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晚了,有事吗?”岸缕还是不知道称呼什么,只好还是你你 ,我我的来了。
“无砚”鬼主悠悠说了一句,推开岸缕,进了屋,自顾自的找了椅子坐下。
“啊”不是吧,这鬼主的意思,是要自己叫名字,不是吧。
“你不是孤的属下,名字便是让人叫的,称呼孤的名字即可。”鬼主觉得,自己从未与人相交,除了天界的那帮子老头,从来没人叫过自己的名字,偶尔有人叫,也不错。
“没有阴谋?”岸缕还是觉得不可靠,无缘无故的,让自己称呼他高高在上的鬼主的名字,不是打算现在就取了锁魂珠,让自己去投胎吧。
“自然没阴谋,孤能和你一个凡人玩阴谋。”岸缕发现,鬼主似乎很喜欢喝茶,经常见他喝,就像现在,有自顾自的斟起了茶。
“好,过后,可别说我冒犯你”别过后又莫名其妙的怪罪自己,就像人界的官吏,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自然”,“你的娘亲呢?”
岸缕也走到鬼主旁边坐下,给自己斟了茶。鬼主一派悠然自得,手打在桌子上拄着腮帮喝茶,只是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走了,好让我休息”
“你当年和双亲分开后,去了何处”
“被一个乞丐带着走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当初,自己醒过来,看不到双亲,在街上哭着找。官兵来驱赶流民,自己在人群中被推搡着,一个老乞丐带着自己出了城。后来便一路向南边乞讨,直到老乞丐死了,自己才被人贩卖到了楚馆,就呆在楚馆,后又被那人带到了林府。
“无甚,孤只是随意问问。”
“晚了,休息吧,明日就可以到冥界了。”岸缕还想说什么,鬼主却站起身出了门。莫名的岸缕也不敢追问,只得关了门,准备休息。
鬼主怪异的行为,让岸缕一整晚都没睡着,想着鬼主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些,又想着以往的一切。记忆交织,怎么也睡不着。
18.聊天
第二天一早,岸缕从床上爬起来,天才蒙蒙亮,从窗子望去,还漆黑一片,只有远方的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昨夜,鬼主走时,已经丑时,现在不过卯时,感觉难熬的一夜,其实不过两个时辰不到。
岸缕梳洗好,走出房门,看到鬼主的房间透出光,似乎还有人在说话。走近房间,听出是连霭的声音,而鬼主,似乎在生气。
“主上,属下……”
啪,一声巨响从屋里传出,然后是鬼主的声音,“连霭,你一再失职,堂堂冥界右使,思虑不周在前,办事不力在后,你还有何资格再做右使”
“是,属下认罚”
“主上,连霭他……”。木流也在房中,也不知发生何事,鬼主如此生气。
“滚”“木流”鬼主一句滚,又是一声巨响,傍着连霭的声音,似乎是桌椅被撞倒。“是,但,属下一定要查清此事,绝不让连霭,平白受罚。”
“木流,别说了”“不,主上,我们三人自跟随鬼主,一直兢兢业业,此次,是我们失职,请主上,不要罚连霭,他身子本就弱,受不住刑法,如若主上一定要罚,我代他受罚”
岸缕听这番话,再傻也知道,必是事情严重了,鬼主要治连霭失职之罪。明知道自己没有用处,岸缕还是敲了门,即便不能免了连霭的刑法,也可以转移鬼主的注意力。
“进”,岸缕推开门,看到木流跪在地上,怀里抱着连霭,连霭已经受了伤,嘴角挂着血迹,想必是鬼主适才伤的。岸缕关了门,走近鬼主,抬头问“我们要走了吗?”
岸缕其实还是害怕的,如果没能转移鬼主的注意,先不说连霭,自己都得搭进去。
“回冥界”,鬼主撂下话,甩袖出了出了房间。岸缕松了口气,木流却是瞬间软了下来,把连霭紧紧抱在怀里。
岸缕蹲下,用袖子擦了擦连霭嘴角的血迹。“木流,怎么回事,鬼主怎么发那么大的火”。木流眼睛一直盯着连霭,这时看了看岸缕,说:“连霭抓到的鬼差,被打散了魂魄,线索断了,他去无砚村,发现那里一片荒芜,从来,就没有过村子。钥匙是在连霭手上丢的,人也是他看丢的,所以,主上才生气”
“这也不是连霭的错啊”。这一切不是连霭策划,即便失职,也不该如此惩罚啊。
“主上向来如此,属下便是属下,旅行职责,失职绝不轻饶”
“我去看看鬼主,连霭没事吧?”“没事,被主上戾气伤了,无大碍”
“嗯,我出去看看。”岸缕出了门,找了一圈,在后院找到了鬼主,鬼主正看着一棵树发呆,面无表情。
岸缕思考了一下,走了过去,他有些不明白,明明伤了连霭,可现在的鬼主,看着有些别扭。“无砚”,岸缕第一次叫鬼主的名字,不是胆子大,只是算准了,鬼主其实是不想伤连霭的。
“嗯,你来干嘛”鬼主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回了岸缕一句。
“没,来看看你,要聊聊吗?”
“什么”
“你和人聊过天吗?”鬼主转头看着岸缕,很是奇怪,这人找来,说些莫名的话。看着岸缕,思考了一下。答”没有“
“在人界,人们没事就会和身边的人聊天,要试试吗?”
“你其实就想为他们求情,孤面前,你没那资本。”现在还不知道岸缕要干嘛,鬼主就是傻,人家明白告诉你,我来和你聊聊,告诉你什么叫身边人。
“不是,我知道求不了。不过你知道人界是怎么选拔官员的吗?”
“自然是知道的 。”鬼主虽然身居冥界,但是对人界,乃至天界的事情,都是了解的。人界考核官员的制度,鬼主知道得清清楚楚。
“在人界,朝中的官员都是有俸禄的,丞相,户部,吏部等,有不同级别的钱银,米,布做俸禄。丞相每月的俸禄是大概是三百两,每月有米,每季度还有绸布。按照青衣和连霭的职位,他们该都是有钱人了”
岸缕走到鬼主身旁,并肩而站,鬼主看着岸缕,眼角微微上提,让岸缕感到了嘲笑。“冥界是没有俸禄的”
“啊,没有,那他们做那么多事情,没有奖励吗。”
“没有,那他们还愿意在冥界做事,也是难得。”岸缕用一种很惊奇的目光看着鬼主,让鬼主觉得不自在。微微侧过身,不看岸缕,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阳光洒在脸上,渡了一层金色,十分俊美,让岸缕看得呆住了。
“孤对他们有知遇之恩,他们本都是孤魂野鬼,孤让他们做了左右使,他们该感激才是。”
“嗯也是,人界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看了看鬼主,顿了顿,又说”不过啊,人界也说,施恩图报非君子,知恩不报是小人,我去看看连霭醒了没有,他受的伤挺重的。”
岸缕走后,鬼主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知道木流来,说准备好了,可以启程,鬼主才从后院出去。
19.旧路
木流买了干粮,几人便启程了。连霭受了伤,只能呆在马车里休息,岸缕也留在马车里照顾连霭,鬼主一个人占据马车的一角,闭目养神。
“连霭,你疼不疼啊”岸缕一边给连霭擦汗,一边柔声问连霭的伤势,还不时偷偷看鬼主。
走了一会,鬼主睁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岸缕。“给他服下“。岸缕笑笑,结果瓷瓶,给连霭服下。连霭服下药,便要跪下谢恩,岸缕连忙拉住他:”好了,你还伤着呢,过后在谢你的主上”
鬼主其实是生气的,这岸缕也是胆大包天,居然抢了自己该说的话。可是刚刚对属下开了恩,又不好立即发作。
连霭吃了药,就睡了过去,岸缕和鬼主也相对无言,自顾看着窗外。一路看着,慢慢觉得越来越熟悉,到最后,是越看越心惊。
岸缕浑身都在发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也不顾受伤的连霭,结结巴巴的喊“木流,停,停下来。”鬼主听到岸缕的声音,睁开眼睛,岸缕抖得像筛子一般,眼里快流出眼泪,红红好的。
“怎么了,岸缕”
“木,木流,你先停下,我,我不去了。”,岸缕说话越来越结巴,眼神慌乱,又转向鬼主,啪的跪了下来,抓着。“鬼主,你,你不是很厉害吗,你能在人界就取出锁魂珠,是吗,一定能的。我不,不去冥界了。”
岸缕已经哭了出来,鬼主看着岸缕的样子,心中也不舒服。这先前还好好的和自己玩心计的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别急,怎么了”岸缕越哭越剧烈,慢慢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再这么下去,非的哭断气不可。鬼主手在岸缕眼前轻轻抚了一下,岸缕昏了过去。
“木流,继续走”,鬼主把岸缕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扶他靠着自己,让马车继续走。
马车一路行到幽州明秋镇,鬼主吩咐木流找了客栈,让连霭和岸缕休息。木流找了家客栈,要了粥喂连霭喝下,便去岸缕房中想看看岸缕。鬼主正坐在岸缕的床前,看着昏迷的岸缕,眉毛皱在一起,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木流识趣的没去打扰,退了出来,回连霭的房间照顾连霭。
岸缕醒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鬼主。鬼主正盯着自己的脸看,眉头皱着,岸缕还以为自己流了口水,伸手摸摸,也没发现嘴角有口水啊。
“醒了?”,鬼主看岸缕醒来,也就没再盯着,“平静下来没?”
“这是哪儿?”,岸缕掀开坐起来,看了一下周围,该是一间客栈的房间,心里落了一截。“明秋镇”,果然如此,岸缕倒回床上,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你为什么那么怕来这里”
“无砚,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秘密,有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冥界入口在明秋镇,怎么不直接在人界取出什么锁魂珠。让我投胎投胎也好,灰飞烟灭也好。”
岸缕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两颊,嘴角想笑,却牵强得像哭。“也是我自己傻,走了一路,也没发现正在往明秋走。”
“想聊聊吗?”
“啊”鬼主突然这样的一句话,让岸缕都忘了失落,伤心,这不是自己之前说的话吗、
“我查不到你生前发生了何事,但是你们人界,能让你如此,无非亲情,爱情。你岸缕能和孤玩心计,还有什么是你怕的。”,“我哪敢玩心计”鬼主用手指擦去岸缕眼角的泪水,觉得奇怪,人为什么会哭,伤心,可是什么是伤心。
岸缕又一次被鬼主震惊,这擦眼泪,也太那暧昧了。明显忽略了鬼主擦完之后不解的表情。
“无砚,你知道,不能随便给别人擦眼泪吗”
“不知道”岸缕惊讶,鬼主却根本只关注那滴眼泪。岸缕无语了,和一个千年的老妖怪讲伦理,明显是浪费时间。
鬼主把眼泪擦到手掌上,抬起头看着岸缕,“岸缕,你死的地方离冥界入口很近,这或许能解释你是怎么去到无砚林的,难说还能回忆起,锁魂珠怎么会在你身体理。无论,你愿不愿意,所有的事情,那必须说出来”
岸缕从震惊,变成闭眼不想说话。说这么多,还是不放过自己。无所谓了,只祈祷自己不会见到那个人就好了。
20.身份
“我当初和老乞丐往盛京走,我并不知道,待的地方就是幽州境内,老乞丐死后,就被人贩卖到了明秋镇的沐春楼,做了男女支。后来,有人为我赎身,我很爱那个人,那是我第一个爱国的人。出了沐春楼,没多久,他就腻了,把我不停的送给别人做玩物。我,再也受不了那种生活,吞了一颗别人送给他的珠子,上吊自杀了。但是,那并不是锁魂珠,那颗珠子叫琉璃珠,我可以肯定,那只是一颗很普通的珍珠。”
“你怎么能肯定”,鬼主似乎发现了什么,眼里透出了意思光明。“因为,我上吊后,没有立即死,吓人闯进来后,那人也来了,他先让人一定要取出珠子,说,那是他亲自让人从蚌里取出的珍珠,是真的珍珠,普通的一颗珍珠”
岸缕也陷入了疑惑,难道那颗所谓的珍珠,真的是锁魂珠。那不算名贵,只是普通的珍珠而已,稍微有点家产的人,都买得起。
“你记得,你是何年何月死的吗?”
“盛世十三年,正月”。岸缕想了一下,应该没错,逃难的时候三岁不到,四岁的时候,盛朝建立,自己死的时候,十七岁,刚好是盛世十三年。
“岸缕,你是否想过,你如何能清晰的记得那么远的事情,很多孩子,怕是在两岁的时候,还未开始记事。”
“两岁,记事”岸缕一下坐了起来,是啊,两岁,怎么会记事,即便开始记事了,也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
鬼主点点头,明确的告诉岸缕,是的,那时候的事情,你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可是。我对所有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混乱。”
“岸缕,你很可能,不是岸缕。”鬼主说出自己的猜想,其实,从连霭报告无砚村一片荒芜,鬼主便怀疑,这一切,得从岸缕身上查起。很多事情,好像都是冲着冥界来的,但是其实都把岸缕牵扯了进来。
“怎么可能。”自己清清楚楚记得,同意了做男女支之后,教员给自己取的名字,就叫岸缕。而自己未入馆之前,叫林娄,娘亲不是说自己的弟弟叫林楼吗
“我娘,说我……”岸缕还没说完,就被鬼主打断了,一句话就让岸缕觉得,一切都崩溃了
“你没发现吗,自无砚村消失后,你娘也不见了。”束娘自那晚和岸缕夜谈之后,便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他或许,真的是岸缕的娘,也就是林娄的娘,但是,他不是你娘,他或许早就知道,你不是岸缕,不是林娄。”
“无砚,你能出去,让我一个人冷静下吗?”岸缕只觉脑子一片空白,这么短的时间,发生了那么多,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鬼主没说什么,走了出去。木流正靠在门口,见鬼主出来,行了礼,“主上,把这些都告诉他,好吗,毕竟,普通人,要承受这么多。”
“没事,迟早是要说的,你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给他拿一些过来。”,木流答了是,就走了。先前岸缕就已经要哭,可,怎么没听到哭声。
刚刚出了的鬼主,又转身回了房间。床上,岸缕把自己捂在被子中,被子在不断的抖动。鬼主一把掀开被子,这哪是没哭,明显是哭得快被过气了,在被子里哭的浑身发抖,脸都憋红了,咬着嘴唇,满脸的泪痕。
鬼主轻轻拍岸缕的肩,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孤并不知人,为何要哭,但是,听说,哭是弱者的表现。”岸缕还是哭,哭着哭着,软在鬼主臂膀上。怀里的人儿哭得抽气,鬼主却觉得,很微妙,岸缕,依偎在自己怀里,竟然让自己感觉温暖,心里似蚂蚁在挠。
鬼主抬手揽住怀里人儿的肩背,把岸缕整个人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岸缕的背。木流进屋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尖叫,最后还是忍住了,放下吃的,默默退出了屋。
“孤会查出事情始末,查出你是谁,莫哭”,鬼主也无法,只能等怀里的岸缕冷静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