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会不会种地!种子撒的这么稀稀拉拉, 多撒点。”
信四说:“撒多了, 几根苗苗长一处都长不好。”
“……”十二皇子哼了下说还用你教, 本皇子什么不知道。
黎南珠在前头跟年年说:“你十二叔知道个屁。”
“也亏我兄弟脾气好。”
历延年偏头看信四和十二叔,说:“阿叔,信四挺开心的。”
黎南珠一看, 信四是老实巴交脸上呲着白牙,正老老实实撒种子, 确实是看着挺开心的。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提了半天, 只憋了句:“没出息样!”
“年年, 我种好了土豆,浇水来。”
等田种完了,皇庄早早备好了热水欢喜衣裳,还有下午饭。饭还是老传统,吃的都是农家饭——精细版。黎南珠可爱吃了,吃了两大碗。
百官有人见了,心里想外头传言太孙妃骄奢纨绔,但今日见了,太孙妃下田干活挺卖力,起码比他这把老骨头强,吃农家饭也并未挑刺……
可见外头传言不实。
黎暮泽听到这些话不参与聊天,只是脸上眼底挂着浅浅笑意,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阿叔是个好孩子的。
只是有些活泼调皮爱玩罢了。
也幸亏黎暮泽没敢说出来,不然黎南珠要‘仗长辈身份教训人’了。
农耕节回去后,黎南珠泡了澡,第二天就起不来了。
“我腰好酸,胳膊好痛,大腿也疼……”
太孙妃在床上诶呦诶呦叫,太孙急的去请信四过来看,信四熟门熟路的掏了药油出来,给太孙,让太孙揉揉就好了。
“揉揉?”太孙握着药油瓶指尖都发烫。
信四老实脸说:“殿下若是忙的话,交给祝灵擒娇揉也一样。”
哪里一样。太孙自然不想假手他人,亲自拿了药油,对着床上的太孙妃说:“阿叔,我拿了药油,信四说手掌化开后揉到酸痛处。”
“对啊,你来吧,麻烦你年年了。”黎南珠小时候经常踢球骑马跑,对这种肌肉酸疼很轻车熟路了,话说完就解衣裳,一边说:“你来吧,让她俩女孩子来,我多不好意思。”
“她俩手劲也没你大。”
历延年望着阿叔的背,阿叔皮肤很健康的白,趴在床上,肩膀两侧像是翩翩起飞的蝴蝶一般,不由移开了目光,专心致志往掌心倒药油。
药油在掌心处化开,历延年将手掌放在阿叔背上,他的手掌像不是他的一般。
黎南珠的背脊轻颤了下。
历延年手掌就停下来了。
黎南珠扭头,“年年?”
“阿叔我——”
“你大点劲揉,这药油得揉进去,不然我还得疼。”说到这儿,黎南珠不由想到小时候,脸收回去趴在枕头上,“我哥以前给我揉,手劲儿可大了,把我揉的嗷嗷叫能哭下来。”
“不过我铁打的,第二天就能跑出去继续玩了。”小郡王骄傲。
“这次种田能栽倒,主要是太久没出去玩,养的一身肉都扛不住造。”
历延年手下使劲儿,一边说:“阿叔昨日又拉犁,还扛了农具,又挑水,辛苦了。”
“都跑出去种田了,当然是要亲自做的,才知道农户辛苦,大历农税低,这是好事情,圣上仁厚。”黎南珠正经夸了句,又猛地扭头,“你昨日也干了不少重活,你累不累疼不疼?”
“你替我揉好了,一会阿叔给你揉,别害臊。”
历延年:……“阿叔,你脸上挂着笑。”
“嘿嘿,你发现了?那好吧,一会我下手轻几分,争取不揉哭你。”
历延年心里也笑,手里下了劲儿。黎南珠龇牙咧嘴说不疼。历延年却下不了重手了,刚那个劲儿已经是他能下的了。
不过等两人位置一换,黎南珠可没年年的顾虑,是争取揉的年年龇牙咧嘴跟他一样,但太孙风度翩翩,愣是不喊疼,面上除了害羞,是连点疼都没表现出来。
黎南珠不由感叹:小小年纪就有大将之风,厉害。
如此休息几天,到了三月中旬,黎南珠本是兴致冲冲要出去玩,但又有事拦着——
信四说:“主子,孟定眩进京了,现在就在王府住着。”
黎南珠:……
好小子。这是年刚过完就打马过来京里。黎南珠便出宫先回王府,到了王府见到孟定眩一身布衣,不由笑说:“你被你家赶出来了?”
“不是二爷爷。”孟定眩有些脸烧,说:“圣上无昭不得进京,虽然说的是我奶我爹孟家军,不过我想着尽量低调些,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黎南珠坐下,“也是为了苏家千金名声着想吧?”
孟定眩就抓头,不说话。
“你来的正好,看看这个。”黎南珠把十人名单递给孟定眩,一边说:“上头都是年轻的小鲜肉,我一一考校过,样貌有玉面书生,有丹凤眼漂亮小弟弟,有身材不错的黑皮小狼狗,反正都十六七的年岁,个头一米七七到一米八以上,还有的长,家世清白门第不错,品行也端正……”
孟定眩看完,“二爷爷,你这是给自己挑妾室啊?”
这么胆子大吗。
“养在王府里,是不是危险了些。”
“太孙知道吗?”
黎南珠:……
“你要是实在喜欢了,还是养在外头别庄了,我知道这个,书上叫什么面首,以前在昭州时,你养还好,现在在京都——”
黎南珠忍无可忍,抬手就敲孟定眩的脑壳,暴怒道:“你二爷爷是那么不正经的人吗?!!!”
“瞎说!坏我名声!!!”
他的名声都是这么传出去败坏的。
黎南珠很想问,他到底做什么了,为什么孟定眩看到名单先第一步怀疑到他要养面首上——
“二爷爷,你刚夸这些男郎,眼睛都是亮了,不怪我。”孟定眩抱着脑壳辩解。
黎南珠:“……”深呼吸,“我眼睛亮,那是为了看你好戏,这些名单都是你走后,我给苏芝挑的夫家!”
“京都十大美男子,未来的青年才俊国之栋梁。”
孟定眩先是面上着急,又耷拉脑袋,说:“也不怪二爷爷,更不能怪她,怪我。”
“废话,不然你怪我试试。”黎南珠没好气,跟孟定眩说:“别在我跟前装的那副可怜样,我不吃这套。”
“孟家就你一个面叽叽的性子。”
不提大表姐,那是威风凛凛的人物,孟定眩爹娘、阿姐,全都是敢作敢当光明磊落,有勇有谋的孟家人,唯独这儿子,以前玩耍看不出来,结果在儿女情长上是面叽叽的。
黎南珠其实也知道为何,前头长辈姐姐太优秀了,孟定眩是努力吃苦跟上,还怕因他一己之私,拖累全家,心里有负担了,可又真的放不下。
纠纠结结的。
“你姐肯定揍你了。”
孟定眩:“二爷爷你怎么知道?”
“你姐那等厉害,我都不敢皮。”黎南珠说起来也气弱,但好在他漂亮会说话会拍马屁,大孙女对他还是很敬重疼爱的。
孟定眩挠头说:“我姐打了我一顿,说若是连小家都顾不得,如何顾得大家。又说,我实在是怕,这般窝囊,让人瞧不上,那就孟家她挑了担子大梁。”
尧城民风彪悍,有振国大将军在,女性们虎虎生威,不让须眉。
黎南珠说:“你别多往心里去,要我看,没有你,你姐也不会嫁到别家,在后宅相夫教子。”
“不过话说回来,你就是有心,苏小姐第一次拒绝了你,这次也不一定会答应你,不管如何——”
“二爷爷,这等我还是知道,她的选择,我不会有微词,我就是想再试试。”孟定眩来的路上就在想,回去后牵肠挂肚,他姐姐骂他魂都跑了,还不如去京里。
他就来了。
“那行吧,等我约个场子,打马球。”黎南珠说:“我看苏芝还挺喜欢骑马玩的,不过京里这等条件,深闺小姐一年到头能出来玩就一两次,嫁人了更别提了。”
家门宽松一些的像是大侄子家,幼雪嫁了人,是比京里妇人出行能好一些,但说实话,黎南珠看还是约束,不过王家挺好的,待幼雪好,后宅干干净净,事少。
“也不用天天窝在王府里,让信四给你捣鼓捣鼓。”
回宫黎南珠就开始写拜帖,现在出趟门不容易,到别庄里玩两三天显然是不过瘾,但四月初又是先太子祭日,黎南珠把这个避开,就定在了四月中旬,到时候还能帮年年过十八岁生辰。
如此甚好。
周家的探子藏在市井巷子中,周家女也嫁到了小官门户中。东宫出去的请帖,很快周家探子就收到了消息,周显同幕僚得知,幕僚说:“终于鱼出动了,大公子就等我们撒鱼饵了。”
睿伯府上有动静。
周家探子前脚刚进去,圣恩寺的人就留意到了,一路尾随,并未打草惊蛇。信四坐在远处最高的房顶上,将一前一后的人影尽收眼底。
看来圣恩寺对睿伯府这条线一直没放过。
也是。圣上当年查出睿亲王不对劲,虽是没证据,但这样的线索怎么会就这般算了。圣恩寺人盯着正常。
信四隐藏在黑夜中,却无法近身前去听,只能走险自己去了,末了,跟圣恩寺的人交手过了几招,他就逃了,特意在城里绕了一圈,才回宫里。
信四这会在正殿,黎南珠披着衣裳哈欠连连,历延年举着灯。
“你没受伤吧?”黎南珠问。
信四摇头,“他不是我对手。”又说:“主子,睿伯府的探子有些古怪。”
“怎么怪了?”
“那探子特意去了睿伯府的书房,还摆动了暗层机关,但我看着像故弄玄虚,知道身后有人,特意这么干,让背后盯梢的信是睿伯爷做的。”
信四凭着直觉,还有一些学的侦查手段,说:“圣上怀疑睿亲王,借机找了缘故发落,从亲王到伯爷,这条线索一定有人跟着。那探子明目张胆往伯爷书房跑,还暴露出暗层,显然是让跟着的人查睿伯爷。”
“有些道理。”黎南珠摸着下巴思考,“要是睿伯爷有问题,为什么圣上迟迟查不到?咱们之前分析过,前朝有人,后宫肯定也有人。”
前朝办事那男人方便点,后宫的话自然是女人了。
历延年闻声,“阿叔,背后此人藏在睿伯府中,却不被怀疑,且还知道书房机关暗层,身份定不会低,会不会是伯府女眷?”
若是身份低微的侍女,那在府邸行走不变,长久会露出端倪。
黎南珠听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伯夫人。夫妻一体,他和年年假结婚,吃住同一块,要是信四跟他嘀嘀咕咕说事情,就算避着年年,不过几天,总有蛛丝马迹端倪的——府邸太大下人太多,人多口杂的,不好藏事。
要是睿伯爷猜到点什么,却一直不开口愿意背锅,那就只能是庇佑自己人了。
“当初圣上扯由头削亲王爵位,睿亲王大闹过吗?”黎南珠问。
历延年摇头,并未。
连闹都没闹,看来睿亲王这锅背的也不是冤枉。
“信四,你之后多注意下睿伯夫人。”
没有两日,恩泽大长公主发了帖子邀黎南珠去公主府赏花,不仅是黎南珠,京里其他贵妇都在,如今三月多,春日花开的正好,京中贵妇赏花这是常规活动。
黎南珠想到上次这老太太的催婚没说尽兴,这次赏花肯定也是要说,就直接回帖说不去。
当然他写完俩字,觉得万一老太太气的病了不好,提笔仔细想了下,写到:春日到了,万物复苏,正是要小孩子的时候,我和太孙实在是忙的抽不开身,就不去了。
翻译过来:再生了再生了别催了。
恩泽大长公主接到回帖,看到帖子内容,听说是当场老太太就气的脸白又红,公主府里一顿闹腾,到了第二天,大长公主进宫面圣。
给元和帝告状。
元和帝对这位堂姐还是很礼遇重视的,不过听完来龙去脉后,有些子无语,好声好气说:“老姐姐,你邀南珠去看花,他没工夫看,你乐呵乐呵多好啊。”
为什么非要强拗南珠呢。
大长公主说:“圣上,我这也是为了皇家子嗣着想,延年本来身体弱,现在封了太孙,你给他娶个哥儿做妃子——”
“哥儿又如何了,朕看南珠极好。”元和帝声音重了几分。
恩泽大长公主便知道轻重,她虽是年迈,但还不至于糊涂,她身上这份荣宠都是圣上带来的,不由语气也缓和了,说:“我不是这意思,当初泽秋在,皇叔极为疼爱看重,我也疼爱泽秋。”
她见圣上神色缓和,才接着说:“就是我疼泽秋,才替延年操心心疼的,早早要孩子是好事,你瞧着东宫院子推了,以后纳个侧妃住哪里?”
“老姐姐,你还是不懂,糊涂了。”
大长公主懂,“黎家难道张狂到如此地步,竟逼得延年不能纳妾不成?”
这倒是哪里和哪里。
元和帝知道外头都这般传,可他护着南珠不是这层,也知道延年不是这般想的,却知道跟外人说不明白,只说:“朕父皇和母后是恩爱夫妻,父皇一生未选妃,守着母后一人。”
这也是父皇驾崩后,没有两年,母后便去了。
这场告状就无疾而终不了了之。
后来恩泽大长公主走后,元和帝一人坐在榻上看着外头,他平庸无能,悟了大半辈子,是给皇家留血脉,多子多孙,延绵光武子孙一脉,如今老了,才能体会到父皇看到泽秋时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