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江竖支支吾吾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愤地坐下,拿眼干瞪。
老夫人脸色也不好了。瞧瞧江泓之这孩子,如此识大体承认错误,比那个不肯主动认错还靠着别人偏帮的江允好多了,虽然他打兄长不对,但被关柴房还几日不给饭吃就太过分了。她冷着脸道:“立德,这便是你不是了。老大只罚他面壁思过,老三却被关柴房饿了几日,这是何等道理!”
江建德面色一紧,恨恨地垂首道歉道:“是孩儿不对,请母亲见谅。”
“殴打兄长固然不对,但至少他态度诚恳,而老大却抵死不认账。既然柴房被烧,老大又身体不适,那便罚他在房内思过,每日三餐吃些干药便可!”老夫人说得云淡风轻,江建德却恨得说不上话来,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饿江允几天,不给水喝!
江允也瞪直了眼,双腿一动就要给老夫人磕头求饶,却被江建德一眼瞪回了原位,老实地低头等罚。
老夫人的命令堪称圣旨,再不满也只能应,求饶只会让自己的嘴脸更难看。
江建德深知这个道理,所以趁着江允出丑前制止了,还硬着头皮应了,老夫人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这事便这么结了,老大与老三各有过错,该罚也罚了,下不为例,带老大下去吧,老身看着心烦。”
“是。”江建德点头应下,“来啊,带大少爷出去!”
江允顿时如蒙大赦,大松口气,一见两位下人过来,就自觉地给老夫人道了个礼,瞪了江泓之一眼,灰溜溜地退下了。
老夫人端起茶闻着味儿吸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时,开口问道:“这罚是罚了,但事情还没过去,老身听闻柴房突然无故走水,老三险些丧命,却不知你找出纵火之人了么?”
江建德眼底一亮,以为机会来了,就挥手道:“孩儿已将纵火之人抓来,来啊,带上来!”
话音刚落,便有人押着一个狼狈的女子走了进来。
一直沉默的大夫人张氏,在见到此人的一刻,惊讶得差些尖叫一声,这人竟是曾随过她的小虹。小虹实际上是她安插在楚氏身边,监视楚氏的棋子,对她忠心耿耿,从不违抗她的命令做事,小虹怎么可能会是纵火之人?
她心头一悸,看江建德浮在脸上的得意之色,心道一声坏了!她与江建德关系并不好,之所以会成亲不过是父母媒妁之言,因此她安插棋子之事,江建德是完全不知道的。看今日这架势,这枚棋子是要被江建德牺牲掉了。该死的!陈氏狠狠地揪紧了手里的手绢,就差没将其撕裂了。
江建德将小虹猛推下地,冷声道:“母亲,她便是纵火之人。此人是楚茹惠身边一负责打扫的婢女。她已经承认,是她故意纵的火,为的就是将泓之救出柴房。”
老夫人眉心一沉,端看了一眼小虹,她虽然形容狼狈,但目中却刻着几分阴狠,怎么看都像会烧死主子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救主人。
“你叫什么名?”老夫人问道。
“婢子小虹。”小虹怯怯地跪着,低头回答道。
“小虹?”老夫人道,“你是在楚姨娘身边做事的?”
“是的。”小虹突然往前一扑,哭诉道,“老夫人饶命,婢子只是应楚姨娘的命令,才放的火救少爷,婢子并非有意要害少爷的。请老夫人饶命。”
“你说这话,可有凭证?”老夫人沉声道。
“有,有……”小虹哆嗦了一下,小心地看了江建德一眼,声音弱了下去,“凭证在……在……”
“这便是凭证。”江建德让人呈了那枚蝶形发簪给老夫人,坐在一边看戏的江月荷,附和地惊道:“啊!那不是我前几日丢失的发簪么,怎么会在这里!”
“你丢失的发簪?”老夫人拿起那枚发簪看了看,也没看出名堂来,“这发簪算何凭证?”
江建德一脚踹到小虹身上,怒道:“这贱奴窃了月荷的发簪,带在身上,熟料纵火时发簪意外掉落柴房前,被人捡到。孩儿顺藤摸瓜就查到了她身上。”
“不不,冤枉啊,婢子虽然纵火,但没偷发簪啊!”小虹不知是做戏还是在真情演绎,膝行到了老夫人近前,笃笃笃地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喊着冤枉冤枉,“老夫人请您信我,我当真没偷发簪。”
老夫人听得心烦意乱,直脾气就上来了:“不是你偷,那会是何人偷的!”
小虹一怔,瑟缩了身体,抖着手指向江泓之:“是三少爷盗来给楚姨娘,楚姨娘再送给婢子的。老夫人,婢子冤枉啊,婢子不知这发簪是偷来的,不然借婢子十个胆子都不敢戴啊!”
第九章:发簪会惹事
她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想她算什么东西,也敢戴那么名贵的东西?铁定是有人送她的。
“啊!”江月荷捂嘴尖叫一声,摆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道,“三弟,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你若是缺金少银,问二姐借便是,为何要做这种不干净的事儿,唉。”她拿着手绢在眼角按了按,委屈地看向老夫人,“祖母,三弟也是年纪轻不懂事,若是有何不对的地方,我身为二姐也有责,还请祖母多多包涵,轻罚三弟。”
江建德也趁着江月荷抢占了先机,质问道:“泓之,你有何话说?”
江泓之见所有人都看向他,才不冷不淡地起身道:“凡是都讲真凭实据,仅凭一个贱奴的话便认定是我所为,未免太过草率,毕竟谁人也不知她是否受了他人恩惠,要咬我一口。”
江建德冷哼一声:“她可是你们的人,若她咬你一口,也只怪你们不得人心。”
江泓之不说话了,让江建德得意一阵又如何,等到得意的劲过去了,就有得江建德好看的了。
他对着老夫人恭谨地道:“祖母,请容许孙儿问小虹几句话。”
见老夫人点头,江泓之对着小虹道:“那发簪何时何地给到你手上?”
小虹完全没想到江泓之会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她压根就没得到过发簪,怎么知道何时何地得到手的,只能含糊地回道:“当时婢子兴奋过头,便不大记得了,约莫是几日前吧。”
“是么?”江泓之走到小虹面前,扬起一手,啪地一声狠掴了她一掌!
“啊!”小虹疼得尖叫一声,捂着脸无辜地看着他。
这一举动让众人始料不及,江建德懵了一瞬,立时呵斥道:“泓之,你这是作甚!”
江泓之看着发红的掌心,觉得真是解气,就该多打几掌,让这个贱奴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他冷冰冰地收了手,对着老夫人道:“祖母,孙儿是在教训不知耻的贱奴,若污了您的眼,还请您见谅。”
“三少爷若要打人,总归要给些理由才是,这莫名其妙打了一掌,外人见到,还当是三少爷苛待下人,要堵下人的嘴呢。”一直观戏的大夫人张氏终于坐不住了,语中带炮地开了口。虽说小虹现在不侍奉她,但若是小虹出事,老夫人追查下来,定少不了降罪到她头上,到时候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江泓之却不紧不慢地顶了回去:“不过是一巴掌,如果这也算是苛待的话,那前几日二哥的脸颊发红,莫非也是被什么人苛待所致?”
“你!”张氏一掌猛拍扶手,青葱玉指怒指向江泓之,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前几日她亲儿江竖夜半偷跑出府玩乐,到天明时才带着一身酒气与胭脂味归来,直气得张氏火冒三丈,当着下人的面就狠掴了他一个耳光,这事都被下人传了个遍,重生的江泓之当然也知道。如果扇耳光也算苛待的话,那张氏就是在苛待嫡子,那对重视嫡子的侯府来说,可就是个大罪了。
见张氏吃瘪地收了手,江泓之冷笑道:“至于堵下人的嘴,孙儿确实是要堵她乱喷粪的嘴!”
老夫人绷紧了脸色问道:“她这张嘴怎么的?”
“这贱奴算什么东西,也配能得到价值不菲的发簪!祖母明鉴,若是孙儿真如贱奴所言,偷盗了发簪送给楚姨娘,那为何楚姨娘自己不戴,反倒给一个扫地的粗使丫鬟?还让其明目张胆地戴出去,让他人见着?”
“这……”老夫人仔细一想,江泓之说得也确实有道理,哪怕是最得宠的丫鬟,楚氏也不至于会放弃到手的美饰,转赠他人。
“三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张氏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送簪给小虹,把她推出去当刀使呢?”
小虹经她提点,登时又往脸上抹了把泪,哭诉着膝行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冤枉,婢子冤枉啊,这发簪确实是楚姨娘送婢子的,但楚姨娘为何送簪,婢子都不知情啊!”
“你不知情,却能知道是我盗来的发簪?”江泓之冷声问道。
小虹一哽,眼珠子转了一圈,又放大了声继续嚎:“那……那是楚姨娘告诉婢子的。”
江泓之讽笑:“笑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楚姨娘出卖我?”
小虹大声嚎道:“婢子什么都不知道!老夫人,楚姨娘当初告诉婢子三少爷盗簪之事,并给了婢子发簪,说是要换取婢子的信任,以让婢子去纵火救三少爷。老夫人,婢子冤枉,冤枉啊。”
“够了!”老夫人一掌重重拍落桌上,震住了场上的声音,她板着脸道,“老三,你给祖母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泓之弯腰给了老夫人一礼:“祖母明鉴,此贱奴的话漏洞百出,不足为信。父亲身为一家之主,铁面无私,事事皆能秉公处理,但这贱奴不对父亲喊冤,却跑祖母你这儿撒野,莫非是认为父亲不能公私分明,明察秋毫?”
小虹顿时慌了,她一个奴婢,哪有那胆子质疑江建德的能力,立刻辩解道:“不,不是,婢子只是……只是……”只是什么?无论是说老夫人更有能力替她伸冤,还是说江建德没听她的冤情,都无异于抽江建德一个耳光。
江建德也没想到江泓之抠得那么死,豁然上前去踹了小虹一脚:“你个贱奴,为何当时有冤不喊,现下却来母亲面前撒泼!”
小虹被踹得满地打滚,哭花了脸,还说不上一句辩解的话来,只能不停地喊“婢子该死,婢子该死”。
江泓之心底冷哼一声,江建德倒是会把自己的关系撇得干净,不过他这浑水他蹚了,哪还能撇得清。
“祖母明鉴,这婢子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错漏百出。先是越过父亲而找祖母伸冤,后又对发簪来由答得不清不楚,还说是孙儿盗簪,经过楚姨娘之手转赠给她。试问楚姨娘为何要拿盗簪秘密和发簪收买她,而非金银?莫非一个来历不明的发簪会比查不出来处的金银来得有用?况且孙儿若有这功夫,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二姐头上偷簪,那孙儿早就能从柴房出来了,又何苦在柴房里受几日的罪?既然她的话不足为信,那所谓的纵火救人自然也是胡诌的了。”江泓之铿锵有力地回道。
张氏轻蔑嘲讽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不吃不喝,博老爷同情?你被关几日没从柴房出来,可不意味着你没能力盗簪。”
“敢问母亲,府上统共多少人口?”江泓之突然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
张氏一愣,琢磨不出话里的玄机,就老实答了:“约莫两百。”
“哦,两百人口,”江泓之露出了然的神情,点了点头,“敢情这两百人口,连带着看守柴房的人都是瞎子,能让我光明正大地离开柴房,盗了簪送给楚姨娘,再回柴房。”
江建德的脸顿时青了,压根就没人看守柴房,江泓之要出去也是容易的事情,但这话却是自打自脸,他哪说得出口。而张氏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是负责掌管府内内务之人,如果说这两百人口都没个人看到江泓之偷出柴房,岂不是说自己监管不力?这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弟这话就不对了,”江月荷哂笑着插嘴道,“二姐的发簪被盗,是在你被关柴房之前。”
“二姐可曾听过一句话?”江泓之眯着眼眸,冷笑道。
“什……什么话?”江月荷打了个抖,江泓之的冷笑活生生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莫名让她浑身一颤。
“晴天白日作谎,是要遭天谴的。”
“三少爷,有话便直说,莫装神弄鬼吓唬人!”江月荷的生母陈氏帮腔喊了一句。
江泓之淡淡地瞥她一眼,目中射出的精芒顿时把陈氏吓得缩回了声,还拍着胸口暗道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江泓之话锋一转:“二姐昨日来柴房看我时,你还别着这枚发簪,怎么就在我被关前丢失了?莫非二姐还有枚一模一样发簪不成?若是如此,就是二姐不对了,听闻母亲十分喜好这枚发簪,但顾念你是小辈,方让父亲送簪给你,如今你得了发簪不够,还霸占两枚,不分母亲一枚,未免太过不孝。”
“我……我没……”江月荷支支吾吾地发不出声,朝大夫人看去,果然见她脸色不好了。
当初江建德从外回来,稍带了不少的金银首饰,让府上的姨娘与姑娘自个儿挑,大夫人一眼便看上了那个蝶形发簪,但江建德却使眼色让她谦让小辈,大夫人只能叹恨放手,让给了江月荷。要是江月荷真霸占了两枚发簪,岂不是便宜都让江月荷占尽了这岂不是说,她这诰命夫人,当家主母都比不上一个庶女?
江月荷压根就没两枚发簪,但被江泓之这么一说,好像就成了这么个意思。她暗道一声不好,正要给大夫人道歉,却听大夫人冷着脸道:“原来二姑娘收着那么多宝贝。”
陈氏一听,刚想发话,却听江月荷抢先一步辩解道:“我没,我……我就一枚蝶簪。”
“哦,原来二姑娘就只有一枚发簪,”大夫人阴阳怪气地道,“那敢情这都是二姑娘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你到柴房纵火害三少爷,结果意外掉落了发簪,随后你为了撇清罪名,便找了这贱奴替你顶罪,还贼喊捉贼地往老夫人这里闹上一出!”
第十章:莫须有之罪
“我没有!”江月荷慌了,红着脸辩解道。
“没有?”大夫人善妒,本来就对江月荷抢了江建德的宠爱而怀恨在心,如今他们还让自己的棋子顶罪,这恨意更上了一层,出口的话字字都带着尖刺,“那你昨日为何要去柴房?为何今日要找一个漏洞百出的婢子顶罪!”
“我没去柴房!”江月荷慌忙大喊,对着老夫人哭诉道,“祖母你信我,我没去过柴房,我也没纵火害三弟,我是无辜的。”
“没去过?”大夫人冷笑道,“我昨日亲眼见到你带着贴身婢女去了柴房,只怪当时我以为你是探望三少爷,便没阻止,没想到……”她突然放软了声音,委屈地道,“怪只怪我一时疏忽,万万想不到你竟如此蛇蝎歹毒,连毫无威胁的亲弟都不放过。”其实她根本没见到江月荷去柴房,只是这么一说,就挑起了江月荷的敏感神经。
“你胡扯!”江月荷厉声尖叫,激动之下指着大夫人的鼻头就喊,“昨日柴房附近都没人,你从哪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