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兄弟难为——月寂烟雨

“这个，你要先用精神力感应到他，然后用精神力包裹他，最后，连接到他的精神力时虔诚地念出祭词，全力想象你把生命力与他共享……”

五十四、分享生命

这个刚从鬼门关走回来而不自知的青年毫不犹豫地听信了他的生物机甲的话，更是毫不迟疑地做出了献祭的抉择，哪怕惟再三强调过，这只是他光脑里储存的数据，不一定是正确的，就算是正确也不一定有效。

可是慕白还是坚定地做了，为了那渺茫的希望。他脑袋里充满着成之我幸不成我命的淡然，想着人一辈子能遇上一个这样竭尽全力，真心待自己的人，是何等地幸运，怎能不以同等的心意相报？

如果生命中真的出现了这个人，那么他的一切外在真的不太重要吧？慕白想着，自己几乎能触到这个刚长成的男人的灵魂，因为这个人对自己是毫无保留的，那么自己究竟有什么好矫情的呢？

在心神格外安定中，慕白轻轻闭上眼睛，看不见的精神力触手从他身上慢慢伸出，爬到季颐安身上，并轻轻触上了季颐安那格外庞大而又格外紊乱的精神力。

惟很清楚地看见闭上了眼的慕白轻轻一阵，那安详的神色飞快地裂了一个口子又飞快地回复正常，接着，他嘴里吐出了一连串晦涩难明的语音，虔诚得好像灵魂在祈求——那是惟口述，慕白凭着强大的精神力死记下来的，献祭的咒语。

随着慕白口里的咒语越念越快，惟听见慕白身上传来几声沉闷的轻响，然后是丝丝血腥味被它灵敏的生物感官捕捉到了，惟心底一沉，毛茸茸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很快，它就惊恐地看见慕白的七窍在流血，耳朵，眼睛，鼻子，嘴巴，脸上所有的孔洞都在溢着或大或小的血滴，血液顺着他白玉一样的精致脸庞蜿蜒下滴，触目惊心。

献祭仍在继续，慕白像无感一样，血流得越凶，脸色越灰败，口里念得越快。惟是全宇宙唯一的生物机甲，虽不能修炼精神力，但它还是能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它发现慕白的精神力和季颐安的精神力慢慢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不可拆分的整体，然后这些精神力弥漫于两人四周，像守护一样把两人包裹。

慕白的精神力输出越来越多，多到与他绑定了灵魂的惟都受到了影响，惟眼前突然一黑，接着是嗅觉，最后连五感都被剥夺了。惟脑海里只来的及闪过一句“这献祭的后果居然这么严重……”然后就人事不知地倒在了慕白旁边。

献祭终究是逆天而为，季颐安所受的，被献祭加成了两倍弄在慕白身上，而季颐安自己却不会因此豁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唯一的好处是只要献祭人不死，他的生命力就会源源不断地提供到被献祭者的身上。

所以，献祭是一种极其鸡肋的行为，这也是它几乎失传，只有在惟的数据库深处才勉强翻得出来的原因。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惟，慕白，季颐安，三只生物还是倒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覆满了风沙，虽然气息微弱，但好歹谁都没有死这便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也是锬族没有放弃搜救的原因，季颐安的命石虽然暗淡，但始终没有熄灭。

锬族这番大动作导致纸终于包不住火，全族都知道有几个锬族战士碰上了空间裂缝，流落于苍茫宇宙，在生死挣扎一线。对于团结的锬族来说，每一个族人都是亲人，因此不惜人力物力财力全力搜救。

此外，除了常务长老，其他二十位长老都被惊动了，族老也全部出来参与搜救工作。很快，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被调查的一清二楚，族老凉蓄意害杀族人季颐安的未婚伴侣，族老颜夙惜和浅离知情不报，有纵容之嫌，况且浅离负责族人的安保，也有玩忽职守之罪，事情因他们而起，现在事态恶化，他们也就罪加一等。

这事关乎到锬族的三位族老和一位血统高贵的族人，几乎是千年不出的大丑闻，长老们和族老们闻之皆大怒，要求重惩相关人员。

年纪最大的那几位长老听到季颐安失踪，怒到青筋暴起，面红耳赤，其中一位更是在全族大会上怒声质问涉事几人，“我知道你们看不起现在的人类，但我们又何尝不是由亚种的人类进化而来？！你们从小就被要求学习我们的进化史，这些你们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你们要背弃祖宗吗？！”

“我们锬族向来是亲如一家，凯茵承认的伴侣，难道就不是我们的亲人？凉你肆意妄为，有没有想过，你残害的是一个锬族的家人，伤的是一个锬族的心？凯茵的身体出了问题，特地命他的手下照顾，浅离，身为安保负责人的你还不清楚吗？你居然为了明哲保身而选择了袖手旁观，我们锬族是这样教你做人做事的吗？”

这名长老一声高过一声的反问让涉事的几人抬不起头来，接着，另一位长老也严肃地发话了：“我们锬族之所以那么强大，不是因为我们一代代的进化，也不是因为我们那远超人类的科技水平，而是团结！我们亲如一家，每个人都不吝于对后辈的指导和爱护，所以我们越来越强，而且强的有底气！试想一下，我的族人们，如果我们是一盘散沙，我们还能保持我们的强大吗？我们还能获得如此优越的地位吗？”

“不，我告诉你们，不能！如果我们不够团结，我们就会被人类各个击破，会被抓走，被研究，被当成科学实验下的小白鼠！我没危言耸听，个体的力量再强大也经不起群体的消耗，当我们各自为政，就是我们的死期之时！”

“所以我们要团结，要包容，要爱护那些和我们不一样的“家人”，这不单单是祖训，也是我们锬族安身立命的必然要求！”

这一番话让大部分锬族都在感动在反思，现场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悲壮的气氛，族人们仿佛真的感受到了一盘散沙一样的锬族下，每个个体走投无路的样子，由此，大家都对要团结的族规感受更深了，要求竭尽全力救人的呐喊一边响过一遍，响彻天际。

无论凉三人同不同意这些观点，这都是盖棺定论的了。因为几个锬族战士生死未卜，几人的惩罚也没下来，浅离和颜夙惜还得戴罪立功地去找人，凉虽不忿，但在大环境下也无可奈何。

季颐安失踪六天之后，他的精确位置终于被测算出来了，浅离和颜夙惜急急忙忙乘上锬族最先进的航舰跑去救人，航舰上不仅配置了最高的安全配置，还带了一组权威的医疗队，同来的医疗队负责人是埙，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医生，医术甚至略高凉一筹，但他主要是日常的驻院医生，不是研究型的科研医生，平时很难让他丢开医院前来，这还是年纪最大的那批大长老们透露了一个秘密，才把他请出来的。

五十五、高贵的血统

锬族的人急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到季颐安倒下的那个星球，却见漫漫荒土，整个星球透着常见却又带着些不详的死寂。

依据定位系统，浅离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季颐安他们，有时候没有消息倒是好消息，他们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底一沉，远没有找到人完成任务的欣喜。

远远只见荒凉的土地上躺着一只巨大的兽，兽身下面是一片染血了的赤土，虽说这荒星上没有空气，这兽也没淹没在沙尘底下，但来得都是经验丰富的锬族战士，一眼便看出那兽倒下已久，生命垂危。

这正是不自觉化为兽身的季颐安，而他旁边倒下的是不起眼的小灰团子惟，慕白则被他压在身下护着，这荒星上昼夜温差极大，哪怕慕白穿了特制的太空服也受不住，短暂醒转过的季颐安只能用这种办法帮慕白取暖。

浅离和颜夙惜不敢耽搁，赶紧拉着埙带着手下众人抬着治疗仪器过来救人。

“啊，这底下还有一个，快，你们小心点把凯茵的兽身抬起来！”埙眼尖，一下子看见金褐色巨兽下的一角白色的衣裳，赶紧让人救人。

慕白说是季颐安的心尖子也不为过，哪怕是他现在命悬一线，也把一口气分了半口气来护着慕白，他兽身虽大，但始终保持着一分警醒，腹部的肌肉绷紧了一小块，生怕压着了慕白。锬族战士本来就身手好，力气大，从昏迷了的季颐安身下救个没压实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这厢，埙带着助手搬着最先进的仪器对季颐安做急救，突然被一声惊愕十足的惊叫吓得手差点不稳，只听安放慕白的那一边，一个锬族战士提高了嗓门喊道：“这是献祭——”

埙顿时一哆嗦，手中的针管差点插歪，同时，他身后的助手一瞪眼，就要发作，人命关天的事，这不是妨碍医务工作者救人嘛，往后一瞄，却见连带浅离和颜夙惜两个族老一大帮人都围在新救出来的慕白身边，看来是出了大事了。

埙一听这两个字，心不禁漏了一拍，叫嚷的是券长老家的小孙子，今年刚到安保队，人还不太稳重，但生在最渊博的券长老家，他见识还是有的，不会瞎嚷嚷。埙念及此，忙快手快脚地把季颐安这边的事料理好，留下助手照看，又忙活慕白那边去了，锬族是一个极其古老的种族，他作为锬族最杰出的医生之一，献祭还是知道一点的，那种救人一百损己两千的法子，慕白只怕比凯茵还严重。

实际情况比埙想象中的还严重，当埙走进人群让出来的缺口看到慕白时，见惯了生死的他也不由有些动容。慕白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七窍下是黑红的血痂，整个人只剩一张皮子绷在纤细的骨架上，满脸死气，要不是他胸口还有点细微的起伏，连他这个久经生死的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埙，他情况凶险，你快救人吧。”颜夙惜见走到人群中的埙，赶紧脚下快走两步，神色复杂地拉过埙，走进被隔离出来的地带，压低声音地让他赶紧过来诊治。说实话，他虽然不是凉那类极其讨厌人类的，但也真的没怎么看得起这个事事攀附凯茵的人类。

慕白被绑架，凉做了幕后推手，他冷眼在一旁看着，人命在他眼里没什么，他也从没想过为了个不起眼的人类得罪同族，于是并没有阻止。但现在，看慕白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他忽然又有些后悔起来，当初他们得到的资料中，慕白是何等的风姿气度，哪怕是他不喜，但从心底还是决定这人是难得的美人，不但是容貌，更多的是气度，现在因为锬族，被搞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总让人有些伤感。

世界上有许多人愿意为了情侣赴死，但却很少有人在清醒的情况下顶着炼狱般的痛苦，帮爱人艰难求生，哪怕是赔上自己的前程。看着这个再没半分风姿的慕白，颜夙惜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如此豁得出去的爱人，凯茵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看不上慕白，但现在莫名却声称了些许敬佩出来。

事实上，很多跟来的锬族战士也是看到慕白这样之后转变了想法，虽然出发前长老们的那番话让大家很感动，但对于一个人类慕白，大家还是很不以为然，他们锬族友爱互敬，但也只针对他们族人，一个人类算什么？锬族总体的性格就不是什么烂好人的性格，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是那古老强大的种族，但看到现在的慕白，他们是真的有点服气了，对于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锬族伴侣，锬族族人护着也是应该的。

“埙，拜托了，一定不能让他死在这儿！”从颜夙惜手里拉过埙，浅离指着慕白郑重地说道。他不是夙惜那种率性肆意的人，相对于同情敬佩慕白，他更考虑现在的处境，慕白就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他们手里。

闻言，埙定定地看了浅离两秒，尔后认真应道：“放心，我知道事情的轻重。”

看凯茵这痴情劲，弄不好可是一死两亡，哪怕只看在凯茵的秘密上，凯茵也不可以死！埙眯了眯眼睛，脑袋十分清楚。

他作为医生，居然也不知道，凯茵是上古七大大锬族血统之一，要知道随着年岁日久，锬族的血统由于各种原因，自今流传下来的只有四种，凯茵居然是第五种，那是长老们在第一次接他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的。是以即使不知道凯茵的父亲是谁，大家还是觉得锬族族内要给凯茵一席之地，承认他血统高贵，因为他给族内带来了新血液，这在锬族族人日益稀少，伴侣间血缘关系日益紧密的关头可是无价之宝！

也可能正是这个原因，身为族老的凉自然看出了凯茵的不凡，对他有好感，认为他一定要找一个锬族伴侣，所以对人类慕白分外厌恶。这种身居高位的女人要是恼怒起来，不讲理地迁怒他人也就不奇怪了。

埙看着医护舱里躺着的慕白不由轻叹一声，凯茵还好，他知道他是基因吞噬时没打好基础，所以现在掉链子了，对症下药之下，凯茵虽然没有立即生龙活虎地醒过来，但终归没什么大事了。反观慕白，这人惨兮兮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埙使出浑身解数，折腾了几天，愣是没有发现慕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知道他十分虚弱，奄奄一息。

不是埙自夸，而是他这种世传下来的医生，又有丰富的医疗经验，本事在锬族之中那是有口碑的，要是他都救不了慕白，当世也没有几个人能救得了慕白。当然，这仅从医术的角度上来说，他隐隐约约觉得慕白的问题是献祭所带来的，医者仁心，他对于这个无能为力的病人，心底着实不好受。

“怎么样？”另一厢，浅离沉着地问道。他们已经找到凯茵和慕白，也已经悉心救治过，但四天过去，两个人之间谁也没醒，眼看就要回到锬族，这样还真不好交代。

颜夙惜脸色不好地捏了捏睛明穴，颇为头疼：“凯茵是因为用基因药剂修复基因损伤，正到了要紧关头，埙怕他醒来看到慕白会坏事，索性让他睡过去了。慕白——埙说他实在是没辙，只能带回锬族先找他师父看看。”

浅离听了静了片刻，说道：“也行，我已经要锬族手下一个大世家的名义给季家发了讯息，说慕白被凯茵解救出来了，凯茵伤得较重，两人正养伤，但没什么大碍，这应该能拖住季家一阵子。”

“这有什么要紧的，”颜夙惜冷笑一声，“季家对于这个继子的重视程度有限，我担心的是凯茵，他要是醒了，迁怒于我们！”

说完他又面带嘲讽：“冲着他那血统，他要是不依不饶，我们两个族老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哼，果然不能小看锬族的任何一个崽子。”

无论锬族众人怎么想，航舰还是航行得飞快，短短几天，就从荒僻的宇宙一角赶到锬族了。

五十六、心路

一下航舰，等候在航舰基地的锬族医务负责长老已经率人来接了，他们小心翼翼又动作迅速地把两个重患者拉走，看起来十分郑重其事，颜夙惜一看，心里对凯茵的重视程度又有了新的看法。

“浅离，我想我真的后悔了。”颜夙惜看着远远离开的众人，心里酸涩难挡，原本明亮的红色眸子尽是黯淡，他这样带着一身落寞地坐在航舰基地的内部休息室里，讪讪地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浅离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他一贯冷清，但对这个从小到大在一起的兄弟却十分放在心上，“别多想了，长老们都在，没事的，夙惜，没事的。”

“不是，浅离，我觉得我们是真的做错了。”颜夙惜呆呆地坐着，低声说道：“大长老从小就教我们的，武力是部族发展的保障，心正才是部族发展的根本，我忘记了，我很羞愧。”

颜夙惜还记得小时候，眉毛胡子都白了的大长老总是笑呵呵地给他们这几个养在自己跟前的小孩讲故事，自己，浅离，埙，凉，还有去了外地执行任务的万花，讲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也讲王朝兴衰，当讲到一个皇帝怎样治理国家时，大长老笑眯眯地提问。这个颜夙惜知道，浅离也想到了，凉最好强，大声回答说要分权制衡，这是帝王之道，埙和万花虽然不一定是这个想法，但也没表示反对。

但是他们错了，确切地说是大长老认为他们错了，那么和蔼的大长老第一次严肃着脸告诫道，治国最主要的不是靠制衡，制衡也是一种防备，有防备就有竞争，有竞争就容易导致祸乱，祸乱四起则国将不国。治国最重要的是正，心正则众人服，被一致认可的东西才深得民心，才不容易被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