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会的,对了,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方子文握紧话筒,听着郑瑛的声音,他就怨着时间怎么不能走慢一点点,让他多听一会他的声音。
郑瑛应道「那就好,不多说了,水杯摔了,我得收拾一下了,挂了。」
方子文轻轻应了声,然后把电话挂断。
再拨打老板的电话时,他很快就接了,只是那边很噪杂,方子文问他陈哥在哪里,老板一听是方子文,笑着说小陈回老家去了,行凶者已经被控告,证据确凿,问题不大,方子文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老板宽慰方子文几句,寥寥草草的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方子文回到学校,他不知道是哪里觉得难受,就是有种感觉让他不能平复情绪,一夜都让他睡不好,第二天考试,教室里作弊的学生被新调来的老师抓包了好几个,人人心惊胆颤不敢动作,方子文精神状态不佳,卷子做的也不太理想,铃声响就交了试卷,就这样考完几个结业的科目。
11.偶遇
考完试,方子文回宿舍收拾行李,夜里乔木像是疯了一样和宿舍的人瞎闹,个个人在高歌几曲,吓得隔壁宿舍的人说闹鬼,方子文趴在床上看他们开心的笑着,莫名其妙的也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好,听着他们唱着潇洒走一回,方子文也跟着一起唱。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有时……啵啵啵……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吼吼吼!!我拿青春赌明天(博一个未来),你用真情换此生(美女作伴),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一辈子一场梦)”乔木边唱边加入RAP,大伙都哄堂大笑。
方子文有时候真羡慕乔木,开朗,活泼,又乐善好施,他真为自己能够认识他感到高兴,乔木在铺上看到方子文趴在床上也更着他们哼歌,并且一脸乖乖的模样撑着下巴,又认真又可爱,立刻朝方子文笑道「子文!!祝你一路顺风!!快点唱给我听。」
方子文摇头,「我唱的难听。」
「来啊,子文,快点!!」乔木起头对着方子文唱道「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当午夜的钟声敲痛离别的心门,却打不开我深深的沉默……」
方子文继续撑着脑袋听乔木唱歌,自己却屏住呼吸,乔木越唱越动情,最后只差流几滴眼泪煽情,方子文笑着盖上被子,外边都是舍友骂娘的声音,方子文闭上眼,枕头边上就是郑瑛那天夜里给他围上围巾,方子文用脸颊憎憎,仿佛上面还有郑瑛留下的温度。
他已经释然了,也不再计较得失,从遇上郑瑛开始,他给予的幸福远远大过于尴尬和痛苦,方子文不占他多的便宜,贵重物品他都归还于他,只有这个围巾他偷偷捏着不给,算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留恋。
他想,大概,郑瑛不会生气。
贴着那柔软温暖的围巾,方子文沉沉睡去,梦里面他紧紧抓着一个人的手,走在漫长的路上,那条路真的很长,一直没有尽头,可是有他在身边,就会无比安心……
第二天一早,方子文就拖着自己的行李赶去了火车站,乔木和成壁本来打算来送行,都被方子文拒绝,他觉得太别扭了,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他们专门跑过来,于是乎方子文一个人拖行李,到火车站时就累的成狗,他早几天就买了去郧洲火车票,到郧洲后再坐两个小时的客巴就可以回嵇县的老家。
虽然路途遥远,但是一想到马上可以看到爸妈和大哥大嫂,自己的疲惫就消失无踪。
过了安检,方子文到候车室等候,他看了看时间,还早,周围的人大多数都有伴,就他一个人坐着,方子文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本小说,慢悠悠的看了起来,突然,有个硕长的腿从他面前走过,方子文抬头,只见郑瑛和郑玮两人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去,郑瑛什么也没拿,郑玮背着学生包,满脸笑意的朝着郑瑛说话,两人举止亲密无间,郑瑛把郑玮的肩膀一邀,手指着他好像是在警告他。
方子文立刻像是做贼一样用书把自己遮起来,生怕被他们两个发现自己一样,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们两个,不过很快方子文就安慰自己,也许只是一起在这里等车而已,怎么可能那么巧,坐同一辆火车,于是乎方子文遮住自己站起来往左侧缓慢移动几步,才偷偷瞄了一眼郑瑛那边。
这时,他俩保持距离坐着,郑瑛揉着额头,郑玮在吃棒棒糖,一脸的孩子气东看西看,方子文怕他发现自己,只能赶紧把自己遮住,他好像无师自通掌握了一门隐身大法,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掩耳盗铃般的用一本标准尺寸的武侠小说把自己给隐藏了,这简直把鸵鸟精神发扬光大,不过方子文自己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怕和他俩打照面,难道是面子问题?或许是怕三人行,太过尴尬?或许都不是,仅仅只为了郑瑛在他面前,而他……害羞了?
光是这样想着,方子文就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可是要逃走又动作幅度过大,所以他只能举着书不时偷窥对面。
过了一会,火车站里的人越来越多,方子文琢磨着可以浑水摸鱼溜走,正在他要提着包换位子时,广播里正直的女声说着火车到站,要检票了!
方子文立刻坐好,等着一拨人冲过去,他本以为郑玮和郑瑛会跟着过去排队,没想到他俩还镇定的坐着,方子文心想,莫非他们坐别的班次,于是乎方子文用书把自己的半边脸遮住,提起包钻进人群里。
检票的速度非常快,没一会方子文就进去了,在站台里都是人,挤的人东倒西歪,方子文提着包艰难的行走,他也没闲工夫再理会那个遮脸的书,把它拿下来掩住夹在腋下,到了候车的车厢对口处,身后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方子文身体猛地站的笔直。
「这么多人,又是春运,干嘛要坐火车回去。」郑玮不满的说道,「回去几天又来,好累。」
声音由远及近。
「累不死人,那边偏僻,高铁更麻烦,卧铺睡一觉就到了。」郑瑛道「你他妈别翻白眼了,站好等车。」
方子文立刻往旁边让,郑玮站到他侧边,不悦道「哥,每年回去又没意思,明年能不能不回去了?」
「哪有那么多话说,闭嘴。」郑瑛的声音就在身侧,方子文夹紧尾巴想跑,忽然,有人抓住他的手臂,喊道「喂喂喂,你的书掉了!」
方子文回头,只见郑玮指着地上的那本武侠小说,看见方子文后,郑玮立刻松开他,受惊吓一般往后退,「唉,怎么是你。」
郑瑛听着郑玮的话,侧过脸一看是方子文,立刻扬起了笑脸,「子文!!」竟然是惊喜的语气。
方子文连忙要蹲下身捡书,郑玮也蹲了下来把书捡起来,他递给方子文,随意的说道「喏,东西,拿好。」
方子文接过来,客气道「谢谢你。」
他接过就要走,郑瑛却过来和他打招呼,「子文,你是要回老家去吗?」
方子文点头,要转身不转身的样子,「是啊。」
郑瑛一听,笑道「你老家哪儿的,不会是郧洲吧?我老家就是郧洲。」
方子文真想把头埋下去,怎么就是这么巧,他竟然真的和郑瑛是老乡!这是什么玩笑!
郑玮在一边看他俩一个想问一个想逃的样子,趾高气扬的看方子文,问道「你多少号啊,指不定我们上下铺呢。」
方子文一听,看看自己的票,「我是硬座,不好意思,站错地方了。」
郑玮挑眉,「不会吧,这离郧洲这么远,你还坐回去?」
郑瑛一听郑玮的话,立刻把他一扯,让他闭嘴。
郑玮道「我说实话啊,这么远,坐回去多累,不如你去换成卧铺,还有我们作伴。」
方子文连忙摇头,「不必了,我坐回去趴一会就行。」说罢,方子文转头要走。
郑瑛小跑过来帮方子文把行李拿好,笑道「我帮你。」
方子文要拿回自己的行李,郑瑛凑过去朝他笑道「朋友一场,这点小忙都不要我帮,是看不起我?」
「怎么会呢。东西太重了,我怕累着你。」方子文一脸奉承的笑道,郑瑛一听他的话,立刻把行李往自己身后一放,笑道「不累,我看你拿着挺辛苦的。」
方子文恨不得钻到土里去,郑玮趴在郑瑛背上朝方子文笑道「就让我哥拿吧,他力气多的没地方使,总要让他能发泄出来……嗷……」
郑瑛用肘部捅了郑玮肚子一记,郑玮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痛苦,「不行,我肯定受伤了。」
郑瑛回头看他一眼,笑道「正好,等会躺着就别下床。」
远处的火车驶入站台,郑瑛接过郑玮的火车票一看,笑道「糊涂蛋,走错了,你的车厢在好前边,走,我们过去。」
方子文把武侠书拿好,紧紧的跟随着郑瑛往那边去,而郑玮抱着手臂一脸不爽的站在原地。
「回去多久?」郑瑛提着方子文的包笑着关心道。
「大概十天。」方子文侧过脸不时的偷看他。
「哦,比我们待的久,我初二就回溪城。」郑瑛道「你老家就在郧洲吗?要是无聊,我还能去找你聚一下。」
「我老家不在郧洲城里,比较偏,在山区。」
郑瑛点头,「那不要紧,我开车过去很快就到。」
「我们家里也不热闹,你去了一定觉得无聊。」方子文和他并肩往前走,问道「对了。你的感冒,好了吗?」
「差不多。」郑瑛不太在乎这件事,岔开话题「你上次找民邦有什么事?」
「没事,小事情。是我同事突然离开溪城了,他的伤还没痊愈,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走的那么急。」
郑瑛点点头,轻笑道「这事民邦和我提过,你别担心,已经过去了。」
12.谈心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上了火车,春运的路上那就是人山人海,坐到火车上,郑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方子文身边的那位乘客换了车票,那年轻小伙子一看是卧铺,立刻就答应了郑瑛,方子文想拦都没拦住。
「郑瑛,你没必要陪着我坐回去,这么远的路程。」方子文佯装生气的看他,郑瑛坐到他身边,笑道「没事,我不嫌弃。」
方子文又恼火又愧疚,只得抱着自己的书看窗外静止的房屋,郑瑛突然伸手把他一邀,方子文整张脸的血气都要涌上来。
「外边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我。」郑瑛学着方子文看窗外,听到郑瑛这么说,方子文连忙把他的手扯下来,教训道「人多,你别胡来。」
郑瑛逼近方子文,方子文慢慢后退,郑瑛从他怀里把那本武侠书抽出来,然后带着恶意调戏的笑容收回自己的手,翻开武侠小说,郑瑛道「想不到你这么大人了,还喜欢看这些。」
「坐火车路太远了,我怕无聊才借的。」方子文老实的说道。
郑瑛翻开其中的一页,读到“剑锋回雪,美人春色枕边来,胭脂尽褪,华衫披下,酥Xiong……”方子文立刻伸手把他的嘴巴捂住,对在他耳边警告道「郑瑛!」
郑瑛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方子文,那戏谑与笑意不予言表。
方子文立刻松开手,郑瑛轻笑着看他,笑道「我知道你脸皮薄,我不念就是了。」
「我又不是故意看的,乔木说好看,没想到是这种小说。」方子文抢过郑瑛手上的书放到自己背后藏着。
火车出发,车厢里很噪杂。对面坐着的是两个中年大妈,一个怀里抱着孩子,一个脱了鞋子在凳子上抠脚,方子文和郑瑛互看对方一眼,郑瑛问道「这样你能睡觉吗?」
「嗯哼,习惯就好了。」方子文道「你肯定习惯不了,这里有点乱。」
「还好,除了吵,其他的都还能忍一下,开车坐大巴回去累,飞机的航班麻烦,坐火车一天就到了。」
「你把你弟弟一个人甩在那边没事吧。」
「放心,他又不是弱智儿童,还照顾不了自己?」郑瑛提到郑玮就静不下心来,「别管他。」
方子文不由得怪自己多嘴,他们亲兄弟,彼此肯定了解对方,他又何必再多说话让郑瑛生气,郑瑛看方子文低头不说话,也知道提郑玮不好,于是看着窗外问道「子文……」
「嗯?」方子文道。
「算了,没什么。」郑瑛看着窗外,温柔的说道「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有,我有个大哥,已经结婚了。」方子文和他谈论着家里的事,轻声细语的说道「我们家里的条件不太好,我爸小儿麻痹症瘸了一条腿,干不了重活,我妈有哮喘,身体也不好,家里的活很早就让我哥做,我哥把什么好的都让给我,长个的时候没吃饱饭,没长个子,却把我喂的个子冲天。」说到这里方子文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很早就辍学了,和邻村里的姑娘结了婚,我能考到溪城全亏了他。我嫂子嫌弃家里条件差,又要给我生活费,所以闹着分了家。」
「所以你才会去民邦的会所打工?」郑瑛认真的听着他的话问道。
「是啊,我发过誓,我一定会报答我哥哥,把他这些年付出血汗还给他。我爸妈身体都不好,如果我留在溪城,将来我哥一定很苦,照顾老人,赚钱养家,还有孩子……你说他要怎么办?」方子文道「有些东西是钱不能承担下来的责任,所以我肯定要回郧洲工作。」
方子文说这话时,郑瑛看了他好几眼。
方子文继续说道「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无奈,我就是自己倒倒苦水,你别介意。」
「不会。」郑瑛也和他聊起了自己家里的事,「我爷爷那一辈做生意发达后就搬去了溪城,我爸是老二,和他一样,是个做生意的精,所以混的还不错。我爸和我妈是大学同学,那会兴媒妁之言,我爷爷不喜欢我妈妈,硬是要我爸娶个他不爱的女人,我爸打死不答应,还偷偷的和我妈领了结婚证,可把我爷爷气死了。」
方子文一听,惊讶道「你爸真有担当。」
「是啊。我爸很有魄力,他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他娶了我妈,婚后有了我和郑玮。不过,我爷爷还是不喜欢我妈,我妈就拼命的证明自己的能力,她从一个小鸟依人的书呆子,变成了认钱不认人的女强人,变的让我爸都不认识她了。」
「你爸妈感情现在还好吗?」方子文问道。
「相互嫌弃,又不离不弃。」郑瑛道「不过,他们现在头疼的不是我爷爷,是郑玮。我家里人都管不住他。」
「我看他,也没有那么坏。」
「子文,我这辈子就他一个弟弟,我疼他就和你哥哥疼你的心情一样。」郑瑛朝他认真的说道「不过,比起好好说话,我觉得他更相信我的拳头。」
明明前一秒还在煽情,后一秒就把这气氛破坏的分毫不剩,方子文好笑的别过头,郑瑛也觉得好笑一般,「我和郑玮从小就是冤家,我谈恋爱他就回家告状,他考试成绩不好,我就把他的分数抄回家给我爸看,让我爸打他屁股。」
方子文听着郑瑛说话,表情格外认真。
「我平时就喜欢在我爸妈面前拆他台子,他恨我又拿我没办法。」郑瑛道「不过话说回来,哭哭笑笑,这些年,我和他倒是敷衍着鬼混在一起逍遥自在。」
方子文没插话,他还有什么立场去说呢,这一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一直都是他俩的局外人。
「那晚的事你别介怀,郑玮对你的敌意因我而起,是我没有考虑清楚很多问题。」郑瑛解释道「你别太放在心上。」
「郑瑛,你不用说,我都明白。」
方子文道「我……」
我只要你开心,就会觉得开心。
方子文轻轻一笑,如果不是那天的雨太大,他未必会走入郑瑛的房间,或许他该感激上天曾安排郑瑛走入他的生命,方子文希望爱是释怀,而并非怨恨或者是消极的情绪。
这时,火车的音乐打开,经过一节节山洞,欢快的音乐声飘荡在车厢里。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