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纷纷施压战钧泽。
战钧泽明白,如果他鸣金收兵,三城的归属权就会自动落入北凉手中,但是他在宇文浔和周锦那边的信誉,将也不复存在。
要下这个决定是困难的,他也游说过朝野,说宇文浔和周锦很得民心,定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如今帮了他们,以后不仅会顺利夺回三城,两国还能长久友好下去。
只是不管他说的如何慷慨激昂,都抵不过眼前的现实利益。
毕竟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粮一草太具有诱惑力了。
所以这声退兵令他不得不下,毕竟,他首先是北凉的太子。
于是鸣金收兵后,大周驻守北方的军力,一半以上都调去了南方。
也算是意料之内,毕竟如果是宇文浔自己,也许到了这么一步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也罢,宇文浔手下的将士士气很足,大周即便有了北方的军力支援,也只是拖延宇文浔北上的时间罢了,杀死周明嵩这件事不可改变。
听到北凉鸣金收兵的消息,戎族也坐不住了。原先戎族可汗以为战钧泽和宇文浔穿一条裤子,怕两军联合起来对付他,所以不敢有什么动静,如今北凉收了兵,说明周国的事情根本没人愿意管。战争的最后不管是周明嵩胜还是宇文浔胜,周国都会大伤元气,此刻不从周国窃取些好处,更待何时?
于是这两日也多次派出他的骑兵在边境地区烧杀抢掠起来。
帐中,王妃怒气夹杂着怨气而来。
可汗刚收获从大周边境城市抢掠的金银珠宝,高兴的很,便不理会她那张苦瓜似的脸。
他随手拿起一串珠宝,在王妃身上比了比,爽口道:“看看,多么华丽的珠宝,戴在王妃的身上肯定美丽无比。”
“珠宝虽美,来路不正,又怎么会好看?”王妃沉着脸色,拜在可汗膝前:“可汗,请你收回骑兵,不要再去骚扰周国边境的城镇了。”
草原的风早已吹干了可汗的皮肤,也吹干了他的人性,他们奉行地唯一准则就是弱肉强食,此刻便是绝好的时机,一个外族下嫁的王妃在这种利益攸关的时刻又怎么会真的起到作用。
“看在你为我生育一儿一女的份上,今日我恕你无罪,你若再敢多言,你知道后果。”可汗捏住王妃的下巴,目光深不见底:“来人,王妃醉了,这几日就好好在帐中休息吧。”
第85章
这王妃便是大周来的朝瑰公主,她虽有心保护大周,奈何在戎族的利益面前她一个女人根本没有任何改变的能力。可汗的铁骑仍旧在边境肆意妄为。
然而,可汗不知道的是,他的一番举动不过是关外侯的早有预谋罢了。
入夜,富江悄悄进了关外侯府,汇报道:“侯爷,戎族的铁骑果然又来了。”
“多少?”关外侯问。
“估摸着百人有余。”富江说。
“且让他们倒腾了这么些天,也该一网打尽了。”关外侯的面色阴鸷起来,挥手道:“传令下去,今夜放手一搏,定要敌冦有来无回。”
“是。”富江接令,忙退出点兵点将起来。
不一会儿,一支千人骑兵就被整合好了,朝边境城镇连夜开拔而去。
戎族铁骑并没有预料到关外侯会在此刻派兵,加上人数不多,不一会儿就被关外侯灭了个干净。可汗见派出去的铁骑迟迟未回,心下难安,派了人前去打探才得知早就中了关外侯的圈套,全军覆没了。
这可是他精锐的百人铁骑,如此一来,可谓大伤元气。
听到富江送回来的战报,关外侯仰头望月,月色皎皎,朦胧明亮,他低沉着嗓音道:“量他一时半会也不敢再骚扰边境,我也可以放心地拨一部分兵力去支援锦儿了。”
“侯爷英明。”富江抱拳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关外侯的设计。战钧泽临阵倒戈的事情他听说后担忧不已,宇文浔的兵力对付原本周国驻守在南方的士兵就已经很吃力了,如今北方的大军又南下,宇文浔的压力可想而知。
按照原本的计划,关外侯只需看住戎族,静观其变即可。但是情况发生了巨变,若他不去支援宇文浔,恐怕他们永远无法北上。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贸然分出兵力,那么戎族可汗定然会趁机攻占边境城镇。到时候两头吃力,恐怕得不到好。
所以他才想出一计,故意散播宇文浔连连败退,他已经分出兵力前去支援的消息。以此来吸引可汗上钩。
那可汗也是个谨慎的,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是毕竟机会来之不易,就派了小股人马在边境处试探。起初只是抢掠那些做生意的人,见关外侯没有动静,便以为关外侯担心兵力不足,不敢妄动。
如此,他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派的人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大,直至今夜,有去无回。
“好了,吩咐将士们今夜早些休息,明早开拔,前去支援宇文浔和锦儿。”关外侯说。
“是,末将这就去说。”富江抱拳道。
月色皎洁,只是大漠风沙肆虐,容易迷了眼睛。同时思念周锦心切,关外侯的眼睛逐渐湿润起来。
虽然多年未见,但毕竟周锦小时候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可是现在整日生活在军营里,和那些大老粗同吃同睡的,关外侯生怕他受不了。
“锦儿,你还好吗?”关外侯再次望向南陵的方向,遥遥问道。
与他一同望向那个方向的,还有周锦的姑姑。
由于事前的百般阻挠,可汗就把全军覆没的气都撒在了这个周国的公主身上。直言都是因为她天天哭诉,才败坏了他的运气。
任凭可汗如何谩骂,王妃只是搂着两个孩子不说一句话。
对于可汗,对于戎族,她已经身心俱疲。
当然,她时刻明白,她遭受的所有罪孽的来源,都是因为周明嵩。就是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不惜将她这个弱女子送往了大漠风沙的戎族。
所以,她恨他。
所以,当她听闻宇文浔和周锦要联手推翻他的政权,她竟有说不出来的开心。
可汗兀自喝着酒,孩子的哭闹惹得他心烦意乱。他不会对自己的孩子如何,只会摧残这个异国公主。
“别打母妃了,别打母妃了。”孩子们一个挡在王妃的身前,一个死命地握住可汗的手臂。
“不许叫他母妃,他是我们戎族的叛徒,定是她给关外侯通风报信,才让他们有机可乘。想我草原一百个好儿郎,就这样白白牺牲了。”
可汗的谩骂王妃忍了,可是这样随意的构陷她委实不能忍,虽然时时刻刻心念周国百姓,但是她也从来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戎族的事情。
所以她悲愤交加,吼叫起来:“是你,是你贪得无厌,才葬送了将士们的性命。”
王妃说的很对,正因为说的很对,可汗恼怒的才更加彻底,他抽出弯刀就向王妃砍去。
好在两个孩子拼死保护,可汗才在最后一念中恢复了心智。
想来到底是给他生育过两个孩子的人,他愤恨地撂下弯刀,气呼呼地走出帐外。
“母妃你没事吧?”
孩子的声音轻柔软糯,本想一死了之的王妃,顿时放不下两个孩子,忙将他们抱在自己的怀里。
“没事,母妃没事。”
把两个孩子哄睡,王妃兀自坐在帐中。月光从拉起的布帘中渗透进来,照出一块桌面大的亮光。
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思念周锦,想来已经十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周锦现下如何。但是整日跟着戍守军营,想来日子也很困苦吧。
周锦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倒春寒吹过来的风竟比腊月里还阴冷些。如此便没有多想。
听到周锦打喷嚏的声音,宇文浔忙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周锦的肩膀上。
“你先回去吧,这边的工事也快好了。”宇文浔说。
周锦摇摇头,低语道:“战士们都在辛苦奋斗,我虽然没他们的力气,但是端茶倒水还是会的,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好,我们一起。”
如此,宇文浔只得将披在周锦身上的外袍系得更加紧凑一些。
明日一战关乎存亡,将士们不敢怠慢。而这些工事,就是对他们最后的保障。
“将士们加把劲,明日定要把那些贼人一网打尽。”宇文浔撇下周锦,走至一处高地,对着众人鼓劲道。
“是。”将士们忙放下手里的铲子答应起来,随后又继续埋头苦干。
而周锦,也履行着他的职责,不时游走于巷道中,为满身大汗的将士送去热水。
将士们喝到主上夫人亲自送来的热水,干起活来更加起劲,终于在前半夜就把所有的工事给修整完毕。
“好,今晚都早些休息,明日南陵与我们共存亡。”宇文浔说。
第86章
前几次的战役,周晋双方各有胜负。如今南陵天色渐暖,驻守北方,习惯了冰天雪地的周国士兵已经开始不习惯了。
所以他们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如此,便准备全军出击。
宇文浔担心的就是这点,所以才命人连夜打造了地下工事,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两军分队而站,互相看着前方的敌人,神情肃穆。
“去了个刘文东,现下你又来送死了。”宇文浔笑道。
“陈王的话说早了吧,想我戍守北疆,与那战钧泽周旋多年,如今对付你一个文臣怕不是杀鸡用了牛刀。”
一席话,说的周军士兵连连大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前几次我不过是试探你的底而已,当真以为我这几年在北疆尽是吃素了?”
宇文浔收敛生息,脸色慢慢严肃起来,王斌的话并不是夸大其词。
比起刘文东来,王斌的能力和军队掌控力远远高出了一个档次。何况王斌戍守北疆,与战钧泽那可是真刀真枪的对弈的,而刘文东面对的不过是南晋后人。
但是事已至此,他不能退缩,更不能让将士们看到他内心的忧思,只得继续昂扬斗志道:“我南晋上到皇室,下到平民,尽是勇武之人,所以,尽管放马过来吧。”
王斌苍老的脸颊上闪露一丝不屑,举手下劈,身后的军队便跟着他的指挥向晋军冲锋而去。
见此,宇文浔也下令道:“男儿热血报家国,你们都是我南晋的英雄,此刻南晋百姓有难,将士们,上吧。”
一席话说的将士们热血沸腾,各个想起了家里或满头白发的父母,或殷切盼归的妻儿。再想起若是让周军跨过了战线,那么共话桑麻的家园便会再次毁于一旦。
念及此,将士们勇气大增,纷纷举起手中的长矛,呼嚎着向周军冲去。
一时间黑云翻滚,狂风呼啸,地上飞沙走石,焦灼一片。
周锦虽安坐在帐中,但是担忧地心一直没放下过。
上次以少敌多,宇文浔都愿意带他上阵,可是这次兵力充足了却死活不准他上阵。想来这次面对的危险肯定比上次更大。
念及此,周锦再次起身,抽出佩剑就要去找宇文浔。忙被沉逸按了下来。
“你拦着我做什么?”周锦怒问。
“主上吩咐,一定不准你出这个军帐。”沉逸挡在周锦面前说。
“为什么?我要去找他,我得去帮他。”周锦一把推开沉逸,然而没走两步沉逸又挡在了他的身前。
“夫人,主上吩咐,我定然不能让你出去。”沉逸也提高嗓音来。
“主上,主上,别忘了我才是你正经的主人。”周锦指着沉逸,由于气愤,说话也就不管不顾起来。
“我知道。”沉逸说。
“知道还不放开我。”周锦怒目而视,再一次推开沉逸,却被沉逸牢牢地扯住了衣服。
“夫人就听主上的话,别去了。”突然,沉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握住周锦的大腿祈求道。
“为什么,不,我要去,就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周锦说。
沉逸越是这样阻挡,他就越不安,越不安,就越想陪在宇文浔的身边。
如此,沉逸只得按照宇文浔临行时的吩咐,一记手刀,将周锦打昏过去。
他把周锦搀扶到床上,啜泣道:“主上吩咐了,这次不比寻常,那个王斌用兵极为诡异,况且他这次也是孤注一掷,主上知道凶多吉少,所以命我无论如何守住你。”
顿了顿,沉逸再次开口道:“夫人,你先睡着,待沉逸前去看个究竟。”
说罢,他起身朝阵地走去。
不过他没有径直进入两军交战的阵地,只在工事处掩藏起来观望。
宋继强带着一众士兵窝在工事里,看着昔日的战友纷纷血洒当场,而他们只能这样看着很是痛苦愤懑。
见沉逸来了,诉说道:“在这儿窝了半日,可窝囊死老子了。”
“别急,要是你能一直窝着倒是件好事。”沉逸回应道,眼睛却看向二里开外的疆场。
宋继强明白沉逸的意思,他这里是防守的最后一关,如果他出动了,说明前线基本已经溃败。
二里开外,黄沙纷纷扬扬,根本看不清状况,只听得时不时传来的兵器互搏的激烈碰撞声,还有将士们的喊叫和哀嚎。
“唉!”宋继强不禁叹下气来。他久经沙场,听这声音便颇感不妙。
突然他反应过来,忙问:“你不是在看护夫人的吗,怎么来此了?”
“唉。”沉逸也叹了口气,将刚才发生之事说与了宋继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