚包的站在车门前摇着微信，周伟嫌弃的推开他，径自拉开车门上车。

两人到医院问清楚病房之后，就快速的跑过去，却在病房门口停住了，看见梁景红着眼眶看着病房，直觉告诉周伟，李尚为出事了，一把拉过梁景“他怎么了？”梁景抬头目光呆滞的看向周伟，好半天才吐出来两个字“胃癌”周伟和张权都愣住了，胃癌？一个上星期刚因为胃出血出院的人，这星期得了胃癌？周伟惊得跪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病房里正安详地睡着的李尚为，心里像被针扎一样，这就是你要的吗？是你所谓的报应吗？还是你为自己做错事后的代价，可是笨蛋，你这个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你他妈竟然拿自己的一生下了赌注。圈起腿，周伟将脑袋埋在两腿间，泪水散落在地板上，化成一圈涟漪散开，那一刻周伟想到了他们四个的曾经，似水流年般的匆匆而过，到最后也只是剩下黄粱一梦。

张权拉了拉周伟，周伟抬起头，目光里满是无助，张权伸手将周伟紧紧抱住，没再说一句话。想要互相安慰，只是好像再多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想不出什么样安慰的话，可以让对方不那么难过，到最后也只是无力的问着“要怎么办？”一旁的梁景伸手拉开他们两“你们不要这样，先不要着急，刚刚医生不是说了嘛，他现在还只是早期，只要他肯配合治疗做切除手术就会痊愈的”张权苦涩的笑笑，“一个整天想死的人，你要怎么让他配合治疗？”梁景一噎，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窗外，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良久后才说道“或许会有办法的”张权闻言抬起头，擦擦眼泪，激动的拉着梁景的肩膀“什么办法？”周伟闻言也看向他。“唐忠”梁景吸了口烟，看向周伟，静静的说出这个名字，周伟被他看的一激灵，随后又赶紧心虚的看了看张权，见他没什么异样才算松了口气，对于唐忠跟自己有联络的事情，张权和李尚为并不知道，可是，梁景怎么会知道的？周伟满肚子的疑问想问梁景，却又碍于张权在场不好开口而作罢。

将手里的烟捻灭，周伟拉着张权推开李尚为的病房门。这家伙正一脸严肃的睡在床上，他知道李尚为醒了之后一定会要求出院，周伟抓了抓脑袋，到底要不要告诉唐忠呢？三年来，唐忠每一次在电话里从来都不提李尚为，有的时候就算自己提到他都直接挂电话，是啊，嘴上说着不恨，可是心里又该是多难过？周伟看了看睡在床上的李尚为，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周伟下到一楼的花园边，抓抓头发，纠结了半天还是拿起了手机给唐忠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听了“怎么了？”听到唐忠略带疲惫的声音，周伟又纠结了，唐忠现在过的真的很辛苦，开着一间小公司，唐父唐母年纪都大了，唐忠也不舍得他们在外面受苦，整个家庭都靠他在支撑着，周伟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想让唐忠再为了这件事活的更痛苦，可是，李尚为呢？就这么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迈向死亡吗？“怎么了周伟？”见这边没声音，唐忠又问了一句。周伟抹了把脸，幽幽的问了句 “那个，你吃饭了嘛？”

“没呢，还早”看了看时间，唐忠淡笑着回答。

“喔，没事，就是也挺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了，有点儿想你了，呵呵……”周伟想死了，总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凭什么还要将这件事告诉唐忠，给他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再添波澜。

唐忠拿笔的手一顿，肯定有事，跟他做了那么多年兄弟，唐忠太了解周伟了，想问，却总觉得跟那人有关，又下意识的回避，唐忠没说话，静静的等着周伟说。

“尚为得病了，胃癌”没拐弯抹角，周伟直接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自己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唐忠听见之后完全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胃癌？那么年轻的他得了胃癌？唐忠松了松手，手机掉在地上，可是他却完全没有发觉，呵呵……胃癌，为什么在听见这个消息之后自己的心脏突然像是停止跳动了？说好不爱的，说好不在关注有关他的一切的不是吗？可是，听到他得病之后，那一股急切的想要见到他的心情又是什么呢？大喘了口气，唐忠慢慢蹲在地上，眼泪已经湿了整张脸，慌张的拿起手机“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

“哪个医院？”周伟松了口气，“华东医院”说完又补充道“他醒了之后肯定不会在医院的，在你以前的公寓”自己以前的公寓？唐忠扬起一抹苦笑，李尚为，你到底是爱我的吗？有人会对自己的爱人做这样的事吗？唐忠坐在地上，将脑袋靠在墙上，这三年来，自己忍住不去关注他的一切消息，当初被他逼的走投无路了，自己都没想过要再去找他，硬逼着自己成熟了起来，努力扛起这个家，虽然爸妈没说什么，可是唐忠自己知道，他跟李尚为这辈子没可能了，就连曾经的回忆都被丢在了一边，每一次想到的时候，唐忠都会让脑子放空，彻底隔绝有他的世界，可是今天周伟的电话又让他迷茫了，唐忠，你还爱他吗？唐忠问着自己，若不爱他，心里翻涌出的一阵阵难过的情绪又是什么呢？迫切想要见到他的心情又是什么呢？

回到家，唐母已经做好了饭菜，和唐父在家里嬉笑着说着生活中的琐事，看上去异常的温馨，唐忠挪到饭桌上坐下，压抑的心情快要把自己逼疯了，唐母见唐忠情绪不对，轻声问着“怎么了？”唐忠放下碗，两手交叠在一起，看看唐父又看看唐母，难过的瘪瘪嘴，轻声的说道“李尚为生病了，得了癌症”唐母惊讶的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的看向唐忠，唐父也抬起头看着他，唐忠低着头，继续说着“今天伟子打电话说，他得了胃癌，可是却不接受治疗，想让我去看看他”唐母没说话，对于李尚为对唐忠做过的事，她虽然不至于还像当初那么恨他，可是心里毕竟还是难免有些介怀，倒是唐父表示的很大度，“去看看吧，我相信他当初也不是真的想那么做的”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唐父只是皱了皱眉，没反对什么。倒是唐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顿发吃的索然无味，唐忠嚼蜡般的吃着碗里的饭菜，心里一阵阵的刺痛，听到他生病的消息，第一个妥协的就是心，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迫切的让自己去见他，想想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唐忠忽然觉得比起他的健康，那些事真的不值一提，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如果不接受治疗就会死去，唐忠只觉得心脏都在抗议着，放下碗筷，唐忠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下房门，唐忠背沿着门滑下坐在地上，拿出手机，看着那个自己三年来从未拨过，却深记于心的号码，唐忠哽咽着低喃“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到底我还要怎么做？”将手机丢在地上，唐忠双手捂住脸，放任自己大声哭出来，即便是当初破产无家可归的时候，唐忠都没流过一滴眼泪，似乎自己每一次流眼泪都是因为这个家伙，唐忠抬起头懊恼的暗骂着自己没出息，可是还是止不住眼泪，他不想，无论他怎么对自己，自己都不想要他死，承认吧唐忠，承认你还爱着他，承认无论他怎么对你都抵挡不了你爱他的那颗心，“呜呜……”唐忠越想越难过，大声的哭着以掩饰自己那颗越来越躁动不安的心。唐父唐母在楼下收拾碗筷，听见屋里唐忠的哭声，也都红了眼眶，自己这个傻儿子，到底是有着怎样一颗善良的心？唐父伸手轻轻拥住唐母“孩子的事，我们就不要管了吧，他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只要支持他就好了”“恩恩”唐母点点头，她实在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那么痛苦，作为一个母亲，每一次看到唐忠看电视的都特意避开新闻频道，不去关注有关李尚为的一点一滴，唐母心里都特难过，一个人若是真的不爱一个人，又怎么会特意去避开呢？唐父拍拍唐母的后背“你收拾吧，我去劝劝他”

第十六章

唐父敲了敲唐忠的房门“唐忠，跟爸爸谈谈好吗？”唐忠在屋里擦了擦眼泪，打开门“怎么了爸？”唐父看见唐忠红肿的眼睛，轻声的安慰着“孩子，想去就去看看吧，我跟你妈不会反对你做的任何事，爸爸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对吗？”“爸，你教教我，我要怎么面对他？”唐忠抱住父亲，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无力的问着。

“跟着自己的心做，你的心想要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让自己为难”顺顺唐忠的后背，唐父说道，话语里是唐父对自己儿子的鼓励和无限的心疼。

唐忠吸了吸鼻子，“我不想要他死，可是我又不想面对他，这种情绪已经把我逼得快要疯了”唐忠说着就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在父亲的怀里寻着安慰。

唐父拍拍他的后背“不管你做什么选择，爸爸都支持你，你不用顾忌太多，知道吗？”唐父轻轻推开他，对着唐忠孩子般无助的眼睛说道。

“好”唐忠感激的又抱了抱父亲，谢谢你们，总是无条件的支持我，无论我是对是错。唐父出去之后，唐忠就拨了个电话给周伟，告诉他自己大概明天上午会到，让他到时候去接机，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因为不可能在那呆多长时间，所以唐忠也就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收拾好之后，唐忠来到客厅，唐父唐母坐在沙发上吃着饭后水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唐忠难过的更想掉眼泪了，他知道父母这样是不想自己难过，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擦掉，满脸憨笑的坐到他们旁边，“我明天上午过去，不会在那边呆的时间太长，然后，公司的事情这两天就麻烦爸爸了”

“没事，你去吧，公司有我呢”唐父说着叉了块苹果送到唐忠面前，唐忠就着叉子，一口吞了下去“恩，那行，那我现在先去公司把事情安排一下”将公司的事情跟助理简单的安排一下，索性公司不是很大，事情也不是很多，就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唐忠就离开了公司。

来到附近的一座小公园，七月的天气特别热，唐忠穿着一件红色碎花衬衫，下身穿着一件浅色牛仔九分裤，整个人显得特别清爽，周伟说这三年李尚为像老了十几岁，唐忠忍不住想着，他现在变得什么样了呢？见到他之后又怎么办呢？当初走的决绝，本着这辈子不再见的想法离开，如今回去了，见面后要说什么呢？对了，还有江心媛，他跟江心媛又怎么样了？他知道那件事不是自己做的吗？明知道那件事可能是江心媛做的，可是却又没有一点证据，当初陈凯歌花了半年的时间都没有查出来，那他呢？他还是以为是他做的吗？拿自己这一次回去的意义呢？躺在公园的椅子上，唐忠手垫在脑后当枕头，睁开眼睛对着天空，烈日的炎日，能把人的眼泪刺出来，可唐忠却毫无知觉。

说实话，他想过无数种以后可能会跟李尚为见面的可能，或许是许多年后，在街上的偶遇，又或许是以后自己的公司渐渐拓展之后在商场上相遇，唐忠想那时候自己可能会很淡定的对着他说一声，你好，好久不见，可唯独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种方式去见他，在他还没彻底忘记这个人的时候，竟然这个人就生病了，毫无预兆的事情发生了，自己应该高兴的，谁让他当初对自己那么坏，可是，李尚为，即使这样，我也从没想过要你死，从没想过我的人生里，哪一天会真的没有你……眼泪划过嘴角，唐忠轻轻舔了一口，咸咸的味道，这三年里自己尝过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那么涩，伴随着强烈心痛的感觉。唐忠呼吸困难的坐起来，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了起来，仿佛要把这三年受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从三年前带着父母逃难似的躲到这里，到起初创立公司的各种艰难，三年里，每一次生意上碰壁了，唐忠都会躲起来哭一会，然后再努力的安慰着自己，没关系，只要自己努力一点，坚强一点，哪有过不去的难关，因为他太害怕，害怕会有一天，他又要带着父母逃去另一个地方，所以他每天逼着自己做着曾经自己最不屑做的事情，拉下脸去拜托每一位客户，给他们一个合作的机会，大夏天的骑着电瓶车跑遍整个A市的小公司，整个人都被晒的脱掉一层皮，都没有再喊过一句委屈，现在却把三年来的委屈都吐出来了，唐忠越哭越大声，他真的恨死李尚为了，自己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生活中走出来了，他却又要把他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