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久久站立,仿佛两座古老的石像,周围的一切皆成了背景……忽然,齐鉴熠眉间列一排“竹简”,唇色变得煞白。
楚画轼一惊,刚想问怎么回事,他便已倒下!
“喂!你……你别死啊!我不想给你偿命的!”楚画轼急忙蹲下推着齐鉴熠的身体。但不知为何,一时重心不稳,竟跟他摔在同一处。
“你!”楚画轼怒不可遏,瞪大眼睛,发现那人就近在咫尺,精致的雪肤,削薄的唇……他立刻晃晃脑袋,把刚才几乎想到的东西甩出去。“你放开我!还要玩那套吗?”
“别走好不好?”齐鉴熠低头,长长的睫毛相互扎到对方的脸。他轻抚着楚画轼的金发,柔和的晨光照得那金色异常恬淡。这一切仿佛专属于他,所以他不断地重复着,永远不烦,永远不累……
仿佛又一颗心在急剧地跳动,楚画轼更加羞愤——绝不能动容!他咬牙,用力推开齐鉴熠,却发现齐鉴熠早已用手环住他,将他限制在那小小的,稍微动一动都会触到他的空间里。
这是强迫啊!“你知不知道这是触犯律法的!”楚画轼瞪着他,目眦尽裂。
“所以,留下来好不好?我在求你。”齐鉴熠轻笑。
“这是求人的态度?”
“不,只是对你。”
“王子殿下未免太客气!放开我!”楚画轼终于按耐不住,狠狠撞了他一下。
下一刻,他又后悔了。只见齐鉴熠肩上的衣服又被染红,开出腊月特有的红梅。
他咬唇:“对不起。”
“不要说。我只要你留下来。”齐鉴熠仍是很习惯性地顺他的金发,亲吻他额心的樱花。然而楚画轼更加愤恨地看着他:“不可能!”
“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可以。不要走好不好?”
“你!!”楚画轼几乎要喊出来,但是他收住了。他低眉,叹口气:“我不是女的……”
“什么?”齐鉴熠微愕。
“我……我不是女的……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放过我吧……”
看着他黯然神伤的样子,齐鉴熠一时于心不忍。
但是不行!他一走就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齐鉴熠抱紧他,很紧很紧,几乎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哽咽了,很久都说不出半句话。
“放过我吧……”楚画轼在他耳畔吐一口气。他却咬牙,抱得更紧。
日光渐渐强势起来,地面也不那么冰凉,还有彼此的体温充斥着,大概,这就是世界了吧……
齐鉴熠闭眼:“我不让你走。”他的声音颤抖着。他的身体颤抖着。
楚画轼手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推得很远很远。然后他立刻起身,跑!
顾不了那么多了,男子相恋要被烧死的,何况他们彼此根本不了解。
他一个劲地往前冲,也顾不得什么方向。就只是想逃开,逃得远远的。
哪怕再看他一眼,他都有可能动摇。
不能动摇!
他拼命喘气。
停下的时候,发现根本没人追来。
回头看了一眼,他已搞不清楚方向。
但是为什么没人追来?
不对,他要找的是出口,不是管其他无关人等。
他咬牙,脚步开始不听使唤。
片刻以后,他回到那个房间,他在这王宫里唯一去过的房间。
房间空荡荡,唯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楚画轼心里一抽。手紧拳头,往里挪步。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他心里默念着。绕过屏风来到里间,只见一名男子坐在角落里,一把匕首已刺入他的肩膀。而他还手握着柄,将匕首往心脏的方向割!
“不要!!”
楚画轼拼命地跑过去,拔开匕首,紧紧抱住那人!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齐鉴熠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他伸手,回抱住楚画轼。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不可以死!我不要你死!”
“嗯。”齐鉴熠点点头,倒在楚画轼肩上。
翌日。
“画轼?原来我娘子的名字叫画轼!”
从齐鉴熠醒来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他就一直围着楚画轼转,还时不时傻兮兮的笑。
楚画轼按额,搞不清楚这家伙怎么这么有活力。
“喂,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不下百遍了,歇一会儿吧。”
“娘子真是体贴!”齐鉴熠又得意起来。却见楚画轼额上阴云缭绕:“你敢再说一遍!”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叫你‘娘子’了,娘子你就原谅我吧。”
“你!!”楚画轼已然气得说不出话。
于是齐鉴熠愈加肆无忌惮,双脚一刻没停,嘴里也一刻没停。就连烛火也颇觉无奈的晃晃脑袋。
“我后悔了……”
不知何时想起了一个沉重阴冷的声音,硬生生把齐鉴熠冻结了半饷不止。
然后他嘟着嘴整个人贴到楚画轼身上:“娘子,你怎么可以反悔呢?答应的事怎么可以反悔呢?不行!我不答应!我不让你走!不然死给你看!”
“你以为这招还有用吗?”
“娘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居然想见死不救?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听着齐鉴熠无限重复的声音,楚画轼憋了一口气,终于爆发:“住嘴啊!不走可以,但是,其一,不准再叫我‘娘子’,其二,不准把我当成女的,其三,现在去做饭。”
“做饭?膳房的人没来送饭吗?”齐鉴熠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无邪。于是楚画轼再一次忍住没抽他一顿。
估计这家伙已经没救了。膳房的人至少来过三次,他都问道饭菜的香味了,齐鉴熠硬是把人家赶走。这叫什么事?
“膳房的人都在干什么?竟敢饿我的王妃!”齐鉴熠怒斥,刚走出几步又被拉回来:“啊啊啊痛痛痛,我的手。”
“你还知道痛?”楚画轼很鄙夷地看着他,“别发疯了行不行?膳房的人没错,你也没错行了吧?想一下到底是谁把我送进这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齐鉴熠淡笑:“高瓴嘛,我还不了解她。占着有点姿色成天勾三搭四,这会子估计跟星卫队队长私奔了。为了不嫁给我才找人顶替。”
“原来你是被抛弃的。”楚画轼扑哧一笑。
“所以我最爱我的娘子,只有娘子不会抛弃我。”齐鉴熠又黏到楚画轼身上。
“你说什么——”楚画轼阴阴的看着他。于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笑笑:“我错了。”
“行了行了,去做饭去做饭。”楚画轼摆摆手。
“遵命王妃!”
“别叫‘王妃’,不然跟你急!”
“是夫人!”
“算了,跟你说话迟早得气死。”楚画轼继续按额。
第六章
星陆上的贵族只需要养尊处优,齐鉴熠便是其中之一。
瞧!那皇宫后花园,烈日晒得花儿耷拉着脑袋,蜂儿不辞辛劳来回忙碌着,蝶儿不畏阳光花间狂舞这,唯有齐鉴熠和楚画轼闲来无事做,赏赏花儿,看看树叶,不亦乐乎。
齐鉴熠这天特别高兴,终于可以带夫人上街,让那些人去羡慕死吧!
楚画轼看着他傻笑的样子,摇头摇了半天,终于被他给拖走。
街上人也纷嚷,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总不断。偶回头,两个仙人从眼前飘过,不经意呆了……
两个少年用上瞬移,很快来到赏竹泼墨楼。顾名思义,给文人雅士们赏竹挥洒用的。然,并非真有竹存在,而是楼中挂满各种修竹名画。
“心有竹则赏,腹有墨则洒,楼主好境界!”楚画轼对着楼前双联感叹。
“非也,这双联是后来到这里游赏的客人加上去的,这楼刚建时并没有。”齐鉴熠解释道。
所谓楼,不过两层,楼下赏画泼墨,楼上文人论天下比贤才。踏上二楼,欢声送入耳中。“上有比翼双飞鸟,下有戏水鸳鸯池,远有高山连理枝,近有结发双璧人。”
“仁兄,人家明明是两金童!”
全场哄笑。
楚画轼上前一拜:“天降诸云仙,三里气流连。童子不识礼,与兄来拜见。”
一名青衣男子近前,生得亦是清秀,面带微笑,作了一揖:“贤弟莫自谦,来者便是贤。今日比墨采,听兄出一联。”
“慢,我先来。”另一名白衣男子拦在青衣面前,自信满满,张口即来:“今日大伙儿齐聚赏竹泼墨楼,我便来一句‘闹市泼墨楼,来之贤者’。如何?”
“好!”众人击掌。
楚画轼尚未开口,齐鉴熠勾唇而笑,将他挡在后面:“贤弟,这句让为兄来对如何?”见楚画轼自觉退开,他道,“繁街降画轼,月之美人。”
“仁兄真乃富贵闲人也!这车之轼,也有心刻画之。”青衣男子笑道。
楚画轼等了齐鉴熠一眼,上前一拜:“家兄失礼。这‘画轼’是在下之名。”
“原来如此!贤弟不枉配‘月之美人’四字啊!”众人皆见月朗。
“让我来一句。这竹看多了,倒念起‘植梳松杨柳柏树’,仁兄不知有何志趣?”青衣男子道。
“好对!刘兄文采真羞煞吾等。”
齐鉴熠只轻笑,悠然道:“暇时‘倚伴侍佣华仙人’。”
“贤弟可得留下姓名,来日好再行切磋。”另一名白衣男子端来清茶一盏。
青衣男子则反走到楚画轼身旁:“贤弟为何默不作声?”
“正在‘忖忆怯怃怜惊情’,实在失礼……何人在对面!”楚画轼伸手,无数樱花冲击对面楼飞来的的火石。
——若非及时出手,那火石,当时直击齐鉴熠后脑勺!
只一瞬间,对面的黑影竟消失不见!
对楼空荡,清风微挑起珠帘。楚画轼蹙眉:无缘无故,谁会偷袭?
齐鉴熠匆匆作了一揖:“今日就到此,改日再聚。”说完便拉着楚画轼走出赏竹泼墨楼。
日光照在街上,有些闷热。齐鉴熠叹口气。想想也奇,自己不过一普通贵族,无权无势,更没的罪过什么人,谁会如此闲情?
楚画轼却不这么想,还满意为他那个恶劣个xing必是仇家数不胜数。他望一眼繁华街井,若真要寻那人只怕是如大海捞针……
忽而一名女子闪现他们面前:“王子殿下,王妃殿下,国王有请。”
第七章
殿堂内奢华闪耀,是金椅,是玉柱,是罗毯,亦是雕梁。
殿上高坐着一名黑袍男人,已是不惑之年,容颜尚华艳,一眼望去,既无银丝也无褶皱,除了青须挂唇上。他与齐鉴熠相像,却略有不同。齐鉴熠带着无数旭日的光辉,酒红发是那最美丽的霞光。堂上之人却有着在普通不过的满头青丝,梳得油亮油亮。双眸不闪光,却是如利剑般足以穿透人的心灵。
他,便是现任的国王。
堂下站着两女一男两老一少,显然是一对夫妻和家中千金。千金小姐吸着气,揩着眼。一身淡粉色罗裙似那春日桃夭,艳传八方,香袭四野。娇挺时有牡丹之华贵雍容,泪洒时倒像那雨中茉莉娇小惹人怜。
齐鉴熠为楚画轼换上女装,方踏进,齐齐抱拳作揖,唤一声“陛下”。
那千金小姐抬起头,艳妆已花,还显出几分苍白。削葱根手指直指楚画轼:“就是他!”
所有目光齐聚楚画轼身上。
齐鉴熠挡在楚画轼面前,微眯眼:“高瓴,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新婚之日你联合星卫队长方来找人代入洞房,自己跟他远走高飞。如今你受不了劳累奔波之苦就反过来诬陷他人!”
高夫人反应最是激烈,扯着略带沧桑的嗓子喊:“你胡说!我女儿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高瓴见势,泪水喷涌而出:“陛下,臣女绝没有做这种事。明明是他!他联合方来偷梁换柱,将臣女绑出王宫。幸亏臣女福大命大,今日才得以在这堂上与他对峙。请陛下为臣女作主啊!”
国王一直看着楚画轼,那种淡然自若,绝非一个说谎之人该有,甚至……不像一名女子所有!“你就是熠儿新娶的王妃?你作何解释?”
齐鉴熠急忙一只手挡在楚画轼面前,却被他拨开。他上前两步,恭敬作揖:“回陛下,臣妾月前来到这执州游玩,半路遭人袭击昏了过去,醒时已在王子殿下新房中。”
国王刻意多看了楚画轼几眼,依旧是淡然,淡然到……让他觉得不对劲。他转向齐鉴熠:“熠儿,你怎么说?”
齐鉴熠上前一拜:“父王,孩儿与高小姐原是素未谋面,只认得进我新房的便是王妃。所谓‘不知者无过’。直到王妃醒来与孩儿讲明其中缘由,孩儿派人暗中探查高小姐,方知晓这不知廉耻的女人早跟人私奔去了。女子名节事大,孩儿断不会负我王妃。”
高瓴攥紧粉拳,花容失色,还不忘喊道:“你胡说!既然素未谋面,你如何一眼认出我来?”
齐鉴熠只觉好笑,这女人是要挑他的错处?还从来没有人能挑得出来!“那么高小姐可曾见过我?”
“不曾。”高瓴低语道,却被齐鉴熠听得一清二楚。他转向国王作一揖:“高小姐此话便是凭证。”
高瓴一惊,转而又道:“即便如此,但他串通方来将我掳走总是真。此事王子殿下只怕也无法作证吧。”
“行了!”国王眉宇深锁。这种吵法连他也看不下去。他叹口气,指着楚画轼:“你,叫什么?”
楚画轼恭敬一拜:“回陛下,臣妾楚画轼。”
“楚画轼,高瓴说你串通方来掳走她,你作何解释?”
“回陛下,臣妾以为此时当请星卫队长方来当面对峙。”
国王愈看他,愈觉得哪里不对。看一眼高瓴,他忽然明白——楚画轼所行之礼是男子的礼仪!
“方来是要找,但你与高瓴皆有嫌疑,就关一起吧。”国王故作镇定摆摆手。
“陛下!”
“陛下三思啊!”
“陛下,臣女与那来路不明的女人关在一起要有个好歹怎么办?”
高家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纷纷上前反对这主意。
其实他们不愿意,齐鉴熠更不愿意。他的王妃怎能跟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关在一起?要被勾引岂不得不偿失?俯身一拜:“陛下,孩儿也以为此举不妥。”
他看看楚画轼,再看看国王,那两人竟已对视许久!
忽而,一个声音打破寂静:“陛下,方队长已抓获。”
只见四名铠衣男子押解一名玄衣男子不请自入。玄衣男子一脸怒色,挣扎两下。当回眸,正撞见一双剪水眸子,瞬间呆住:“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