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梁烨从她眼里看出了两分愧疚和可惜。
他不禁好奇起来,王滇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如此忌惮又纵容,一听到他愿意跟王滇结婚,态度骤然一变,甚至不再追究他的来历和王滇解释里的漏洞。
王滇对自己的过去提得甚少,就算是梁烨也仅仅知道他是个普通的商人,家里稍微有点钱。
他嫌弃地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再想想那些打扮朴素的丫鬟和大夫,怜爱地揉了揉王滇的头发,“你名字真多,小滇和同学哪个是你的字?”
王滇被呛了一下,看着病房门被关上,幽幽道:“我们这儿的人没有字,只是我爸妈他们喜欢这样叫。”
“王小滇。”梁烨靠在沙发上喊他。
王滇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最好不要这样叫我。”
“嗯?”梁烨靠在沙发上晃了晃手机,屏幕里是张半裸的照片,镜子上的水雾滴落下来让镜头变得有些模糊,漂亮的人鱼线流畅分明,“这是谁?”
“是谁你看不出来?”王滇淡定地开始解扣子,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喜欢看不如对着真人仔细看。”
“谁画上去的?”梁烨的目光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游动,如愿以偿黏到了照片上的线条。
“我自己拍的。”王滇扣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长发,笑得森然,“陛下,你现在可以继续和王小滇打招呼了。”
梁烨一把箍住了他的腰让人贴近了自己。
百叶窗透出外面熹微的阳光,窗台的积雪微微融化,病床前的花盛放得恰到好处,暖意盎然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不怎么平稳的喘息。
梁烨的唇泛着糜丽的红,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一头长发垂落在了地毯上,懒洋洋地享受着王滇的回报,却在某个瞬间骤然眯起了眼睛,想要直起身子,“王滇?”
王滇一巴掌按在了他的额头上,梁烨尚未适应过分柔软的沙发,被诓了一下,传来的不适让他皱起了眉,紧接着王滇安抚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角,客气地同他道歉,好像个多么正直的人,“抱歉,我有点忍不住。”
“你根本就没打算忍……”梁烨哼笑了一声,手紧紧箍住了他的腰,眉毛拧了起来,“蓄谋已久。”
“唔,被你看出来了。”王滇抬头冲他露出了个暧昧又恶劣的笑,“又想算计什么,嗯?还是你觉得我可怜?”
梁烨盯着他喘了口气,声音发沉,“朕可怜……你作甚?”
“心疼。”王滇将人捞起来欺到了沙发上,讨好地亲了亲他的耳垂,换了个说辞,“你是心疼我。”
梁烨发出了声冷笑,“我心疼你什么?你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王滇的呼吸骤然一紧,狠狠咬住了牙根,这件事情他理亏,只能用越发凶猛的行动来回应梁烨。
外面的天色从白变成了黑,病房门响了好几次铃都没能成功让主人打开门,梁烨被王滇仔细又认真地介绍了手机的使用方法和密码指纹的重要性,顺带和他一起欣赏了零零碎碎拍出来的几百张过分私密的照片。
滚烫的汗珠滑过下巴,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王滇贴在他耳边轻笑,“……我拍出来,就想看看伤口还在不在,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臆想出来的……太紧了,子煜。”
床头的花被揉了满床的花瓣,卡着滚轮的床被迫往旁边滑了一截。
梁烨半躺在床上下颌紧绷,凶狠地瞪了王滇一眼,习惯性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瞬间就尝到了血的滋味。
王滇顿时疼得倒吸了口凉气,捻了片花瓣揉在了梁烨的后颈上,将人死死抵在了怀里,声音微微颤抖,“想死我了,梁烨。”
梁烨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亲吻着他汗湿的锁骨,“所以朕来找你了。”
王滇倏然闻到了他颈间浓郁的海棠香,目光倏然一凝。
…………
洗澡的时候,梁烨饶有兴致地摆弄着水龙头和花洒,并且对清晰的镜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泡在浴缸里去踢旁边正在淋浴的王滇,正好踢在他后腰上,半是嫌弃半是委屈,“你们这里的房间实在狭窄低矮,朕都转不过身,王滇,王滇,王滇,跟朕说话。”
“我在刷牙。”王滇吐掉了嘴里的泡沫,转身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腕,眸色幽深地盯着他,“别撩拨我,你看看外面的天色,合适吗?”
梁烨靠在浴缸里懒洋洋地支着头,抬脚勾住了他的腰,兴致勃勃道:“换朕来。”
王滇看了一眼将明的天色,理智道:“纵欲过度对身体不好。”
“朕身体好得很。”梁烨撑着浴缸起身,舔了舔他嘴角的泡沫,被辣得直皱鼻子。
王滇笑着拍了拍他的腰,“刚才还说腰疼。”
“你摸摸就不疼了。”梁烨一把将人压进了怀里,嫌弃道:“这浴缸跟寝殿的浴池比起来还不如个木桶大。”
王滇被牙膏泡沫呛了一下,浴袍都被温水浸湿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还没来及对梁烨的发言表达看法,就被梁烨摸进了嘴里。
“这个叫牙膏的东西很凉,还有点辣。”梁烨尝了尝味道,冲王滇露出了个跃跃欲试的表情,“挤点当用好不好?”
王滇震惊地看着他,“不,等等,这个不行——梁烨你大爷!”
筋骨分明的手扣在了瓷白的边缘,分不清哪一个颜色更亮一些,薄荷的清爽味道在温水中逐渐弥漫开来,温水没入口鼻带来了瞬间的窒息,下一秒又呼吸到了清凉的空气,周围弥漫的水汽缓慢地上升,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太想念梁烨,梁烨不遑多让,过分深情和坦白的话此时都过于苍白,于是只能疯狂地、拼尽全力地去感受对方的存在,告诉彼此这并非又一场绮丽的美梦,而是指尖透过汗水就可以触碰到的真实。
氤氲升腾的雾气里,温水沾染着薄荷淡淡的香气,哗啦溢了满地。
隔着湿润的雾气,王滇对上了梁烨赤红含泪的眼睛。
就像之前无数次对着镜子和幻影一样,他破开水面,竭力起身,试探又不顾一切地凑了上去。
梁烨的唇柔软,湿润,滚烫。
真实。
“亲到了。”
第194章 狭隘
混乱又荒唐的两天过去, 王滇才终于喁稀団。看见了早晨的太阳。
梁烨窝在病床上睡得正香,长发铺散在柔软的枕头上,颈肩布满了红紫的吻痕和牙印, 一条大长腿还嚣张地压在他的肚子上, 腿根处的淤青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胳膊紧紧箍着他的腰,大概是察觉到他醒了, 湿黑的眼睫轻微动了动, 又将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王滇无声地笑了一下,和梁烨重逢的真实感像退潮过后逐渐暴露出的沙滩,潮湿又厚重,让他的心情缓慢又坚定地雀跃起来。
他伸手摸上了梁烨温热的脸颊, 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低声喊他,“子煜,梁子煜,梁烨。”
梁烨皱了皱眉, 哼唧了两声将他扒拉进怀里抱着, 懒洋洋地啃了口他的锁骨, 呼吸又逐渐均匀起来。
“梁烨。”王滇爱不释手地抓了抓他的头发,手掌顺着他的后颈缓慢地往下, 试图将人喊醒, “梁烨, 醒一醒。”
“嗯……”梁烨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抬手去捂他的嘴。
“不许睡。”王滇低头含住他的头发咬了几下, 又去亲他的鼻尖, “我睡不着了。”
梁烨皱了皱鼻子, 困顿地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盯着他,脸上写满了不爽,“朕没睡醒,陪朕继续睡。”
“不睡了。”王滇慢条斯理地摸着他温热的肌肤,低声道:“下楼吃早饭,这两天太累。”
“呵,朕身体好得很。”梁烨轻蔑地嗤笑,闭着眼睛道:“龙精虎猛,再来两天都没问题。”
王滇抱着他笑了起来,一下一下地亲着他的耳朵,声音微哑,“起来,不睡了,子煜,起来。”
梁烨被他亲得耳朵发痒,偏过头使劲揉了揉耳朵,阴恻恻道:“朕看你是愈发放肆。”
王滇咬住他耳垂上的一点软肉,用犬齿细细碾磨,“不许睡。”
梁烨一把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人坐了起来,本能地使劲摸了摸他的后背,“你是不是郁症又犯了?”
“你说呢?”王滇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活像要生吃了他。
“你们这儿的大夫——医生怎么样?”梁烨的学习能力很强,皱眉想了想,“我听你妈说给你约了心理医生,治郁症、焦虑症?人格解什么的?”
“嗯。”王滇对医生的治疗兴致缺缺,下床穿衣服,转头对梁烨道:“你在我就好了。”
梁烨瞥了一眼他后背凌乱的抓痕和齿印,轻佻地啧了一声。
王滇扣子都没扣,衬衫大敞着就转过身,两条胳膊撑在了梁烨旁边,和他交换了个略显粗暴的吻。
“别老盯着我。”王滇的目光从他的嘴唇流连到眼睛,转身若无其事地开始穿衣服。
梁烨舔了舔发疼的嘴唇,眯起眼睛审视着他,“你以前都感觉不到朕看你。”
“想你想的。”王滇将衬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遮住了满身暧昧凌乱的痕迹,头也不回地问他,“穿我的衣服?”
梁烨伸手扣住他的腰带将人拽到了床边,“你还没和朕说你到底想起来了什么?”
王滇垂着眼睛看他,声音微顿,“无非就是前世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和你经历的都大差不差,没什么可说的。”
“你说谎的本事真是愈发精湛。”梁烨抬手戳了戳他的腰窝,扯起嘴角同王滇对上了目光,“现在朕该叫你王滇,还是梁烨?”
王滇呼吸骤然一滞,抬手按住了梁烨的肩膀,缓缓地俯身下来,冲他露出了个阴郁冰冷的笑,“你觉得呢?”
梁烨冲他咧了咧嘴,阴恻恻道:“反正都是朕的,你别想再抛下朕。”
王滇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你想知道什么?”
梁烨皱了皱眉,抬手勾住了他的后颈,戳了戳他的脸颊,不满道:“朕要原来的王滇。”
“我就是。”王滇亲了亲他的嘴角,笑得温和又虚伪,“就算我不是,你还能不要了?”
“骗子。”梁烨张嘴想咬他的肚子,被王滇伸手卡住了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说,想知道什么。”王滇透过皮肉,摸到了他坚硬地下颌骨。
梁烨将脑袋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手上,冲他龇牙,“你想尽办法回北梁,是想帮朕还是想取而代之?”
“你怎么知道是我想回去?”王滇敏锐地眯起了眼睛。
“朕聪明猜到的。”梁烨得意道。
王滇神色微沉,“我说我想帮你你自己信吗?”
梁烨轻嗤了一声。
自然是不信的。
“我的确是想先解决了你这个蠢货。”王滇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脸,“可惜我吃得抗焦虑药物太多,第一次在梦里想起来的事情全忘了,侥幸留了你一命。”
“呵。”梁烨冷笑,“就算你记得也未必能取朕性命。”
“我既然敢回去,自然有取你性命的办法。”王滇说完,话锋陡然一转,“不过幸好忘了。”
梁烨嚣张地挑眉,“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要不是跟朕长得一样勉强入眼,朕一开始就杀了你,要是你真那么有本事就不会——”
他说到一半,陡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沉默片刻后拧眉看向王滇,干巴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也没说错,我倘若真有本事,就落不到万箭穿心五马分尸的下场。”王滇冲他露出了个极淡的笑容,“闻鹤深取走我后颈那块骨头的感觉我至今都记得,硬生生地撕烂皮肉扯断了筋骨,痛不欲生却又无能为力——”
“王滇。”梁烨浑身一颤,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直起了身子,“别说了。”
王滇垂眼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畅快,轻声慢语道:“不说怎么让你感受到,我有时候都嫉妒你嫉妒得要命,凭什么你就运气那么好,不用经历我经历过的一切。”
他抬手覆在了梁烨的后颈上,注视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睛,笑道:“梁子煜,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梁烨紧紧抓着他的手腕,闷不吭声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不是。”
王滇轻笑了一声,“我就喜欢你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继续保持。”
“你自己没本事凭什么怪到朕的头上?”梁烨恶狠狠道:“没用的东西。”
“再没用也帮你坐稳了皇位。”王滇扯住他的脸颊,“好在你有点良心,若是让我看着你忘了我然后安安稳稳当上几十年皇帝,我迟早要嫉妒疯。”
梁烨被他扯得脸颊变了形状,含混不清道:“心肠狭隘。”
“能把你放进去就不错了。”王滇哼笑了一声,将人从床上拽起来,帮他穿衣服。
梁烨穿完衣服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震惊地转头瞪着他,“王滇,你脑子就不能干净一些么?”
“除了你就全他妈是脏东西。”王滇矜持地拍了拍他的腰,“你自己什么德性你该清楚。”
梁烨肃然道:“朕没脏成你这样。”
“我会好好教你的。”王滇恶劣一笑,“虽然我没你聪明没你本事大没你运气好,但我可以让你跟我一样脏,陛下。”
“你做皇帝时肯定比朕坏得多。”梁烨好奇地看着他按电梯,还不忘评价他。
“当然。”王滇扣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进去,“我的谥号是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