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水发来六个句号和一串大哭的表情。
白晓枪满意了,悄悄扬扬下巴,又往白顾身边蹭蹭。
白顾拍拍他肩膀,切实有了种养儿子的感觉。
赤果果秀亲情,一车人的表情都是羡慕嫉妒恨,巴不得快到目的地,免得闪瞎一双眼。
再看那姑娘,托着腮满眼迷离,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S市作为大城市,三甲医院有三十二家,最近的一家是S市第三中心医院,特色是呼吸内科。
白顾进去检查,白晓枪也要跟进,被拦下了。
白晓枪眨眨眼,叫:“父亲。”
刚才趁着搂肩,白顾感到白晓枪有体温有脉搏,不像初见时全身冰冷,想来对方对冒充人类有经验,于是淡定解释:“这两天我都和晓枪住在一起,还是给他也做检查更保险。”
“来吧,这是大事。”医生同样紧张。
他们在新开辟出来的单间做检查,白顾正在抽血,白晓枪在一旁量体温,门开了,三名同样全副武装的医生走进来。看胸牌,俩年青的是住院医师,中间那年纪明显的高出一截,拄着根拐杖,挂着一个主任医师的胸牌,似乎跟本人对不上号。
“王教授。”医生将血样放好,这才打招呼。
他这个称呼很能说明问题。
“我就是来看看。”主任医师王教授冲着屋里的医生点点头,听声音笑呵呵的,“可不是检查工作,是看看这次可能影响多少人……就两个?”
“他们是坐警车来的,比别人快点。” 白顾的同事都没有警车待遇。
“哦哦。”王教授点头,先是打量白顾,然后望向白晓枪,和蔼可亲地问,“这两位看起来精神很不错,紧张吗?”
不论对方什么身份,白顾对老人家还是很尊重的,笑笑回答:“没什么感觉。”
白晓枪简单“嗯”了一声。
旁边医生很恭敬给白顾介绍:“王老是两院院士,几个月前刚过完七十大寿,前天和昨天还都在G省Q县一线,现场指导抢救工作,那里设备简陋,今早他特地飞回来,亲自上阵研究病毒抗体。”
白顾肃然起敬。
不为对方的头衔,而是这份救死扶伤的精神,以及生命不息,研究不止的努力。
“我有个科研小组,研究的正好是这方面课题,总体进度达到70%,这也是恰逢其会机缘巧合。”王教授摆摆手,轻描淡写,“努力的是他们,不是我——小朋友也是大夫?”他话题一转。
白顾穿着工作装来的,白大褂印着社区医院名字呢,点点头:“我在穿云街道社区医院工作。”
“好,好。哪个学校毕业的?”王教授笑呵呵,接着问。他眼角皱纹不少,眉毛花白,然而眼神十分清明。
白顾如实回答:“S医大。”
“好,好。”或许是感觉白顾脾气好,或许是合了眼缘,王教授问过他哪个学校毕业,又问工作几年,问过他今年多大,又问结婚了没有,有没有合意的……
“父亲。”在白顾回答之前,白晓枪抢先开口喊了一声。
他冒充未成年人,只是因为长得面嫩,骨子里不知多少岁,一听王教授问话的方向跑偏,按照一般套路,无论哪个年代,一旦涉及到这样儿的问题,后面跟着就是介绍对象,因此他赶紧喊人,把自己身份坐实了。
——尽管他和古时水说话夹枪带棒,有事没事手下见真章,但他也没想着做出令白顾不快的事。虽然白顾没有以前的记忆,但哪里找一个人能像古时水那么跟他情投意合的?为了避免白顾以后烦恼,还是将问题扼杀在萌芽状态好了。
就他本人来说,古时水足够强大,配得上白顾,他才不需要多出一个软弱的母亲。嗯,当然,要是白顾喜欢,他也没办法,只好多费点心神——所以还是将问题扼杀在萌芽状态吧。
果不其然,他喊了这么一声之后,王教授不由露出惊讶神色。
白顾也不傻,他被大妈大婶们这么问过不知多少遍了,原觉着情况就不对,被白晓枪一打断,十分配合地作介绍:“这是我亲儿子,白晓枪。”
王教授脸上的失望,隔着口罩都能看出来。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将话题岔开,继续笑呵呵跟白顾聊天,聊聊工作,聊聊将来人生计划之类,不住点头夸赞,最后说,“国家医学事业的发展,就要靠你们这些年青人了。救死扶伤是平等的,无论是大医院还是社区医院,每一个岗位都很重要,每个人都要尽一份力,是不是?”
白顾和其他医生一齐称是,王教授笑着走了,临走前还冲他挤挤眼。
然而他觉得有点奇怪,王教授对他似乎有点超出限度的热情,错觉吗?他总感觉王教授看他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白顾身体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白晓枪也是如此,他俩做完检查,结论是阴性反应,原本还要再观察观察的,王教授拍板说不需要,他俩就出来了。
两名警察跟着他俩——派出所警力有限,主要力量要盯住那四个人。白晓枪是当事人,白顾是监护人,警察不会把他俩搁医院就走,得回派出所做笔录,万一那四人有个好歹,白晓枪涉嫌过失致人死亡……还好白晓枪十五岁,未成年人一般情况下定罪量刑都有考量。
那姑娘已经做完证人笔录,恋恋不舍地走了。
白顾没什么可讲的。他注意力都在给病人开药方面。
白晓枪这边更是干脆利落:他听见隔壁乱了,出来维持秩序;觉得门要被撞开,怕措手不及,于是先发制人;算上最后的背身飞踢,一共踹了四脚。就这些。
问他跟谁学的功夫,他说这就是急了随便踹的,对方也没有刨根问底,两个人都做完笔录就可以回去了。
不用说,没有对白晓枪刨根问底,自然是那个非人类组织出面解决的。
然而他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原本不需要花这么多时间,可谁知中途出了岔子。
第四十八章:罗汉楼的守护神
白顾出了派出所以后,一边往单位方向走,给同事打电话,问候受伤的大夫,对方两处骨折,失血过多,轻微脑震荡,还在抢救。对方两刀砍在右手上,一刀砍在肩上,会不会落下残疾尚未知。
挂上电话,他叹口气,这才后怕。今天没有白晓枪,八成他现在也躺病床上被抢救中。而他还不清楚对方什么来路。
“父亲?”白顾抬头,白晓枪一脸担忧望着他,“您怎么了?”
“谢谢你,晓枪。”白顾一把将白晓枪搂住,“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棒的儿子!”
白晓枪清冷的面孔上浮现浅淡笑意:“因为父亲教得好。”
“嗯,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白顾慷慨。
“玄金!秘银!不周玄铁!映日扶桑!九天星沙!东海石火!”白晓枪跟报菜名一样,脱口而出,感觉白顾的笑容,好像,僵硬了?
“……人类食物行么?”白顾这才反应过来,枪儿子再像人,也不是人。
他抱歉笑笑,跟无数心有余而力不足,又不忍让儿子失望的傻爸爸一样,小心翼翼许诺:“我要研究一下你想吃的这些怎么能弄到,下次好吗?”
“父亲!”白晓枪也醒悟过来,连忙说,“孩儿不急,父亲答应孩儿的,从未毁约过。”他想了想,“我们去吃素斋好不好?”
有这么贴心的儿子,白顾心里热乎乎的,虽然他对枪儿子的食物偏好不太理解,不妨碍他一挥手:“没问题,就去吃素斋!”
“好。”白晓枪欣然赞同。
“问问时水和小虎要不要一起……”白顾掏手机。
以前他主要交流对象只有吴小虎,昨天胖墩儿小微决定配菜单以供点菜,就建立了个室友群——小微当然没有手机,他通过吴小虎的手机“娃娃”发言。微信号码,则用的是吴小虎的笔记本银光先生帮他申请的企鹅号——大家都是那一次剑灵溢出能量的受益者。
还没划开屏幕,悠扬的铃声,恰在此时响起。
派出所小队长严肃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白大夫,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刚出来,还没走完这条街。”
“有件事……”
“……好的,我知道了。”白顾挂上手机,苦笑,“看来素斋计划要推迟。”
“无妨,孩儿跟着父亲便是。”周围没人的时候,白晓枪说话依然带着些古味。
白顾在室友群里发了条信息,表示今晚不要等他俩晚饭了。
两个人原路返回派出所,才明白出了什么新状况。这次跟白晓枪没关系,而是白顾作为证人。
就在之前他俩做笔录的时候,被白晓枪打昏的四个人醒过来了,尽管大家都学过要用人道主义思想对待每一位患者,可是医生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医生,是人就有好恶取舍,面对砍伤同行的人,医生们上手也不那么小心翼翼。
白晓枪分寸拿捏得极准,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除了最后一个轻微骨裂,其余都是皮肉伤,一碰就疼,表面还看不出来伤痕。
这四位,一个个疼的哭爹喊娘,嘴里仍然骂骂咧咧,他们就是奔着报复去的,并不是所谓“医闹”。
要知道,“医闹”的目的在于要钱,而这四位的事儿,还真不好解决。
能拿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果拿钱解决不了,那就是出价不够高。
可是,再多的钱,能买命吗?
“我们老娘吃了你们医院的药,死了!我查了,网上说,你们开错了药!”为首那个大声喊,“你们这些庸医!都该死!都该死!”
医疗事故?这问题大发了。
病人都有医疗记录,警察调走了档案,一查,时间是前天上午,开药的人是黄博。
黄博现在还躺在ICU。
前天的时候,黄博精神就不好了,下午白顾还主动替她半天班。
于是,作为黄博的搭档,白顾被叫走单独问话。
白晓枪坐在门口,腰板挺直,目不斜视。
——继续扒着智能手机研究。
一觉醒来,感觉跟不上社会,他怎么忍得了?
虽然说修真无日月,以往睡上百十年,最多也就是改朝换代,过日子不见多少新鲜玩意儿。现在他只睡了三十年,这些从来没见过的东西都是怎么冒出来的!
白晓枪研究完刑法,开始研究民法的时候,便听身边有人说话:“小弟弟,喝水。饼干来一块?”
要不说这是一个刷脸的世界呢,女警路过,爱心爆棚。
白晓枪抬眼,道谢,接了水杯和饼干。
盯着饼干,他终于想起白顾现在是血肉之躯,于是将之收进口袋。
“你不吃么?不喜欢?”女警问,“小面包要吗?”
“要。”白晓枪点头,补充,“父亲还没吃。”
“真是个好孩子。”女警夸赞。
她是户籍警,看到档案库登记,白晓枪实打实的十五岁。这么个小酷哥一口气打翻四个成人,要不是有视频为证她也没法相信。而白晓枪真人生得又跟画儿似的,终于她下班了,能找个机会近距离接触攀谈,一开始还有点担心这个年纪会有所谓中二病——男生留着及腰长发还全染了白毛,怎么也像不良少年——不过看举止又不算桀骜不驯……女警倒杯水送点食物试探,证明以貌取人必然有科学的地方。
而且屋里那位父亲,今年也只有二十七岁,算起来十二岁当父亲,是该称赞对方天赋异禀呢,还是该考虑是否涉嫌未成年犯罪呢?不过人家现在职业是大夫,档案记录也一向良好,继续证明了以貌取人的科学之处。
白晓枪则带着些小沮丧,开始打电话。
白顾二次做完笔录走出来,手上被白晓枪塞了袋零食。
“哪里来的?”
“别人给的,父亲先垫垫饥。”
——我儿子真懂事!
白顾又进入了傻爸爸模式,撕开包装袋叼了块饼干:“走,我知道有家素斋特别有名,咱去吃素斋。”
“好!”没有古时水跟着,白晓枪乐意之至。
站在蓝蓝宠物医院的后院,古时水狠狠打了个喷嚏。
“时水哥哥你感冒了?”小松担心地问。
“没事。”古时水摇摇头,把笼子里灰头土脸的黄瞳黑猫提出来,“作怪的就是这只?”
上次小松说有猫挠他本体,等了几天终于把猫捉进笼子了,这只猫便是之前孙老道带来的那只。
“嗯。”
小松凑到近前打量黑猫,后者被古时水拎着脖子,蔫耷耷看似无精打采,突然一爪子就挠过去:“喵!”
“好厉害!”小松躲得慢了一步,手上多条印子。
“这猫失了主人,又稍微开了些灵智,之前和你打过架,对你的气味记忆深刻……杀不杀的随你。”古时水处理问题一向简单粗暴。
“我……”小松摸摸手上的印子,看看偷袭失败继续蔫耷耷的黑猫,“我跟它无冤无仇的,只要它不再挠我就好了。时水哥哥,有什么办法吗?”
“有。既然你不想它死,你便养着罢。”
“我养?”
“你受困于本体不能随意移动,它能做你耳目爪牙。”古时水觉得是个好主意。
“好呀好呀,时水哥哥真聪明!不过,怎么养?”
“结阵……”古时水翻翻手机,屏幕转向小松,“照着这个图案,还有法力施行轨迹,画在它头顶上,再起个名字。”
“就这样?太简单了吧。”
“因为你没什么法力,它更没有。”古时水说话直接,“不费力。”
“我会好好修炼的!”小松握拳,“我还要去找小宇哥哥和娜娜呢——他们都还好吗?”
“挺好的。”一个努力长鱼鳍,另一个努力接任务,大概还在寻找“可疑人物”或者别的什么工作,古时水说,“先把猫收了。”
小松想了想,冲着黑猫画阵,白光一闪,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猫,目光迷离了一会儿,轻盈一跃而落地,咪咪叫着,往小松腿上蹭。
“欸,真的变了,我和它好像有联系!猫猫小姐饿了!”小松把黑猫抱起来,捏捏耳朵顺顺毛。
古时水对小松的起名能力不置可否,不过黑猫似乎很满意,毛茸茸长尾扫过小松脸颊,满意喵了一声。
“罗汉楼”,是S市久负盛名的素斋馆之一,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白晓枪踏进罗汉楼,眉毛就有点皱:“这里是素斋?”
“是的……有问题?”枪儿子和人类不一样,白顾很注意。
“有点奇怪。”
“这些看起来像鸡鸭鱼肉,实际还是素食,大部分是豆类。”白顾解释。
“不,不是这个。”白晓枪摇摇头。
“我们换一家?”白顾当然不想让儿子不舒服。
白晓枪摇头:“就这家。”有白顾在,什么邪魔外道敢出幺蛾子?
他看着菜单,点了四菜一汤,白顾一看,连做成肉鸡肉鱼形状口味的都没,就是实打实各种青菜和山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