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他们是这么睡的。可那个男人现在却不在自己身旁。
狼川一下子发了慌,担心霍兰奚为昨夜的事情动了怒,也担心自己的不知轻重让他受了伤。循着自己的心声找出门外,果不其然的,这个年轻人在波涛滚涌的海里找到了自己的情人。
夜空中有云气蹒跚,星星的闪烁循着古老的韵律。海水齐在膝盖处,霍兰奚如同礁岩般站在海中,像是早就再等对方的到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为我的粗鲁恼羞成怒,这会儿就要跳海轻生……”狼川小心翼翼地走向霍兰奚身边,嘴上虽不服输地揶揄着,心里却很是忐忑不安。
暴雨将两个人浇得透湿,只是站在海里,一再掀高的浪也将他们摇搡得站立不稳。空军少校眺望着不断发出怒吼的海面,说:“我要游到对岸去。”
“什么?!”
“如果我没淹死在这里,就证明我就还有能力飞往太空。”迅速脱掉上衣和外裤,霍兰奚吸了口气潜下水中,眨眼功夫就游远了。
“霍兰奚!”狼川大叫一声,也脱去累赘的衣物,追随情人潜入海里。
狂怒的海神随时准备着将他们吞没,挤入耳膜鼻腔的海水让他们甚至无法听见彼此说话。
“霍兰奚!霍兰奚!”一边呼喊情人的名字一边奋力游向前方,为此连着吞入了几口咸涩的海水。而一直处于他身前的情人,从头到尾都不予回应,只是挥展双臂有力地划水,向前,一直向前。
狼川一直睁大着那双金绿色的眼睛,追索着那个在波浪中时起时伏的身影。他意识到自己除了紧紧跟随别无它法,也意识到,这个男人永远是飞在自己前方的鹰,他的一言一行对于自己充满着神性的指引。
破晓时分雨终于停了,他们被一阵温柔的海浪推上了岸。两个人都已精疲力尽,甚至彼此搀扶拉扯也无法从海滩上站起来。
踉跄前行,霍兰奚与狼川又一次摔倒在沙滩上,打了个滚儿就抱在了一起。肌肤与肌肤紧贴交摩,细沙沾满了裸[]露湿润的身体,有些还滑进了内裤的边沿,钻入了铃[]口。
他们已经再没力气争执或者做[]爱了,一种比情[]欲跟热烈的火焰却将他们烧得全身发烫,呼吸急促。凝视着这双星光闪烁的眼睛,霍兰奚扯下狼川的内裤,抽出两根手指送进这具年轻、炙热又彪悍的肉体里——如同进入宇宙的最深处,刮过内[]壁送得很深,直至每个指节都进了去。逃生于暴风雨中的海洋之后,他现在只想静悄悄地死在他的怀里,烂出骨骸,化成灰烬,留下半副机械躯体,剩下的都钻进他肌肤的孔隙里。总之,他得与他融为一体。
“一起……”感受到情人的手指在自己体内肆动,狼川最后松懈地伏□子,吻着霍兰奚的嘴唇说,“我们一起……一起回去……”
霍兰奚驾驶歼机离开十一区的时候正是正午,可太阳光线已全被梅隆星人的舰队阻挡,整个帝国陷入一片末日将临前的黑暗之中。十一区的人们一个个离家走出,手捧着蜡烛,跪在天空下为自己祈祷。烛光摇摇曳曳,多如星子,让这次远行徒然生出一些悲壮的意义。
“我们要去往宇宙了!我们要成为传说了!”狼川用力拍着“野兽”的后腰,向他与大伙儿道别,又对酋长说:“要一起去吗?”
“我?哦不,我不行……”虽然会驾驶飞机,也曾向往过太空,可到底还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个邀请。酋长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不是谁都能够成为传说,至少,他首先得是疯子才行。
而那个身型巨大、智力低下的怪物不明白“传说”的意思,只是一味傻笑。
“闪灵”与狼川都已坐进“塔甘罗”里,即将登上歼机的霍兰奚突然看见了一个人。
和他们上一次相见那样,这个男人裹着一身宽大的黑色斗篷,帽檐下露出花白的头发,还有一双深邃幽长的灰蓝色眼睛。
霍兰奚远远地望着帽檐下的那双眼睛,而对方也以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尽管他曾在绝境中质疑过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可他知道在一种更宏大的目标面前,牺牲个人的感情在所难免;他也一刻不曾怨恨过对方对自己的生死反应漠然,恰恰相反,他的内心仍被感激充盈,感谢这个男人成为了他人生的圭臬,给了他一往无前的勇气与从不折中妥协的信念。
看见父亲朝自己露出了一个充满肯定意味的笑容,霍兰奚便也微微一笑,转身登上了歼机。
85、更好的世界(尾声)
一张粗呢帷幔把这间小屋子隔成了两间,大梁下挂着一只摇摇晃晃的灯,视线前方一片昏暗。
墙壁上刷着斑驳不匀的灰浆,活像一张麻风病人的脸。外间的四个男人在玩一种赌博的牌戏,他们围坐在旁的木桌上还摆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杜松子酒,而内间正有一个孕妇准备生产。男人们对那不断自内间传出的痛苦j□j见怪不怪了,反正这地方是被上帝遗忘了的十一区,穷人总得想法子活下去。
给孕妇接生的是个醉醺醺的红发妇人,她干过几回接生的差事,也算不得熟稔。今天这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来找她借些鸡蛋,突然就破了羊水。
这儿的人都喜欢这个女人。从遥远的矿星重回家园时已经临近分娩,可她的眉眼依然秀丽绝伦,永远面带微笑,长裙一袭。她总是倾其所有地帮助他人,她的博学多识也常常为这儿的人解决难题,带来希望。举手投足间那份与众不同的娴雅气质更让她的来历引人遐想。可这个女人不愿谈及自己的出身,久而久之也没人对她的来历穷追不舍。人们从只言片语的闲谈中知道她名叫靳娅,她的丈夫是一个已经殉难了的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