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蛊[古代架空]——BY:煤那个球

作者:煤那个球  录入:01-19

  段忌尘想了一想,回答得还挺认真:“没有,我师父座下只有我一个弟子,我没有其他师兄弟,过节会和家人待在一起。”他说话时,祝明珠正在拿筷子偷偷沾酒喝,被宋继言发现了。宋继言屈指在她手背上一弹,她立刻嗷了一嗓子。段忌尘顿了顿,继续道:“不如这里热闹。”
  祝明珠捂着手背给邵凡安告状,祝明辰撂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儿,宋继言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邵凡安拿手指叩叩桌子:“行了行了,时辰挺晚的了,你们吃完就回去休息吧。”他偏头看看二师弟,“继言,碗筷放下不用收拾,你带他俩回房吧。”
  “好。”宋继言应了声,起身时眼神在邵段身上轻轻一晃,便领着俩聒噪小孩儿撤了桌。
  邵凡安拿起酒坛又要给自己倒酒,段忌尘这回说什么都不肯了,站起来一把给他拦住了:“邵凡安,你再喝就真的醉了。”
  “醉不了。”邵凡安笑呵呵的,拎着酒坛在段忌尘耳边摇了摇,“你听,就剩个底儿了,不喝该浪费了。”
  段忌尘面色显出几分无奈来,邵凡安跟哄小孩儿似的,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板凳:“来来来,坐下,陪我把这口酒喝完。”
  段忌尘只好再次坐下,看着他把酒坛子里最后一点酒倒进他俩的酒杯里。
  “我师父门下四个弟子,其实没一个是正经拜师进来的,差不多都是捡来的。”邵凡安抿一口酒,眯了眯眼,“继言来的那年八岁,是跟着师父回来的。听师父说,他爹娘都是混迹江湖的人,结果出了意外,双双殒命了,只留下个年幼的遗孤。我师父一看,小孩儿可能活不大啊,就把他领回山上了。”
  邵凡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说这茬事儿了,可能是段忌尘提到他没师兄弟了吧,也可能是这点儿酒喝得确实上了头,反正回忆是一股脑涌出来了,他话匣子咔吧一打开:“你别看他现在是这个模样,他刚来那会儿性子孤僻得很,我师父把他带回来,自个儿就下山逍遥去了,山上那时就我俩,他愣是三天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还以为他哑巴。”
  宋继言小时候瘦巴巴的,八岁的孩子,警惕心却是高得很,不肯说话,只拿眼睛看来看去的,盯着人瞧的时候都不错眼珠。
  邵凡安那会儿也才十三岁,勉强长成了半大少年,也是头一回做人家师兄,有心想照顾照顾这个新来的寡言师弟,可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宋继言刚来青霄时身上是带了伤的,他学着给人家包扎,下手没个轻重,弄疼了宋继言也不怎么吭声。后来俩人相处得久了些,彼此慢慢熟悉起来,他让宋继言喊师兄,宋继言不肯,只连名带姓的叫他大名。
  之后约莫过了有两三个月吧,有天晚上宋继言趁着他没留神,自己偷偷跑下山了,他发现那时都大半夜了,外头月黑风高的,师父还不在,他挑着灯笼赶紧追出去了,沿着山路满山的找。
  后来还是在半山腰上的一个小土坑里找到的人,宋继言不小心滑到坑里去了,不知道一个人在里头待了多久。邵凡安一路急吼吼地出来找人,找到这附近时,隐约听到土坑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喊他名字。
  那土坑对成年男子来说不算多深,但小孩子摔进去就爬不出来了,邵凡安都不知道当初哪儿来的力气,翻下去又翻上来,背后还背着自己离家出走的小师弟。
  他背着师弟一路呼哧带喘地往山上跑,吓得不行,宋继言脑袋磕碰了,流了一额头的血。那血温乎乎黏稠稠的,顺着师弟的脸颊淌下来,再渗到他后领子上。
  他背着人上山,拿了所以能找到的银两,又一口气跑下了山,冲到医馆去砸人家大夫的门。
  “估计是那时掉坑里被吓着了,继言后来还落下一毛病,有点儿怕黑。”邵凡安回想起当年,还记着当时那股胆战心惊的劲儿,可旧事再提,现在已经能当做一件趣事了,“他脑袋上磕破个洞,大夫把他头发剪秃了好大一片,包得像颗熟透的小香瓜。”
  邵凡安想起那颗溜圆的小脑袋瓜子就想笑,端起酒杯嘬了一口,又记起来,就是这件事后,宋继言开口喊的第一声大师兄。
  他喝酒喝得浑身暖乎乎的,继续接茬儿闲唠:“明辰明珠他俩是五六岁时在街上遇到的,那年我和师父一起在山下办事,明珠那丫头不知相中了我师父哪一点,领着明辰死活非要跟着,轰都轰不走,师父没招儿了,就把他俩顺道儿带回来了。”
  祝明辰和祝明珠是龙凤胎,岁数一样,拜师的时候不好分前后,后来还是邵凡安给出的主意,让祝明珠做了小师妹,上头有三个师兄护着,以后一定没人敢欺负。
  “不过其实也没人敢欺负她。”邵凡安就笑,“这丫头机灵得很,不出门惹事儿,我这个当师兄的就得烧高香了。”
  他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他说着话,段忌尘在一旁就安静听着,听得还挺仔细。
  邵凡安这一通儿讲完自己也愣了,失笑道:“欸?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段忌尘抬眼看着他,郑重其事地道:“我知道了。”
  邵凡安攥着酒杯,有点儿纳闷:“你知道什么了?”
  段忌尘没答话,起身拉了拉邵凡安胳膊肘:“走吧,夜深风凉,我送你回屋歇息。”
  “我这儿还差一口呢。”邵凡安不肯走,还把没喝完的酒杯举给他看。
  段忌尘接过他手上这小半杯酒,一仰脖,干了,完事儿一撂空杯,又端起自己那杯,咕咚咕咚一口闷了。他这两口喝得急,酒劲儿辛辣,呛得他直蹙眉。
  他捂了捂嘴,咳了一咳:“这下没了,走了。”
  这回邵凡安总算没理由赖着酒桌了,被段忌尘连扶带牵的拉起来,一路送到了屋外。
  “不用扶,没醉。”邵凡安在门口还言语呢,“又没喝多少。”
  邵凡安不让扶,段忌尘就在旁边一步步跟着。他看看邵凡安泛红的脸颊,忍不住道:“你脸都喝红了。”
  邵凡安瞥他一眼:“这叫上脸不上头,再说了——”他话说一半,忽然探身凑到段忌尘身前,两人面对着面,离得很近。
  段忌尘后背立刻绷紧了,本来脸色如常的,结果愣是让邵凡安两下给盯红了。
  邵凡安哈哈大笑:“再说你不也喝得脸红扑扑的。”
  说完邵凡安转身进门,段忌尘在门外稍稍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邵凡安扯松了领口,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怎么?”
  段忌尘道:“你身上有酒气,我给你打水过来,你擦洗一下再睡。”
  “有吗?”邵凡安扯着领子闻了闻,“没有吧。”他撩起眼皮看看段忌尘,“你鼻子这么灵,是不是属小狗的?”
  段忌尘抿抿嘴,拼命板起脸蛋儿,像是想撑起气势来,无奈脸色有些红,语气也透着几分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的意思:“邵凡安,你不许耍无赖。”
  邵凡安确实是有点微醺的样子,抱着胳膊歪头靠在一旁的柜门上,眼睛半眯起来,还笑得半弯:“可不是么,你就是小狗,你是段小狗。”
  段忌尘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瞪圆了看着邵凡安,眨了眨,又眨了眨。他脸一下子红得不行,往前走了一步,抬了抬手,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最后又撤后一步,眼神飘到一边去,留下一句“你先不要睡”,然后就扭脸跑了。
  他说不要睡,邵凡安合衣坐在床上,本来是没想睡的,可屋里太暖和,他酒劲儿一股脑的往上涌,困意拱得眼皮子实在撑不开,他便迷迷糊糊地歪在床柱上合上了眼。
  晕晕乎乎间,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半梦半醒的,忽地察觉到有一只凉凉的手轻轻摸了摸他脸颊。
  他脑子还没睡沉,可眼皮却沉得很,他一时半刻地没睁开眼,然后就感觉嘴唇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他激灵一下,这回挣扎着撑开眼,眼神一聚焦,他脑子里轰得炸开了花。
  “你——”他猛一下避开,这回不光彻底清醒了,酒都吓退了一半,“继言??”
  宋继言一言不发地站直了身子,静静立在床边,神色隐忍。
  邵凡安惊得魂都飞了,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门口忽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邵凡安循着声儿,本能朝门口望去。门外泼了一地的水,掉落的木盆还在地上打着圈儿的转悠,一道花白的影子倏地一晃,邵凡安什么都没看清呢,段忌尘已然冲进屋里,迎头朝着宋继言击出一掌。
  宋继言早有防备,登时后撤半步,闪身避过攻击。
  段忌尘脸色黑得吓人,急攻而上,宋继言迎身反击,两人紧紧盯住对方动作,一招一式间,迅速打成了一团。
  邵凡安太阳穴直突突,急吼吼地站起身来:“打个屁咧!”
  他本想伸手拉架,刚上前一步,段忌尘刚好侧身横踢一脚,宋继言翻身躲开,俩人翻飞的衣摆糊了他满脸,他火气腾地起来了:“你俩有完没完了??”
  那两人拳脚相向,明显是打得上了头。段忌尘起手掐了个字诀,身前冒出黑烟。
  这是要动真格的,召狼影啊!
  邵凡安怒吼:“段忌尘!你敢!”
  段忌尘横眉竖目地朝他看过来,眼尾都气红了,手上还是停了动作。
  宋继言抓住段忌尘这一瞬间的迟疑,从腰间抽出防身用的软刃剑,斜劈而去。
  段忌尘反应很快,单手抓起板凳挡在身前,可那软刃剑剑身极韧,剑尖顺着力道往内侧弹了半寸,他一边的脸颊上顷刻间见了红痕。
  “宋继言!!”邵凡安这回是真急了,上去就踹了二师弟小腿肚子一脚,“你有个轻重没有?!”
  宋继言被踹得晃了下身体才站住,拎着剑的手垂下去,邵凡安这才看到他的软刃剑没脱软壳,没亮刃。
  邵凡安叉着腰杵在俩人中间,左边看一眼右边看一眼,脑瓜子气得直嗡嗡。他最后转向段忌尘,目光在对方脸颊上停了片刻,确认脸上红是红了,好像还有些肿,但幸好没见伤口。
  他收回视线,对段忌尘道:“你出去一下。”
  “我出去?”段忌尘显而易见是气得不轻,嘴唇都有点儿抖,“那他呢??”
  邵凡安眉头皱起来:“你先出去。”
  段忌尘胸口大起大伏了两下,看着邵凡安咬咬下唇,又恶狠狠地往他身后瞪了一眼,带着火气儿摔门走了。
  邵凡安转过脸来,看了宋继言一眼,然后把刚才被祸祸得东倒西歪的椅子扶起来,长腿一伸,抱着胳膊往上头一坐。
  宋继言脚下挪了半步,他立刻道:“你别动,就站那里。”
  宋继言眼皮垂下去,脸也垂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宋继言,你自己说,你怎么回事?”邵凡安本来是被酒意醺得迷迷瞪瞪的,脑子沉得很,结果被师弟这猛一下的吓了个半死,然后又被打起来的俩人搅得鸡飞狗跳的,他现在脑仁都涨着疼。
  宋继言站在那里不说话。
  邵凡安看他这幅样子就想起他刚上山那会儿了,不爱说话,但心事很重。邵凡安顿了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道:“宋继言,你现在不肯说,以后干脆什么话都不要再和我说了。”
  宋继言又静了半晌,抬起眼,忽地提起另一件事:“大师兄,那两年里……段忌尘的确用传音炉发过很多口信儿过来,都是给你的,我看到了,但是没有告诉你。”他眼底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涌动着,“你当年说过,你不喜欢他,你不想再见到他,你是在说谎吗?”
  这话一出,邵凡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词穷。
  他那时说的不是谎话,可他不知要如何告诉自己师弟,世事无常,人在变,人的心境也是随时在变的,不论结果如何,都是他的个人选择,宋继言在这件事上于情于理都不该瞒着他。
  宋继言问他:“你可还记得那位李姑娘吗?”
  这一句问得突然,邵凡安听得一时怔住。宋继言观他神色:“你不记得了,大师兄,这才过去六年,你已经不记得她了。”
  六年……六年前,姓李的姑娘……
  邵凡安紧着琢磨,脑海里倏然闪过一张脸。他想起来了,是山下裁缝铺李老板家的女儿!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宋继言为何忽然提到人家姑娘了。
  他十六岁那年下山给师弟妹们赚伙食费,一开始也没跑太远,就在山下的福云镇里做做短工。他那会儿岁数虽然小,但脑子活泛,干活也利落,在镇上的裁缝铺里断断续续帮过半年的忙,裁缝铺的李老板对他赞不绝口的。后来他岁数大了些,赚钱的门路也多了,就不再做短工了,而是四处跑,有时候会在几个镇子里往来奔波的,做做走货生意,也给李老板供过稀罕布匹。
  那李老板家有位闺女,不光长得貌美,人还能干,把她爹的店铺生意打理得有条有理的。可惜人太漂亮也不太好,有时候会吸引些街痞子上门骚扰。邵凡安和李姑娘也算相熟,也会拳脚功夫,就不止一次的帮过忙。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没过两年,那李姑娘自己登山门来了,说是要提亲,提自己的亲。
  邵凡安那年才一十九,平时再机灵,遇见这场面也是懵了的,那李姑娘和他同岁,人敞亮得很,笑着问他愿不愿意去做上门女婿。那时师父不在山上,就三个师弟妹躲在门后偷偷地瞧。
  他后来自然是红着脸给回绝了,李姑娘没再说什么,怎么上的山,就又怎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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