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也被徐兴旺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逗乐了,要是平时徐兴旺是个踏实纯孝吃苦耐劳的人,也许他的说教还会有点信服力,可那些特点却完全是徐兴达的写照,徐兴旺却是个会耍嘴皮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的一个人,谁不知道徐家两兄弟,老大把大王氏哄得心都偏了过去,只会闷头干活不会叫累叫苦的老二,反而不讨老太太的喜爱,这样的对比下,谁要说徐兴达跟他儿子徐北不孝,就是村里的老人也不能同意了,真要如此可不得寒了小辈的心,他们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何况,徐北如今什么身份地位?
以前只是个没爹没娘依靠的半大孩子时,村里人担心被拖累看着他们被徐家人赶走也就罢了,可现在身份大反转,尽管那么地让人不敢置信,可官差都证实了,徐北这个半大小子的确入了四公子的眼得了个官身,他们傻了才会去帮着徐家人得罪他,庄户人家有时是单纯纯朴了点,但也不是傻子,分得清徐北和徐家人,谁才会给他们带来好处,徐家大房那边的人要是发了财,恐怕只会抬着下巴看人,早早地搬离了上坡村享福去,生怕村里沾他们一点光。
“这位兄弟说得对,当初北小子病成那样,这个亲大伯只会哭穷都不给叫郎中,还把人给赶出去,哪里是真穷,否则他家大小子还念得起书?吃的穿的在咱村里可都是上上等的。”
“兴达两口子挣下了多少家业,可临到头自己的儿子就分了两亩薄田,还让北小子给他们尽孝?甭说笑话了。”
“就是,做长辈的都不慈,凭什么让小的还上赶着去孝顺。”
“当初可是他们自己把兴达两口子跟北小子都分出去的,那可是两家人了,后悔也晚了,只能说是自己作的孽。”
“徐兴旺,咱村里人怎得罪你了,要把大家往死里坑?见不得咱上坡村日子过得好点啊?”
……
老邱的话得到了一片附和声,村民们一个个怒声声讨徐兴旺,没看到这次官差过来客客气气的,还不是因为徐北的原因,要是官身没了,大家又会落到原来的境地,这徐家大房可真是黑心肠啊,想把大家的好日子都给搅了。
老邱嗤笑一声,一脚将得意的人踢翻,俯下身拍拍徐兴旺的脸蛋,压低声音说:“听听,听到没有,有没有一人是站在你们家那边的?你们说出去的话有谁会相信?再说了,你以为四公子是什么人,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老子还真不怕你去找呢。”
徐兴旺脸涨得通通红,给气的,什么时候被人羞辱成这样,可老邱那凶狞的面相让他又害怕,在地上往后倒退了几步才爬起来,一边跑一边壮了胆子骂:“你们这些人都瞎了眼的,拿了徐家的东西还不帮着徐家说话,你们一个个等着,徐家绝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他徐北再怎样也是徐家的人,他这一辈子都改不掉,你们等着!”丢下狠话人跑远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徐兴旺把他们都给记恨上了,而且话里话外的,已经将徐北的东西都看成他徐家的了,之前那人说他老徐家贪得无厌真没说错,可偏偏对这样没羞没耻的人毫无办法。
徐北捏捏弟弟的手心,走上来拍拍老邱的肩:“辛苦老邱帮兄弟讨公道了,”又转向村民们说,“各位,不是我徐北不想尽孝,我跟敏庆也是乡亲们看着长大的,到底是怎样的品行那是有目共睹的,不是被逼无奈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村里的事不想说了,就说到了镇上,我也没想到大伯娘和姑姑她们会……”
镇上的事徐北没一径地往外倒苦水,说一半留一半,才能让人尽情脑补他跟敏庆受欺负孤苦无依的凄惨景象,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跟敏庆在镇上实在没法待下去了才离开,结果遇到一帮好兄弟还凑巧遇上了四公子,这才得以翻身。”
徐北抹了把脸,振作精神道:“各位乡亲,徐北在此希望大家给我跟敏庆作个见证,我奶和大伯他们不想认我跟敏庆,”这话提醒了众了,是啊,还有徐敏庆呢,徐家大房那里可从没提到徐敏庆一个字,分明是没打算再认他只要北小子一个,“可我跟敏庆也没想真正做绝,大家都知道的,当初分家就分得不公,我爹娘虽过世了,但我爹这二房该得的家业却不该少一分,现在我跟敏庆不会再去争家业了,只当这份家业是我跟敏庆是为了孝敬老人留下的。”
哼哼,谁敢再提他跟敏庆一句不孝?说不孝的,好啊,把徐家的家业再分分,该他爹娘的他绝不会留情,看大伯他们一家子吞进去舍不舍得再吐出来。
哼哼,他跟敏庆可算是将整个家业都送出去孝敬老人了,有他们这么孝顺的吗?
“对了,里正大伯,”看村民们因他这番话而议论纷纷甚至露出认同之色,徐北又回头叫里正,伸手将敏庆招过来,徐敏庆心领神会地将之前收在他那里的小包裹取了出来,徐北接过打开,露出里面四个明晃晃的银碇子,村民们看得正发愣,不解他是何意,就听他对里正说,“我想过了,我爹娘一辈子都是上坡村的人,最后除了放不下我跟敏庆外,也就是上坡村了,现在我跟敏庆有了活路,这四十两银子我和敏庆就留给咱上坡村,村里的祠堂该修一修了,还有通往村外的路该整一整,嗯,其他的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反正里正大伯看着办吧,让我爹娘最后留下的银子给咱村里尽点心意。敏庆,你说是吧。”
这招上辈子就用过了,他拍拍屁股离开后,谁还会骂他一句,提起他无不夸赞。
这辈子,这招继续不厌其烦地用上去,哼哼,让徐家大房那里看得见摸不着,那才是让他们最不痛快的,最好气得他们吐血。
依照他自己的脾气,那房的人谁爱理,直接揍翻了就是,可敏庆不行,他也想过了,读书人的确在乎名声,所以他现在做的也是为敏庆打个好基础。
徐敏庆本就聪明,哪里领会不到大哥的意思,大哥让他站出来说话,就是说这份银子捐出来也有他的一份。
心里暖暖的同时也走前一步,抬头看了看大哥,看大哥对他眨了眨眼睛,笑了,说:“对,我是被爹娘和上坡村养大的,这份恩情永远都记着。”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是上坡村亏欠你们啊!”里正声音都哽咽了。
这么一出,让原本就算心里对徐北做法有些意见的老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无法再指出半点不是,谁家能将四十两银子说舍就舍出来的,还有庆小子的话,让那些往日因庆小子身世欺负过他的人,听了亏不亏心。
第49章
虽然里正觉得这四十两银子徐北和徐敏庆兄弟俩才有资格使用,可在两兄弟的坚持之下,他还是收下了,保证每一文他都用到该用的地方,上坡村的村民们也永远会记着兴达两口子以及他们兄弟二人。
徐北要的就是这个,只要村民们口风一致,任徐家大屋那边再怎么生事,也只会让人觉得他们无理取闹贪得无厌,而他们兄弟俩的名声在村民们的宣传下却会光辉灿烂。
招不会老,只要有用就好。
何况,徐北觉得银子用来帮助其他村民,受惠的人不算全部,也会有那么一部分人对他们兄弟心存感激的,这就足够了,倘若给了徐家大屋那边,却不说一个好字反而会嫌弃给得太少,永远不会有满足的一天。
一夜过去,第二日天还未亮里正家里就忙碌起来,大奶奶带着媳妇也天不亮就赶了过来,大家都知道徐北兄弟俩要去给父母上坟,怎么都不能轻慢了。
纸钱香烛之类的徐北在康县就买好带了回来,还特地买了不少叠好的元宝,里正家则帮着蒸糕馍烧菜,这些都要带到坟上去用来祭拜逝者,徐北兄弟两人都不太懂这些风俗,因此也交由了里正和大爷爷两家帮他们准备。
天亮后,带好一应东西前往坟地,将各样供品摆放好,其余人磕了个头就将时间留给兄弟俩。
徐北按了按敏庆的脑袋,心中感慨。
原主留在他体内的执念已经消散,所以现在有的只是他自己的情绪,对于去世的徐兴达夫妇心存感激,态度放得很正,并没因为自己是外来异魂而对他们态度轻忽。
坟头清理得很干净,并不见枯草,徐北和徐敏庆都不会认为是徐家大房那边做的,唯一可能的就是大爷爷那边。
徐敏庆跪在他哥身边,对着坟头絮絮叨叨,说着他们离开上坡村之后的情形,眼里流露出怀念与眷恋之色,虽然早知道他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也获悉了真正的身世,由此也明白爹娘为何一力支持自己进学,这其中只怕也有爹娘对自己的身世多少清楚的缘故,可徐敏庆依然敬重他们,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平民夫妇,在明知养着他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依然尽可能地给予他最好的条件,甚至超过了亲生儿子。
也许将来有一天爹娘会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他,只是还未来得及,就双双死于非命。
“爹,娘,我跟哥遇到了贵人,王府的四公子,四公子帮我们报了仇,还把仇人的脑袋送了来,爹,娘,你们在地下也可以安心了,害你们的人下场比你们更加凄惨。”
那只装脑袋的匣子他们一直带在身边,除了老邱他们几个知情的,再未告诉旁人,所以里正一干人等不知道自己身边有颗死人脑袋,而且那人的身份之前还是让他们十分畏惧的。村里人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徐北怎就入了王府四公子的眼,要知道他一没念过书二只会侍弄庄稼,怎么也想不通他能干些什么,如果让他们知道四公子竟将那恶贼的脑袋送到徐北手里,恐怕更会惊诧万分了,原来他们对徐北还是看得太低了。
徐敏庆一抬手将那匣子整个扔进了火堆里,火苗立即缠绕上来,噼咧啪啦一阵烧起来,上方浓烟滚滚。
徐敏庆抬起头看向大哥,眼眶只是有些发红,没再像以前那样掉眼泪。
徐北将他头按在自己胸前,揉了揉,心中无声地对坟头说:“你们放心,我既然占用你们儿子的身体,就会好好地过完他的一生,不让他给你们丢脸,敏庆也会成才,你们不会白抚养他一场。”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火堆里突然一声爆响,火势更旺了,木制的匣子迸裂开来,露出里面狰狞的脑袋,火光晃动中那脑袋仿佛在嘶叫着要挣脱开去,却被更多的火蛇缠绕上去,牢牢地往地狱里拖去。
徐北将敏庆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胸口,不让他去看这一幕,心里还是将他当成孩子一样看待。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膝盖都有些麻木失去知觉了,坟地上空只剩下飘飞的灰屑。
“走吧,我们回去吧,下次再来看爹娘。”徐北拍拍蜷缩在自己胸前的敏庆。
兄弟俩一个踉跄差点一起摔倒,过了一会儿才互相扶持着勉强站住,又过了片刻慢慢地走动。
远处等待的老邱等人,看到一高一矮相互扶持的身影逐渐接近,露出了笑脸,在他们想来,正因为双亲的过世,才让兄弟二人互相依靠更加亲近,一起面对外面的种种困难。
祭拜过爹娘后,徐北等人没再多作停留,稍稍歇了脚便告辞离开。
里正和大爷爷等人虽舍不得,但也知道今昔非比了,只得叮嘱兄弟二人在外不可离心,照顾好彼此,互相扶持一起过下去才是正理,最后才让他们有空回来看看,上坡村怎么说也是兄弟二人的根。
徐北也留下了话,让里正大爷爷他们不必顾及徐家大房那边,省得他们打着他徐北的幌子做下惹人厌的事,因为那种人永远不会满足,你退一步只会让他们得寸近尺,倘若实在闹得过分,只管去叫官差来对付。
马车离开了,徐家大房那里才得到消息,大王氏在女儿和小王氏的搀扶下急急走出来,哪里还看得到马车的影子,在村口就拍着大腿哭嚎起来:“这个狠心肠的,连亲奶见都不见一面不说上一声就走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亲奶了,这个不孝孙啊……”
村里不少人知道徐北今天上坟,所以都聚到了里正家里帮忙,也有在徐北面前多露露面讨好的意思,说不得徐北身边还需要人跟差,他们村里的年轻人不就有机会了?没看到徐北身边有三个人跟着,听说以后都是要跟在徐北身边做事的。如果有机会跟出去做事,恐怕身份也不比送徐北回来的那两个官差低了吧。
因而徐北一行走的时候,他们也到村口送了送,马车走后,他们还留在村口兴致勃勃地谈论徐北的事情,猜测徐北到底当了什么差,一年能挣多少银子,看昨日马车上搬下的大包小包,不知要多少银子才能买来,这才过去了不到半年啊。
这时却有那煞风景的跑过来哭嚎,一看大王氏哭得比兴达两口子身亡时还伤心的模样,村民们就暗暗撇嘴。
有人暗猜到徐北把四十两银子交给村里的事恐怕这一家子还不知情,于是便使坏地上前告诉了他们,顺便吹捧了一下徐北的高风亮节。
大王氏原来还是假哭假伤心,做戏给别人看的,这下真伤心了,毕竟年纪也大了,大受刺激之下一屁股栽坐在地上,而徐桂花和小王氏也因为这个事实对她们来说过于震惊,手上失了力气,忘了照顾她们的老娘和婆婆。
“怎么可能?那个混账竟然把银子都交给村里了?”小王氏刺耳的声音尖叫。
徐桂花情形不比小王氏好多少,自知道那四十两银子开始就算计上了,怎么着也要抠下一笔来贴补家用,其实私心里是想把四十两银子都尽收手中,但也知道不可能实现,她娘是她亲娘,但毕竟还要顾及徐家人而不是一心只帮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
她家镇上的铺子这半年来差点关门,不仅没顾客上门,还经常被地痞流氓光顾,他们夫妻只得掏出银子赔笑,谁也得罪不起这些地方势力。时间久了,镇上的传言慢慢消去,铺子才有回暖的迹象,夫妻俩准备整顿一下重新开张,可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还有很大的缺口,单将铺子里铺满货就需要垫付出去一大笔银子,徐北这里的四十两银子就被她盯上了,知道徐北在外面发了财后更是心动。
可谁知道,那个印象中跟他爹一样能被人耍得团团转老实巴交的侄子,居然闷声不响地走了,还将银子全部交给了外人,一文都落不进他们手里。
徐桂花两手哆嗦:“他怎能这么做!他怎么敢!”她比大小王氏想得多一点,徐北那个混账侄子肯定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要让他们见得到银子却拿不到,活活气死他们,这招可真够狠的,她的确快被气死了。
看到三人的丑态毕露,路口的村民们一阵大乐,还有人朝他们呸了一口,骂道:“活该!遭报应了吧!”
咕咚一声,大王氏终于被气晕过去,倒在了地上。
“娘啊——”小王氏和徐桂花扑上去大哭,也许是在哭飞走的银子。
可没一人同情她们三人,兴达夫妇死时没见他们掉多少眼泪,把徐北兄弟俩赶出家门时也只有快意,听说那日他们家里还传出了肉味,可现在不过是银子没捞到手,就伤心到这种程度,可见,这家子眼里真正看中的只是那银子,而不是她们的孙子和侄子。
最后还是里正嫌他们太丢人,去叫了徐兴旺父子两人把她们领回去。至于那银子,整个村子的人都盯着呢,徐家的人敢打主意?
徐北兄弟二人再加上姜平就在康县过了个热热闹闹的新年,老邱和孙大贵都让徐北赶回家去了,有家不回跟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单身汉待在一起做什么,他也是这时才知道姜平是孤儿出身,自幼被萧王府收养专门训练出来的人才,这些人往往隐于暗处不得曝露身份,可姜平跟在他身边也算过了明路了,尤其是徐北现在有了差使,姜平也算是有了堂堂正正的身份。
上辈子徐北也是跟兄弟们混在一起,合家团聚的日子也是如此,只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兄弟们也都渐渐成了家,聚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少了,这辈子老天爷对他不算差,还有个弟弟陪在身边,看他亮晶晶的笑眼看着自己,徐北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