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季牧舔了下嘴角,用力点头。
“谢谢。”吴熙镜笑盈盈地坐下。
“你……”季牧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半夜地出来吃个甜点也能碰上同学,而且还是这种半熟半不熟的,更是尴尬。想了想,季牧觉得那个问法太过直白,于是咽下话,想着换一种问法。
可还没开口,吴熙镜就先喝了一口咖啡答道:“我家离着很近,顺路进来的,没想到碰到你了,真的很巧哦。”
“是哦,很巧。”
“头上的伤怎么样了”吴熙镜侧头问道。
“哦,还好,没多严重啦。”季牧笑得一如既往的随意。
吴熙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夏班长很有责任心啊。”
“嗯?”季牧一愣,随即重重地只能点头,“是哈。”
“对你也很照顾。”吴熙镜语气轻快,但季牧听来,总是有挺多的心事在压迫而不得不装出的轻快,“高一的时候就在想会是多么优秀的人,现在接触了才发现,比我想得还要优秀。”镜片后的眼睛,有一瞬闪光。
季牧只好附和地点头,大部分心思还是落在了草莓味蛋糕上。
吴熙镜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放下杯子,起身,依旧微笑地说道:“那我先走了,季牧同学慢慢品尝吧,明天见。”
“……再见。”
看着吴熙镜的身影推开甜品店的门走出去,季牧松了口气。学委虽然纤弱微笑,但总是,有一种逼人的危险感。季牧摇摇头,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六
第一次单元考结束后的午后,班上在沉重了片刻后就恢复了嬉笑打闹的日常。
季牧撑着脑袋看着自己不及格的考卷,伸出中指在考卷上弹了一下,就把他揉皱的考卷塞入书包中。
“等下。”从前方伸来一只修长的手,夹住他的考卷,拿了过去。
“诶!”季牧慌张地抬眼看去,就看到前桌的夏隽希拿着他的考卷,垂眸看着,侧脸白皙精致,睫毛在午后的阳光下宛若蝴蝶翅膀般轻眨。
季牧只好作罢。
这次考试,学霸夏隽希众望所归地摘得了全班第一以及全年段第一的荣耀,数学老师在课上喜气洋洋地说起时夏隽希也只是淡定地干着自己的事情。学委吴熙镜也很厉害,考了第二名,看他那脸,依旧笑得如沐浴春风,笑多了,反倒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嗯……这个题也会错啊。”夏隽希皱皱眉,声音很轻地说道。
季牧脸一热,咳嗽了下别过目光去。
“要我给你讲讲不会的题”夏隽希眼眸幽邃,带着丝许笑意地看着季牧。
“你是因为上次砸我头心里有愧”
夏隽希想了想,“如果你愿意这么想我也不介意。”
“夏班长。”一个女生走了过来。这女生叫慕容涵,一头偏栗色的大波浪卷散在肩头,长得很是冷艳高贵,成绩也优异,一看就是富家千金。她付下身,身上是玫瑰味的香水,眨眨睫毛,启唇,唇色淡粉。“也给我讲讲题吧?”
夏隽希对这个女生既没露出喜欢也没露出厌恶,只是微微一笑:“等我先给季牧讲完好吗?”
“可是,女士优先呢。”慕容涵一侧,就侧身坐在了桌子上,季牧一愣连忙后退。慕容涵笑得张扬,有点挑衅地看着夏隽希。
“你就先给她说吧。”季牧冲夏隽希使眼色。
夏隽希的脸上不露感情,点点头:“哪道题不懂”
慕容涵很开心的样子,就在夏隽希身边坐下,两人贴得很近。
季牧觉得在这有点电灯泡的意思,起身就准备出去逛逛。
“季牧。”夏隽希没有抬起眼睛,依旧有条不紊地讲题,但喊住了男生,“这道题你也不会,坐下来听。”
人家盛情难却呐。
季牧耸耸肩,心里默叹口气,也乖乖坐下来。
在夏隽希的唇角,不经意地勾了勾。
由于今天是周五,于是下课后就是全校性的大扫除。没有人喜欢大扫除,但多少因为“明天就要放假”这点冲散了些不高兴的情绪。
季牧去厕所里打了一桶水来,站到玻璃前,拧拧脖子就准备开干。
蹲下身把布浸了水拧干,季牧再次站起时,他就一愣。
季牧是擦走廊那侧的窗户,而里面那侧的窗户则是夏隽希在擦。
两位少年隔着透明的玻璃不小心撞上的目光的一刹那,时光像一碗满满的水,一不小心溢了出来。
一双眼漆黑深邃,一双眼干净明朗。
两人的指尖按在玻璃上,隔着一层冰凉触在了一起。
“……啊。”回过神来的季牧立马扭头,一股燥热顺着耳根子直接烧上脸。怎么回事啊为毛老子羞得像个姑娘似的
季牧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努力表现出面不改色的姿态。
对面的夏隽希只是神情淡淡地擦着玻璃,看到季牧,轻轻地笑。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尴尬季牧硬着头皮继续擦玻璃。
好不容易熬到擦完玻璃,季牧洗了手就准备挎包回家,谁知还没走出班级门口,夏隽希就挡在他面前:“季牧,你留一下。”
“嗯?”季牧一头雾水。
“操场那边要去拔草,你和我去吧。”夏隽希转身就走了。
“哈”季牧只好追上去。一边追上夏隽希的步伐一边翘嘴,“为什么要我们去啊?”
“之前安排去拔草的人跑走了,没办法,只能自己上了。”夏隽希不带波澜地说道,“诶,小心。”可能是跑得太急了,季牧一滑,夏隽希连忙拉住他的手臂。
“好吧。”季牧打个哈欠只能认命。
来到需要拔草的地方,靠近操场后围的角落,一隔之墙就是校园外。杂草众生,西风吹来杂草摇摆。背后是夕阳,残红把杂草染得金光闪闪。
夏隽希挽起袖子弯下腰,开始拔草。
一直觉得夏隽希活得尊贵,没想到看他干起粗活来也是种帅气的享受。夕阳淡淡晕染着他的脸庞,余辉泼洒在他漆黑如墨的发泽上。
季牧低头笑了笑,也加入了拔草。
没拔多久,季牧就热出了一身的汗,站直身子喘口气。
“我这有纸。”见他满头大汗,夏隽希走了过来,掏口袋把纸递给季牧。
“啊——”
头顶是女生凌厉的尖叫。
两位少年往头上看去,只见天空是一位女生张牙舞爪地摔了下来。少年们的瞳孔骤然放大,没站稳就被女生压得摔在了地上。
大概是角度比较特别,夏隽希被一扑直接压向了季牧。
“啊——”
两位少年在背后夕阳的杂草丛里摔到了一起。
鼻尖擦到对方的鼻尖,就如初次遇到那样,尴尬且微妙的姿势。
这次,两个少年的脸颊都飞速升温。
因为,此刻他们的唇印在了一起。
生活总比偶像剧来得狗血疯狂。
季牧脑袋已经归为一片空白了,他只感觉得到少年英俊的脸离自己很近,身上是清新的气味扑面。唇偏冷,柔软如花瓣。
一向冷静如神的夏隽希此刻也无法淡定了。他幽邃的眸子里,惊愕填空一切空余。
“喂,你们两个在干嘛”边上说话的声音才使二人从眩晕里拉回了现实。
季牧犹如被烧了屁股一般弹了起来,猛地把夏隽希推开。从小到大夏隽希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他被推到一边坐在地上,目光迷离起来,苍白的脸上唇色格外红润。
两人静静地这么坐着,谁都没有说话,任风吹过,心里都难以平静。
“喂。”刚刚摔下来的女生翻墙过来,穿着夹克短裙,长靴到膝,画着烟熏妆,挑眉望着两位少年,“高三六班在哪里?”
季牧此刻处于放空状态,满脑子都是“我竟然和夏隽希亲了我竟然和他亲了我怎么会和他亲了啊?!”恨不得抱着脑袋在原地滚起来。
这时还是夏隽希冷静,他站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女生微微一愣,后退两步。“你是外校的吧?”夏隽希问道。
“是啊。”女生不甘示弱。
“对不起,我们学校不对外校人员开放,请你离开。”
“哼。”女生冷笑两声,“老娘翻墙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进来,好不容易进来了你让我出去,我靠,凭什么啊?”说完,瞪了夏隽希一眼,转身就走。
夏隽希面不改色,一把拧过女生的手臂,女生吃痛地闷哼一声。“离开这,我不想再说一遍。”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凝固,有一股很强大的很冷峻的气息以夏隽希为中心慢慢地扩散开来,身边的人只要一贴近就可以察觉到这份冷意。
“……你放手!”女生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地甩开他的手,但夏隽希力气很大,稳如磐石,就是这样没有表情地看着她。“我叫你放手!”女生急了,厉声喊道。“好!我出去!行了吧”
“不要再进来了,被老师抓到会很麻烦的。”夏隽希松手,想了想,“尤其是打扮成你这样。”
“哼!”女生吹鼻子瞪眼,咬牙揉了揉被掐痛的手臂,狠狠地白了夏隽希一眼,爬上围墙离去了。
夏隽希叹口气,回过头,季牧还是那样委屈地坐在地上,脸色被风吹得苍白。
“起来吧。”他走过去,伸出手朝向季牧。
季牧抬起脸,感觉眼睛里都有了泪花,朦胧地看了夏隽希三秒,张嘴就扯出了哭腔来。
“哪有这样的啊?老子他妈初吻献给了你啊!你个男人卧槽啊!”
怔然片刻,夏隽希脸上浮现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七
只是一个吻而已。
一个吻而已。
单纯的嘴唇上的轻微触碰,何必那么在意呢?
坐在书桌前,灯光下的季牧转着笔,脑子里反复强调着这些话。
仔细想想季牧自己,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体的存在。看上去放荡不羁,实际内心则十分保守,看上去随和对什么事都不太在意,但真正在意起来就是往死里钻牛角尖。
他抬手,拂过自己的嘴唇。
傍晚的一幕幕还清晰地在眼前回放,犹如老旧的慢电影,在余辉下动作一寸寸地放慢。
“哎呀!”他重重地把笔一摔,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整个人像个气球一般就要涨起来。
而夏隽希这边,他倒没有季牧如此复杂且纠结的烦恼。
看了一个小时的书,他起身,下楼准备去厨房里拿一杯咖啡,路经客厅,发现弟弟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夏隽希的表情很柔和,轻轻地笑了一下,走过去,余光无意识地扫过电视屏幕。
是深夜档的言情剧,夏隽希看过去时,正好撞上了男女主亲吻的场面。
“咳!”夏隽希条件反射地被呛住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红。他深吸一口气,使心情恢复平静,抱起沙发上的弟弟,走向房间,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铺上,盖好被子。
“女支……院……”
睡梦里的夏隽瑀迷糊着脸,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奇怪的词语。
夏隽希挑了下眉,侧下身去听。
“几……月……”
夏隽希想了半天愣是没听懂,不过可以肯定是那一定是某个人的名字。
作为兄长的他不想多干涉弟弟的感情生活,尽管弟弟还只是个年幼的初中生。他轻声离去,把门悄悄掩上。
睡梦里的夏隽瑀要是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绝对这辈子都不会在沙发上睡觉了。
周六本来是可以好好睡一个懒觉的,但季牧却起了个大早,绝对不是因为他有多勤奋,而是因为上个学期政治没能及格,这个学期悲催地参加了补考。
左手拿着面包右手拿着牛奶,今天季牧放弃了骑自行车,而是坐公车前去。
可以说过了一个暑假,他连政治书半个字都没看过,找出来时上面还沾了层灰。所以只能这样考前临时突击,狠狠地抱佛脚。
进到考场,全场肃静,每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瞪着书本目不转睛。
直到考试开始前几秒钟,季牧才恋恋不舍地把书本放回书包。
可等监考老师进来的时候,季牧坐在座位上觉得浑身遭到了电击一般。
因为监考老师不是别人,就是夏隽希。
周末因为老师人手不够,就会派一些优异的学生来帮忙监考,谁知夏隽希监考的教室里就坐着季牧。
显然夏隽希也看到了季牧,动作有微微一僵后又恢复了正常,利索地把考卷发了下去。
考试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季牧接过卷子后就开始犯困,昨晚还不是想那些破事害得很迟才睡……看着题目,季牧有点吐血,好多题目他记得之前有背到啊,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不会。
不会。
不会。
还真是应了那句,跳题目的手,永远也停不下来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结果季牧还有百分之七十的题目都没做,头痛的他抱着脑袋偷偷把目光往讲台上一扫,结果夏隽希就正好看着他。
夏隽希看到他绝望的眼光脸上浮出一丝不自然,从讲台上淡定地绕着考场走一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季牧身边。
季牧斜眸,余光里是少年白色外套的衣角。
“ABACDBDCD”夏隽希斜眼看着季牧的卷子,轻声启唇,把答案报了出来。
简直就是标准答案啊!季牧感动得泪流满面,提笔就猛地写了下来。
不得不说夏隽希是学霸,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看,眨眼就脱口出了答案。
站了一会儿,夏隽希四处打量下,发现其余人只是赶着答题,倒也没空注意他们。
到了大题,则有些麻烦了。
“政治就是以经济为基础,并为实现和维护一定阶级和集团的根本经济利益服务的。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夏隽希轻轻地说道,语速飞快。
“慢点啊。”季牧挥笔,根本来不及写,字写得一团糟。他越来越觉得夏隽希是神,政治怎么可以背成这样一字不漏啊?
交卷铃打响的时候,季牧挥去额上的汗水重重地吐了口气。
“交卷。”夏隽希站在讲台上俯视一切说道。
收好考卷,他抱着考卷就往办公室走去。季牧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追上去,把声音调到很愉悦:“今天谢谢你啊。”
夏隽希侧目,看他:“有空多背点书吧。”
“啊……嗯。”
“那个。”夏隽希倏然停下脚步,抿了抿唇瓣,“昨天的事情,很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季牧脸上一瞬有几丝苍白,摇了摇头。
“但,还是挺抱歉的,如果没叫你去拔草,就没那么多事情了。”夏隽希苦笑了一下。
季牧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一种,令他自己都陌生而又害怕的,心疼。
国庆到来的前两天是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说起这三个字眼都是令人感觉到扑面的蓬勃与朝气。
季牧所在的这所学校运动会办得很是盛大,不仅有运动会的各项项目,绕着操场的周边还会摆起各个社团的摊子。新一届高一新生加入学校,各个社团自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收纳团员。那时,就会看到一群动漫社顶着彩毛的coser和文学社一群身着汉服的文艺青年一起在街舞社摊子前跳街舞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