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魂丝牵梦,咒浮印生。’
强烈的魂术会让呼那策警觉,姬眠欢只伸出了七根炼化得最久最强的牵魂丝,每一根都精准地牵住了呼那策神识最关键处。
九尾狐的精神力在呼那策之上,他闭上眼,用神识悄无声息地刺穿了呼那策的识海。
呼那策无知无觉咒印浮现于后颈,他眉心微拧,但很快被来自识海的牵魂丝抹平。
姬眠欢要这颗狼的心,要呼那策信任自己。
他确实图谋不轨。
呼那策近百年没做过梦。
自父王飞升,他因突破实力郁结于心,夜以继日地投入修炼,睡觉的时间便被抹去了。
年少时他话不多,更不主动和同辈交流,多数同辈也因实力和身份的差距对他敬而远之。
妖界盛赞的狼族天骄一直以极为封闭的模式进行修炼,想必会让妖大吃一惊。
洞府一闭关便是数十年,每次一睁眼周遭的变化总让呼那策不适,他出关第一时刻就会向父王禀明自己的修炼成果。
那是他仍是少年姿态,却总是一副稳重模样,父王揉揉他的头笑说有自己在,策儿大可不必如此辛勤。
直到那日,一直压制的实力已经到了极限,父王叹口气,将禁地的密匙交给呼那策道:“从今往后,要留你一人了。”
母后飞升后,若非放不下炎地和呼那策,以父王的实力早该得证妖道飞升上界,他已压制不住修为,再留在下界反而会遭受天道的反噬。
父王一走,呼那策敏锐地察觉到炎地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起初他并未在乎,直到他第一次闭关十年,出关后发现狼十六的修为长进不大。
每只狼妖在未化形之前皆以次序命名,狼十六天资聪颖并且不似其他幼崽怕呼那策反而亲昵有加,呼那策对它便多留意了一些。
它的根骨极佳,悟性也好,若是疲懒于修炼就罢了,但那日呼那策沉眉询问狼十六,对方委委屈屈嗷呜一声,在他腿边躺下翻来覆去闹腾,显然是在反驳呼那策说它疏于修炼。
他抱起打滚撒泼的狼十六,巡视过整个炎地,才发现狼族最主要的一条灵脉开始缓慢枯竭。
族中长老不曾告诉他,只为让他安心修炼突破继承王位。
神识传承的禁地只有妖王境界才能踏入,妖王之下,闯入者肉体和神魂都将承受不住禁地威压被碾碎。
历代能够飞升的狼王都在禁地突破飞升,父王也一样。
他没能见到父王最后一面。
迷迷蒙蒙间周遭一片昏暗,呼那策昏昏欲睡。
他有些迷茫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坠了铁。
这是哪。
他想要强行打起精神,意识却涌来一阵阵绵软的精神力,催得他神魂困倦,几乎要失去所有行动力。
一双手从暗处伸了出来。
呼那策从强撑着的眼皮缝隙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双手修长秀美,连指腹都白润中透着薄红。
那双手的行为却和它秀气的外表不符。
十指缓慢地从呼那策的胸膛划至他紧实的腰腹,不轻不重地抚摸揉弄着,让呼那策忍不住向后仰起脖颈,腰间不住地轻轻战栗。
他反抗着脑中的疲乏警觉起来,扭动着想避开这双手,结果却无济于事。
脑袋昏昏沉沉,他仍警告般开口发出了微弱的狼嚎。
呼那策听到自己的声音微愣,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是狼爪。
并且还是他未化形之前,幼崽时毛绒绒的模样。
他的挣扎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那双手肆意游走过他的全身,还故意在尾巴处打转。
呼那策怒火中烧,想睁眼一口咬死这个戏弄自己的混账,却始终看不清眼前是谁。
温软的指腹摩挲着他的皮毛,随后将他抱了起来,呼那策不甘心地低吼了几声,伸出爪子抵住那人的胸膛一阵乱蹬。
力道绵软,像温顺的猫闹别扭。
那个混账像把他当幼崽一样抱在怀里抚摸,低声笑着说了什么。
什么也听不到。
他在心里咒骂,露出犬牙恶狠狠咬了下去。
只是幼狼的乳牙落在那人手臂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反倒是舌头擦过肌肤,如同轻轻舔舐。
他喉咙里发出的威胁声音有气无力,像在呜咽着撒娇。
挣扎良久都无果,神魂疲倦了下来。
呼那策认命一样躺在那人怀里一动不动,索性闭上眼闻着那人身上的味道。
一股清淡冷冽的梅香,隐隐安抚了烦躁的心,渐渐他习惯了抚摸,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甚至生出几分疲倦的困意。
待他不困了,便一口咬掉这双该死的手。
识海里的警戒削弱了。
呼那策的识海之中,姬眠欢轻轻抚摸过怀中睡得不算安稳的狼崽低笑道:“小狼,你幼时竟然这般可爱。”
作者有话说:
一些奇怪的强制爱(不是)
事不过三,这是我第三次提醒你不要站错吼!!!以后你哭着说逆了,别怪我敲你
第4章
妖月顺着青蔼徐徐陷落,从平川之上吞吐出薄红的日,虹霓霞蔚,把天上横挂的白绸俏染丽色。
清辉探进洞府,抖落空中微弱的妖力徐缓收拢聚集,凝结成极为细碎,肉眼不见的晶石掉进缝隙里。
光落到那打坐一夜的妖身上,惝恍将冰雪一样的神情也融化了几分,九尾狐睁开水润的眼瞳,翻过身仰躺着,静静望向还未睁眼的呼那策。
这匹狼面容冷峻,闭上眼后睫羽却密长,眉心微拧,格外漂亮的唇形此时抿成一条线,浑身上下都透着警戒意味。
昨夜还以为哄着呼那策卸去了第一层防备,不想他稍有松懈一瞬怀里的狼便从幼崽猛然变成成年大小,他松手不及时,被苏醒过来的狼凶狠地咬上了一大口。
识海登时荡起霸道的妖力,暴虐的罡风如同尖刀化作的浪,锐利伤人,瞬息就将姬眠欢围困,随后猛地收紧要将他绞杀,逼得姬眠欢不得不立刻退出呼那策的识海。
不知想到什么,姬眠欢眯起狐狸眼,细长唇吻微张裂开一条缝,偷偷笑了起来。
幼狼身娇体软,摸起来手感极好,便是不为了某些目的不得不让呼那策逐渐习惯自己,姬眠欢也很乐意抱着这狼搓揉一夜。
何况,识海之外的狼还是这么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像是一种隐秘的征服,更勾得人趋之若鹜。
他生性散漫无所求,最喜的就是有意思的人与事。
明显这只桀骜的狼能够划入他心里有趣的范围。
瞳眸深瑰红便是狐族动用魂术的征兆,姬眠欢从呼那策身上收回六根魂丝,只剩下一根做牵引。
若非族群危机紧急那群老头拿舅舅的下落威逼利诱,若他再有机会。
他很想用来日方长而非魂术来驯化这匹狼。
定是有趣至极。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清辉多情,为那睫羽镀上薄薄一层银彩,呼那策的面容天生带着疏离感,又俊美历落如疏星,本该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在姬眠欢眼中却矛盾地掺杂了吸引力。
长睫轻颤,下一刻那双金眸睁开,冷冽眸光收敛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呼那策敛眉吐出一口浊气,脑中始终回忆不起昨夜梦境。
但识海里残留的抵触之感,他仍能从其中窥到一二诡谲。
偏偏梦到什么,是半点也记不得。
莫非是之前走火入魔的后遗症。
他运行周身妖力,足足在丹田处周转数圈才停下,昨日短暂双修后的改善细微,但呼那策还是敏锐察觉阻塞的妖力有所改善。
从角落金笼子里传来爪子轻挠的声音,呼那策瞥眼向那不安分的狐狸,右手飞速捏起一个法诀,那金笼便自己飞了过来。
姬眠欢小爪子想伸出笼子,却被围绕在笼子外的咒印弹开,润洁的白毛被妖力灼焦。
他学了乖,也不叽叽喳喳闹,只是默不作声垂下头,伸出粉色的舌尖舔舔自己的毛,时不时抬眸看向呼那策。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如此懂事又乖巧,呼那策心里像裂开一道细缝,也不曾察觉自己竟然对狐狸心软这样怪异的事,他抿唇屈指,绕在金笼外的咒锁消散。
姬眠欢再次伸出爪子,这次没有任何阻挡,便欢快叫了一声,推开金笼的小门扑到呼那策身上。
狐狸的重量很轻,四个小肉垫踩在呼那策身上力道微弱,其中还有两个放肆地搭在他胸膛,呼那策拎起姬眠欢,对方乖巧地叫了一声,眸光温润地看着他。
“…想好要什么吗。”呼那策淡淡道。
“没想好,哥哥再给我一天。”姬眠欢眼睛转了转,呼那策拎着他后颈皮实在不算舒服。
他摆动着两只小肉爪,踩在肉垫下的胸肌分明看着紧实,触感却柔软到惊人。
他不怀好意使力按了按,拎着后颈的力气蓦地变大,揪得皮肉分离了一样疼。
“哥哥我错了,”姬眠欢赶紧撒开爪子求饶,他狐狸眼水润润看过来,可怜兮兮道,“哥哥,我只是被你抓疼了,想落个脚轻松些。”
呼那策撇开眼,他起身将姬眠欢提起来却未捏着颈皮,反而是用不太熟练的姿势抱起,姬眠欢脸颊贴在他胸膛蹭了两下,像一只真正蒙昧无知的灵兽。
“哥哥去哪?”被一把按进臂弯的姬眠欢费力挣扎出来,他眼睛滴溜溜转,瞧着已经开始苏醒的炎地。
此处与灵镜似乎并无相差,只是炎地广阔,而灵镜多湖泊。
妖族多住洞府,只有重要的事务需要去宫殿处理,姬眠欢将炎地一片祥和收进眼底,不知为何沉默下来,呼那策察觉他的默然,语气稍松道:“被锁了一晚上,倒是安静多了。”
有许多族民向呼那策行礼,他微微点头,姬眠欢在他怀里抬头,只看得见漂亮利落的下颚线。
一条尾巴不自觉缠绕上呼那策的小臂,待呼那策垂眸看来,姬眠欢只做自己无意,一双润蓝眼瞳轻眨满是无辜。
“老实点,我不放心把你放进炎地。”呼那策看着小白狐,本想冷硬声色,触及对方委屈的神色时鬼使神差顿了顿,再开口便不自觉柔了下来。
可他似在寒潭里冻久了,忘记该如何温热,语气听起来就有些僵硬奇怪:“你待在我眼皮底下,我才放心。”
“若你没有其他心思,你和我的交易,我允诺你。”
姬眠欢自然察觉他的变化,只模样娇憨点点头,佯装无事发生。
狼十六正随着长辈去往聚灵阁修行,撞见呼那策时高兴地嗷呜了一声。
它抬起爪子便想过来,被呼那策淡淡一眼止住了,只好在长辈身旁不停焦急打转,望着呼那策口中不停发出呜呜声。
“它好像很喜欢你。”姬眠欢从呼那策怀里探出头,见狼十六瞥见他时更着急,忍不住转头埋进呼那策怀里笑出声。
呼那策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姬眠欢运起妖力飞速离开了这里,只留下狼十六在原地打滚不肯起来,最终被长辈强行提着后颈皮扔进了聚灵阁。
呼那策的速度极快,风成了利刃,他下意识用手掌护住怀里的狐狸,像他平日护着狼十六一样。
遮在头顶的手五指修长有力,手腕处有一道变淡的伤痕,姬眠欢仔细看去,只见那蜜色紧实小臂内侧隐约有青筋浮现,手背上的血管也微鼓起,让他的牙忍不住发痒。
呼那策落脚之地是狼族宫殿,这座古朴雄伟的建筑与灵镜中华美的宫殿不太一样,只是不待姬眠欢细看,呼那策便推开一间房走了进去。
房内极简,一座巨大的书架占据了房间的一半。
“弟子策见过师父。”
呼那策恭敬地向座上行礼,完全不因自己一族之长的身份持傲,姬眠欢好奇望过去,只见房中一把靠椅上坐着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他神色淡漠,看向呼那策时秀眉紧蹙。
刹那一股强大的威压逼了过来,姬眠欢这才察觉那男子看向的是自己,他想挣扎化作人形,呼那策突然跪在男子面前道:“师父,此事乃策之错。”
“……起来,”凌伊山对呼那策的跪拜叹了口气,妖力化作实质将呼那策扶起,他冲呼那策招招手道,“阿策,坐到师父身边来。”
呼那策起身顺从坐到凌伊山身旁,垂首一丝不苟地将同姬眠欢的交易仔细言说,手上悄然安抚着刚“受了惊吓”在不停发抖的狐狸。
凌伊山眯眼看着那只小白狐眸色清澈无辜,听到双修二字时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双修?”凌伊山蹙眉,见呼那策面色无不妥地坦白点头,一时被噎到呼吸一滞,心里只觉得憋了一口气上不来。
呼那策以为凌伊山担心双修不妥,便将双修的感受详详细细说了一番,见凌伊山面色怪异地看向自己,只敛眉轻声疑问道:“师父,策说的有所不妥?”
“阿策,你先出去,我有事同这位,”凌伊山深知呼那策心性纯坚,对这些情杂之事一窍不通,只以为双修是普通的功法,他尖锐审视的目光落在呼那策怀里的小白狐身上,“同这位狐族君王一谈。”
料是姬眠欢也没想到凌伊山会知道他的身份,他抬眼看向凌伊山心下谨慎起来。
呼那策只猜测姬眠欢为狐族求援而来身份不凡,九尾狐乃狐族中血脉和实力的象征,但他还是没想过这只顽劣狡黠的狐狸,竟然是狐族君王。
“吾名凌伊山,忝为狼族大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