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放把书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就安静的坐在哪里。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君衍。
他不知道君衍喜欢什么,他只能自己去猜。但是他喜欢和君衍在一起,因为和君衍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
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君衍开口问:“你真的已经打算好了?”
他的神情和语气仿佛就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极为自然。可是他的心里却十分纠结,甚至他在期待着君衍说出的话。
“打算吗?我早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君衍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话里满是失落。他想简简单单的活着,可是他不能。他只能这么做,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江放转了话题,带着些期待问道:“有兴趣和我一起去京城吗?”他不可能一直在轻水镇,他要把势力发展到京城,这势力里还有云家人的心血,更有母亲对父亲的挂念。
君衍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征,随后皱眉略失落的道:“兄长为何想让我回京城?”
现在的他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一个死人。
还有人希望他回去吗?应该没有人希望吧。
对此,他早就做好了一直在轻水镇的打算。
可是,现在江放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察觉到了君衍的失落,江放立刻解释道:“反正在哪里也是一样的,不如我们一起游山玩水的回到京城,顺便去看看京城的变化。”
他不希望君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所以他希望君衍能随他一起回京城。而且去了京城,君衍也可以很容易就看到萧裕。
他带着期望看向了君衍,心里很是紧张的等着君衍的回答。他觉得君衍似乎要把自己关起来,他真的有些怀疑君衍不肯和他走。
果然,下一刻,君衍极为平静的道:“我想在这里,不想回去了。”
江放听后,微微抿了抿唇,微微皱眉道:“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君衍给了他一种抓不住、看不清的感觉。他甚至有些害怕,他觉得君衍好像会永远离开。
……
这当天晚上,君衍的房间。
房间真的很黑,似乎连月光都透不进来。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黑暗,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些晚了。
是什么时候呢?
一月前?半年前?一年前?
好像是从他点了一整夜的灯烛以后,在那之后就是这样的了。
现在的君衍,仿佛是生于黑暗,一点也不像他。
他的身上满是黑暗的气息,让人感觉到害怕和恐惧。
这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雪,还有了些寒风。
院中没有冬日的梅花,反而仅有一桃花树,那树还是江放特意种下的,只不过已经只剩枝干了,可那树干也覆上了一层薄雪,似乎是在和这夜的寒相呼应。
屋里的君衍似乎也感觉到了外边的寒冷,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并没有醒来的他却下意识的蜷缩起来,似乎只有蜷缩起来才能温暖一点。
他好像很冷,就算是蜷缩起来了,就算是盖的很严实,就算是已经很温暖了,可他的身子似乎还是在微微颤抖,甚至让身上的被子和身下的床铺磨蹭出了声。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似乎想要挣脱什么,就好像陷入了可怕的梦境,可却没有人知道他梦到了什么。
而梦里,他在大喊,他说什么呢?
其实,梦里的他呢,在说着这些话,只不过声音有些微弱,微弱里带着很多无助,似乎在低声乞求着什么,甚至还容易让人忽视他说的话。
“你别走!”
“留下来!”
“我累了!”
“你回头!”
“看看我!”
“我看不清你的脸!”
“我追不上了!”
“都给你!”
“什么、都、还给你……”
“不要了……”
“别走……”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的脸!”
“为什么……”
“你来带我回家吗。”
“我想看看你。”
“我追不上了……也找不到了……”
“怎么找都找不到……”
“……”
而躺在床上的他,嘴里也在不停的说着上边这些话,可整个人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就那么小心翼翼的蜷缩在被子里,仿佛被子稍微松一下,他就会冷的不行不行。
可是突然,似乎是梦醒了,他也就醒了。
他突然睁开了双眼,不再那么蜷缩着,平躺在床上,双手紧紧的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似乎在乞求安全感。
他就那么躺在床上,整个人似乎开始发呆。
他好像还沉浸刚刚的梦里,整个人似乎失了神一般。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了一丝光彩,仿佛他本来就该是黑暗的。
就这么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淡淡的笑了。他没有流一滴眼泪,整个人极为安静。他的脸上非常平静,眼里也没有什么情绪。
突然,他的眼里染上了几分阴冷,让人觉得极为害怕,还开始不急不缓的说着无喜无怒的话,那话还有些意味不明的感觉……
“你不要我了吗?”
“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这么不要我了。”
“萧裕,那是你吗?”
“为什么你不回头。”
“我看不到你的脸。”
“我猜不透你的心。”
“为什么突然出现。”
“为什么不肯回头。”
“为什么不愿留下。”
“为什么……”
“非走不可吗?”
“难道……”
“我是不是不够好。”
“所以没有人爱我。”
“连你也不肯爱我。”
“我为什么要活着。”
“我为什么不去死。”
“我为什么没有死。”
“爱我的人都死了。”
“没有人会爱我了。”
“我想走了。”
“我想死了。”
“我想死了。”
“呵呵……”
说完这些意味不明的话,他仿佛是大梦初醒,整个人似乎极为惬意。
他真的好累,也都多久没有做过梦了。
他都已经两年没有做过梦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是从他失去了所有的家人的那天。
现在的这个梦好像已经出现了很久了,好像是在他把自己关进屋子的时候出现的。
那个人是萧裕吗?
应该不是他的。
萧裕怎么会不肯听他说的话呢?
可是那个人是谁,他真的觉得那个人好熟悉。但是那个人一直在往前走,他追不上那个人。不管他怎么追,他都追不上那个人。他想要放弃,可是他舍不得放弃。
他觉得那个人很重要,那个人好像在等他。他能感觉到那个人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但是那个人就是不肯回头看看他。
他以为那个人是来拉他走出黑暗的人,可是那个人好像不是。一直都是自己在追着那个人,那个人都不来追自己。
对了,那个人好像是来找自己的。那个人回过很多次头,但是他一次都没有看到。
最糟糕的是,他好像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那个背影一直在不停的往前走着,从来都舍不得休息。而且每当那个人要回头的时候,他就立刻醒来了。
他连自己的父亲、母亲他们都还没梦到,可是却梦到了一个“只能看到背影”的人。
他感觉他自己好像真的变了……
他已经把自己关了一年了,他总是把自己关在现在这个屋子里。
他好像害怕别人接近他,他不愿意让任何人触碰他。他变的不爱说话了,他变的不想说话了。
他好像习惯了夜里的黑暗,他对夜里的黑暗有了好感。
他直接推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让自己只穿着白色里衣躺着,不要什么被子盖着他,似乎是试图让自己更加靠近这黑暗。
他在床上躺着,看着屋里的黑暗,无喜无怒。
就那么看了好久,他突然诡异的温柔道:“裕哥哥,你失去我了。”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夜里的黑暗了。
随之……
“萧裕……”
“我不傻……”
这几个字说出后,他平躺着轻笑一声。
现在的我真的很好,再让我好好缓一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也好想活下去的。
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希望再长一点。因为这样的我真的很好,我放下了所有的背负和仇恨,也做回了最真实的自己。
只有在夜里的时候,只有在黑暗的时候,我才是最真实的我。
随后,他似乎是,那么安静的平躺着,很满足的缓缓闭上了双眼……
——
“衍衍。”
“我来带你回家。”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真的想了……”
萧裕的声音带着委屈,还隐约带着无能的无助。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又还应该怎么去做啊?那时的他没有陪着君衍身边,已经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了。
这些都是君衍曾经经历过的吗?
君衍为什么要受着这么多的苦?
他压抑着心里的那份失落,他拼命的想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可是,他好像还是信了,那一切那么真实,他根本就不能不去相信啊。
他的脑子非常的乱,怎么也理不清楚。就连他的眼睛也变了,突然就不再清澈明亮,还出现了一丝血色,而且还带着不可控的杀气。
那犹如实质的杀气,不仅出现在眼里,仿佛在他身上各处,想要突然肆意涌出,可是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不对……
他为什么要这样?
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小衍还在等他。
难不成……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捏造出来的?
九生久顾花……
九生、九生,九死一生!
难不成他要经历九次梦境,然后看到九次过去的小衍?这些梦境实在太真实了,这些真的是发生过的吗?
这些不是他自己捏造出来的吗?
难道他的小衍就是这么过来的?
萧裕无法面对自己心里的那个大胆的猜测,他害怕那是真的,又害怕那不是真的。可是有些东西,一但是想到了,就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他突然就很后悔,他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去找他,他后悔他过去所做的一切。
他后悔了。
他后悔了……
在那一瞬间,萧裕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了,甚至有了些窒息的感觉。有什么能比现在的一切还难受的,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受了那么多的苦!
早知道……
早知道,我一定不会放开你
“凭什么要这样?凭什么?”
“我不会失去你的。”
“我不会失去你的!”
“衍衍不傻!”
“都是我傻……”
“都是我傻……是我傻……”
萧裕看向梦境里睡的很沉的君衍,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几句话。可是,梦境里的君衍永远都不会给他一个答案。
而萧裕呢,他一遍一遍的重复,语气里的不舍、不甘以及委屈也一次次的加深。
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失去君衍。
君衍不仅教给了他爱人,更教给了他爱自己。
衍衍,怎么办?
我真的后悔了。
如果可以回到当初,我好想带着你躲起来。躲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这样就能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人让我失去你了。
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只想让你回来。
我好恨自己,我为什么要丢下小衍,我为什么要去当皇帝?我应该直接去找小衍的,我不应该去当什么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与前边的第二十八章 部分内容相呼应,为那个虚无的梦境做了一个简单的解释,其实君衍的梦中人一直都是萧裕,萧裕的心上人也一直都是君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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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儿们,看文愉快。
第65章 六生
“阿衍,你可以不用学习毒术了,我身上的蛊已经压制住了,不会再有事了。”江放极为开心的说着,还极为快步的走向了君衍。
他身上的蛊毒确实已经被压制住了,但是那个老者说只能压制十年。不过十年也就够了,十年足够他完成一切。他好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君衍,他希望君衍不要再学习毒术了。那种方法,终究还是……
听着江放极为开心的话,君衍的视线移开了手里的书,偏头看向走到他身旁的江放,平静的问道:“何意?”
蛊已经被压制住了?
他记得除非他死,否则是解不了的。
那江放的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压制住了?
而且他总觉得,江放好像真的很开心。他究竟是遇到什么了?江放不是个很喜欢笑的人,他记得江放似乎只在他面前笑过。
江放猛然看出了君衍的疑问,也意识到了自己还傻站着,就坐到君衍旁边轻声解释道:“这次出了些意外,遇上了一个老者,还有一个小孩子。那老者给我用了药,似乎可以压制我身上的蛊。我也找阁里的大夫们看过了,那些大夫说,我身上的蛊确实被压制住了。”
“老者?”君衍抬头看着江放,有些不解的问道。他只记得江放好像确实是消失了一段时间,可是为什么会碰上一位老者呢,甚至还遇到了一个小孩子,那位老者难道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