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是最初的案发现场。」萧兰草走到烧焦的山草丛中,边检查边说。
聂行风打量附近的地形,顺便拍了些照片,只有张玄靠在一块青石上看落日,手里还拿了瓶矿泉水猛灌,悠闲得像是登山客。
萧兰草难得的绷紧脸,仔细勘察现场,见他连额头出汗都没觉察到,张玄好心地又掏出一瓶矿泉水扔给他,萧兰草接了,边喝边继续看现场,随口问:「水要付钱吗?」
「看在朋友分上,饮料免费,」张玄把自己喝了一半的水扔给聂行风,又问萧兰草:「你有没有拿到餐厅自焚客人的资料?」
「还在调查中,监视器拍的照片不清晰,人又烧成那样,想做个复原拼图或指纹调查都不可能。」
「要我帮你吗?」张玄笑嘻嘻地说:「不过这部分就要算钱了。」
萧兰草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看完现场,他走回来,问:「你怎么查?」
「这你别管,只要你付十万,外加监视器里的录影截图,三天内我给你他的详细资料,二十万的话,一天。」
「张玄你去抢银行好了!」
「抢银行犯法的,我可不想让我家招财猫为难。」
一脸无辜的表情,萧兰草冷笑,结合张玄的为人和他的工作性质,他可不信这种所谓一天就能搞到线索的手段会不犯法,说:「你这种查案做法跟抢银行有什么区别?」
「员警跟侦探的区别是——员警不适合插手的事可以交给我们这些人来做,」像是看到了眼前好多钞票在飘,张玄的眼睛笑得眯成了小月牙:「老板,你让线人做事也是要付钱的对吧?」
「那我还不如直接开公告让市民提供情报。」
「可以啊,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萧兰草被噎住了,张玄此刻的笑脸在他看来可恶极了,记忆恍惚了一下,不自觉地想起了某些渐已淡忘的画面;发觉自己闪神,他急忙又灌了两口水,以免被那笑容蛊惑,但张玄的提议很有吸引力,以目前的状况判断,为了不打草惊蛇,还不适合对外公告。
「成交。」萧兰草从口袋里掏出支票夹,飞快签上名,撕下来递给张玄:「死者照片我回头传你。」
※ ※
看到支票上写了二十万,张玄立刻扬起手,冲聂行风叫道:「董事长你看人家多有钱,登山都随身带支票呢。」
因为我可能随时会遭遇打劫,萧兰草在心里悻悻地想。
聂行风还在看现场,没理张玄,张玄也不在意,美滋滋地把支票折好,放进口袋里,说:「遇到你这么大方的客户,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赚得过我家董事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刚认识时他有多抠门,我拼死拼活帮他跑案子,他没一次付给我钱啊,想想就憋屈。」
萧兰草看了一眼站在远处被八卦的主角,故意问:「既然他这么奸诈,那你为什么还喜欢他?」
「因为他有钱啊,」张玄振振有词地回道:「所以在发现从他身上捞不到油水后,我就不做他生意了,而是选择做他的情人。」
萧兰草忍不住又看了眼对面,不知为什么,他有点同情聂行风了。
还不知道他们在八卦自己,聂行风看完地形,在对面叫:「你们过来看一下。」
总裁大人吩咐,张玄从石头上弹起来,跑了过去,就见聂行风站在一棵歪脖树前,古树枝干横斜,上面有道很深的印痕,正好在树枝上绕了一圈,铁锈似的颜色,是历经长年的风吹雨淋留下的痕迹。
古树周围遍布杂草碎石,再往前走就是悬崖,发现这状况,张玄立刻攥住聂行风的手把他往后拉开几步,跟在后面的萧兰草看到了,神情稍有触动。
聂行风却没注意到张玄的小动作,把在崖下拍的骷髅头照片亮给他们看,问:「你们觉不觉得头颅上的铁链形状跟这里的印痕很像?」
「根本就是一个嘛,董事长你太厉害了,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能被你找到!」
张玄鼓掌称赞,萧兰草却问:「那为什么一直挂在这里的东西掉到山下了呢?」
「链子自己断了;有人发现了它,扔下去了。」
张玄亮出两根手指头,聂行风把他一根指头屈起来,说:「链子断口很整齐,颜色鲜亮,证明是有人割断了铁链,那个人也许就是焚尸的凶手,杀人时他发现了头骨,出于做贼心虚的心理,他把头骨扔了下去,但这里没有骷髅的身躯,所以可能当年头骨的所有者被杀后,他的头颅和尸首是被分开丢弃的。」
「死无全尸,够狠。」张玄点头附和。
聂行风向他笑了笑,张玄做事向来只凭直觉,这些观察推理的事他是懒得去想的。从山草零乱燃烧的迹象来看,他现在比较倾向于死者是被人泼了汽油等助燃物后焚烧致死的,对萧兰草说:「头颅年代久远,这个案子我们暂时放开,先说焚尸案。」
「凶手不可能把一个成年人背到这里,他的车多半就停在我们刚才停的地方,如果勘查现场的话,也许会有所发现,还有就是凶手跟死者是认识的,并且很熟,所以他一定要焚尸,销毁关于这个人的一切线索,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建议你去走失人口中心查一下,看最近是否有人报案。」書香門第
「董事长言之有理,」张玄继续拍巴掌:「去我们侦探公司吧,我让老板高薪聘请你。」
插话被无视了,萧兰草对聂行风说:「谢谢,我马上安排。」
「还有啊,」张玄追加:「如果餐厅焚尸的尸检结果出来了,麻烦也给看一下,互通有无,才能保证案件及时顺利侦破。」
「我会记得的,天师大人。」
※ ※
三人下了山,等回到市里,天已经完全黑了,张玄拒绝了萧兰草送他们回家的提议,说他们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就好。
萧兰草急着回警局查资料,没多坚持,在道边停了车,张玄下车后,目送萧兰草的车走远,他歪歪头,不解地说:「为什么一个妖对办案这么感兴趣?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知道不是小数目,还趁机讹诈人家,聂行风说:「也许他这样做,是为了帮他的宿主。」
「这么留恋执着可不是个好现象,他们相互影响,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完全占据宿主的身体。」
张玄摇头叹息,但对这种状况他毫无办法,宿主接纳了外来者,就算他强行把妖类赶出去,宿主还是会死,只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你觉得他执着的是宿主的身体?」两人并肩往前走着,聂行风问。
「难道不是?」
「失去灵魂的躯体只是行尸走肉,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好执着的,如果是我,我会更对他的灵魂感兴趣。」
「哈,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你不稀罕躯体,那干嘛还整天上我?你意淫就好了嘛。」
说话声太大,周围行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古怪的目光,聂行风一把捂住张玄的嘴巴,他就知道不应该跟小神棍说什么感性的话题,这个人的思维除了跟钱有关的事情外,都会表现得很白目。
聂行风伸手叫了计程车,把张玄塞进车里,成功地看到了他变黑的脸色,张玄上车后一个人闷笑了半天,直到笑够了,他瞅瞅聂行风,选择正襟危坐,用手肘拐拐他。
「帅哥,现在有个案子给你跑,有没有兴趣啊?」
聂行风扫了张玄一眼,路灯晃过情人的眼眸,那么亮那么清澈,让他的心底某处柔软起来,脸上却不动声色说:「佣金三七开。」
「嘿嘿,董事长你只要三成的对吧?」
「二八开。」
「好好好,三七就三七!」见聂行风还有继续往上加的势头,张玄急忙压住他的手,同意了他开出的条件,眉头却不爽地皱起,小声嘀咕:「小气的招财猫……」
居然敢这样说他?
聂行风淡淡回道:「张玄你该明白,在陪你办案的这几天里,我将损失几百万。」
但几百万对他来说,没有张玄一个笑脸来得重要。
像是明白了他想表达的心意,张玄的嘴角愉快地翘起,给司机报了餐厅地址,正是昨天他们去的那家,聂行风问:「这么急?」
「反正要吃饭嘛,不如就顺便好了。」
由于消息封锁严密,餐馆的生意跟平时一样兴隆,张玄选了座位坐下,点完菜后,萧兰草的简讯刚好传到,焚尸受害者的照片已经做了加清处理,但因为角度关系,还是不易辨认,张玄看着照片,说:「资料齐了,接下来该是我的工作了。」
「你准备怎么做?」
「先探探主管的口风。」
餐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张玄让服务生请主管来,说有事要问,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像是卫生局检查证的卡片晃了晃,服务生不敢怠慢,急忙跑去找主管,等他走后,聂行风忍不住打趣:「你的技术又升级了。」
「刚做的,会这么快就用上,我也是始料未及呀。」张玄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沾沾自喜。
不过很可惜,他的伪造卡没派得上用场,主管很快随服务生走过来,却不是昨天他见到的那个人,张玄很惊讶,说:「我找的是另外一位主管。」
「也许你说的是我的前任,」主管彬彬有礼地回道:「不过他昨天辞职了,现在这里由我来负责,请问我们的服务哪里出了问题吗?」
昨天餐厅出事昨天辞职,如果这是巧合,那这世上的巧合未免多了些。
张玄在心里飞快盘算着,说:「问题倒是没有,只不过我每次来都是他接待的,没听说他要辞职,昨天这里好像出了点意外,他的辞职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
「这我就不清楚了。」
话是这样说,主管的脸上却写满了正是如此的字样,张玄更加疑惑,又旁敲侧击了几个问题,发现他今天才刚接手工作,知道得并不多,至于他的前任,似乎也离开得很突然,与其说是辞职,倒不如说是因办事不利被辞掉了。
怕张玄问得太多引起怀疑,聂行风找了个借口打断了,等主管和服务生离开,张玄悄声说:「这是怎么回事?昨天那种状况,他已经处理得很妥当了,老板晕倒后,他也在最短时间里联络到了私家医生,换了别人,未必会做得这么好。」
「老板炒职员鱿鱼,需要理由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硬是把张玄噎得没话说了,闷头喝了两口酒,说:「去厕所。」
知道他想去找线索,聂行风没拦他,只说:「小心点。」
※ ※
张玄来到昨天发生意外的洗手间,发现门上挂着暂停使用的牌子,服务生跑过来,很亲切地告诉他这里出故障了,请他去二楼的洗手间。
张玄通灵感应没接收到什么奇怪的信号,只好返回去,半路跟几个人擦肩而过,他隐约听到有人说:「可能还会有记者想混进来找消息,让那些人嘴巴都闭紧点。」
「是。」
张玄转头去看,那些人已经走远了,他从玻璃墙壁上隐约看到他们一闪而过的容貌,正中那个面容冷峻严肃,像是他们的上司,看着他们去了餐厅后面,张玄跑回座位,把见到的跟聂行风说了。
「今天新闻完全没有报导这件事,看来除了警方外餐厅方面也做了防范,」见张玄翻看着手机,手指在上面飞快点击着,聂行风问:「怎么办?」
「这种小事难得倒我吗?」张玄做事不妨碍说话,自信满满地说:「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花钱让我来解决。」
听他的口气,聂行风就知道他有计划了,没再打扰他,一个人在旁边静静品酒,直到张玄玩完了,把手机收起来,提议结帐。
聂行风结了帐,出了餐厅,张玄在大门旁边等他,冲他摆摆下巴,示意他跟上来。
这家伙不会又想偷摸进去查案吧?
张玄接下来的行动证实了聂行风的猜想,他拐到楼栋后方,刚好是餐厅洗手间临街的一侧,因为背阴,地角既静又阴暗,张玄本来是打算看看能不看能从后窗找到什么线索,谁知还没靠近,就看到对面人影一晃。
人影正攀在窗沿上往里看,发现他们的靠近,他跳下窗就跑,居然被人捷足先登,张玄立刻拔脚追了过去,聂行风看了下地形,绕到街角的另一头去堵截。
那人跑到一半,发现前路有人,慌乱之下拐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里,拼命跑了很久,见没人追上来,他松了口气,转头正想溜掉,迎面一记拳头送过来,正中他的鼻尖,他噢呜一声,捂着鼻子仰面摔倒在地上。
「等你很久了。」张玄转着拳头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要是连个小偷都捉不住,我这行白干了。」
「我才不是小偷!」
男人捂着鼻子大叫,鼻血窜流,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含糊,张玄意领神会地点点头:「醉酒的人都不说自己醉酒,我懂……」
聂行风从后面追过来,看到男人模样狼狈,瞅了张玄一眼,张玄很委屈地嘟囔:「我什么都没做,是他自个撞到我的拳头上的。」
聂行风掏出纸巾递给男人,那个倒霉的家伙道了声谢,擦着鼻血爬了起来,发现他胸前挂着相机,张玄明白过来了,两个人相互打量对方,同时大叫:「是你!」
原来是昨天在洗手间乱拍照的那个家伙,当时状况太乱,他什么时候走的张玄没注意,问:「你是狗仔队吗?这里没什么素材让你追踪。」
「我看上去像是那么没品的人吗?我是自由撰稿人兼摄影师,」男人说完,又打量张玄和聂行风:「你们是干什么的?看上去也不像狗仔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