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春花祭
回到家里,木坤再也忍不住,看益宁扯了披风,拎着水壶倒茶喝,就走过去坐在桌边,近到腿挨着腿的地步,讨好的看着他。
益宁不理他,自顾自喝着自己的茶水,木坤就伸手按在他手上,恳求道:“益宁,你有什么不痛快,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么?你现在这样,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益宁慢慢的用手指玩着杯子,一如既往的沉默。
“如果说是那几个千结盒,那件事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不这样了好吗?”
益宁抬眼看他一眼,摇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吞咽的动作带动喉结上下滚动,单薄春衫下的胸膛微微起伏,嘴唇受到润泽,愈加红润诱人,杯沿离开的时候,几滴水液沾在了唇上,益宁伸出舌尖舔进去。
粉色的舌尖从洁白齿列间探出来,一闪而没。
木坤的视线绞在他脸上,喉头随之滑动一下。然后再也受不了这样,春天本就是难忍的季节,平日里还知道收敛和自持,现在心中充满了即将失去的恐慌和无助,他一把抄起益宁,转过隔开里外的帘子,将益宁按倒在床上,压了上去。
益宁这才变了脸色。
木坤扯过他的手去摸自己的下身,眼睛渐渐变得赤红,声音嘶哑,带着凶狠和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助:“益宁,我有多喜欢你,你还不知道?你要是再这么对我,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就像一个快要被逼到悬崖上的野兽,没有了退路,还不如拼一把试试。
赤裸裸明晃晃的威胁之下,益宁瑟缩一下,再不能沉默下去,小心翼翼的寻求一个不会激怒身上人的措辞:“是我的错。”
木坤一愣。
就听益宁继续道:“我最近一直在想,当初回应你,我是不是太草率了……”
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木坤放在他身上的手掌一个没控制好,嗤啦一下扯破了益宁的外衣。
益宁有点慌乱,虽然确信这人不会伤害自己,但是木坤的动作和神色却不像是理智还在的样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春花祭!”
木坤剥他衣裳的手停住了,眼神还是凶狠的锁住他。
“等到春花祭之后……我会认真考虑的,好么?”模糊掉的一句话,木坤却完全明白了。
等到春花祭之后,如果你还喜欢我,如果我喜欢你,就会认真考虑。
春花祭,一个非常神奇的日子。
而要说春花祭,就不得不说起桑兰花。
春花祭,是一年之中春意最盛的时候,族中桑兰花盛开,满山满谷都是醉人的幽香。
桑兰花混上了春意,两种催情的东西交叠,本来是要造成大乱子的东西,却无端生出一丝极珍贵难得的神奇东西来。
这一天,大陆上所有的部族都会举行春花祭,在春花祭上,所有彼此有意的姑娘小伙都会跳桑兰舞,至于舞伴的确定,则是由他们吃下桑兰花决定。
同时被许多姑娘爱慕着的小伙子,和同时被许多小伙子追求着的姑娘,如果举棋不定,就可以吃下许多人采下的桑兰花,但是却只会接受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邀请。
这是习俗,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天意,是这个大陆上所有人的信仰。
木坤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放松的伏在益宁身上,低低的笑出声来:“原来,你就是担心这个吗?益宁,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掏出心来给你看看……我从来没有像执着于你一样执着于任何东西……”
益宁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脊背,眼睛看着上方,心里则默默的想:“我哪里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
“你从哪里听说的春花祭?即便想等春花祭,也不用这么避着我吧?你差点把我逼疯。”心里安定了,木坤翻身跟他并排躺着,握着他的手聊天。
“……木香跟我说的。”益宁有点不好意思,木香跟他说了很多,从心意到人伦,从子嗣到责任,从爱情到现实,虽然没有提及他跟木坤一个字,但是话里话外的那些意思,在益宁听来都是若有所指一般。
所以他才突然对跟木坤的接触极其敏感,只不过刚好赶上千结盒事件,倒弄得木坤摸不着头脑了。
木坤若有所思,轻轻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了十来天,益宁种下了大片的甘蔗,甘蔗的生长期比较长,益宁种的这种是生长期比较短的,但是二月份种下,也要到十月份才能收获。
繁华离不开丰富的物质基础,就要有一种合理的经济形势的出现,可是在一个连货币都没有的大陆上发展经济?做梦呢。
益宁把玩着手里闪着润泽光芒的通透玉石,若有所思。
黑石山脉。
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嫩青色的山头犹有积雪,像是带着白色帽子的俏皮姑娘。
连雾一手拎着两只色彩斑斓的山鸡,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小捆只有嫩黄牙尖的洋荷,不紧不慢的走回帐子里去。
将洋荷扔到桌子上,山鸡扔到帐子边上的一个角落,连雾将弯弓小心的甩干水,又擦拭了一遍,这才挂到墙上等它晾干。扯下身上的斗篷,脱了沾满了泥的靴子,换上另一双轻便的鞋子。
弯腰摆正靴子的时候,看到帐子门口已经有一双制作精美的黑色鹿皮靴,身子就几不可察的一僵,眉头皱了一下,直身的时候又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
转过屏风,自己那张异于别人的高脚大床上果真斜斜的歪了一个人,刚毅的脸上有着精心绘制的青色花纹,神色透着掩不住的疲惫,像是完全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听到他进来也没有丝毫反应。
连雾走到他身前站住,盯着他看了两眼,眼眸闪动,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顺手扯过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刚要转身出去,胳膊被猛的拉住一拽,天旋地转之后,刚刚还睡熟的人已经将他压倒了身下。
“这又是干什么?起开,你重的很。”连雾推了推他。
黑山凶狠的瞪着他,语气冰冷而不善:“干什么?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才对吧?你要干什么?”
连雾一头雾水:“什么?”
“这都是你要我做的!我做了,你又这样,算什么?!”黑山放开钳制,愤怒的低吼:“是你要我善待紫藤,是你要我娶他!这一切都是你要求的!”
缓缓转了转被捏的生疼的手腕,连雾短促的笑了一下,丝毫不否认的点头:“是啊,要想让黑石族发展的更好,跟祭司搞好关系是最好的办法,族长,我可是一心为黑石族着想呢……而且,现在祭司的确对黑石族毫无保留了不是么?可以想见,秋天的时候又是大丰收呢……”
“我不是说这个!”黑山一手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拎到眼前:“你为什么不再待在我身边?为什么要经常进山打猎?白珠的墓为什么只剩一堆散乱的石头?”
连雾即便被勒的呼吸不畅也一如既往的放松的神情瞬间绷紧,抿紧了嘴唇,半响才低低的说道:“……我不欠你什么。”
一句话出口之后,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彼此都明了的事情,说再多遍也无法改变,倔强和固执,禁锢和索求,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明灭的光影之中,黑山剧烈的喷着鼻息,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恶狠狠的低吼:“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但是你永远只能呆在我身边!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是如此……惹怒我的后果,你可以试试!”黑山狠狠将人掼在床上,冷眼从头到尾扫视一遍,突然撕开衣服压了上去。
凶狠的占有暴露了内心的不安,像是暴躁的野兽,急切的想要宣示自己的所有权,GC的时候,黑山搂紧了怀里人,近乎恳求的说道:“别离开我……”
连雾却只是紧闭了眼睛,顺从的迎接身后的撞击,一个字都没有回应。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作为神山上1035批的第一名,紫藤一点儿都不笨,要发现黑山和连雾的事情,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紫藤忙的脚不沾地,万人的大族啊,要种多少东西才能保证不会有人饿肚子想想都知道是个非常恐怖的数字,也就是紫藤,换一个神使来非得被榨干了不可。
就是紫藤,每天晚上也是累的一沾枕头就着的地步。可是身边人经常夜不归宿,一次两次还行,三次四次能遮掩过去,夜里醒来总是见不到人,紫藤的心中不可能没有怀疑。
找不到人紫藤必然会找人打听,跟族长同等地位的祭司大人有问,族人们当然不可能每一个都有那个默契和眼色帮族长大人遮掩。
于是,紫藤开始注意到连雾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伴当,他是当年被选中的族长备选的十人之一,在历练的过程中跟其他八人一样,被黑山收复,打破了族里千年来的规矩,杀死了老族长,十人共同瓜分了黑石族的管理权。
因为有过生死与共的经历,他们对黑山更加衷心,个个都是黑石族的中流砥柱,是黑山族长的左膀右臂。黑山对他们也都是以兄弟相称,这些紫藤都是知道的。
可是一个男人的心在谁身上,只要留心,总会看出端倪。
要不说紫藤是个聪明人呢,他看出来了,但是却不吵不闹,反而瞅了一个黑山不再的时间,找上了连雾。
第62章:密谋
白天刚刚下过一场春雨,旁晚又出了太阳,阳光晒开了雨水,就激发出满山满谷的白雾,像是给暗沉的夜色披上一层薄纱,有人经过,白雾就荡出一圈圈水纹一样的涟漪。
紫藤就在这样的夜色中轻轻掀起了连雾帐篷的帘子。
他精致的脸刚一出现,就因为室内的干净整洁一愣,这真不像个男人住的地方。
帐篷一圈钉着许多钩子,上头整整齐齐挂了一圈,弓、箭壶、水袋、披风。
铺满整个帐子的是许多兽皮缝起来的兽皮毯子,一角有一个小小的石头罐子。
隔开里外的是一扇精美的镂空屏风,手工之精致,紫藤还是在族里第一次见到,即便是黑山那里,都没有这么精致的屏风。
靠墙放着一个矮桌,上头有一个木盘,盘子里放着一只茶壶并四只茶杯,茶杯口朝下,紧紧挨着茶壶围了一圈。矮桌两侧各有一个椅子,椅子上有看上去就十分柔软的坐垫。
正对着桌子的另一面墙上,有着一整幅地图,围绕着最中间的神山,山川河岳静静的勾画其上,还有许多看不懂的符号,和不同的颜色涂画了很多地方,看上去有些凌乱。
除了这些之外,帐子里再没有别的东西。
连雾正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削着一些竹子,帘子一动就抬头看去,见到是他,一愣之后,缓缓的笑了。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恭敬的行了个礼,指了指另一把椅子:“祭司大人,请坐!”拎起水壶倒了一杯茶给他。
水雾腾起,带着淡雅的花香,紫藤动了动鼻子,走过去坐下,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兴师问罪的念头就淡了一半。张口竟然问出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是什么东西泡的水?”
“这是花草茶,用鲜花的骨朵晒干了,泡水喝。自己胡乱琢磨的,祭司大人喝喝看,好歹味道还不算坏。”连雾殷勤的将茶杯递过去,自己坐在下首。
喝了两口茶,清香微甜的滋味滋润了喉咙,紫藤正在考虑怎么开口,就听连雾已经说道:
“我知道祭司大人为什么而来。”
紫藤诧异的抬头望向他,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让青年平凡的面孔无端生出诱人的魅力来。连雾信手给自己也倒一杯,随意呷了一口,微笑道:“黑山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刚强,俊美,有魄力,能力又及其出众,黑石族在他的管理下,会越来越强大的。这样的族长,跟祭司您是最相配不过的。”
紫藤沉默的看着他,已经不懂他在说什么了,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下了神山之后的日子并非一帆风顺,多多少少的磨砺也让紫藤得到了一些成长,现在的他绝不像神山之上那么幼稚了。
“那么,我愿意离开黑石族。”连雾盯着紫藤的眼睛,慢慢说出这句话。
“什么?”纵使在来之前紫藤已经恨这人恨的要死,此刻听到这句话仍然倒吸一口凉气。
离开自己从小生存的部族,意味着被驱逐,意味着在危险的山林里流浪,意味着生活从此不再安定,危险系数会增大很多。
“既然您今天来到我的帐篷里,想必您已经知道我跟族长的关系了。”连雾垂眸看着杯子里被热水一泡,再次绽开的花瓣,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如果我不走,族长的目光不会放在你身上。”
紫藤已经到了喉咙的劝说因为这句话又咽了下去,眼中却闪过犹豫:“你离开了黑石族,绝对不会活着超过一年的。”
连雾哼笑了一声:“好多事情您还不知道,可能认识的不够全面,我可以讲给您听一听,至于要怎么做,您可以自己判断。”
“黑石族之前的族长选拔制度您这么博学的人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我跟黑山一起被选为族长备选的时候,只有八岁,那时黑山已经十岁了。我是所有人之中最瘦弱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将我当做第一个被杀死的目标。说实话,那几年之中,没有黑山,我不可能活得下来。所以,有一年桑兰花开的时候,我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亲手摘了一朵送给了他。”
连雾闭了闭眼,苦笑道:“那时我们都还小,我只有十三岁。我哪里知道那个东西不能碰,更不能送人……其实,后来我喜欢过一个姑娘的。”
“之后的事情,你差不多知道了,一晃眼已经好几年了,只要我在,黑山他……所以,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紫藤当然知道桑兰花的事情,他熟读大陆上各种书籍,这种神奇的植物不可能不了解。
“……他会放你走?”沉默了许久,紫藤终于开口。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连雾黑亮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人移不开眼,上下唇开阖之间,一个大胆的计划渐渐成形。
袍袖之下,一点衣角已经快被揉烂了,紫藤安静的听着,任凭胸中念头百转千回,却始终安静的听完了。
“有了祭司大人的帮助,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问题,我……再也不会出现在黑石族。”连雾将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轻轻放下杯子,在木质的桌面上撞出啪的一声。
紫藤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几分钟:“……为什么?”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连雾却了然,轻声哼笑:“我说过,我有心上人的。”
“那你的心上人呢?”
“墙角那个罐子里的,便是了。”连雾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紫藤再没有什么要问的,起身回去了。
十日之后。
冬雪融水加上近日多雨,附近的一条河道溢满,极有可能威胁到族地,黑山正要带人过去查看,紫藤却拦住了他,说正式的播种日期就在今日,要像守护神举行祭祀仪式,族长必须在场。
“改天不行吗?”黑山皱眉。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过去主持了。”紫藤柔声劝道:“河道的事情当然也急,但是并不是非你不可,不如挑选一位稳重的伴当代劳吧,春播前的祭祀,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呢。”
黑山只好同意,扫视了一圈,眼光在连雾身上停顿一瞬,又转去看别人,他太瘦弱了,这种事情还是找别人吧。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除了连雾,其他八个人竟然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