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古代架空]——BY:归鸿落雪

作者:归鸿落雪  录入:01-19

  “多谢你帮我向主子求情。”充恒憋了半晌,说出来后如释重负。
  王滇正尝试将干饼泡在菜汤里,闻言混不在意道:“我不开口梁烨也不会重罚你,我就是找个机会在他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不用放心上,还挺好吃的,尝尝?”
  “…………”充恒盯了他半晌,坐在了他对面,揪了块饼沾了菜汤吃,皱眉道:“这饼拉嗓子,菜汤没主子做的好吃,也没肉。”
  饼子是粗面掺了糠,大锅菜油少得可以忽略不计,这三十多万人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粮草没运到前连这种饼子都没有,喝了半个多月的稀粥。
  还有许多百姓连稀粥都喝不上。
  王滇笑了笑,“凑合着吃吧。”
  充恒吃了两口就坚决不肯再碰,王滇泡着菜汤吃了大半块饼,营帐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震天的吼声。
  “陛下出战了!”
  “陛下出战了!”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除了紫雁城一战,陛下已有许久未亲自出战……”营帐外守帐的士兵低声交谈。
  “陛下英姿飒爽,武功高强,定然能将虞破虏打得落花流水!”
  充恒转过头,就见放在还淡定地拿着帕子擦手的王滇匆匆站起身,掀开营帐大步走了出去。
  “王爷!”
  “王爷!外面战事焦灼,还请您在营帐歇息!”守兵见王滇出来,急忙想将人劝回去。
  “王爷。”充恒跟了出来,低声劝道:“刀剑无眼。”
  “去城墙。”王滇皱起了眉,大步往前走。
  周围的士兵也不敢真的拦他,只能紧紧护在他周围。
  王滇上了城墙之后,有两个将军在上面,见他之后赶忙行礼,“见过王爷。”
  王滇依稀记得其中一个叫吕恕,示意他们起身,“陛下在何处?”
  吕恕赶忙指给他看,“王爷,陛下在前锋。”
  王滇顺着他的指的方向,将目光移向了战场。
  残阳如血,杀声震天。
  北梁玄色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数不清的士兵在荒凉的戈壁滩上厮杀,黑压压竟让人觉得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空气中都被染上了血色。
  原始的、野蛮的厮杀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演,浑厚的战鼓声在寒风中时而急促时而剧烈,身着黑色铠甲的北梁士兵同银色铠甲的东辰士兵交汇在一处,碰撞出大片的红,在王滇的瞳孔中炸开。
  他在尸山血海里找到了梁烨的身影。
  他身下的那匹花马的皮毛早已被染成了凛冽的血色,这位十分讲究的皇帝从前的武器都是精致阴毒的软剑和细刀,如今手中却握着一柄粗犷的长枪,火红的缨穗在划破浓黑的硝烟,穿破敌人的胸膛,一贯的矜贵倨傲化作了冷冽肃杀,身上的黑甲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带领着身后亢奋激昂的士兵犹如利箭,径直破开了东辰军队的防线。
  自高处俯瞰,梁烨仿佛利箭的首,被湮没在大片银甲中,隔上许久,他身后的北梁黑甲骑兵才紧跟而上。
  王滇紧张地抓住了城墙上寒凉刺骨的砖石,被粗粝的表面硌得手掌生疼。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梁烨,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梁烨一人一枪一马势不可挡,身后的追随者们士气大振,整支北梁前锋骑兵势如破竹,其他若干股队伍似乎摆出了什么阵形,硬是将东辰军队逼退了好大一截。
  王滇不懂阵法,却也直觉北梁军队这排兵布阵极其讲究,正要松一口气时,突然自东辰的银甲大军中杀出了一人,此人银甲红衣,手持双刃环刀直冲梁烨而来。
  “不好!”旁边的吕恕眼尖,一拍城墙,“是虞破虏!”
  “虞破虏不是善用枪吗?怎么用了双刀?”王滇早就听过虞破虏战□□号,也知道他最善用枪,心下疑惑。
  “王爷有所不知,虽说这兵器一寸长一寸强,长枪杀伤力最大,但这双刀用好了却能克长枪。”吕恕拧眉道:“虞破虏用的还是双刃,寻常人练不来,却正好能克陛下用的枪!”
  果不其然,虞破虏一刀格住了梁烨的长枪,另一刀直冲梁烨头顶劈来,梁烨反应极迅速,猛地向后折腰,上半身几乎侧着贴在了马身上,险险躲过了虞破虏重若千钧的那一劈,紧接着拽缰起身,手腕翻转,长枪就缠虞破虏的左手刀,虞破虏刀身被缠,果断横劈向梁烨的脖颈,梁烨趁势一躲,长枪回挑,松了对他刀身的挟制,两人骑着马错身,又紧接着出招。
  “虞破虏对长枪太了解了。”吕恕神色凝重,“陛下武功虽高,但却擅长用剑,恐怕要在他手底下吃亏。”
  王滇袖中的手骤然收紧。
  梁烨招式诡谲多变,虞破虏打法大开大合,两人接连过了近百招,依旧没有分出胜负,但明眼人能看得出,梁烨的长枪在逐渐被虞破虏的双刀压制,逼得他招式不得不变。
  梁烨罕见能遇敌手,跟虞破虏对招打得酣畅淋漓,尽管他不必恋战,但他知道王滇肯定在城墙上看着,下手便愈发狠辣起来。
  就算割不掉虞破虏的脑袋,也得断他根胳膊,拎回去给王滇玩。
  虞破虏不知道梁帝在想什么,只见对方原本冷肃的表情骤然一变,露出了个阴森恶毒的笑,他暗道不好,急速转刀,谁知对方竟将那长枪脱手而出,不顾刺向他心口的刀,带着长枪径直扎向他的脖颈。
  眼看避无可避,对方又命门大开,虞破虏鹰隼般的眸子骤然一眯,同样不怕死地撞了上去。
  只看谁的速度更快!
  眼看刀尖要刺入心口,梁烨猛地侧身收力,一脚别住长|枪往虞破虏胸口一掼,虞破虏手腕一拧,刀刃猛地划向梁烨的腰腹,梁烨压根不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细长的软剑,毒蛇一般缠住了虞破虏的右臂,狠狠一拧一抽,顿时血花四溅。
  两人同时驱马回身。
  虞破虏整条右臂皮肉外翻心血淋漓,森白的骨头依稀可见,他捂住胳膊冷冷地盯着梁烨。
  梁烨神经质地拧了一下脖子,脸上洋溢着兴奋又恶毒的笑,戏谑出声:“虞将军,你的骨头真漂亮,正适合给朕的爱妃做骨箭。”
  梁烨身后众多北梁士兵顿时爆发出狂妄的吼笑。
  “都说梁帝疯癫,依本将看,不过一卑鄙小人耳!”虞破虏冷声道:“十日之内,我必取你首级!”
  梁烨单手持长枪猛地指住他的眉心,大声笑道:“朕等着你!”
  一场突袭战,最后以东辰将领负伤撤兵而告终。
  皇帝领兵打了场如此痛快的仗,北梁将士宛如打了鸡血般兴奋,军中对梁烨的崇拜简直到了狂热的地步。
  梁烨将长|枪随手往旁边一扔,旁边的卞凤赶忙伸手接过。
  梁烨懒洋洋地骑着马向城墙,抬头看向了城墙之上的王滇,溅满了血的俊脸带着嚣张又得意的笑,学着之前王滇的动作,两指并拢覆在唇上一印,轻佻地吹向了垂眸而望的人。
  虽然不知道陛下这动作是什么意思,但亢奋狂热的将士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吼声。
  王滇迎着梁烨透着兴奋又癫狂的目光,悬着的心脏重重地落进了胸腔。
  血染红的残阳斜照在遍野横尸之上,喧闹声混杂在硝烟里径直冲向了长天。


第136章 庆功
  “打扫战场!”梁烨翻身下马, 厚重的战靴踩着血水而过,大步跨进了城门。
  “是!”卞凤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眼睛里的崇拜丝毫不加掩饰。
  梁烨丝毫没注意身后的人, 在一众行礼声中快步上了城门楼, 正好撞上下来的王滇, 眼神瞬间炙热得仿佛要烧起来,长臂一伸, 隔了四五个台阶径直将王滇拽下来压到了墙上, 扣住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充恒躲避不及,眼睛瞬间受到了刺激,猛地转身拦住了企图下楼的吕恕等人,冷声喝道:“回去!”
  虽然莫名其妙, 但充恒是梁烨身边的人, 吕恕等人不敢得罪,只能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城墙上。
  王滇听见了充恒的声音,推了梁烨一把,梁烨却愈发不知收敛, 顶着满脸血目光阴鸷地盯着他, 膝盖强硬地抵开他的双腿, 哑声道:“真想在这里艹了你。”
  王滇被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和烟硝气熏得头疼,闻言扯了扯嘴角, “你他妈试试。”
  梁烨周身的煞气还没来得及收敛, 呼吸都带着血的滚烫, 他死死盯着王滇的眼睛, 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两遭, “我厉害吗?”
  “……厉害。”王滇压着怒意笑道:“特别厉害。”
  梁烨嘚瑟地扬了一下眉毛, 手掌压住王滇的后颈吻住了他的唇, 肆无忌惮地在里扫荡了一圈。
  王滇脸上衣服上都沾了血,那味道让他之前吃的东西在胃里翻滚,他冷漠地推开梁烨,“够了。”
  城墙上适时传来充恒剧烈的咳嗽声。
  梁烨不满地轻哼了一声,狠狠地往他腰上摸了两把,拽着他就要上去。
  “像什么样子。”王滇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低声道:“我先回营帐。”
  说完,也不管梁烨如何不满,径直下了台阶。
  梁烨知道他怕冷,在他营帐里放了好几个暖炉,王滇将身上沾了血的外袍扔到了榻上,拿着湿帕子擦掉脸和脖子上的血,闭上眼睛还是战场上血色的阴翳。
  以及梁烨不要命用心口冲向尖刀的瞬间。
  胃里开始绞着疼了起来,手中的湿帕子被攥得死紧,王滇咬住了牙根强行稳住了呼吸。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破碎模糊的画面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定格在寿宴时梁烨被一箭穿心的画面上。
  愤怒,心疼,还有不甘和浓重的恨意将王滇整个人都湮没了进去,他仿佛一个溺水不得出的病人,窒息感和濒临死亡的恐惧编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沉沉地压在了水底。
  “……凭什么……死得是我?”
  被攥紧的湿帕子里洇进了鲜红的血,王滇冷冷盯着那只骨节泛起青白的手,用另一只手艰难地覆了上去,强硬地用尽力气将它掰开,眼底溢满了潮湿的阴霾。
  “没死……梁烨没死。”他一遍遍地向自己重复着这句话,四肢百骸都传来令人惊恐和无法忍受的疼痛,低低的吼出了声:“没死!”
  锋利的短箭深深地扎进了棉被中。
  王滇满头冷汗,粗喘着气,盯着那支离手掌不过寸许的短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他才抖着手将那支短箭拔出来放回了袖箭筒里,伸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
  打了胜战自然要庆功。
  漆黑的天幕下,篝火燃得热烈,士兵们聚在一起难得吃上了肉,激动得大吼大叫,吵闹非常。
  大帐中,梁烨坐在主位上端起了酒碗,笑道:“此次胜仗,全仰仗诸位弟兄们骁勇善战,朕话不多说,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将大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虽然皇帝这么说,众位将领也不敢这么认,自然是狠狠赞扬了陛下在沙场上英勇杀敌的雄姿,全都仰仗于陛下,陛下万岁,末将必当誓死追随,天佑大梁云云,好一出帝将和气的局面。
  毕竟是在打仗,士兵一律不许饮酒,将领们喝得也只是度数极低的清酒,尽管只是清酒,皇帝老大这般夸奖,那也十分尽兴。
  王滇端坐在梁烨下首,只安静的喝着酒,有人来敬酒一概不拒,笑着喝了一杯又一杯。
  梁烨瞥了一眼,起身端着酒碗走到了王滇面前,笑道:“但归根结底,若不是丹阳王及时押送来粮草和兵器,这场仗也无法赢得如此轻松。”
  王滇端酒起身,抬眼对上了梁烨眼底直白的欲望和喜爱,微微一笑,“臣应该做的。”
  梁烨单手拿着碗,王滇双手扶碗以示尊敬,酒碗轻轻地碰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梁烨的指腹状若无意地划过他的手背,“仲清,这杯酒,朕敬你。”
  王滇抬眼看向他,笑得温和坦然,“陛下,臣敬您。”
  盛满了碗的酒被一饮而尽,因为喝得急,清冽的酒从嘴角溢出,滑过修长的脖颈,沾湿了新换的衣衫。
  梁烨眼神微暗,捏紧了手中的碗,同样一口喝了个干净。
  尽管庆功宴热闹非常,但梁烨依旧觉得又渴又饿,尚未从杀戮和刺激中平复的肠胃疯狂地想要用血肉充饥,王滇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就像是这场庆功宴最丰盛的主菜,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渴望。
  终于熬到了半夜庆功宴散去,梁烨也已经饿到了极点,他当着众将领的面回了自己的大帐,又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王滇的营帐外,挥退了守帐的士兵。
  掀开帘帐,王滇正靠在榻上看书,手边放着个碳炉在烤火,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向他。
  梁烨一时没看懂他的眼神,只觉得呼吸停滞了瞬间,沉声喊人:“王滇?”
  “嗯。”王滇使劲按了按眉心,“你怎么来了?打完仗应该好好休息。”
  “我不累。”梁烨一脚将那碍事的碳炉踢远,顺势坐在了榻尾,握住了他赤着的脚,刺骨冰凉,他皱了皱眉,将王滇的脚塞进了怀里,“你这般怕冷,怎么不知道穿袜?”
  “穿了不舒服。”王滇将手里的书合上,踩了踩他的肚子,“睡觉。”
  “我饿了。”梁烨咽了咽唾沫,握住了他的脚踝将人拖过来,欺身压上,“来吃庆功宴的大菜。”
  王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再折腾一晚上还睡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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