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没学会,以后也用不到了。”梁烨倒是一脸无所谓。
“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又教武功又教算卦的?”王滇忍不住好奇。
“一个平平无奇的道士。”梁烨将手里的铜钱往上一弹,铜钱在空中翻腾了几圈,被他稳稳当当地夹在了指间。
王滇拿过另一枚铜钱来自己试了试,险险将铜钱抓进了手里,于是梁烨又兴致勃勃地教他怎么让铜钱在空中多滚两圈。
放花灯也就是图个新鲜,王滇站在河边待了一会儿就被蚊子咬得受不住了,尽管穿着衣服,脖子手腕上还是被叮了许多红肿的包。
待到了梁烨所说的客栈,他便绕道了屏风后洗澡,勒令有些蠢蠢欲动的梁烨不许过来,他刚没进水里,梁烨就堂而皇之地背着手溜达了进来。
王滇气闷地看着他。
“你只说不许看你脱衣服,又没说不许看你沐浴。”梁烨拖了把椅子过来,撇了撇嘴,“再说你身上哪处朕没看过。”
王滇靠在木桶边缘,“你想让我跟你翻旧账?”
梁烨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趴在木桶边缘百无聊赖地用手玩水,往他脸上洒,“朕想同你一起洗。”
“想都别想。”王滇一眼看透他那点龌龊的心思,忍不住问:“你脑子里能想点别的事么?”
梁烨诚实道:“朕最近脑子里想的全是你。”
“…………”王滇沉默了一会儿,“你师父没教过你矜持是什么吗?”
“没有,朕一年都见不了他一次。”梁烨浸在水里的手跟长了眼睛一样知道往哪儿摸,王滇将他不老实的爪子拎出来,再三警告他,“别瞎撩,我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梁烨眼睛里闪过兴奋的光芒,将身上的亵衣一脱扔在了地上,喜气洋洋道:“朕也不是。”
浴桶里的水哗啦洒了一地,梁烨跟他挤在这个并不算宽敞的木桶里,两个人的腿在水底下纠缠在一处,王滇头痛地闭了闭眼睛,知道这个澡注定洗不消停了。
他就不该挑梁烨在的时候洗澡,但是想起今天又是爬狗洞又是坐桌子,他就忍无可忍。
梁烨压根就不是在洗澡,两只爪子这里碰碰那里戳戳,仗着在桶里王滇避无可避,终于将魔爪落在了实处。
王滇双手搭在木桶边缘,目光沉了沉,看向梁烨,“拿开。”
梁烨嚣张地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倒不算生疏,王滇呼吸骤然一紧,搭在桶沿上的手猛地抓紧,骨节因为用力泛起了细微的白。
窗外晚风徐徐,蝉鸣聒噪,空气中的温度陡然升高,连风都变得浓稠又腻人,裹挟着外面不知是什么花树的浅淡香味铺天盖地的送进了屋中,让王滇额头鼻尖都出了层细密的汗。
梁烨盯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凑上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嘴角,那双微微发亮的眸子里带着得意又挑衅的笑意,里面倒映着王滇略有些失神的眼睛,还有泛着浅淡绯色的耳根,仿佛一头饿急眼的豹子终于找准了猎物,咬住了那只几乎要红透的耳朵。
王滇没有将人推开,懒洋洋地抬起了搭在木桶边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顺着他的蝴蝶骨没进了水里,指腹摸到了他身上还没好全的疤。
梁烨僵了一下,抬起头来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投桃报李。”王滇声音里带着丝诱哄,“你不想试试么?”
“朕不——”梁烨皱眉想要拒绝,王滇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王滇的吻跟他这个人很像,温柔,斯文,然而内里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梁烨虽然同他学了一些,但他似乎总有些新花样,让梁烨好奇又跃跃欲试。
水波荡漾,溢出桶来洒在了木质的地板上,打湿了梁烨扔在地上的亵衣,外面的蝉鸣好似更聒噪了些,盛夏的夜晚似乎总是躁动又炙热,让人连喘气都带着挥之不去的烫。
王滇使劲偏过头看了眼肩膀上的牙印,拎起衣服披在了身上,“属狗的吧你?”
梁烨一脸餍足,什么都没穿就从桶里站了起来,王滇看得眼睛疼,将外袍扔给他,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桶水,“我再让小二换桶水来洗洗。”
梁烨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动,“一起?”
“一起你大爷。”王滇指了指外面的月亮,“再折腾天就亮了。”
梁烨将袍子一裹,仍觉回味无穷,对王滇道:“其中乐趣,话本里写的不如实际万分之一。”
“闭嘴吧祖宗。”王滇看着他比之前炽热了不止一倍的目光,忽然觉得方才有些冲动,或许他给梁烨开了个很不好的头,这厮若是食髓知味——
王滇看着黏上来动手动脚的人,木着脸想,他娘的也许已经食髓知味了。
糊涂啊王滇,见色失智啊王滇。
不过在他威逼利诱之下,这祖宗好歹是消停地让他洗了个澡,又被王滇逼着洗了一遍,才被允许睡到床上。
梁烨心满意足,这里亲亲那里摸摸,好似对王滇新鲜的不得了,兴奋地半个多时辰都没睡着。
王滇糊住他的嘴,“睡觉。”
梁烨看着他乖巧地点头,王滇有些招架不住他这副样子,外加上刚做了些“亲密无间”的事情,总归是同之前有点微妙的差别,他捏了捏梁烨的脸,低声道:“明日还要早起回宫,不能再胡闹了。”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王滇这么温柔的说话,梁烨眉梢动了动,伸手将人搂进了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满意道:“以后就这样跟朕说话。”
王滇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梁烨捂住他的口鼻想把人憋醒,但直觉告诉他这样王滇可能又要生气,他看着王滇熟睡的模样,心里涌上了股有些奇异的感觉,就好像看着王滇睡觉也很让他愉悦。
真奇怪。
他松开了手,学着王滇之前的样子,生疏又笨拙地轻轻拍了拍王滇的后背,闭上了眼睛。
翌日。
梁烨起床后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回宫时甚至跃跃欲试想带着王滇飞一飞那几十米近百米高的宫墙。
王滇及时制止了他这可怕的想法,好歹是趁着天光熹微回了寝殿,在皇家豪华版浴池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等他洗完,梁烨也恰好从御花园里回来,抱着满满一大捧荷花笑得比花还灿烂,“朕放御书房让你看着,有些花苞开了之后更漂亮。”
王滇其实并没多么喜欢荷花,但是看着他笑得开心,不忍拂了他的心意,便点了点头,“让云福找个大些的水缸放进去。”
梁烨抱着花就喜气洋洋的往外走,忽然被王滇叫住,“梁烨,你今日忙吗?”
梁烨惊喜地回头,故作不在意道:“不忙,朕今日清闲得很。”
所以可以尽情地胡闹,在这个大池子里总归要比小木桶来得畅快——
“太好了,那你易容随我去御书房看奏折吧。”王滇束好了腰带,走到他身边冲他笑得温柔,“攒了两天,我一个人也看不过来。”
“朕……”梁烨被他笑得神魂颠倒,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上,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警惕道:“朕只陪你看一天。”
“一天足够了。”王滇很好说话地笑了笑,“你答应我便很开心了,别累到就好。”
梁烨心情瞬间愉悦,“不过看一天奏折而已。”
与此同时,兴庆宫。
杨满看着满池子光秃秃的荷叶险些一口气背过去,“这、这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干的!?太皇太后培育了十年的金丝芙蕖竟、竟一朵都没剩——”
“杨公公!”
“杨大监!”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忙上去扶住气得厥过去的老头儿,手忙脚乱地去掐他的人中。
杨满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目光扫视周围,颤巍巍地抬手指向栏杆上那个嚣张的泥爪印子。
嘎嘣一下又昏死了过去。
第50章 投诚
且不论兴庆宫那位得知自己精心培育的花被薅了个干净是如何暴怒, 御书房这边倒是一派祥和景象。
梁烨老神在在端坐于书案之后,看着王滇熟练地给毓英和云福布置下去任务,云福和毓英带着任务出去, 御书房外排了一溜的管事宫女和太监静听差遣, 而需要王滇看的奏折已经分门别类被放在了大案上, 只有个伺候笔墨的小太监安静地站在那里,同上次梁烨来时忙碌的景象截然不同。
对此王滇解释道:“刚上手跟摸清了之后肯定不一样, 若事事都让你来做, 那养这么些人有什么用处。”
梁烨学着他拢着袖子,看外面那群宫女太监四散而去,“你已经将后宫摸清了?”
“差不多。”王滇道:“不过以御书房和寝殿作划分,这周围十几座宫殿已经全都握在了咱们自己手里, 还有御膳房的人都换了一遭, 东南和西北两处是卞云心和崔语娴的地盘,目前顶多也就是安插些眼线过去,十载山一行你将禁军捏在了自己手里,崔语娴已经要睡不好觉了, 若紧接着就朝守卫皇宫的黑甲卫下手, 她很有可能撕破脸, 你武功高强寻常人近不了身,又不惧毒药, 还有充恒随身保护, 现下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
梁烨听得津津有味, 盯着他道:“不声不响倒是做了不少事情。”
“吃好睡好才有精力争权夺势。”王滇笑道:“再说攘外必先安内, 这会儿我们的内也就御书房跟寝殿这片小地方, 先搞个据点嘛。”
梁烨很喜欢他这种洒脱又淡定的样子, 而且那个“我们”极大的取悦了皇帝陛下, “那前朝呢?”
“前朝的局势就复杂得多。”王滇抽出张宣纸铺在了没放奏折的案几上,抽了只炭笔出来,“且不论梁国这乱七八糟职权不明的官制和派系争斗,单是崔语娴这几十年的经营搞出来的内朝就是个大问题,更别提她背后错综复杂的世家背景和渗透在外朝的人,若不是有闻太傅等人苦苦支撑,现在我们连上朝都支不起摊子。”
他在纸上画了两个圆,“就兵权和钱来说,大部分兵和钱都握在崔语娴手里。”
他简单明了的画了两个扇形图,“七成的军队和八成的钱都是内朝管着,咱们的兵部和户部如同摆设,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谨慎地安插了晏泽这个人,牢牢盯着兵部和户部,就连闻太傅都被掣肘得寸步难行。”
王滇又在纸上画了个三角形,“我们要搞无非兵钱权三样,兵权前朝大将都被散于朝,最主要的南北二军,南军是三朝老将焦文柏,这老大爷不问朝政,只管守边疆,威望颇高,崔语娴至今没敢动他,也是靠着他南赵和东辰没打过来;而北疆如今的统帅是崔语娴的亲侄子崔锦,去年刚把魏万林给替下来,这人是个酒囊饭袋,再不把魏万林弄回去,楼烦打过来也就一年半载的事。”
梁烨垂眼看着他画出来的凌厉线条,默而不语。
“钱这个事情我们要夺恐怕不容易,前面我想利用许修德探一探崔语娴的底,她却十分沉得住气,去夺内朝的钱不仅费力还耗时间,而且有你那一山洞的金银打底,赚钱不是件多难的事情。”这话王滇说得自信,毕竟他就是跟钱打交道,一脑子赚钱的主意,他还真不怕这个。
梁烨看着他把细长的炭笔点在了第三个角上。
“搞权就是搞人,这也是我们现在唯一有优势的一点,就算崔语娴现在甚至连科举选人都想插手,搞出了荀曜舞弊案,我干脆就废了这次科举,重新再考。”王滇看着他道:“十载山一事就可以看出,崔语娴没那个胆子自己做皇帝,她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皇帝来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而你最不可替代的就是出身正统,名正言顺——”
“兵权太远,唯一急的就是北军换帅之事,且战场上瞬息万变,可控性太差,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把外朝的人拧起来,将吏户礼兵刑工这六部抓在自己手里,才能跟崔语娴分庭抗礼。”王滇坐在桌子上,点了点纸上的碳迹,撩起眼皮来看向梁烨。
其实就算如今两人亲密了些许,他也很难确定梁烨会接受自己进入他的夺权阵营。
诚然,他可以想方设法解了蛊虫远走高飞,但他承认自己就是个俗人,有野心有欲望,比起在这种严苛的社会制度下做个任人鱼肉的平民百姓,他更乐意选择成为一个上位者。
梁烨同他固然关系暧昧,可他在古代无所依傍,无权无势,只能攀附梁烨,就算梁烨不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哪怕进一步讲爱得他要死要活,王滇也不想靠着别人来生存。
他需要的同样是自己的不可替代性,是他作为王滇这个人的真本事,才能不被梁烨随便扔出去做个棋子或者弃子,他如今的身份就注定他必须从一开始就要成为梁烨夺权的核心成员,否则最后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要梁烨能安静地听完这段话,看到自己做出的些许成绩,如同向一个挑剔的老板展示自己精心排版的简历,而第一步就是说服老板把简历接过去。
在感情上他可以毫不退让,但在正事上,他要达成目的上位,首先就要学会向梁烨俯首称臣,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投诚。
梁烨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纸上的碳痕,勾了勾嘴角,“不错。”
王滇悬着的心瞬间落下了大半。
“但朕不喜欢你同朕说这些。”梁烨皱了皱眉,扣住他的手凑上去想要吻他,王滇坐在桌子上拿炭笔虚虚挡住了他的唇。
梁烨不满地盯着他,眉峰压得很低,目光阴沉沉的看起来随时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