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我要饿着肚子像个女人一样在床上等他,他可以留在这儿吃菜喝酒,都是男人,凭什么就不一样了?
众人皆静静看着我,我低着头,割下一大块羊肉来抓着就吃,一口羊肉一口酒。
香,好吃。
第21章 洞房花烛夜,你说我们应当做什么?
待宾客都离开,我们才进的洞房,还有一些婚仪尚未完成。我和瀚王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上,我神智尚且清楚,瀚王已经迷糊了,坐在床上任人摆布。
有个婆子过来斟了两杯酒,让我和瀚王喝,喝完了又剪下我二人的头发,绑在一起,嘴里叽里咕噜念念有词。
又有个婢女端着竹筐过来朝床上撒些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
早生贵子,这是要让我生还是让瀚王生?
我稍一想象那大胡子躺在床上生孩子的画面,差点儿想笑。
忙完这些,房里的人终于都退了出去,瀚王坐着像傻子在发愣,我也坐着,看烛台上的红烛,看身上的喜服。
真像在做梦。
从前我刚喜欢上董君白的时候,没想过会成亲,因为我觉得董君白不会喜欢我,即便是喜欢我也不会和我成亲。不管怎么说,是两个男人。
可现在却是两个男人成亲了,只是另一个人不是董君白。他不是董君白就算了,他甚至连大魏人都不是,长着奇怪的卷发,留着奇怪的胡子。
眼下的处境也让我不能习惯,我一向认家里的床和董君白身边的榻,今夜如何睡得着?
正心烦,忽然眼前蒙上了一层红色。
瀚王将盖头盖在了我头上。
我从下方的空隙里看见他撑着床摇晃站起,挪到我身前,继而一根粗糙而修长的手指伸进了盖头里来,接着慢慢往上挑开。
满室烛光映着红绸,我看见瀚王爬满胡子的脸近在咫尺。
“枫儿,你真好看……”瀚王用那野兽般的双眼注视我,脸上通红,酒意使他迷糊,连带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我却并不喜欢,眼睛一闭,再睁开,冷声道:“枫儿也是你叫的?”
瀚王有些发懵,不解:“我如何叫不得?”
我懒得与他多废话,将杀气出鞘,刀刃抵在他脖子上。
瀚王眼中酒意渐渐消散,逐渐盛上怒意,仔细辨一辨,似乎还有些委屈在里头。
“枫儿,你被教坏了。”他偏要作对,沉着脸,“动不动就舞刀弄枪,这不是好习惯。”
我大感不解,心里很是不痛快,皱眉:“与你有关系?”
瀚王却认真道:“有关系,我如今是你的夫君,且比你年长许多,家里年纪小的妾室不懂事,本王自然是要好好管教一番的。”
他娶我进门对我已经是莫大的折辱,还想着要来管教我?这漠国野人着实有些过分了。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儿。”我威胁道,刀刃一斜想刮他一搓胡子下来吓唬吓唬他。
然而刀刚一动,就被他两指夹住一翻,刀刃朝外推出去,我欲抽刀回来,以手肘击他,却被他闪过,抓住我手腕就要夺刀。
喝过酒的瀚王同那天被我按在地上暴揍的孬货不大相同,出招凌厉圆滑游刃有余,再加上他身形上的优势,一来二去过了几招之后,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心道不妙,打算就此收刀住手,改日机会合适再战,免得进瀚王府后第一晚便输给他,以后想再震慑住他就难了。
不想却为时已晚,被他从背后锁住喉咙,将刀夺了去。
“唰!”杀气被他凌空一掷,破开纸窗飞去了院里,“当啷”一声落地。
瀚王放开我,冷哼:“那日本王是让着你,还真以为自己武功盖世了?”
我勉强镇静,道:“今日酒喝得多了,不能作数。”
加上婚服袖子宽大,不似平日里穿的窄袖衣裳方便,也多少有些影响。我抖了抖袖子,朝门口走去。
“哪儿去?”瀚王问。
我没作答,径自往外走,正要把门拉开,瀚王从后面伸手一掌按住了,沉声道:“不许去捡。”
他凭什么拦着我捡刀?我眉毛拧起,心里怒火又蹿了蹿,一个没忍住回身一掌袭向他胸前,他侧身躲过,抓住我手腕一旋一拉,将我整个扯进他怀里抱住了。
这姿势十分奇怪,不似拳脚切磋会用的招数,我愣住一瞬,正要挣脱之际,他放开了我。
随即把我扔上了床。
这一下摔得狼狈,床上红枣桂圆蹦出去好些,我很是恼火,迅速翻身坐起:“你做什么?!”
瀚王神色不悦,眼里带着戾气慢慢走过来:“今日|你我成亲,方才交杯酒也喝过了,现下宾客都散了,你我二人独处在婚房里,洞房花烛夜,你说我们应当做什么?”
我盯着他,脑子里这瞬间有些发懵,虽然我接受了嫁给瀚王,但我从没想到要与他……洞房。因为他看上去并不喜欢我,我以为他娶我只是故意要捉弄于我。
瀚王走近了,解了婚服上的腰带扔在地上,弯下腰看着我,细小黑亮的发辫从他鬓边坠下,他深邃眼眸注视我,犹豫一番之后,一手轻轻捞住我后颈,慢慢靠近,薄唇凑近我脸颊。
我汗毛倒竖,忍无可忍,在他嘴唇堪堪碰到我脸颊之时,抬脚踹了出去。
瀚王反应极快地一躲,接着伸手抓住我的小腿往他身上一拉,再按住我肩膀拽松了婚服外袍上的系带。
我两手按住他肩膀试图把他摔出去,他暗自用劲往下坠着,我没能把他提起来,反倒被他扑进了床帐里。
“老实点儿!”他一手将我按在床上,另一手迅速把床帐子放了下来。
我瞅准这个时机,揪住他领子将他掀翻在床上,挥起一拳直冲他面门,他偏头躲过,“咔嚓”一声响,我拳头砸进了床板里,婚床上出现了一个坑。
瀚王愣住短短一瞬,接着继续扒扯我身上衣服,我自然是怒火中烧不能忍,于是你来我往,拳打脚踢,见招拆招,拳风腿风所到之处,必有床板断裂,被子裂开,丝絮飞出。
婚床被折腾得犹如巨浪里的小船晃晃荡荡,没过多久就承受不住塌了下去,两人皆是衣衫凌乱,青霭给我束的发髻也已松了,散乱垂在肩上,瀚王的小辫子们倒是都还好。
瀚王不动了,坐在已塌成一堆废木板的床上,看着我,像是要偃旗息鼓的意思。
这一架打出了心里不少郁闷之气,爽了,也累了,不想再打。
这时,屋顶上忽然一声瓦片轻响,我警惕地抬头看了一眼,正想是谁在屋顶上,忽然余光里看见一个黑影过来了。
脸颊上被个温热柔软又有点儿扎人的东西一碰,我转回头,看见瀚王的脑袋正退回去。
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
瀚王跪坐着,两手按膝,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开,脸上逐渐涨红,直至满脸通红。
我站起身,拎起床边半人多高的烛台。
瀚王脸色一变:“枫儿……你冷静些。”
我以烛台做武器朝他扔过去,他就地一滚,躲了过去,我又两拳砸断床边屏风,将半块屏风拎起砸他,他再一躲,屏风飞出去将整个窗户砸没了。
瀚王:“本王不过是亲了一下!脸而已!”
我弯腰,抓住圆木桌的桌腿,将桌子整个举起。
瀚王再不啰嗦,夺门而逃。
第22章 枫儿?
已经过了一整晚,瀚王胡子扎过的感觉似乎还留在脸上,挥之不去,让我很不舒服。
昨夜在地上和衣睡了一宿,今天一早瀚王府的管家就找人来修卧房坏掉的门和窗,又抬了张簇新的床进去。
我嫌人多吵闹,去了耳房里独自一人坐着,身上仍然穿着婚服。
坐了一会儿后嫌身上大红婚服碍眼,寻思回家去换衣服。
我拿上刀,双脚刚一踏出耳房的门槛,外面就有十几双眼睛盯住了我,房顶上、假山上、游廊、门边,卷毛护卫们形成了一个包围。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边粥站得离我最近。
我耳朵十分不舒服,扭头道:“别叫我王妃。”
“可您就是我们的王妃。”房顶上的卷毛道。
我想发作,但忍了下来,冷静地问边粥:“我不是……妾吗?”
“我们漠国男子一般不纳妾……那照你们大魏的规矩叫您姨娘?”边粥表情古怪,“那更奇怪吧?”
我不再理他,朝前走,却不停有护卫过来问我“王妃,您去哪儿?”
一概不作答,我循着记忆走过游廊,过了矮桥,一路往大门走去。
这时边粥终于脸色一变,喝道:“他是要走!拦住他!”
一时间,护卫们如同收网一般,从四面朝我围了过来,将我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边粥:“王爷很快会过来,王妃有什么事,先和王爷商量商量?”
我:“都给我滚开。”
没人有要滚的意思。
我一手握在刀柄上,正要拔刀,瀚王来了。
“大清早的,你在折腾什么?要去哪儿?”
他身上已是一身黑色常服,头发上小辫都拆了,看着更像野草了。
护卫们都散开了些,瀚王踱步至我身前,看了我两眼,低声道:“问你话呢,不说话?不说话就像小媳妇似的。”
我咬了咬后槽牙,压着声道:“我回去换衣裳,难道要我一直穿着这个?”
“回去做什么,多麻烦?”瀚王道,“本王还能短你衣裳穿不成?早跟婚服一道做了十几身衣裳在房里放着,你换便是。”
我:“我要回去换我自己的衣裳。”
瀚王毫无商量:“不许回,要么回房去换新衣裳,要么就一直穿着这身婚服吧。”
接着又一手按在我肩上,沉沉压住,低头凑近了道:“是不是打算硬闯出去?我府上百来号漠国的高手,千户大人不想像只小鸡被丢人地抓回来,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就还是回房去待着比较好。”
“今日是咱们成亲第二日,望你老实本分些,不要逼本王去大魏皇帝面前告你一状。”
“我有什么可让你告状的?”难道说我打烂了他的床么?说我要回家换衣裳么?鸡毛蒜皮的,也好意思说出口?
瀚王直起了身子,似乎在思考,须臾后,话还没说,脸先红了。
我:“?”
瀚王神情犹豫,似乎不知道要不要说,最后还是低着声儿说了:“告你身为妾室,不会伺候房事,再向董君白借几个宫里的嬷嬷来好好教导你怎么,怎么取悦本……”
没等他说完,我转身回去了,照旧坐在耳房里发呆。
瀚王跟了进来,左右看看,在桌对面坐下了,坐下之后也不说话,只脸红红的,两眼看着我。
我闭上眼。
片刻后,只听瀚王闷闷说了句:“我,我让人给你送吃的过来,衣裳也给你送过来。”
然后便起身出去了。
不多会儿,果然有婢女来送衣裳,叫了我一声“王妃”,我没说什么,接过衣裳关上门换了,样式和我平日里穿的倒有些相同,只是用料要好一些。
接着是边粥来送早饭,甫一进来就叫了一声王妃。
我抱着臂,拇指在刀把上一抵,雪亮刀锋将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反射,在屋内微微一摇晃。
边粥目光一凛,原地一转身,跨大步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敲门,是另一个不认识的护卫:“王妃,给您送早饭。”
我起身过去把门打开,护卫稍稍一愣,我直接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碗碟粥饭撒了一地。
院里众护卫都静了,瀚王还在这院子里,坐在廊下椅子上,原本是在和边粥说话,这会儿停了,转头看向我。
我又走到一个护卫面前去,问:“你叫我什么?”
护卫神情紧张且很懵:“叫,王妃啊……啊!”
我又是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出去三丈远。护卫们面面相觑,却并没有要和我交手的意思,大概只要我不试图离开瀚王府,他们就不会来阻拦我,并且还甘愿做我的沙包。
我立在廊下,甩了刀鞘,横刀:“还有今后打算继续叫我王妃的,放马过来。”
众护卫看向瀚王,瀚王却没有任何态度表示,因而众人都没吭声。
我回耳房,背对着门坐下,透过一扇小窗看外面一棵绿油油的枇杷树。
时间从早到晚,一天过去,夜幕降临,桌上的早饭换成了午饭,午饭又被换成了晚饭。
我没吃一口。
“做什么不吃饭?”瀚王又来了,这次语气里头少了许多嚣张的气焰。
我没回答。
瀚王走近了来看我,我只当他是空气,视线仍留在外面那个枇杷树上。
他在我身边坐下了,道,“不饿么?你要吵架便吵架,要打架便打架,都成,不吃饭是怎么回事?你不吃饭,我也不会少块肉,是不是?”
他见我不说话,竟端了碗拿个勺子舀一勺粥喂到我嘴边:“晚上这粥不错……尝一口?”
我转头看向他,只觉得他的胡子他的头发,他的言行举止,哪儿哪儿都奇怪,令人不解令人厌烦。
大概我眼里情绪太过明显,瀚王脸色更难看了,片刻安静后,他放下碗起身出去。
第二日我还是不吃饭,早晨起来洗漱完喝点儿水便坐着,坐累了就躺在榻上。
瀚王起初还来看我,到了第三日,他也不来了,耳房里终日只有我一人,外边也没人来靠近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