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楠书牵着霁儿送他们到寺院门外,看着跟梁瑜等人道别时候有点别扭的霁儿,柳楠书觉得好笑,等到他们走远了,小家伙才摇着他的手说:
“师父~师父,霁儿喜欢小叔他们~”
柳楠书牵着他返回寺里笑道:
“霁儿很快就可以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不要着急。”
他并不干涉霁儿直接告诉梁瑜,然而小家伙没说,无论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敢,都说明时机未到,那人已经回到帝都了,就再等等吧。
玩了一天,天霖和妡儿下山上了马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回到家的时候才醒来,跟着吴叔去洗澡就回房间去了。
别说是孩子了,这一天下来,梁瑜都感觉够呛,腰酸腿麻,简单的收拾好也歇下了,他睡着的时候慕临风还没有回来。
而此时此刻,夜王府的夜宴早已散去,祁熠也先走了,剩下重夜和慕临风正在书房里大眼瞪小眼。
书房外,小五、言夙和林宥都守在门边同样大眼瞪小眼,不时的注意门后的动静,生怕屋里的两位主打起来。
重夜坐在书案里侧,笑吟吟的对慕临风说:
“你就喊我一声王兄我就让你走,有这么难?”
哪怕今天因为一些琐事心情不太好,但得知慕临风查明身世又看到那枚平安扣后,他是感到前所未有的高兴,完成先帝遗愿,也不辜负自己对慕临风的期待。
慕临风大大咧咧的坐在他对面,眉头蹙着,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冷声拒绝:
“不喊。”
这个人是白痴吗?他怎么喊得出口啊!
“……”
就为这个无聊的要求,重夜就把他扣在这里,像个无赖似的,不,其实重夜就是道貌岸然的无赖,无赖狡猾城府深沉,仗着位高权重为所欲为。
今天过来拜访,他和祁熠见到了海棠和一些天机阁眷属,但没有见到楚江暮,小王爷没有出席,没有给重夜面子,只让人传话说不认同他接掌第三席。
重夜对楚江暮的做法气恼,但慕临风却不在意,夜宴照常举行,也是宾主尽欢。
之后祁熠先离开,慕临风到书房跟重夜坦白自己身世的情况。
在重夜的强烈请求下,慕临风拿出那封云游先生留下的密信,毕竟当年的真相不止影响着他,还影响着天机阁乃至太后和很多人。
只是没想到那封密信里只有一句话:
海国释迦岛。后面单独写着一个‘慕’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期待真相细节的慕临风是有点失望的,但也没办法,幸好哪怕意思不明确,言简意赅的六个字却把所有的线索都转回梁少卿身上,眼下只等梁少卿回来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既然如此,慕临风跟重夜认真讨论之后就放宽了心。
谈论正事的时候很正常,直到开始闲聊,重夜就对他们之间的称谓纠缠不清,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铁了心的要他开口叫兄长,要不然就不让他离开王府。
对于这个‘无理取闹’的理由,慕临风真想拔剑跟耍赖的人打一架。
他也想直接甩手走人,然而没有重夜的允许他这次是真的不好走,毕竟这里是天机阁的地盘,高手如云,他能对付得了重夜,也对付不了其他人。
重夜做事不按常理,谁知道会耍什么阴招坑他呢。
“……”
又僵持了许久,茶水喝完一壶,微醺的酒劲全部清醒,慕临风失去耐心,冷着脸站起身来:
“重夜,你别太过分了。”
重夜笑着用食指隔空点了点他:
“直呼兄长名讳是大不敬。”
慕临风脑门青筋跳了跳,抬起手里的剑:
“那行,你打赢我就叫你兄长。”
重夜手肘撑在桌面上侧头看他:
“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何必如此为难人呢,我就想听你叫一声兄长罢了,至于你死我活的么?我可是费心找你找了很久呢。”
“……”
慕临风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劈过去。
重夜不理会他要暴走的表情,又说:
“我有点乏了,你再不叫我就去睡觉了,机会难得,你也在为兄府上安寝一宿吧,若睡不着,跟府上的护卫们切磋武艺也可以。”
“……”
慕临风见他打定主意耍赖到底,握剑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没有拔剑,抬手扶额整理一下情绪,一咬牙有点别扭的开口:
“时……时候不早了,王兄,臣弟可以告退了吗?”
这个混蛋,他迟早要给他一剑!
对他步步算计,还想跟他兄友弟恭,哼!
虽然慕临风的语气不好,但听完后重夜还是极为高兴,起身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跟为兄说,千万不要客气,还有,考虑一下接管天机阁吧,无论是能力还是谋略以及你对江湖规矩的了如指掌,你都比我更适合天机阁。”
慕临风神色平静的跟他对视:
“放心,有麻烦我会来找你的。”
即便他不会公开身份生活,但夜王府的势力从现在起他用定了,为人兄长,哪有那么简单的。
说完在重夜和煦的笑容中转身开门出去。
第204章
许久,等慕临风走远了小五走进书房,看到重夜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手里拿出自己的玉质席令把玩,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见他进来便抬头问:
“你说,等我把天机阁交给临风了,该去做什么好呢?”
小五反问:
“临风同意成为天机阁首席了?”
重夜摇头:
“还没有,不过他会同意的,既然确定了身份总有办法让他答应,明天,你就把内阁第二席的席令送去给梁瑜,护犊子的人是不可能让我使唤他家小少爷的,这也是天意吧,内阁第二席,兜兜转转,还是梁家人。”
小五了然:
“好,明天我就亲自送过去。”
说着走过去在刚才慕临风的位置坐下,思考片刻又说:
“若是真的顺利让临风接管天机阁,您身上的重担就算卸了大半,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只是我担心今上不会同意,这些年,他很倚仗您呀。”
如他们这样的身份,想要随心所欲是很难的。
重夜盯着席令看了许久幽幽道:
“太后近来身体不太平,今上早晚探望心思有变,想要卸掉蒙氏的一切势力,但不想见血,至少不想在帝都见血,不希望内廷动荡再起纷争……”
小五插话:
“……陛下他……因为太后改变了对付蒙氏的主意?”
重夜点头又摇头:
“也不全是,只是换个方式,除了不希望先帝用一生宠信的太后晚节不保之外,还有皇子公主们的母妃也都是蒙氏族人,若是连根拔起撕开必定血流成河,对整个南诏都影响巨大,所以跟我商量对策。”
小五皱眉:
“那陛下想怎么样?蒙氏一族在南诏已经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这些年太后用尽手段将他缠绕得密不透风,想要风平浪静的解决问题不太可能,陛下如此自己也无法身退,难道要把蒙氏的隐患一直拖下去,交给新君?”
不是不敬,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小五觉得帝君的想法过于天真了,若是没有些雷霆手段,根本无法震慑蒙氏和一干党羽,不见血怎么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呢?
重夜轻笑一下摇头:
“陛下自不是懦弱的人,只是仁慈了些,哪怕蒙氏野心勃勃,这些年他也倚仗了不少蒙氏的势力……”
完了停顿一会才又自言自语说:
“确实,蒙氏和太后这些年的布局一直都缠绕着陛下,试图完全掌控他,后宫嫔妃也没有个知心的,就连产下皇子公主的都是太后喜欢的嫔妃,为了顾全大局他撑得也累,连储君都不敢立……”
小五附和:
“对啊,所以,陛下大可不必还念那么多旧情,他是君主,任何情势下都该以大局为重才好,您应该劝他,他如今最为倚仗的就是您和天机阁了。”
君主的一个小心思,哪怕只是临时起意,往往都会对大局造成巨大的影响,若是因为一时犹豫走错一步,就会造成动乱。
如果再放任蒙氏,用不了多久就会纷争再起
重夜继续说:
“我知道你的担忧,但陛下的诉求也并非不可能,比如他不再是皇帝的话兴许就好办多了,太后的号令和蒙氏的倚仗都会兵不血刃的瓦解。”
“嗯?……”
小五闻言露出震惊之色,嘴巴动了动还是先听他把话说完:
“太后和蒙氏的一切权势都来自先帝的恩赐和趁内忧外患的时机对今上的桎梏,一旦今上卸下帝位,太后不得不居于后宫更深处,蒙氏便只能虚张声势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足够强势的话,没有人愿意自寻死路的吧。”
“……”
小五脑海中飞快思考他说的话,好一会才问:
“您……是什么意思?陛下要卸下帝位?可是太子都没立,而且,皇子们都不过十来岁啊……”
重夜放下席令双手交叉垫在下巴,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人,语气平静的说:
“我的意思是,小五,我若继承帝位,你做不做皇后?”
“……”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好一会,小五才缓过神来:
“您……您不会是认真的吧?”
重夜挑眉:
“认真的,你的回答呢?”
“……”
小五低头想了许久,最后摇头:
“我不想做,您找别人吧。”
重夜:“……”
小五抬头看他::
“我也是认真的,做个王妃我都做得够呛,总是给他添麻烦,皇后还是算了吧。”
其他可以,比如杀人放火什么的,做皇后绝对不行,要不是爱重夜爱得入骨,他连这个王妃都不做。
端坐高位,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平日里还得说很多违心的场面话,明明恨不得拧断对方的脖子,却还是要笑脸相迎虚与委蛇。
情绪还不能外露,稍有不注意就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失身份给王爷丢脸什么的,太累了,比打架还累,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跟着重夜往外跑,哪怕在外面的时候彼此不能过于亲密他也愿意。
重夜想了想点头:
“也是,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小五担忧的看他:
“这是陛下的意思么?”
“……”
重夜皱眉思索着什么没有马上回答。
小五着急得又说:
“若是陛下的意思,还得再三考虑,毕竟您现在是外姓王爷,但若是您自己的意思,这就是逼宫啊,不可取的……”
好一会,重夜才安慰他:
“安心,这是陛下提出来的,蒙氏一直是他的心尖刺,但这些年他顾着平定叛乱,跟太后周旋也费尽了心力……去年初得了心疾,晚间时常睡不着,御医说若再受大的刺、激是很危险的,这也算以防万一吧。”
心疾会导致猝死,正值壮年的君主染上这样的病,可见这些年劳心之事有多少了。
小五点头:
“如此,也是没办法了……”
重夜轻叹:
“皇子公主们多是蒙氏女眷所出,如今日渐长大,陛下的顾虑多了很多,也正中太后下怀,既然无法下狠心对身边人,那就只能对自己了。”
“……”
第205章
“……”
小五不语,大概是他心肠比较硬吧,没法完全认同陛下的做法,但眼下情况,想要把问题解决得彻底一点又无需大动干戈血流成河的,禅让帝位确实是不错的办法。
染了心疾,自觉有心无力禅让帝位,连带把太后和蒙氏的风头也直接压住,这样就能够对他们网开一面,虽有逃避的嫌疑,却是最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历代染了心疾的君主禅让帝位的先例并不少。
而且,如果重夜继位,会给心怀不轨的人们极大震慑,毕竟作为掌管天机阁多年的首席,重夜在别人眼里就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谁敢随便算计得罪呢?
夹着尾巴苟且偷生才是上策呀。
重夜从书案下的暗格里拿出几个厚厚的信封摆到桌面上,告诉小五:
“这些是杜先生罗列出的蒙赫这些年在帝城关的罪名,贪污军饷、买卖官职、残害忠良,勾结靖侯府打压其他人,无数次利用权势之便给蒙氏族人嚣张跋扈行方便,甚至挑唆干涉北地叛乱……有些是诛九族的罪名,陛下不忍心呐。”
人都有私心,一国之君也一样,如果以铁腕肃清跟蒙氏有瓜葛或者受蒙氏控制的所有人,帝君身边还能剩下什么呢?怕是会因为心情郁结英年早逝吧。
“……”
小五看着这些信封微微失神,一会之后问:
“……靖恒招了吗?”
重夜轻蔑一笑:
“有杜先生在,几副汤药下去,不招也得招,更何况人证物确凿,容不得他狡辩,就算杜先生已经多年没有参与审讯任务,也曾是天机阁审讯官座下之人啊。”
天机阁可不走那些冠冕堂皇的公堂程序,要的只是真相和结果,手段能简单粗暴绝不浪费时间。
天机阁的审讯官可有着在世阎罗的名声呢,将一套药物审讯用到出神入化,死人的嘴都能撬开几分的。
靖恒和靖侯府的那些暗线以及小手段,不过是为了丰、盈蒙氏的罪名罢了,靖侯府,作为蒙氏的走狗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