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下多久,年迈的江阁老昏昏欲睡,于是让江袭月替他继续缠着殷墨初下棋,说是等他休息够了再回来继续杀一盘。
“怎么没见着鸦青?”江袭月一边落子一边同殷墨初闲聊。
“本王让他跟王妃去了。”让鸦青暗中跟进顾之秋,一方面可以探查到大理寺查案的进度,另一方面单独调查此事。
停尸房仵作一直在想办法完整取出死人的脏器,鸦青没有机会暗自探查,只好先回来禀报,见到江袭月也在也不便说什么,乖乖待着去了。
倒是江袭月发现鸦青回来了,看似随口问道,“鸦青,王妃姐姐查案查得如何了?”
他不好不理袭月姑娘,鸦青只好打马虎眼,转移话题,“属下不知,不过倒是见到了一件新奇的事。”
“说来听听。”
“仵作将尸体体内的脏器取了出来,听说送去了大理寺。”
江袭月一惊,手中的棋子应声而落,脸色惨白,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殷墨初给了鸦青一眼,让他闭嘴,示意江袭月的丫鬟将她搀扶下去,自己则起身离开。
不用猜也知道,会做出如此忌讳之事的人,定是自己那个不让人省心王妃,殷墨初有些头疼。
另一边,凌懿轩听完顾之秋所有的推测,沉思了一会,随后接了一句,“凶手乙可能毁了容貌亦或者长相过于平庸。”
言外之意就是长得丑嘛,顾之秋倒是疑惑了,“为什么丑?”
“医馆大夫的夫人长得漂亮的均被划了脸。”凌懿轩跟着顾之秋的思路推断,“按照你的逻辑想,很可能。”
是啊,顾之秋忽略了这么明显的地方,指尖抚过自己的脸上曾今存在过刀疤的地方,是他潜意识忽略了这一点,“没错,你说得很对,不过还有一点,凶手乙还可能被年长的女性长辈压迫着。”
这样一来更好找了,不过凌懿轩并不急着抓人,“如果想要抓住凶手甲,那这个凶手乙就更不能动了。”
“聪明啊。”顾之秋给凌懿轩点了一个赞,“只能暗中调查凶手乙,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凶手甲背后肯定还有幕后黑手,想要一网打尽就得先忍着,暗自布局。”
顾之秋对凶手的描述已经具体到这个程度了,凌懿轩很好奇,“绛王妃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凶手甲就算不是顾之秋,凌懿轩也能推测到那个地步,可以略过不谈,“单说凶手乙,身高,是根据血迹判断的,凶手甲很专业,飞溅的血迹,以及刀身甩下的血迹都很利落,所以很容易区分……”
唯独凶手乙,墙上那些扭曲不规整,有多处毛刺的血迹,只有在类似于拖把,头发之类的物品粘上血迹甩出后才能形成,大夫及其夫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不致命刀伤,就是她所为,还不小心让血沾在了头发上。
凶手乙在第一次行凶后发现头上沾着血,于是第二次注意了一些,所以第二现场这样的血迹变少了很多,结果还是沾上了,第三次要么更加注意,要么就将头发包好了,所以第三个现场没有了那样的血迹。
“她肯定在拷问被害人,到底想找什么东西呢?”
听着顾之秋的推测,凌懿轩很是认同,“也有男子身材矮小,且男子也是长发,沾上血也一样能形成那样的血迹,王妃能断定凶手乙是女子,定是与杀人方式有关。”
“你可以啊,这都能想到。”顾之秋再次给凌懿轩点赞,“若是条件允许,以后你就是神探了。”
“贫嘴。”凌懿轩伸手戳一下顾之秋的额头,“不过你的方法很新颖且很有用。”
顾之秋捂着额头,自己正被凌懿轩宠溺着,顾之秋体会到了这样的情感,像是兄长一般,“张大夫及其夫人,是被毒杀的。”
一般用毒来杀人,是凶手感觉自身处于弱势的心里导致的,女子杀人大概率会选择用毒,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们死于相思豆。”
他曾经是犯罪者,为同伙提供各种作案工具,其中当然包括毒物。
在各种各样的毒物中,相思豆是被他抛弃的作案工具之一,这里的相思豆可不是红豆,而是一种藤本剧毒植物,也是红色的小豆子,中相思豆的人死后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淋巴和脾脏肿大。
现代法医很快就能发现这样明显的毒物,所以相思豆被他排除在外了,不过古时候的人可验不出来,中毒的人不会发黑也不会使银针发黑。
男子不会用如此女性化的毒物,要折磨人有更烈性的毒物可用,且杀人方式过于小儿科,加上凶手乙的弱势心理,三者结合起来推断,顾之秋断定的凶手乙是女人。
他再次指着地图,“相思豆在我所指的这几个地区才有繁殖,更重要的一点是,直接吞咽一整颗相思豆不会中毒,必须咬碎,不是特别了解的人,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杀人,所以我推断凶手乙本人或是有亲属是这几个地区的人。”
那绛王妃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而且脏器与脖子旁肿大是相思豆中毒后的反应从未有人知晓,仵作也查不出死因,凌懿轩看着兴致勃勃跟自己讲述相思豆的顾之秋。
是出于信任才会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这些,凌懿轩很明白,所以他不打算问,甚至不会让第三人知道顾之秋对凶手乙的推断。
若是让第三人知道,绛王妃恐有杀身之祸,凌懿轩终于理解了殷墨初为啥要把王妃禁足了,王妃或许自己还没有发现,凌懿轩异常认真起来,“王妃,切记不要让第三人知道你同我说过的话,会对你不利,非常的不利,一定要好好想想,自己想清楚。”
殷墨初知晓顾之秋让人将尸首刨开后,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以凌懿轩的为人,绝不可能让外人知道是绛王妃的主意,在这一点上,他很信任凌懿轩,回到绛王府,殷墨初才将担心说出来,“知道此事之人除了你和仵作还有谁?”
“皆是凌大公子的人,而且他们和仵作都以为是凌大公子的主意,都不曾知道有王妃参与,王爷不必太过担忧,剩下的,等王妃回府,王爷可亲自去问王妃。”鸦青很乐意见到自家王爷同王妃友好相处。
王妃是个好人,而且很可爱,对王爷来说,有一个活蹦乱跳的王妃陪伴,心情也会好很多,若王爷和王妃相爱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鸦青下定决心要撮合,首先就是要互相了解对方。
王爷不主动一点是不行的,两人要多多相处,才能加深了解不是么,所以鸦青坚决不把自己查到的情况告诉王爷,王妃肯定查得更详细。
我可真是个为主子着想的好侍卫,鸦青不知不觉患上了老妈子心态。
第三十七章-无法缩短的距离
顾之秋回到绛王府,还想着白天的事,鸦青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吓得他差点一拳打过去,“王爷找我有事?”想都不用想,鸦青过来准是殷墨初找他。
“天色不早了,王妃吃过了吗?”鸦青却没有直接回答。
这倒是没有,分析完两个凶手后,凌懿轩便布置人手去了,顾之秋也便回来了,“怎么,有留饭?”
鸦青点头,“王爷特意吩咐等王妃的,请跟属下过去。”
他怎么觉得鸦青没说实话呢,殷墨初那个大写加粗的不解风情会在意自己有没有吃过饭,多半是鸦青劝的,“你也是不容易。”有那么个情商不及格的主子。
“替王爷王妃分担是属下分内之事,王妃这边请。”
顾之秋不为难鸦青,加之他也是真饿了,“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
鸦青无奈摇头,王妃依旧在赌气,他不觉得王妃是小肚鸡肠之人,会和王爷如此计较,定是王爷在王妃心中是与众不同的,虽然这个与众不同不是褒义上的。
来到膳厅,殷墨初早已坐在一旁,桌上的菜是梧叶茶楼的,在京城待了这么些时日,还真是梧叶茶楼的饭菜相对来说是最好吃的,心情不错,比中午吃的多了几样新菜式,“晚上好啊。”
“坐吧。”
殷墨初话音刚落,顾之秋就开始席卷整个餐桌了,鸦青是第一次见他吃得如此狂野,王爷居然面不改色,这是已经见过王妃狂野的模样了吗。
不错,顾之秋打了个饱嗝,殷墨初一口没吃,在一旁自酌自饮,等顾之秋吃饱后,替他倒上了一杯,“喝吗?”
顾之秋还没喝过酒,菜吃太多有点渴了,接过来就是一口干,随后彻底地后悔了。
嗓子火辣辣的,像是被烈火烘烤着,整个脸腾一下辣红,眼泪花直冒,不一会太阳穴就一突一突的跳,“这是酒吗?”跟喝毒药一样。
殷墨初替他换上了一杯茶,“不会喝还喝。”
一口气喝掉茶水,“不够,再来一杯。”殷墨初也便再替他倒上递过去。
“不够。”
反复几次后,顾之秋终于好多了,“谢了。”
递酒的罪魁祸首殷墨初,“嗯。”了一声。
这该死的礼貌,顾之秋瞪了殷墨初一眼,还不是你害的。
让鸦青把酒拿走,顺便人也别回来,等鸦青走后,殷墨初才开口,“调查得如何了?”
这是想打听消息了,舍不得龙吟剑了吧,“想知道?”
殷墨初点头。
“我的消息可不是免费的。”顾之秋才不会白给,而且这是机密好不好。
“要什么。”没想到殷墨初完全不跟他顶着来了,这倒是有些稀奇。
剑说好了等抓到人给,顾之秋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要什么,“你有什么我要什么。”
这倒是把殷墨初说懵了,“哪方面的?”
哪方面?顾之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总之都行!”
那岂不是跟没说一样,殷墨初看着顾之秋一副硬气的样子,无奈之下,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起身离开膳厅往映月榭走去。
此刻姬非月落在映月榭露台上,只见到知恨没见到顾之秋,“人呢?”
“办案去了。”知恨没好气地答道,他一点也不喜欢姬非月,太讨人厌了。
办案?姬非月无聊地靠在假山上,将手里自己曾答应过给顾之秋的画像扔在石桌上,“该不会是京城里的医馆大夫连续被灭门的事件吧,那么无聊的案子……”
哐当一声,知恨手里的小灯笼掉落在地,“再说一次,快。”
“你这小屁孩,到底怎么了?”话音未落,他一个闪身躲上映月榭房顶,一个飞身很快离开了绛王府。
顾知恨还在发愣,没一会小船靠岸的声音唤回他的神志,一声哥哥还没叫出来,看到顾之秋身旁的殷墨初,他立刻闭了嘴,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登上露台的顾之秋看着地上因掉落灭掉的灯笼,再看到石桌上的画卷,姬非月该不会来了吧,不好!顾之秋一个箭步冲向石桌,就在差一丢丢就碰到画卷的时候,殷墨初先他一步一把捞起画卷。
展开一看,并未露出任何异样,“这画上的是谁?”
“额,这个,目击证人,对,就是医馆大夫被杀案中目击者的画像,快还给我。”顾之秋上前一步,殷墨初顺手还给了他。
这个谎撒得可是漏洞白出,可顾之秋情急之下,脑子就懵了,其实就说是自己大街上买的也比撒这个谎强,真是越想越悔。
殷墨初却没戳穿他,画上面的是姬非月,他来京城了,得找个时间去会一会了。
其实就算顾之秋谎称大街上买的,殷墨初也不信,姬非月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画像四处流传。
只有一个可能,他来过绛王府,而来的目的,还不得而知,“有段时间不见,身手更轻盈了。”
“哪有。”顾之秋推开房门将画像随意一扔,扔进房内,殷墨初瞟了一眼,屋内放着已经奄掉的荷花,以及那把剑柄磨损得很明显的剑。
仅一眼,顾之秋便关上了门,“你不是想打听消息吗,我……”
顾之秋一顿,因为他的手突然被殷墨初握住,温润带着一丝暖意的指尖婆娑着掌心,连带着心脏也跟着一痒,又特么勾引我,顾之秋一把反握住殷墨初的手。
绝不被勾引,要坚定!
指腹有新出的茧,掌上也有一些,殷墨初低头看着咬牙切齿誓要把自己的手捏断却无能为力的顾之秋,“你果然不适合这个地方。”
“啥?”被殷墨初莫名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的顾之秋眸中尽是疑惑不解,抬头与之对视,见殷墨初无比认真的瞳孔中映照着自己的身影,莫名有点耳红。
顾之秋的耳朵又烧得快滴血了,殷墨初又犯规,狠狠下定决心别开目光,难道姬非月不好看吗,好看啊!对,不要被美色所诱惑,突然顾之秋想到要什么了,“我要,你的面具。”
让我看看你真实的模样,这样就……不等殷墨初回答,顾之秋已经伸出手打算取下那半张银色面具。
在指尖已经触碰到冰冷的面具那刻,殷墨初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不可。”
就差一点了啊!“那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等你不再对本王撒谎之时,面具随你拿去便是。”殷墨初松开顾之秋的手腕与之拉开距离。
一句话让顾之秋无所适从,“什么,意思?”
等待回答的殷墨初摇头不语,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法缩短,而真正不愿靠近的人不是他,而是顾之秋。
然而终究,顾之秋什么也没说。
第三十八章-殷墨初vs姬非月
月色是越发明亮了,姬非月独自一人站在高楼,手里拎着酒坛,今晚没法去找绛王妃玩,有点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