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森道:“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我谢家、刘家知道,但是在坐的各位中间人以及旁观的众位却并不曾知道,索性今天就从头到尾再说一下。”
刘家童生刘绪嘉轻哼一声,坐着将拐杖两手拄在正前方,说道:“你谢家胆大包天,先动的手,”
当日率先打架的谢如兴则大声的说道:“你刘家的刘明山平日里就放水就霸道,非得等他家的全部都好了,才轮到我们家,这次更是缺德,直接将田埂挖过来我家田里整整三沟。(1)”
刘明山跳起来道:“放你的狗屁,那地本来就是我家的,”
然后两人就用乡下俚语互相对骂起来,而两方的人也静静看着,显然,互相骂架,看谁骂赢也是讲理的一种或。
谢继宁见场面往撒泼吵架的方向走了,索性站出来说道:“诸位长辈在此,小生本不该妄言,但是事发所在地就在我家房子不远处,所以当日的情况我略知一二,不如由我来问问,”
刘家族长刘绪敬笑着对族长谢象贤说道:“你谢家没人了吗?让一个黄口小儿说话。”
谢象贤旁边的谢象顺正要说话,谢象贤伸手轻轻的按住,果然,中间人郭童生就直接说道:“谢案首年纪虽小,但是文采飞扬,深谙圣贤之道,当然可以说话。”
郭童生是中间人,也是读书人,他要维护自己阶级的利益,谢继宁既然成了童生,那就有一些参与事物的权利。
这个道理上面的里正也同意,因为他之所以是里正,一个方面是他家的地、丁粮多,轮排到他家,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他是童生。
不说里正了,就是刘家的童生也赞同这个理由,他们之所以在族里话语权高,不就是因为他们是童生。
谢继宁朝着郭童生还有其他的中间人一拱手,之后直接问道:“兴大伯伯,当时你是怎么发现田埂被移开了,有什么标距吗?”
谢如兴被谢继宁问,也冷静下来了,说道:“今年我们的肥料足,我家的稻子比他家的涨的好,粗粗壮壮的,叶子颜色都要深一点,他直接将田埂挖过来,将我家的三沟稻子挖到他家了,”
刘明山道:“我家今年也也肥料,也涨的好。”
谢继宁道:“刘家伯伯,等我伯伯说完你再说,”又继续问谢如兴:“可有什么记号隔开田,”
谢如兴道:“本来有一块石头,但是他家直接将石头也挖了换位子了,”
谢继宁听谢如兴这么一说,才明白,刘家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自家门口的这一块田是大片,用田埂隔开,每家的交界多是石头;
而且为了避免石头太大,会少数十株稻子,都是用大小适中的石头隔开,这就导致刘家势大,刘家就敢将石头换地方,瞅准了当时分地的鱼鳞图册乡里没有,是直接保存在县衙。
而农家人,若无生死大事,谁愿意去县衙,再说,为这两沟地,县衙也不会管,权利还是回落到里长还有甲首的身上,而这两人都跟刘家有关。
因为这两天,自家忙,谢继宁根本就来不及提前问情况,都是族里商量的,谢继宁现在才了解,听到这话,只能先记下,然后等刘家的说了之后,直接去稻田看情况。
问过了自家族叔,谢继宁又转头问刘家的刘明山:“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刘明山道:“我正在稻田里除杂草,谢如兴就直接对我骂起来,还踩着我家的秧苗就就想打架,我定然要还手的。”
“明明是你家占了我家田,我问了,你家不承认,吵架之后才打起来的。”谢如兴听见刘明山胡说八道,忙站起来大声的说道。
谢继宁道:“稻田离这里不远,干脆我们就出几个代表,直接去看一看情况,”
刘家童生刘绪嘉说道:“你谢家的人先动手,承认不承认,这还需要看什么,这事情就是谢家挑动的。”
族长谢象贤道:“刘兄弟说话不用这样着急,这因果因果,有应才有果,万事总有一个起因,这那么一块田在那里,又不远,索性大家去看看。”
刘甲首说道:“这事情就简单,就是谢家的谢如兴先动手先挑衅生事,这谢如兴也是承认了,这事情就是谢家无理。”
周里正看了这个同仁一眼,默默的喝了一口茶,并不开口。
郭童生道:“谢案首言之有理,这也不远,咱们就去看看。”说完,就率先站起来,周里正也放下茶杯跟着站起来了,其他中间人互相看看,干脆就跟着两人行动。
刘家族长刘绪敬心中恼怒,郭满郭童生向着谢家,他一早就知道,但是没想到自家亲戚周里正居然也不帮忙自家。
怒气哼哼的站起来往外面走去,谢象贤,李守业等几人都跟上,其他人因为地方窄小,干脆就留在院子里面,大家都议论道:“这谢家谢继宁年纪虽然小,也可以当大人用,不知道有没有准备说亲。”
“你还想帮忙做大媒不曾,这谢继宁小小年纪读书如此厉害,肯定不会讲乡下的泥腿子做媳妇 。”
得亏谢继宁出去了,不然听大家已经将说亲的注意打到才九岁的自己,只怕得瑟瑟发抖。
虽然谢继宁听不到,但是藏在正房的刘方杰和刘来福能听到,刘方杰虽然打定主意不管,但是还是不放心,所以悄悄的在正房的窗边关注着。
而谢二伯家住的左厢房里面静安连忙对李麦穗道:“宁哥儿他娘,这宁哥儿的年纪还小,你和他爹可不能随便给他定亲啊!”
李麦穗说道:“嗯嗯,听你的。”
李杏花说道:“这宁哥儿的大事情肯定要你和他师父帮忙看看,我们这样的人家,也认不得太多,就麻烦你帮忙好好的访一个了。”
静安心里想,一般的人怎么配得上这个徒弟,自己可要好好选,嘴上却开口道:“你是宁哥儿奶奶,你选的肯定合适,但是宁哥儿这年纪还是太小,怕有什么变动,耽误了宁哥儿,所以现在有人来提,可千万不能答应。”
“肯定不能答应,也不是什么人家都配得上咱们宁哥儿。”李杏花傲气的说道。
殊不知李杏花和静安随口的几句话,让谢二婶杨氏心里的一些侥幸打落,
原来昨天自家吃搬家酒,杨氏娘家来送礼,杨氏的娘亲就提到了这件事情,虽然杨氏心里觉得不可能,但是还是被自己娘从来一个侄女可以做好帮手这个角度说动,打算开口问问的,听到静安还有自家婆婆的话,就不敢再开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大概90厘米左右。
第55章 (第二更)
院子里面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院子外面,大家朝着稻田走去,郭童生饶有兴致的吟诵道:“稻花香里说丰年, 听取蛙声一片。真的是一片丰收的好景像啊,”
周里正也凑趣的说道:“谢案首家的这个积肥法造福了许多人家啊!今年我们这一片一个是普遍的丰收了。”
这才是周里正两不相帮,表现中庸态度的原因,当日衙门来奖励谢家的人见积肥方法教出去的时候,周里正也参与了接待,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衙门的态度,
此时,眼看着积肥的方法的效果已经快要出现,到时候, 知县大人一高兴, 怎么会忘记谢家的功劳,再加上还有谢继宁师父刘方杰在,谢继宁以后的前途都是可以看得到了。
其他几姓的人也念谢家的情分, 所以纷纷凑趣的夸赞谢家,刘家的另外一个童生刘修刚说道:“这积肥法挺好, 只是不知道用在谢家的那一大片荒地里面效果如何。”
意思就是你家出积肥法,我家也有给你家干活, 不要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继宁答道:“当然有效果了, 日前, 我还从家师那里得到消息, 因为肥料够用, 整个怀安县许多民众纷纷将战乱失去就荒芜的土地开荒,将肥料用在荒地里面,都能增加许多收入呢。”
大家都知道的, 就板桥地区也有很多人家将荒芜的地开出来种上,几年之后,这一地区的收入必将大大提高。
谢如兴闷头的走在前面,指着自家的田说道:“你们看,这两沟这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是我家的。”
大家定睛一看,只见左边的一块田的稻子整整齐齐,根强苗壮,稻叶的颜色明显比右边的一块田的颜色深,从高度到苗的粗壮,到叶子颜色都能够明显的看出区别。
刘族长悄悄的瞪了刘明山一眼,都懒惰成什么样子了,这稻子到时候每亩都要比人家的少好几亩,气归气,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挣回来。
刘族长慢条斯理的说道:“这界石是对的,至于这三沟嘛,应该是你们谢家人放粪的时候放过来了。”
大家都佩服的看着刘族长,这么明显,还能这么狡辩,真的是脸皮厚才能当族长,就连刘家人自己人都不说话了。
谢象贤笑着说道:“兴哥儿在庄稼种得好,就是这粪放得不好,放出去了这么多啊!”
刘族长也不接话,谢继宁道:“这新田埂这么宽,肯定是田埂下面之前种得有一排稻子,这一排稻子换到了原来的田埂地方才可以这样,看这叶子的颜色,应该换了不久,秧苗还没有咬根。”
刘明山一阵紧张,谢如方听了儿子谢继宁的话,低头弯腰轻轻的就拔起来了一株稻苗,庄稼人都知道,这个季节,这稻苗都已经抽穗了,根早就牢牢的定下来了,万万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就将稻穗拔起来的。
证据就在眼前,但是刘家人却还是不愿意认输,反而说道谢家人先动的手的事情。
谢如森道:“这界石头被换过了,是明摆着的事情,还有什么证据。”
刘家一口咬定没有证据,什么时候换的了,有人看到吗?
谢继宁道:“关于打架这事情,先放下,咱们回去再说,但是这稻田被换过,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
刘家人不说话,大家往回走,回到谢家院子,就坐之后,一起去了的观众神色飞扬的说起来了刚刚稻田发生的事情,谢家人都不说话,让大家讨论这事情。
刘家人大声的说道:“稻田的事情没有证据,但是你谢家先打人的有人证的,而且你谢家人都承认了的。”
谢继宁道:“谢刘两家比邻而居,这交界的田地林地很多,我简单的统计了一下,这些年来,我们谢家的地普遍都被刘家挖过界,小生不才,可以随时求见县令大人,不如将我谢家被挖的土地统计一二,然后去县衙求见县令大人,拿来鱼鳞图册对比对比。”
“是,去求见县令老爷。”谢家人纷纷起哄,谢继宁这句话说得太硬气了,终于轮到谢家说这句话了,
之前谢家难得轮到当里正或者甲首,都是刘家当权,在衙门的徭役的派发上总是被刘家欺负,谢家人发问,刘家人振振有词,都是听从朝廷县令的安排,谢家人势弱,无处可问。
如今在今天,谢继宁这话一说,在场的谢家人上至族长以及象字辈的几个长辈,下至继字辈的小辈,都觉得扬眉吐气。
“这”刘家人一时语塞,此一时彼一时,谢家如今有谢继宁,的确去县衙要鱼鳞图册不是什么大问题,而刘家挖地这件事情,这些年已经炒架无数次了。
谢继宁道:“这些年为林地打柴、为稻田放水、为平日里的摩擦,谢刘两家吵架无数次,但是都是我谢家吃亏,”
“就这次械斗虽然是我谢家先动手,但是事出有因,任凭谁家的田地被侵占了这么多都会忍不住,如果你刘家认为这侵占田地不是大事情,那从今以后,凡是交界处,我谢家都挖过三尺。”
“对,挖过去,挖过三尺。”谢家年轻一辈纷纷跟在谢继宁后面起哄。
“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刘绪嘉说道,“你谢家之人从祖辈开始就是没有教养的无理之人。”
“欺人太甚,”谢如森拍桌而起,谢家人也站起来,虎视眈眈的盯着刘家人,刘家人也开始耍横,局势一触即发。
里面的刘方杰紧紧的捏住扇子,左厢房的女眷也都着急的站起来了。
周里正连忙说道:“大家冷静一下,既然是来讲理的,怎么能打起来。”其他在场的其他人也连忙劝说,这才让两边的人都坐下。
谢继宁愤怒的说道:“刘童生辱我先辈,我谢家人如果还是忍气吞声,不如从麻线河跳下去算了,也省的无颜面对先祖。”
刘家的另外一个童生刘绪丁说道:“我刘家并无此意,并无此意,我刘家和谢家有缘分,往近了算,都是亲人,亲戚之间难免磕磕碰碰,但是毕竟是亲戚。”
谢象贤和谢继宁心里面都在暗骂老狐狸,这些年,就因为刘家对谢家有恩的这一点,拿捏着谢家,如今又说起这样的话语。
谢继宁道:“此事我年纪虽然小,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情,我家先□□母刘氏嫁入刘家,为此刘家将我家年幼的先祖士先老大人养大,此乃刘家对我谢家的大恩,我谢家多年以来一直感激不尽,因此,每年清明,我谢家都一直坚持拜祭刘童生这一支的祖先。”
谢如方舅舅李守业说道:“已经第五代人出生了,还年年祭拜,也算得上不是亲生,胜过亲生了。”
谢如森站起来道:“这么多年,我谢家忍气吞声,备受欺辱,不曾有二话,就是我谢家一直牢牢记住这一份恩德。”
刘族长心里暗暗道,你谢家之所以忍气吞声,不就是因为你谢家没人吗?如今小人得志,一下子猖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