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刚刚拿起锅铲,打着火的时候,我终于听到屋外传来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宝回来了?我的心脏扑嗵扑嗵地狂跳起来,立即关了火,用围裙擦擦手,然后一阵风似地跑出厨房。
看到宝之后,我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呢?也许我应该很自然地说,宝,欢迎回家。
宝看到我之后,一定会不知所措吧?我不能吓到他,我要等他平静一些时,再上前去抱住他。
但是,下一刻,我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我想,被雷击中时的感觉可能就是我现在这样吧。
开门进来的是宝没错,几天下来,我日日看着墙上的宝的自拍照,已将心中留存的十七岁的宝与现在二十二岁的宝的样子成功融合。
可是,谁能告诉我,此时宝的怀里,为什么会抱着个碍眼的“怪物”啊???
不,不是怪物,请允许我气极后的口不择言。
那是个女孩儿,而且,非常漂亮。
我的心,刹时间凉了大半截儿……
“平常喝果汁都会醉的人,居然跑去喝蓝色忧郁?现在醉得跟摊泥似的,你是故意想累死我是不是?”宝喘着粗气将那女孩儿挪进屋里,嘴里还在不住地发着牢骚。
“嘿嘿,”女孩儿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两只含笑的眼睛迷迷蒙蒙的,双颊染着红晕,嘟着粉嫩的唇模糊地说:“谁让你背着我偷偷溜回国的?这是惩罚。”
“切,”宝忍不住笑,“惩罚?你现在这么难受的样子就是在惩罚我吗?”
女孩儿的嘴巴撅得半天高,似乎也觉得这种报复手段实在不怎么高明,随即耍赖道:“不管,就是要罚你。”
“好、好、好,”宝虽然累得满头大汗,脸上却仍有宠溺的笑容,在昏黄的客厅灯光映照下,帅气逼人。他说:“你想怎么罚都行,不过现在请你配合我动一动您大小姐的尊腿,好吗?我实在是抱不动了。”
女孩儿笑,虽然眼睛都醉得有些睁不开,却仍是贼兮兮地要求:“亲我一下,我就自己走。”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处正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宝,你不会亲她的,你不会的,你说过的,你不会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你不会……
但是,宝显然没有听到我心底里的呐喊,从开门进来到现在,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女孩子,两人甚至都没有觉察到在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们,还有另一个活物——我。
宝的唇缓缓地落下去,印在了那个女孩子的额上,光洁的墙壁映出他们的剪影,美得令人窒息……
而我的心,却在瞬间碎裂,特别地疼,以至我得快速地伸手捂住胸口,大口地喘气。
22.女朋友
当宝的唇离开女孩儿时,他的眉轻蹙了下,然后,他慢慢转过头来,于是,在下一秒钟,他终于看到了我。
宝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定定地放在我的身上,好久好久,久到时间仿佛都凝固住。
我迎视着他的目光,紧张得整个身体都在抖,却读不出任何讯息,他在想什么?
“咦?他是谁?”女孩儿终于发觉气氛的不对了,眯着眼睛看我,问。
宝似乎惊跳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直觉地放开怀里的女孩儿,像个做错事被抓个正着的孩子,这个举动多多少少给了我一丝安慰,看来他还不是对我完全地无动于衷。
但是就在下一刻,宝又眼明手快地将女孩儿捞回了自己怀里,因为女孩儿已经醉得根本无法独自站立。
“哦,我想起来了。”女孩儿对于我与宝之间的波涛暗涌完全未察觉,像是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似地叫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合住人。”然后她就挣扎着要走到我这里来,并东倒西歪地挥着手道:“嗨,你好,合住人,我叫安安,是方亦冉的女朋友,你呢?帅哥贵姓?”
女朋友?我一惊,看向宝,宝的目光却躲开了。他看向他的女朋友,无奈地说:“安安,别闹了,明天等你酒醒了再跟人家打招呼吧。”
“好吧。”安安像只树袋熊似的,听话地窝进宝的怀里,任由宝将她拥回他的房间,可是当宝将房间的门打开时,她又回过头来,冲我说:“合住人先生,明天你也能给我做份早餐吗?亦冉说你做的早餐好吃得不得了。”
我的心中立时涌起一阵凄苦,宝,你倒是什么都和她说啊?
宝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声斥责道:“安安,不可以随便对别人提要求。”
然后,他按开了房间里的灯,却在下一刻整个人都顿住。
我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我在他房间里的床上用无数只拇指大的玩具熊摆成了个巨大的心型,几乎铺满了整张双人床。
“哇,好浪漫啊~~”安安首先发出赞叹,挣脱宝冲到床边,跪坐在那里,回头对宝说:“亦冉,是你做的吗?”语调中已带着感动到不行的哭意,显然她已当成是宝为了向她表达爱意而做的。
宝转过身来看着我,眼中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我身上扎着的围裙上,因为那上面也画有一只打着滚儿的可爱布袋熊,我之所以会扎这个围裙,就是想将自己送给他……但是现在,我已经不确定,他还会不会要我。
我站在客厅里,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宣判,对于我来说,天堂或地狱,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是,他没有给我一个痛快,只一会儿,他便转身不再看我,然后将门从身后合拢,将我关在了他的房门之外。
我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紧闭的门,如置身冰窖之中,只觉周身的寒冷。后来,随着房间里传来地零星的说话声,我的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死去……
不知是过了几个世纪,宝才从房间里出来,抱着被子和枕头,还有睡衣。
我惊喜,体温瞬间回暖,宝原来并不是和安安同房呀。
宝没有理我,当我不存在似的,走进了书房。
我看着他将被子、枕头放在沙发上,直觉地说:“你去我房间睡吧?”
宝抬头看我,于是我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地解释道:“不……不是,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说,我和你换,我睡这里。”
然后我看到宝的唇角勾了勾,似乎是笑了一下,他的这一反应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于是我再也扛不住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我说:“宝,我好想你。”
宝并没有挣脱,但是注视着我的目光却是平静得令我心慌。
然后,他绽开了一个笑容,这笑容包含的意思我说不清,却只觉得凉意直达肺腑,他说:“包磊,好久不见,我也挺想你的。不过今晚我太累了,等明天咱们再好好地叙一叙旧,好吗?”
“宝……”我几乎哭出来,别这么对我,求你。
宝听不到我心底里的乞求,也许是故意地忽略掉了。他又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张沙发够大,睡起来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所以麻烦你出去好吗?我要换衣服。”
我只好放开他,仿如失了魂一般地走出去,千想万想,我都没有想到我和宝五年后的重逢,却是这样。
宝有了个很可爱的女朋友——安安。
宝直呼我的名字——包磊。
他说——包磊,好久不见,我也挺想你的。
他还说——等明天咱们再好好地叙一叙旧……
叙旧?我为他关好了书房的门之后,靠在上面苦笑,我现在就可以猜得到他所说的叙旧内容——
一定没有这样一句:我还爱着你,从此再也不分离。
23.安安
“什么?安安那丫头也回国了?”小米捂着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皱眉摸着下巴做沉思状。
“你认识她?那么你一定知道她是宝的女朋友吧?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呀?”我禁不住埋怨。
“谁说她是宝的女朋友?”小米挑眉。
“她自己说的……”我说,“难道不是?”我瞪大眼睛望住小米,期盼着从他的嘴里说出个“不”字。
小米看我这个样子,抿了抿唇之后,才沉吟着道:“宝从来没有承认过……”
“真的?”我笑出来,“那这么说,只是安安的一厢情愿喽?”
“那倒也不是。”
我的笑僵在脸上,终于对小米挤牙膏式地回答失去了耐性,咬牙威胁:“米小米——”
“好啦,好啦,我说还不行嘛。”小米立即求饶,同时又打了个哈欠,抱怨道:“大哥,现在是凌晨四点,我刚睡下不到两个钟头就被你擂门擂起来咧,我家那口子可是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哎,我几乎是被他一脚踹下床的,你就不能允许我大脑缓冲一下吗?”
我依然保持微笑,只是状似随意地捏了捏拳头。
小米的眼中立现清明,好比用了某某牌的滴眼液,迅速正色道:“虽然宝没有承认过安安是他的女朋友,但是也没有否认过,回答完毕。”
我又开始沮丧起来,宛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宝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小米的姨妈,从小就是个不甘平凡的女孩子,还在上大学时便与一个年轻有为的老板产生了婚外情,本以为怀了宝之后,那老板便会与原配离婚而改娶她,但是世间的事往往是事与愿违的,那老板并没有兑现对她的承诺,后来在闹了一番之后,没权势没背景又没有当事人撑腰的第三者只能黯然退出了。而由于身体的原因,她无法打掉孩子,只能办了休学后,躲到农村生下了宝,却又不甘心就此当个落破的单亲母亲,便狠心地把宝放在了孤儿院门口。
后来小米的姨妈真的实现了她的愿望,嫁进了豪门,并随夫去了美国发展事业,即使那位富豪已年过半百,而且还有两个孩子。
五年前,小米从美国回来,除了思夫心切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替姨妈找到她的亲生儿子。因为姨妈的丈夫去世了,而他丈夫的两个孩子又与她不亲,在分了财产之后,便很少往来,即使她接管了丈夫的事业,拥有亿万资产,但是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所以她才想到要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
宝出车祸那天,小米正好从孤儿院打听出表弟已被一家姓包的人家收养,而小米的姨妈也由于思儿心切在同一天回了国……在小米从机场接了姨妈回家的路上,正巧看到了车祸,并发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竟然就是宝,他立即带宝去了医院,并用宝的手机联络了宝的家人,也就是包子的父母……后来双方家长见了面,在自我介绍中才知道,原来宝就是小米的姨妈正在找的亲生儿子。
宝车祸后,左腿膝关节处伤得很严重,接诊的主治医生建议截肢,但是小米的姨妈说什么也不肯,并立即从北京、上海等地请来权威专家齐来会诊,在多方努力之下才保住了宝的腿,后来小米的姨妈怕宝留下什么后遗怔,便带宝去了位于美国的世界上最著名的康复中心进行后期的治疗。
足足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宝的腿才真正恢复成车祸前的模样,能跑能跳,与常人无异,而安安便是宝在康复中心结识的。当时安安才12岁,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从儿童组到少年组,大、小奖项拿了无数,却因意外伤了手而再不能拿画笔了,所以情绪一直很低落,甚至有抑郁、厌世的倾向,再加上语言不通,对中心里的医护人员以及小朋友们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那时候宝的心情虽然也不好,但还是会主动找机会与安安聊天,说起来也奇怪,安安唯独对于宝的接近不会排斥,人也逐渐变得开朗起来,所以安安的父母也很愿意让两个孩子在一起。
小米缓缓地对我讲起了宝和安安之间的种种,他说:“宝的腿完全好了,但是安安的手却恢复得不是很理想,虽然日常生活没什么防碍,却不能再做细致的事情,所以宝很疼她,而安安更是黏宝黏得厉害,宝学摄影,她也学摄影,宝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并一直以宝的女朋友自居,她还那么小,大家都没拿她的话当回事,直到两年前有个美国的女孩子追宝追得很紧,安安醋意大发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安安对宝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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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半,虽然一宿没合眼,但我仍是精神头儿十足地在厨房里忙碌得热火朝天,怕发出声音会吵醒宝,所以即使翻锅动铲也都尽量把声音控制在最小。
刚才小米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他说:“在我看来,宝应该是拿安安当小妹妹来疼爱吧,否则我也不可能设计让你和宝见面了。”
虽然这句话在很大程度上鼓励了我,但是我知道,不管宝对安安是个什么感觉,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赢回宝的心,我爱了宝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小小的安安呢?
当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颜色超赞的煎蛋和松软的蛋奶小馒头,以及各色的什锦小菜上桌的时候,客厅对面的两扇门,像是也闻到了香味儿似地几乎同时间开启了。
俗话说的好,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当然,如果这个房间里能少一个碍眼的人那是最好的了,不过,现在既然还不能够铲除她,那么,只有先笼络她,不让她从碍眼升级为障碍,呵呵。
24.作战方案
“起来了,我刚做好了早餐,来尝尝看。”我的笑容一定十分可掬,以至安安立即开心地大叫道:“合住人,你真是太好了。”然后嗖地钻进了洗手间,同时丢下一句:“我先去洗漱,马上回来。”
我看向宝,笑容依然不变,我说:“方亦冉,你不是夸我做的早餐好吃么?所以我今早更加用心了些,应该比那天做的还好吃,希望你多吃点。”
也许我喊他方亦冉令他有些不习惯吧,所以他微怔了一下,才状似随意地躲开了我的视线,勉强扯动唇角,道:“谢谢。”
“不客气。”我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阻止自己直觉地想要走近他的脚步。
昨晚虽然就已经见过宝了,但是白天和晚上的感觉还是不大一样的,看着此时的宝只着背心、长裤,一身居家打扮的站在我的面前,令我一时间再也无法收敛住贪恋的目光。
宝与五年前相比几乎没怎么变,只是长高了一些,身材还是那么的纤细挺拔,皮肤细腻白皙,丰润的唇瓣还是那么的诱人,小屁股也翘翘的……
在想什么呢你?我在心里批斗自己,暗中用垂在身侧的手指猛掐自己的大腿,以阻止脑海中的不良思想的泛滥。
宝当然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的手机响得很是时候,令他如遭大赦般地从我面前逃离了。
安安的洗漱动作很快,在我还来不及为宝的反应失落时,她已经像阵风似地席卷而来。
“合住人,你叫什么名字?”安安坐下来后问我。
我看向安安,昨晚并不知道她只有17岁,现在看清之下,才发现她真的很小,可爱的苹果脸,含笑的眉眼,说话的时候,腮边的两个小酒窝儿很明显,真的只是个孩子呀,于是我更有信心了,爱上孩子的事,恐怕宝是不会做的,因为在我看来,宝才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宝讲完电话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我和安安已经在餐桌旁坐好了等他。
随便洗了把脸后,宝走过来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学校有点事找我。”
宝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知道,这通电话的时间足够让他收拾好刚才有些慌乱地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