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心疼我了吗?”
却见萧沐一脸认真道:“这么重的伤都不疼,还说你怕疼?”
殷离的笑容一敛,就听萧沐道:“如果我在上面,不可能造成比这更严重的伤,所以你肯定也不会觉得疼的。”
殷离的唇角抽了抽,这话题还没完了是吧?
小呆子不好糊弄,他决定转移话题,“咱们先吃饭。”说时就给他披上衣衫。
正好此时有人敲门,殷离给萧沐系好了袍子的衣带才让人进来,好酒好菜流水般涌进来摆了一桌,又有一名中年女子笑吟吟走进来,隔着屏风对殷离施礼道:“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五殿下在此,多有怠慢,还望殿下海涵。”
老鸨说时偷偷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屏风,朦朦胧胧透过屏风看见床上坐着两个人影。仅是如此一瞥也能看出二人风姿不凡,她忽然愣了下,两个人?
殷离坐在榻边,挑眉问:“你怎知道是我?”
老鸨按捺下心中疑问,捂嘴笑了声,“禁卫军见了您灰溜溜地就走了,不是五殿下还能有谁呢?”
能在距皇城这么近的地方开花楼,主人必定是消息灵通的,恐怕是禁军有人说漏了嘴,殷离想着。
但他不以为然,挥挥手,“知道了,退下吧。”
老鸨连声称是,“殿下放心,咱们都懂规矩,不会四处乱说的,殿下在这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绝对一个字都不会漏出去。”
老鸨说时就转身要走,却见殷离皱了一下眉,“回来。”
“殿下还有何吩咐?”老鸨福身道。
殷离的目光望着萧沐,“我在这里的事你可以说出去,不必隐瞒。”
老鸨一愣,“啊?”
萧沐亦疑惑地看着殷离,正欲开口询问,却被殷离捂住了唇。
殷离含笑看着萧沐,头也不回地对老鸨道:“食色性也,不过是个花楼罢了,我还逛不得了?何必藏着掖着?倒显得下乘。而且,我对你们家的‘花魁’也很有兴趣,改日……再来看看。”他说出“花魁”二字时,还着重强调了一下,目光在萧沐敞开的衣襟上扫过,眯了眯眼,喉结一滚。
没听见老鸨的回应,他冷冷“嗯?”了一声
老鸨回过神来,惊惶地连连称是,“老婆子知道了。”
殷离在萧沐散乱的衣衫里摸索了一会,摸出一个钱袋子,冲萧沐使了个眼色后挥手一抛。
眼见从屏风后滑出一个钱袋子,老鸨眼前一亮,捡起钱袋后掂了掂,立即洋溢起笑脸来,“殿下放心,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说时便扭头冲侍从们挥挥手,带着人退下了。
老鸨走时扭头回望了一下,心里暗啐了口,本以为五殿下和世子爷真如传言那般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没想到……果然这世上没一个男人是好东西!
察觉老鸨等人走远了,萧沐将殷离捂着自己的手拉开,疑惑道:“为何败坏自己的名声?”
殷离笑了笑,“你在乎名声吗?”
萧沐皱眉,“这不一样。”
他一个修行人,名声权势都是身外之物,待到寿终时,他能带走的只有自己道胎中的修为还有与他结契的本命剑,要再好的名声又有什么用?
可殷离却不同,作为皇位继承人本就需要自持身份,为何要这么做?
殷离勾勾他的鼻尖,“哪不一样?你都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你是皇子,将来你要继承皇位。”
“正是因为我要继承皇位。”殷离忽然认真地道:“才不能让父皇忌惮你。”
他可以对萧沐有好感,但绝不能钟情于对方。如果他是一个沉迷烟花柳巷的花花公子,自然也不会对谁专情,如此皇权不会旁落,皇帝才能放心。
萧沐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是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怎么继承皇位还得抹黑自己了?
殷离轻笑了一下,摸摸他的脑袋,“你不用明白这些,信我就够了。”
萧沐眨了眨眼睛,放弃思索地点点头,“好吧。”虽然想不明白,但阿离很聪明,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要相信阿离就好。
就算有事也没关系,反正我会护着你,他想着。
殷离给萧沐喂了饭,又亲自给他上上下下地清洗了一遍,才将人用浴巾裹起从浴桶中抱出来,他坐在床边,把萧沐搂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给对方擦干头发。
做完这些已近黄昏,橙黄的日光撒在萧沐乌黑的发尾,染成一片灿橘色,殷离眸色一黯,将乌黑的发丝捏在指尖缠绕,又放在鼻底嗅了嗅,随后扬起一点笑来:“小呆子真好闻。”
萧沐透过窗子望着天边的余晖,“禁军撤了吗?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说时揉了揉鼻尖,有些不适应地呛咳了两声:“这里的香味太重了。”
“是吗?”殷离仍捏着他的发丝深深地嗅,“可是我只闻到你的味道。”
他抱着人又亲了一会,萧沐听见他的呼吸又开始重,瞬间警铃大作,思索了一会认真地道:“阿离,我们是不是应定义一下这个‘一次’的意思。”
“嗯?”殷离半张脸埋在萧沐的发丝间,眯着眼心不在焉道:“什么一次?”
“一次,就是你……”萧沐说时扫了殷离一眼,“我们昨晚应该算很多次了,这样很累,我要好多天才能缓过来。”
虽然是舒服的,但是对练功无益的那种舒服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最重要的是,这实在太费体力了。
他自从跟殷离重逢到现在,身体一直处于刚刚恢复又“重伤”的状态,已经好久没有提剑了。
“你之前答应我会克制的。”
殷离埋首在他脖颈间偷笑了一下,哄道:“下次一定。”
“所以以后的一次应该是……”
“我说了算。”
“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萧沐想了想,像是想明白了似的道:“上面的人说了算?那如果我在上面,是不是也由我说了算?”
“……”
“那我要在上面。”
殷离本想拒绝,但看萧沐这么执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眸子一动,“这么执着啊?好吧。”他说时平躺下来,“我让你试,上来吧。”
萧沐愣了一下。
阿离这就答应了?
殷离一幅躺平任他处置的模样,他看着那副漂亮如雕塑般的身躯,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殷离见他愣怔,勾起唇来拉他,柔声:“你不会,我教你。”
……
……
殷离给萧沐找了个幕笠遮挡面容走出那花楼,一直离开了崇南坊才找了辆马车把他送回府。
萧沐回到府中时已经入夜,整个人还处在怔忡状态。
为什么明明他在上面了,却还是那么累?
到后面他根本动都动不了了,最终放弃挣扎彻底躺平。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在脑海中复盘此前的双修方法,思来想去,终于恍然大悟。
阿离在逗他。
萧沐不悦地撇了撇嘴,若有所思地走入世子院,就见茗瑞跑出来,“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您去哪了呀?一早就没见您的人影,王妃急得团团转,方才派府兵满大街找您去了。”
萧沐是半夜跑出去的,也没跟家人打声招呼,于是眼下有点心虚,便随口扯了个幌子:“去散心了。”
却见茗瑞一幅怜悯的神色看他,重重点头,“我懂。”说时还上来搀扶他:“您看您,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别想太多,那些传闻肯定都是假的。”
“嗯?”萧沐有点懵,“什么传闻?”
茗瑞暗自摇头,没有答话,把人送进屋子后道:“您等会儿,我去给王爷通传一声,他都急一天了。”说完便急匆匆跑开了。
萧沐还有些不明所以,进到屋内,饭菜已经摆上了,他下午才被殷离喂了个饱,倒不是很饿,便只盛了碗清汤解渴。
不多时,萧衍跟王妃一同来到世子院,屋子还没进,王妃就喊了一声:“沐儿!”
萧衍忙把脚步踉跄的王妃搀住,“夫人你慢点。”
萧沐放下碗,疑惑看着急急赶来的父母,“怎么了?”
王妃上前坐在萧沐身边,拉着萧沐的手背拍了拍,抹了把泪道:“沐儿不急啊,这些天若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千万别往心里去,那肯定都是假的,知道吗?”
萧沐不明所以,就听见萧衍亦愤愤不平道:“我已经派人去查这流言的源头了,沐儿别急,爹爹一定会替你查出真相的。”
萧沐眨眨眼,“什么风言风语,阿离怎么了?”
却见萧衍一脸的厉色,握紧了拳头沉声:“凭我对五殿下的了解,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此时恐怕有蹊跷,难不成有人想陷害他?”萧衍面露思索,自言自语般道:“可云阳明已经倒台了,既得利者还能有谁呢?”
他想了一会想不明白,又话锋一转:“但若是叫我查出真相,他果然去了花楼……”他说到此时磨了磨后槽牙,“届时就算他是皇子,我也绝不会让他欺负了咱们家沐儿去!”
萧沐却终于听明白了,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继续喝汤,淡淡道:“你们是说昨晚阿离去花楼的事。”
“你都知道了!”王妃绞着帕子,目露同情,拍拍萧沐的肩膀道:“沐儿别难过啊,这里头怕是有误会,咱们问问清楚就是了,千万不要着急。”
萧沐提着筷子挑了片莲藕咬了一口,“确实去了,是我陪他去的。”
王妃/萧衍:?!
萧衍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打量自家儿子,“你们……一起去花楼?”
萧沐点点头,又补了一句:“我们住了一晚。”
嘶!
老王爷和王妃震惊不已,他们家儿子玩这么大的吗?
流言可是说五殿下喊了花魁包夜啊!所以昨晚五殿下、沐儿、花魁,他们三人……
这……
萧衍与错愕中的王妃互望一眼,又看一眼自家儿子,最终欲言又止地缓缓点头,“好,好,年轻人……玩得开点也属……属正常。”
王妃狠狠瞪一眼萧衍,正常个鬼啊!
说五殿下逛窑子就是泼脏水,自家儿子进花楼就正常了吗!
王妃扭头看向萧沐,正想说点什么,但看见萧沐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明显的疲态,唇角嗫嚅了一下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拍拍萧沐的手背,慈爱地道:“沐儿,年轻人总是爱玩些新鲜的,这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身子不好,这种地方还是……”王妃说时清了清嗓子,尾音带着点无奈的微叹:“少去的好。”
萧沐觉得王妃说的极有道理,那个地方的气味太香了,呛得慌,而且那里的熏香似乎是有某种功效……
总之阿离一晚上都缠着他不消停,的确很伤身体,再这样下去,他担心自己闭关的成效将要毁于一旦。
他至今没有发现双修对修为的好处,只有坏处。
虽然……还是挺舒服的,不怪阿离那么热衷。
但是耽误他练剑,这就触及底线了。
于是他用力点头,“不会去了。”
萧衍与王妃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露出一幅老怀欣慰的表情。
“那就好,那就好。”萧衍扬起笑,“年轻人嘛,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萧沐点点头,又对萧衍道:“阿离说他的府邸建好了,择日要搬过去,届时会给咱们家递请柬。”
王妃一拍掌,急忙起身,“我得备份礼去。”说时便拉上萧衍,“老头子,走走走,咱们去库房看看。”
她走时还叮嘱守在门外的茗瑞给萧沐炖道药膳滋补身体,嘴里念念有词地道:“折腾了一夜,看看都累成什么样了,以后那种地方你必须看着世子,别让他再去。”
茗瑞连声应是。
萧沐见二人离开,才又继续吃起晚饭。
窗子外传来扑腾翅膀的声音,他抬起头,见海东青落在窗楞上,似乎很是不满,爪子都把窗框划拉出几道爪印。
“小白。”
萧沐抬起手,海东青便飞落在他的手臂上,刚刚还锋利无比的爪子,眼下踩在萧沐的腕子上却很小心,连道红痕都没留下。
“还在生气啊?”感应到海东青的情绪,萧沐想起昨夜殷离亲他的时候海东青被赶走的模样,他轻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揉揉鹰隼的头顶,柔软的羽毛传来热意。
海东青惬意地眯起眼,用脑袋去蹭萧沐的手指,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似乎是消气了。
萧沐不由自主扬起一点笑来,回头看了一眼饭桌,夹起一片肉递到海东青嘴边。
海东青叼起肉仰头吞下去,爪子微一用力,萧沐感觉腕间传来一点刺痛,他垂首去看,见腕上的红豆手链被海东青尖锐的利爪划出了痕印。
他连忙将海东青放下,把红豆手串取下来放在掌心反复地仔细查看。
几颗红豆上出现深浅不一的白色划痕,他不由拧起了皱眉,心脏也没来由地刺痛了一下,好像最爱的宝贝被弄坏了一般,心疼又不舍。
说起来,这是阿离送给原主的,当时阿离去打仗,把红豆留给他,让他思念时就看看这红豆。
他就这么一直戴上身上,一晃竟已经戴了大半年。
思绪翻涌间,脑海里忽然涌入一段画面——
萧沐站在广袤的皇家马场草地上,上千匹战马被围栏圈着,有圉官驱赶马匹发出吆喝声。
在他的身旁,隆景帝望着这千匹战马,露出满意的笑,有御马官赞许道:“今年北境上缴的战马真是不俗。”说时又扭头冲萧沐道:“世子亲自送这一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