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不大不小的误会就这样被化解了,赵兴尧却还是有些后怕,也觉出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夜已深,又折腾了这么久,两人也都累了,赵兴尧让欧阳随深先去净房沐浴,自己则坐在桌边思考问题。
赵兴尧其实有些惊讶于秦书瑶的变化,以前秦书瑶对他可不是这样的,表面虽然温柔地笑着,可笑意从来都未达眼底。自打自己成亲以后,秦书瑶不止一次送信过来邀他相见,这次竟然就直接约到了晚上。以前秦书瑶总吊着他,却也还是顾及自己的名声的。
还有就是今晚秦书瑶的表现,居然会那么直白地说喜欢自己,还说要嫁给自己,她喜欢的不一直都是太子吗?而且前世的时候,最后为了摆脱他可是煞费苦心呢!
想起秦书瑶说,只要他休了兰筠就嫁给自己,赵兴尧就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当他赵兴尧还是前世那个傻子混账吗?她根本没有资格与兰筠相提并论。
赵兴尧觉得,这可能又是秦书瑶与太子的诡计,否则为什么那一幕刚好被兰筠看到。赵兴尧现在很生气,所以在他看来,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就是太子和秦书瑶算计他,想让他和兰筠离心。
因为秦书瑶,赵兴尧忽然记起前世发生过的一件事情,想着想着,他的脸色缓缓白了起来,只觉得愧对兰筠,满心都是悔恨,恨不得将上辈子的自己狠狠地打一顿。
最后,他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闭上了眼睛。
净房里,欧阳随深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发起呆来。他在想,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感到愤怒,还有一点儿难过。
刚开始知道赵兴尧和秦书瑶的事情时还好,为什么看见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呢!
他感觉自己都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不是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多想多管吗?
赵兴尧在外面等了许久,发现欧阳随深还没出来,不禁有点儿担心,起身想要进去看看却又停下了脚步。
他怕贸然闯进去会让兰筠不高兴,而且他本来就害羞,自己若是进去,说不定会惹恼对方的,在这个刚解开一个误会的情况下自己还是老实点吧!
赵兴尧又退回桌边坐下,甚至是自己倒了杯水喝。可是两杯水都喝完了欧阳随深还是没出来,赵兴尧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走到净房门口,轻轻叫了声,“兰筠……”
没人回答,赵兴尧眉头一紧,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答,赵兴尧这下子是真急了,抬脚就要进去,这时欧阳随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啊,我在。”
赵兴尧听到回答,立即就止住了脚步,也放下心来,嘱咐道:“没事,你慢慢来,我就是见你这么久还没出来问问你,如果有事你就……”
“怦——”
赵兴尧还没说完呢,里面就传来什么东西重重倒地的声音,赵兴尧这下子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把推开净室的门就冲了进去,同时嘴里大喊道:“兰筠,兰筠你怎么了?”
然而眼前的场景惊的他愣在了原地,欧阳随深此刻全身上下不着寸缕,一条腿还在浴桶里,另一条腿已经踩在了地上,被水打湿的长发紧紧地贴在身上,而地上则倒着衣架,下面还压着欧阳随深的衣服。
欧阳随深刚开始在走神,根本没有听到赵兴尧在外面叫他,后来听到的时候就听见赵兴尧朝这边走来,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欧阳随深以为他要进来,惊的赶紧一边应声一边拿衣服,结果太过慌乱,一下子把衣架给推倒了,发出了重重的响声,赵兴尧就在这时冲了进来,而他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赵兴尧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欧阳随深这会儿是真的面红耳赤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衣不蔽体的羞耻感也瞬间将他淹没。这会儿无论是躲还是捂,似乎都不合适,他又不是女子。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将另一条腿从浴桶里撤了出来,然后转身背对着赵兴尧,声音不稳地对他说:“你先出去。”
赵兴尧这会儿却听不见欧阳随深在说什么了,刚刚面对面他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这会儿欧阳随深转身背对他,还是让他看到了长发之下若隐若现的身体,他承认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但这都不是重点,他看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他缓缓走到欧阳随深的身后,抖着手扶上欧阳随深的肩膀,轻轻地把他的身子转过来,一边安慰着他别怕,一边看向对方心口处。
那里,纹着一朵开得正盛的粉红色的兰花。
赵兴尧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是万万没想到。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颤抖着手轻轻碰了碰那兰花纹身,眼中竟然氤氲着水汽,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泪来,他一把将欧阳随深抱进怀里,抖着声音道:“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赵兴尧一直愧疚的事情其实就是上辈子发生的一个意外,他记得有一次自己喝酒喝醉了,嘴里喃喃叫着秦书瑶的名字,迷蒙中秦书瑶似乎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时候他正迷恋对方,喝酒喝醉了就以为是在梦中,再也无法隐藏自己心中的爱意,于是在对方默许的情况下对人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沉醉不知归路之时,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兰花纹身,他很喜欢,抱着怀里的人很久都不松手。
第二天醒来时,他面对的就是秦书瑶痛心疾首的哭诉,说他嘴上说着喜欢自己,却又和别人在一起,根本就不是真的在乎她,她再也不想看见他了,要跟他一刀两断,再不来往。
赵兴尧也懵了,他明明只是做了个梦,怎么会是这样?再说了,他梦见的不是秦书瑶吗?哪里来的别人?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啊。
赵兴尧还没从秦书瑶的话里反应过来,直到门被重重地关上,他才惊慌地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检查,然后就看见了红白交错,已经干涸了的床单,惊的他彻底愣住了。
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也不记得到底是谁了,唯一还有点儿印象的就是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朵很漂亮的兰花。
那之后,秦书瑶就真的再没看过他一眼,而他还一遍又一遍的跟对方解释,忏悔。直到后来秦书瑶露出真面目,赵兴尧才明白,那其实就是秦书瑶为了摆脱他而设的陷阱。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谁,也没兴趣去找,反正都是秦书瑶设计的,是谁都不重要了,只是那朵兰花总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重来一次,他一直都小心把握着与兰筠的距离,远了近了都怕不合适。他想和他亲近,甚至很多时候他都想跟对方做亲密的事情,可是当他看见兰筠的脸庞时,心里就会升起一股愧疚。哪怕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也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甚至是怕他嫌弃自己。
可谁知道,那个人竟然就是兰筠。
赵兴尧此刻心神恍惚,想到上辈子两个人的相处,心痛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的兰筠啊,其实早就已经属于他了,可他竟然都不知道。
滚烫的眼泪掉落下来,赵兴尧恨不得把怀中人揉碎在自己身体里。
欧阳随深不知道这人怎么了,只是现在自己还光着,这样被他抱着也十分不自在,他只能红着脸出声提醒,“衣服……”
赵兴尧听到他的话这才如梦初醒,兰筠身上还沾着水汽,得赶快擦干净,不然容易受凉。他一边应着声说好,一边就这样将人抱离了原地,又是惹的欧阳随深一声低呼。
把人放开之后,赵兴尧赶紧拿来大块的绒布将人裹紧,然后又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出了净室直接放到床上,拉过被子把人裹住,这才伸手去帮他擦头发。
欧阳随深阻止他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赵兴尧这会儿哪里肯听他的,见他抓着布巾紧张不已,赵兴尧的心都软了,他飞快地在对方唇上碰了一下,掰开了他的手,柔声道:“乖,听话。”?
第三十章 少年
赵兴尧拿着布巾,小心地给欧阳随深擦头发,动作轻柔利落,生怕弄疼了他。
赵兴尧自小就是被人照顾的,现在照顾起欧阳随深来却是得心应手,由此可见,会不会照顾人这种事还是要看对象的。
这一晚上,赵兴尧的心境几经起落,整个人就像从山巅跌落至谷底,又从谷底升上云端,真是好不刺激。
好在,藏在心底的愧疚终被风吹散,最终变成了他想要的甜蜜。
哪怕这份甜蜜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足够他满心欢喜的了。
没有别人,从来就没有别人,只有兰筠。
擦完头发,赵兴尧轻轻抚了抚欧阳随深的发顶,对他说:“我去给你拿衣服来,等我。”
欧阳随深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还是不太好的那种,让他感觉有些疲累。
还有,他不明白,为什么赵兴尧看到他心口的兰花纹会是那样的反应?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
算了,对方不说,他也不会去追问的。
赵兴尧叫了人去收拾净房,自己则去拿了崭新的里衣,转身回到床边,伸手递给欧阳随深。
欧阳随深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伸到一半便停住了,再往外伸的话他的肩膀就要露出来了。
赵兴尧看着那半截儿白皙纤细,却又明显充满了力量的手臂,心尖发热,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刚才在净房里看到的美景,也是白皙纤细,线条流畅,充满力量,还有若隐若现的圆润饱满……
欧阳随深伸了半天手,却不见赵兴尧把衣服递到手上,忍不住抬头去看,却见赵兴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晦暗不明。
见人家看过来,赵兴尧这才掩饰地干咳了一声,把衣服递到欧阳随深的手里,然后还十分体贴地放下了床帐拉严实,自己则走到桌边去了。
欧阳随深听见脚步声渐远,这才掀开被子,低头看着心口处的兰花纹,伸出手去碰了碰,然后迅速的穿上了里衣。
舅娘说这个兰花纹是他小时候舅娘给他纹上去的,那时候舅舅舅娘将他带回水岸山庄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心口处有一道伤口,还在渗血,暴怒的舅舅提着剑就要杀回去,最后被舅娘拦下,说是先救孩子要紧才让舅舅冷静下来。
后来他长大了一些,舅娘说这个疤在身上不好看,问他说给他纹朵花遮起来好不好,他说好,于是舅娘就给他纹了这个兰花。
木香过来说净室已经收拾好了,浴桶里也重新换了热水,赵兴尧说自己知道了,让人都下去,自己则去了净室沐浴洗漱。
他刚解开心中的疑惑,这会儿只想待在欧阳随深身边,所以匆匆洗漱完就回到了床边。床帐还是他刚才放下来的样子,将里面遮的严严实实的,其实他能想象到欧阳随深现在一定已经穿好衣服,规矩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紧张。
轻轻地拉开床帐,里面的情形果然和他想象的如出一辙,他忍不住在心里得意起来,看吧,我不用眼睛看就知道兰筠是什么样子。
掀开被子躺上床,赵兴尧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慢慢试探,小心靠近,而是直接凑到欧阳随深身侧,侧过身大手一捞,面对面将人抱进了怀里。
“你做什么?”欧阳随深的手抵在赵兴尧的胸膛,尽量让彼此之间留出空隙。
赵兴尧笑着蹭了蹭他的鼻尖,然后又在他的额头响亮地亲了一口,顺便拍了拍他的后背,哄孩子似的跟他说:“好了,乖,睡吧!”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赵兴尧很快就睡着了,欧阳随深却是一直僵着脊背,直到确认赵兴尧真的睡熟了,他才小心地从对方怀里退出来,慢慢躺好,很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清晨,赵兴尧先醒了过来,发现昨晚抱在怀里的人,早就趁自己睡着偷偷跑掉了,顿时心生不满。本想伸手将人捞过来,又怕把人吵醒,只得作罢,然后就盯着那熟睡的美好容颜看。
不一会儿,欧阳随深也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见眼前的人朝自己微微一笑,跟他道早安。
两人吃过早膳,赵雨齐就过来跟两人道别。
赵兴尧不满地道:“这才回来多久就又要走,不能在家多待一段时间吗?多陪陪爹娘也好,他们都很记挂你的。”
赵雨齐笑了笑,说实在没办法,他师父写信过来,说是有事要他尽快回趟师门,师命不可违。
“你师父还真是的,那么多弟子,差你一个就办不成事了?”赵兴尧还是不满地直哼哼。
“这不也正说明我厉害吗?好了大哥,你就别说了,我办完事情就回来,爹娘有你在我很放心,而且现在还有嫂子在呢,我就更放心了。”赵雨齐一边说,一边看向站在赵兴尧身边的欧阳随深。
欧阳随深笑着点了点头,“一路平安。”
“好。”赵雨齐也点头应着。
赵兴尧挥挥手说:“快滚快滚,我们送你出门。”
于是,两人一起送赵雨齐到王府门口,王爷王妃也在门口等着。
赵雨齐向父母行了一礼,这才翻身上了马背,对赵兴尧和欧阳随深抱了抱拳说:“爹娘就有劳哥和大嫂了。”
欧阳随深与赵兴尧异口同声道,“放心。”
赵雨齐见这两人如此默契也是高兴的很,他突然对赵兴尧说:“哥,我这次回来发现你真的变了很多。”
赵兴尧一愣,很快恢复了平静,故意挑眉道:“喔,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得更差了?”
赵雨齐笑着道,“自然是更好了,不过,这都得归功于我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