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应了一声就已经不见人了。
朱医生苦笑一下,唉,还是个孩子。
他转身来到了集市边上的中药材摊档,与摊主打起了招呼。朱医生是熟人,随便唠起了家常。中午之前,他已经买了些清热凉血的地黄、玄参、墓回头和补血的当归、白芍等中草药材,堆满了一背篓。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告辞离开集市,前去冯家面馆。
朱医生坐在冯家面馆门外的木凳上,一面歇息,一面等着寒生。
寒生离开父亲后,到处闲逛,不经意间,发现前面围着一帮人,走近前一看,见一位身穿破旧蓝花布褂的小姑娘跪在地上,身后躺着一个头发斑白、全身紧缩成一团,奄奄一息的老大娘,围观的人们无不啧啧叹息。
小姑娘面前的地上平铺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求医,娘得怪病,有人治好,以身相报。
“小姑娘,你娘得的是什么病?”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啦?”还有人问道。
那女孩抬起头来,人群中一阵嘘声,但见女孩眉骨突兀,眼窝深陷,小眼如豆,塌鼻大嘴,满脸雀斑,竟然是奇丑无比……
寒生乍见之下也是吓了一跳,心想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丑陋的女子。正寻思着,却听见那女孩开始说话了。
“我叫兰儿,今年十六岁,我娘去年腊月里得了这怪病,至今不到一年,病情越来越重,全身就像被冰封住,僵硬不能动,缩成一团,曾去医院看过,都说此病不能治,让准备后事。兰儿跪求各位大爷大伯,或有一线生机,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寒生闻之又是一惊,那声音嘶哑如蛙吼,耳膜竟生生被刺痛。
“小姑娘,此病好像叫做‘渐冻人’,除非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否则根本无法可治,还是早些料理后事吧!”旁边摆摊卖狗皮膏药的白须老者说道。
“呜……”兰儿闻言哭了出来,泪水滴落到纸书上,竟然呈淡红色。
“泣血症。”寒生脱口而出。
“咦,这小伙子竟然知道‘泣血症’,这也是古之绝症,你是学医的么?”那老者惊奇地说道。
寒生脸一红,点了下头。
“可惜人世间的医生医术再高,也难治此症啊。”老者叹道。
“可治。”寒生小声说道,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什么,你说能治?”老者的耳朵倒是灵光。
寒生“嗯”了声。
“小伙子,别胡说了,你知道这病是如何得的吗?”那老者眼神里满是不屑。
寒生摇摇头:“不知道。”
“哼,病因都不知道,如何来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者愠怒道。
“这位大哥,你能医治我娘?”兰儿疑惑地看着寒生。
寒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若治好我娘,我愿意嫁给你!”兰儿坚定地说道。
寒生想起木匣信中所言“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的话来,这对母女如此可怜,既然《青囊经》中有治“冰人”一方,自己就应当像当年华佗一样,救人于危难。
寒生环顾左右,说道:“我需要剪刀一把,水碗一个,火柴一盒就可以了。”
看热闹的人中有不少热心人,须臾,东西都已经备齐。消息传开,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寒生抄起剪刀,向兰儿娘走去。
兰儿惊恐地注视着,寒生也不理睬众人的疑惑目光,径直走到兰儿娘的身旁,蹲下身子,抓起她的头发,“咔嚓”一剪,剪下一绺头发。
他将头发摆在瓷碗内,拿起一撮火柴点燃了头发,那绺头发转瞬间烧成了灰烬,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青色的土卵,用力在地上摔破。
卵里可千万要有木蚕啊,他祈祷着。
“有条青虫!”围观的人们惊奇地喊叫起来。
谢天谢地,寒生小心翼翼地捻起那条青虫托在掌心里,但见那蚕儿肉嘟嘟地十分肥胖,睁着两只青绿色的小眼睛,在手心里蠕动着。《青囊经》记载,五行土卵内有白青黑红黄五色蚕虫,吸收大地之精华,入药极为灵验。也是机缘巧合,木蚕虫所治之症中第一个就是“冰人”,可谓对症下药。
《青囊经》神奇之处就是主药只需用一味,而且药引子非常奇特,甚至匪夷所思,治“冰人”方,主药木蚕虫,药引子是“血余”,经上注释为病人的毛发。
接下来就简单了,寒生将木蚕放入碗中,那蚕虫见血余灰竟然张开大口吃了起来……
片刻,木蚕虫的肚子鼓了起来,皮肤也更青了,最后大概是吃饱了,便合上嘴巴,闭起眼睛睡觉去了。
寒生一只手抓起木蚕,另一只手捏开兰儿娘的嘴巴,将那蚕儿塞进了她的口中。
兰儿娘的喉咙蠕动了几下,吞下了蚕虫。
人们都已经看得呆了,连旁边的那个老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瞧,兰儿跪在母亲的头旁边,不时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
寒生心里同样的紧张,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从五行生克上来看,“冰人”的症状应该属水,水盛极而冰。木卵蚕虫色青属木,五行当中水可以生木,反过来,木亦泄水气,从中医理论上来说,比之以土来强制克水,要温和得多,也符合兰儿娘孱弱的体质。
不一会儿,有人轻声叫了起来。细瞧之下,兰儿娘的头脸手以及身上的衣服,都生出了一丝丝淡淡的白雾,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在皮肤衣服的表面上结了一层白霜。
阳光照射在兰儿娘身上,慢慢地蒸发了白霜。
兰儿娘蜷缩着的身子渐渐地舒展开来,兰儿紧张的神情也跟着放松了。
兰儿娘睁开了眼睛,竟然慢慢坐了起来……
在场的人们感动得欢呼起来,有几位妇女在揩拭着脸上的泪水,兰儿扑进了母亲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