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想了想,摇摇头,手指抚摸过茶盏的边缘,被升起的热气熏得指尖微微发烫。
顾锦:“下次再说吧,离的合欢派这么近,以后还有机会。”
花无欢不再多说什么,酒楼人多,估计菜还需要等一会,二楼的人比一楼少了许多,倒是难得的清净,他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这个角度看过去,倒是能将整条街的景色净收眼底。
街上的人依然很多,两边是卖着各种吃食和小玩意的摊子,中间就是来往不息的人流,摩肩擦踵,这么看下去更能感觉到今日的人究竟有多少。
只是这随意的一瞥,花无欢发现人群中有两个年轻的男子牵着手走着,就像他和师尊那样,不过说是牵着手也不对,更像是前面年纪稍小的少年拉着身后的人往前走,不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都想挤上去看看。
俩人转了个方向,花无欢更能清楚地看见他们的脸,那是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相貌,被拉着的男子脸上没有半分不耐,处处都透露出对少年的宠溺与温柔,少年拿起狐狸面具戴在脸上,对着身后的男人笑的开怀,很快就买下了这个面具,继续拉着手往前走去。
即便不去看,花无欢也知道那个杜老板是谁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花无欢不由得笑了。
顾锦看着小徒弟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忽然就笑了,不由得有些好奇朝着窗外看去,但除了一眼看不到边的人流外,什么也没有发现,再朝着小徒弟脸上看去的时候,发现那抹笑早就没了,一闪而逝,好像是他眼花了一般。
顾锦正想问,但小二已经端着菜上来了,有荤有素的摆满了一整张桌子,早就超过了俩人能吃的量,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经知道这顿饭不吃到两人扶着墙出去是解决不完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说书
但到最后都没能吃完,实在是太多了,顾锦揉着肚子消化的时候还不忘想着,下次再给小费的话,绝不能给这么多了,这是准备活活把他们撑死的节奏啊。
下楼的时候他们还看见了小二,见他们要走,小二还殷勤的将他们送出门,看来即便是点了这么多菜,但最后剩的银两并不会少。
本来是打算吃完就继续出发的,但看着街上的人少了许多,两人就决定在街上随便走走,消消食再继续赶路。
现在刚过正午,即便天气转凉,但中午还是有些热的,正好前面有个茶楼,刚吃完饭是吃不下东西了,但喝点凉茶什么的消食降火还是不错的。
出来玩嘛,除了走不就是吃嘛,刚离开酒楼,顾锦就拉着小徒弟进了茶楼,好在现在大家都奔着吃饭去的,来喝茶的人不多,大厅中只有寥寥几桌,寻了个偏僻的位置,点了壶茶和一些酸甜的果子,等上来后就开始慢吞吞的磨着牙消磨时间。
大厅的正前方还放着一张桌子,一位老者坐在后面,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想来还有说书的节目,不由得来了兴趣,等着老者开始。
底下的人虽不多,但老者也没有休息很长时间,茶盏递交给旁边的小厮,整了整衣衫,忽的一拍醒木,顿时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老者说的都是和合欢派有关的传说和事迹,这里距离合欢派最近,各种传说早就耳熟能详,甚至还是很多孩童的睡前读物,但老者说的又有些不一样,虚虚实实的交织在一起,声音又是抑扬顿挫,十分有代入感,连顾锦都开始怀疑合欢派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但很快老者话锋一转,说起了其他的事情,顾锦也没仔细听,倒是过了一会忽然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来了精神,但小徒弟就在面前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耳朵已经悄咪咪的竖了起来。
说书人:“……且说那合欢掌门,天资聪颖,姿容绝佳,自有风华绝代之色,但没想到的是他新收的徒弟不论是天分还是姿容都在他之上,那合欢掌门竟对他一见钟情,可他徒弟却因师徒之恋有悖人伦一再拒绝,结果合欢掌门恼羞成怒,逼迫着徒弟与其交欢,索要无度,据说他那位徒弟曾经七天都没有从屋里出来过,再出来时都是面无人色,站也站不稳。”
顾锦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好在小徒弟躲得及时,没有溅道他身上,倒是把自己呛了个难受,连忙拿个帕子在脸上胡乱一擦,抬眼看了看周围,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还在老者那,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顾锦:“为老不尊,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净胡说。”
顾锦的脸通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但对上小徒弟憋着笑的神情时,顾锦就知道自己是又气又羞,气可能占得位置更多些,因为他说的完全就是个反的,且不说他的体力能不能来上个七天七夜,就算是那个索要无度、欲求不满的人绝不会是他,绝不可能是他!
顾锦:“你要是敢笑出来,我就跟你断绝师徒关系!”
顾锦低声怒道,花无欢立刻抿紧了嘴,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要不是这个师尊头衔还尚有余威,顾锦想就算他现在在自己面前捧腹大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老者见底下的反响还不错,于是继续往下说着。
说书人:“可他徒弟自有一身傲骨,即便被合欢掌门夺去了清白之身,也不肯向他屈服,合欢掌门对他反而更是变本加厉,各种花样层出不穷,逼着他就范。”
顾锦捂着嘴无声痛哭,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再看小徒弟,反而露出了一脸思索的模样,显然是在想着这所谓的花样究竟是些什么,顾锦心中警铃大作,厉声道。
顾锦:“你想都别想啊,你要是敢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翻脸给你看啊!”
花无欢脸上稍显遗憾,但还是不肯放弃。
花无欢:“会很舒服的,师尊真的不试试?”
顾锦:“不可能,你试过啊?”
顾锦直接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花无欢见状,只好暂时的放弃了这个想法,但等到老者再度开始的时候,顾锦又悄悄的将手放了下来,他非得看看自己在这些人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形象,气死个人!
说书人:“而后论剑大会之时,合欢掌门不肯将他一人留在合欢派,便也随身带着,结果怎么着,论剑大会就在人家剑神谷的地盘上,合欢掌门的徒弟阴差阳错的和那位少谷主见了面,都是英年才俊,相貌出众,再加上合欢掌门的徒弟早已被调教的娇媚入骨,剑神谷的那个雏儿哪见过这样的美色,当即就被勾了魂,说什么都要将人留下。”
这一回轮到花无欢脸黑了,顾锦笑呵呵的看着小徒弟阴郁的表情,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吸溜了一口茶水,连这种粗茶喝着都是甜的。
说书人:“但合欢掌门何许人也,早已将他看做自己的禁脔,见他动了心思,勃然大怒,不顾论剑大会上那么多人看着,直接将人带回了合欢派,关入了地牢中,肆意玩弄,这一关就是五十年,谁也不给见,那少谷主登门多少次都不得见他一面,甚至还被合欢掌门一剑打下山去,这才消停。”
花无欢听到这已经失笑,这五十年的时间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最是清楚,结果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反而让花无欢觉得自己精分了。
但这一回,花无欢却没听到师尊崩溃的怒吼声,不由得看了过去,只见师尊像是发着呆一样,神情有些恍惚,片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花无欢道。
顾锦:“他说了这么半天,有一句话是真的,你走后夜辞朝的的确确来过合欢派,虽然是来找我的,但问的都是你的消息,最后也是我一剑将他打下了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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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脚把你踢下山
茶馆的大堂很吵,早就过了饭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想着吃完饭过来喝点茶解解腻,顺便再听听说书打发时间。
花无欢随手布下一个结界,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阻拦了外界的视线,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花无欢其实对夜辞朝来合欢派这件事心中还是有些触动的,毕竟他不在师尊身边,要是夜辞朝对师尊做些什么的话,虽然他相信师尊不会被他轻易蒙骗,但一想到他总是惦记着师尊,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但一听师尊说他是来找自己的时候,花无欢倒是诧异了一下,但也就一下,没多少好奇,心里是淡淡的,只是见师尊这么紧张,又是欲说还休的,还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看观察着他的表情,花无欢顿了下,还是顺着师尊的话,满脸好奇的问道。
花无欢:“他来找我做甚?”
顾锦见小徒弟的神情还算是平常,没有因为提起夜辞朝而露出半分异样来,这才稍微松口气,一边在心里阻止着话,一边道。
顾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大概你走之后的第五年吧,我当时应该是正准备出门吧,结果就听着弟子前来禀报,说剑神谷的少谷主有事相见,然后我就去了,我是带着好几个弟子一起去的啊,不止我一个。”
其实顾锦已经记不太清当时的细节,但见到花无欢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着的危险的光时,求生欲忽然间就上线了,脑子转的飞快,一想到这个小细节就赶紧说了出来,这才见到小徒弟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玛德,该吃醋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卑微啊。
当时顾锦还记得自己为了避嫌,没有让夜辞朝到留仙峰去,而是安排在了栖鸾殿,等他到的时候夜辞朝已经在殿内,还是五年前匆匆一别时见到的模样,但看着又和那时有些不同,但顾锦也没心情细看,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不要耽误自己去干正事。
顾锦:“不知少谷主前来有何事?”
顾锦坐在主位上,直截了当的发问,夜辞朝不言,而是扫了眼他身后的几个弟子,顾锦挥挥手让他们退下,等到大殿无人之后,夜辞朝才看向顾锦,眼神沉稳而锐利。
夜辞朝:“我是来问合欢掌门,花无欢是不是还有机会出来?”
顾锦:“进了魔族的人,何来重见天日的机会。”
顾锦冷笑一声,施施然的饮茶,像是毫不在意这句话,又像是早就忘了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是死是活早已勾不起他心中半点波澜。
夜辞朝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抹薄怒,剑神谷的少谷主一向冷面冷情,从不喜怒于形色,甚少将表情表露的如此明显,顾锦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又不知道是真是假,于是直接试探道。
顾锦:“我徒弟现在生死如何,以后能不能出来这些事与少谷主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少谷主的反应未免有些大了。”
夜辞朝:“他是我的朋友,我怎可能不管他。”
夜辞朝已经冷静了下来,恢复成原来那样面无波澜的冰冷模样,仿佛之前的失态只是一个错觉,是顾锦自己眼花看错了。
顾锦不动声色的饮着茶水,心里的烦躁已经渐渐的升了上来,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顾锦:“少谷主若是无事的话,我可以安排弟子陪你在合欢派上逛上一逛,我还有其他事,就不奉陪了。”
茶盏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里面的茶水洒出来一些,落在桌子上形成一小块水渍,清晰地倒映出顾锦藏着怒意,毫不留情送客的冷漠模样。
夜辞朝并没有动作,和坐在主位上的顾锦遥遥对视着,目光相撞之时,空中仿佛有刀刃撞击的铿锵之音,硝烟四起。
顾锦:“那是我徒弟。”
狂风四起,将帷幔吹的高高鼓起,上面的暗纹随着鼓动而变换着不同的形状,像一张张狰狞愤怒的鬼脸,顾锦盯着夜辞朝,一字一顿的说着,屋内的风不停歇,将桌上的花瓶咕噜噜的吹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夜辞朝:“他既是你的徒弟,你在他离开之后为何一点不去寻他?即便他去了魔界,你就不想着将他救出来吗?难道真的让他在魔界中待一辈子?”
夜辞朝:“我从前听说合欢掌门生性薄凉,原先以为外界传言有误,没想到传言不虚,花无欢一腔深情竟错付给你这样薄情寡义之人,他若是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年自己识人不清,所托非人!”
屋内的风顿住,吹起的帷幔慢慢地瘪了下去,只剩下轻微的晃动,大殿内所有的摆设被吹的乱七八糟,只有地上的花瓶碎片仍在,将上面描绘着的茶花图样从中间碎开,裂成细小难以拼接的碎片。
顾锦:“薄情寡义,所托非人?呵,你当真是为他感到惋惜,还只是在想,要是能亲手将花无欢救出的话,等他看清我渣男薄情的面目,自己再趁虚而入,加以安慰,等到他发现你的好,认定你才是真心待他的人,这就会离开我,说不定还会选择和你在一起了,对吧?”
顾锦缓缓走到夜辞朝的身边,夜辞朝僵硬的站在原地,既有龌龊心事被揭穿的恼羞成怒,又有对合欢掌门一语中的的震惊和恐惧,种种情绪在心中杂糅在一起,即便合欢掌门现在站在了眼前,也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然后,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合欢掌门毫不留情的将他扔下了山,但下手多少还是克制了些,夜辞朝狼狈的落在合欢派山脚之下,身上伤口虽多,但都不是致命伤,据弟子说,他在山脚下朝着山顶看了许久,直到夜色渐渐深了下去,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