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忧,静待救援。”
他心中一喜,知道是暗卫找到自己了,正想去窗口找一找他们的身影,忽然想起来什么,立刻走到油灯边,将纸条烧了个干净,处理了灰烬之后,将一切都整理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一百四十一章追杀
“陛下……有个坏消息,裴容白跑了!”
“什么!”小皇帝猛然阴沉下脸来,剑眉紧蹙,他双眸阴鸷地望着殷千盏派来的人,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问道,“跑去哪里了?殷千盏是干什么吃的?抓进天牢都能让人跑了!”
那人忙低下头去,不敢触碰皇帝的目光,恭敬道:“楼主已经亲自带人去追了……关押裴容白的地方,落下这件东西,楼主让小的交给陛下。”
他说着,上前两步,双手举过头顶,将东西呈给皇帝。
慕千胤往他手心里看了一眼,却是一块玉佩,玉佩上刻了蛟龙戏水的图案,他的瞳孔突然瑟缩了一下,伸手将玉佩抓在自己手里,脸色变得越发阴沉难看——
这块玉佩,是他父皇在世的时候,赐给裴容白的,当时裴容白正在给身为太子的他授课,他父皇在一旁观看,想看看裴容白教的如何,后来觉得很满意,就当场把玉佩赐给了裴容白,并说:
“裴卿,你要好好辅佐胤儿,朕若是去了,这江山就要靠你来扶持了……此玉便是你与胤儿师生的见证,一日为师,终生以师礼相待。”
可以说,这块玉佩是他和裴容白师生情的见证,而裴容白人走了,却将玉佩留了下来,分明是要和他恩断义绝!
“呵?你有什么资格与我恩断义绝?”慕千胤说着,对眼前人道,“知道了,你叫殷千盏将他的去向告知朕,朕要亲自去抓他回来!”
“是!”
慕千胤望向手中的玉佩,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讥诮道:“父皇太过仁慈放纵,才会被人下毒以至英年早逝……他只知宽容忍让只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却不知,放虎归山,养痈为患的道理……古今功勋卓越的帝王,哪一个不是踏在尸体和鲜血上一步一步走向王座的?”
“啪”一声,他展开手心,手中那块玉佩,竟生生碎成了几片。
……
京城郊外。
“陛下,帮助裴容白逃跑的,是他的暗卫和相国寺的明空和尚!”殷千盏骑在马上,一边纵马向前,一边对着慕千胤禀告道。
此时的慕千胤一身便装,亦骑在一匹棕色的马上,他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阴郁,眸中尽是杀机:“现在他们往哪里去了?”
“有人回来禀报,说他们一行人往卫城而去,像是想进入卫城之后,入海出逃……”
入了海,朝廷的人就再也追不上他们了,而且最后到底是下江南还是直接去扶桑,就不得而知了。
慕千胤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面上更加难看,连语气都如同裹挟着刀子的寒风一般凛冽:“那你的人呢?”
“我派人去堵截他们了,想必此时他们会发现前路不通而往其它方向逃窜。”殷千盏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什么,叫道,“不好,乔松玉那边人手少了,裴容白会不会让人去救他?”
“裴容白又怎么会知道乔松玉被你带去哪里了?”慕千胤不耐烦地质问道,“即便救走了又如何?一网打尽便是了!”
殷千盏默然无言。
两人骑着马在山脚下疾速飞驰,身后跟着同样骑马的一百多个武艺高强的羽林军——他们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如果裴容白活捉不着,便要将他就地处决!
反正到时候人都死了,怎么死的,还重要吗?
两人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突然前方有人来报说:
“裴容白等人被我们堵在山谷里了!”
慕千胤和殷千盏大喜,立刻快马加鞭往前方赶去。
过了约莫七八里地,果然远远看见有个山谷,两面都是山,中间狭窄,大约仅容四匹马并行而过,非常险要。而山谷前面和后面骑着高头大马服装统一的,都是殷千盏的人,大概有五十多人,中间被两面夹击的,便是裴容白一行人了。
慕千胤见状,唇角扬起一丝快意和冷漠的笑容,夹了夹马肚子,径直往前走去。随着距离的缩短,他便渐渐看清楚了被迫挤压在中间的人是谁了——
裴容白和乔松玉共乘一匹马,乔泽玉和明空共乘一匹马,还有乔戎玉单独一匹马,别的,还有五六个暗卫,但总的人数非常少,远远不及他们的人数。
殷千盏的人见殷千盏和皇帝来了,纷纷让开一条道,让他们往前走一些。裴容白等人显然也发现他们来了,面色俱是一变。
“裴先生,别来无恙。”慕千胤语气平静地说着,面色的笑容却带着嘲弄。他往裴容白身上一打量,见裴容白只在囚服外随意穿了一件外衣,头发蓬乱,样子十分狼狈,不由地嗤笑一声道,“没想到裴先生也有这样一天……倒是明空大师,你一个出家人,为什么掺和朝廷之事?”
“陛下别来,我就无恙。”裴容白亦平静地笑着,面上从容不迫,一点都没有被人追杀面临生死关头的落魄与惊恐。
一旁的明空冷冷看他一眼,单掌竖胸前,道:“我佛慈悲,贫僧只是救该救之人。”
“明空大师身手了得啊,连天牢禁地,都能来去自如。”慕千胤嘲讽地说着,又看向乔松玉,正想说什么,却见乔松玉先开口了:
“慕千胤,你这人真是无情无义至极!容白以前如何对你,你难道一点都不感恩吗?”
慕千胤听了他的话,却只是平静地嗤笑一声,并不为所动:“乔三公子如此天真,大约也是少不更事的缘故……你知道我父皇是怎么死的吗?”
众人皆是沉默。
“本来有大臣劝他对慕承安斩草除根,可是他念及兄弟情义,没有动手,还宽仁以待,结果如何呢?慕承安买通了他身边的人对他下毒,毒下得很少量,太医也不知道是中毒,只以为父皇是感染风寒后来病情加重才驾崩的……母后告诉了我真相,并且告诉我——只要是帝王,就绝对不能有一丝的感情,这些感情,都是一把一把杀人的刀!”慕千胤说着,俊美的脸上变得狰狞与冷峻,又带着一丝疯狂,即便隔着几十步的距离,也令人感到了压抑和凝重。
此时山谷中刮起凛冽寒风,一声鹰啸划破山谷的寂静,却衬托得这山谷越发的萧瑟苍凉。
第一百四十二章请君入瓮
“呵呵。”乔松玉首先嘲讽地笑了一声,声音不轻不重,对着慕千胤说道,“因为慕承安,所以你就认为世上不会有人真心待你,人人都觊觎你那皇位吗?”
“难道不是吗?”慕千胤挑眉反问,又看向裴容白,似笑非笑地问道,“裴先生做这丞相,难道不是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和这滔天的权势?若不是朕,你连乔三公子都未必娶得到!”
“你错了。”乔松玉敛去笑容,肃然道,“容白若真的贪恋权势富贵,有一丝利己之心,就不会主动去背负奸臣权臣的名声,就不会带着我去宁海府,为你去查什么倭寇,还替你去涉险……你的这些说辞,只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慕千胤,我瞧不起你,你不过是一个为了权利欲望可以出卖自己良知和真心的可怜虫罢了!”
“松儿不必与他多说。”裴容白伸手搂住他,止住了他的话,又抬头对慕千胤道,“陛下,我故意扔下玉佩,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见了玉佩,念及昔日那一丝师生情谊,放我走,只当没有裴容白这个人,我倒也罢了。可如今……你我是真正恩断义绝了!”
慕千胤冷笑不已:“那又如何?”
“这是陛下你自己的选择,是你逼我的……”裴容白说着,伸出手来,当空击了两下掌,这分明是一个信号,慕千胤和殷千盏一怔,忽然就听见熟悉的利箭破空之声,如冬日砭骨寒风呼啸而来——
“啊!”
“护驾!保护陛下!”
两边堵着裴容白一行人的羽林军和殷千盏的人纷纷在一瞬间中箭倒下,慕千胤慌乱地驱赶着马向后撤退,一边抬头向两边山上看去,只见山间埋伏着众多黑衣人,都手持弓弩,此时正气势汹汹地对着山谷中不停攻击——
又是黑衣箭队!
“哪里走!”斜刺里突然闪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趁着众人分心对付飞来的箭镞之时,趁机一把拎起小皇帝往前飞,直将小皇帝挟持到了裴容白的马下。
“停!”裴容白伸手,对着山上的人做了个手势,黑衣箭队立刻停止了攻势。
此时小皇帝的人已经伤亡大半,连殷千盏的马也被射中,殷千盏只能跳下来狼狈地站立一旁。
此时一身黑衣的谢嘉从山上飞身而下,笑得自得地看着被挟持而愤怒的小皇帝,道:“抱歉啊陛下,虽然你我同是老师的学生,可我与你,毕竟是不一样的,恩将仇报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慕千胤怒极,双目赤红地瞪着他——自己就不该将黑衣箭队交由裴容白去布置!
挟持着慕千胤的人正是夏玄,他先前去找那些杀害江上的江湖人士为江上复仇,这两天听闻裴容白有难,才赶回来,恨极了慕千胤,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看向裴容白,问道:“主子,怎么处置这个狗皇帝?”
“不急。”裴容白翻身下马,从慕千胤腰间扯下一块令牌,直接扔给殷千盏。“去,回去放了裴家和乔家的人,赦免无罪的诏书我都写好了,招贤馆的章也盖好了,你去盖下玉玺印,然后昭告天下,做完了,再来换你的陛下,当然,你也可以生出别的心思,你大可以试试。”
慕千胤一凛,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裴容白的计——他怎么可能丢下自己的父母和岳父母管自己亡命天涯呢?他扔下玉佩假装逃走,只不过是为了引诱自己出来追击他,然后特意找了个地形便利之处设下埋伏,只等着自己钻进圈套来!
而他特意叫殷千盏去,为的就是挑拨离间,让他和殷千盏相互掣肘!这句“你可以生出别的心思”,慕千胤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眼中立刻杀机毕现,望着殷千盏:“你敢!”殷千盏手里捏着那块令牌,愣了愣,随即咬了咬牙,找了匹马,绝尘而去。
其余羽林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手持兵器与裴容白的人对峙着。
乔戎玉在此时下了马来,走到慕千胤面前,朝他嘲讽一笑:“陛下,又见面了。”
“滚!朕不想见到你!”慕千胤十分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脸去。
“陛下利用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乔戎玉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看着自己,黑眸中满是冷漠与凶狠,“陛下,您这不叫防患于未然,这叫将别人捧给你的真心放在脚下践踏……即便殷千盏不生别的心思,你这皇位也坐不稳——‘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你这样的学生,裴容白纵是孔子转世,恐怕也教不好。”
“放开我!”被当众捏下巴,令慕千胤十分羞恼,恨不得当场杀了乔戎玉,他大叫起来,“乔戎玉,你放开我,别让我有机会抓到你,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乔戎玉无声地勾起唇角,眼中满是讽刺:“也好,下半辈子,你就刻骨铭心地恨我,千万不要忘了我。”
他这句话虽是狠绝,但也含着几分无奈,慕千胤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却是冷哼了一声,挣开了他的手,别开了脸去。
乔松玉望着自己大哥的表情,不由得缓缓低下了头——竟有人爱一个人爱到如此卑微,得不到他的爱,连得到他的恨也好,只希望他在余生不要忘了自己……
他不禁怜悯起自己大哥,乔戎玉的这满腔深情,满腔的恨,也许慕千胤永远都不会懂,也正因为他不会懂,所以他不会心痛,不会后悔,不会知道有个人为了他在夜深人静时思念他、怨恨他,最终却选择原谅他……
也许世间的感情除了两情相悦,还有甚至更多的都是永远得不到的苦与恨。他忍不住又看向自己二哥和明空——
他恍然明白,自己二哥为什么经常跑去相国寺了。可是他二哥虽情根深种,明空又是否能投入这滚滚红尘世俗来还他的情呢?
想必这些难题,是连裴容白这样聪明、智慧的人也无法解决的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如归梦河山正文完结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如归梦河山(正文完结)
景王谋反和裴乔两家一案皆是轰动朝野,不过很快风波定下来——
景王被当场活捉之后,关了七天的天牢,最后被凌迟处死,抄家封府,但凡与景王有关联的余党,都死的死、关的关,而当时明目张胆支持他的大臣,则也纷纷被降罪,各有处置;一些暗中站队的,小皇帝为了稳定朝廷,没有发落,只是在早朝时对着他们敲打了一番。
而裴乔两家的案子,则更为神奇,刚开始小皇帝将这两家所有人都全部下了狱,可是很快又以有人诬告为由,将两家无罪释放,权倾朝野、门生遍布天下的丞相裴容白因为此事而心灰意冷请辞归乡,皇帝亦同意了其归乡养老。
朝中没有了景王和裴容白,小皇帝又重新设置机构和人员,将一切大权都收归己有,自此之后,便完全成了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君王。
江南,临安。
河坊街上有个布庄非常有名,不仅因为这家的布特别好,还因为这家的老板很是特别——这家布庄上旬的时候,是一位长相英俊、总是笑眯眯的青年公子当家,这位公子英俊潇洒,还总是一脸笑容,和和气气的;中旬的时候,便是一位长相温润、温柔儒雅的公子当家,这位公子是先前那位公子的弟弟,听说他以前还中过探花郎呢,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辞官回乡了;这两个人在店里的时候,无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喜欢去他家买布。等到下旬的时候,就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