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把小孩锁在车里是违法的,我得快点回来。
傅云峥这样想着,把车钥匙递给余鹤,转身进了工地。
这么大个工地,门口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几百个工人全围前堂售楼处。
销售经理极力疏散前来看房的顾客, 却耐不住人人都爱看热闹,不远不近围在廊下, 下雨都没能浇灭好奇心。
“我就说这房不能买吧!还什么中式园林,云苏豪宅, 我看是骗子!开发商都跑路了!”
“开发商是傅氏啊, 怎么可能跑啊, 那么大个企业。”
“傅氏怎么了?你看这工人的工资都没结, 还能按时交房?铁定是个烂尾楼,别想了。”
“这不是骗老百姓的钱吗?这儿的房价这么高, 看房还要验资200万才能看,掏空好几代人的存款还得背上二十年的债!这群骗子真该死。”
有个懂行的人听不下去, 忍不住说:“跑的是承包单位,被骗也是承包单位骗了傅氏,不是傅氏骗购房人,这么多人排卡等看房不就是因为傅氏信誉好?约不上看房的时候求爷爷告奶奶,现在又开始骂?”
“你这话说的,谁买房子也不是为了亏钱呀......”
傅云峥撑伞听了会儿,吩咐后面的人说:“查查那个穿棕色夹克的人,他不像来看房的,先查他怎么进来的。”
傅氏开发的商品房从来不愁卖,傅氏交付标准只会高于合同,从不减配,傅氏的商品房几乎交房就涨价。
这是云苏城东最好的一块儿地,拿地价格就将近3万一平米,比其他地方贵了将近一倍,房屋总价最便宜的也要上千万,需要验资200万才能获得预约看房资格。
即便如此苛刻的条件,等着看房的预约排到了两个月以后,别看时间长,能排上都是不错的。
这么好的项目,难免会引人眼热,傅云峥想过会有人使绊子,但没想到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宁可豁出去五亿亏损也要把他拉下来。
真是可笑。
工地后门,余鹤放倒座椅,在单调重复的簌簌雨声睡着了。
直到外卖小哥敲响车窗,余鹤才悠悠转醒,打开车门接过装着咖啡的纸袋:“谢谢。”
外卖小哥拿起手机对着余鹤,拍了张照片。
余鹤很好奇:“您拍什么呢?”
外卖小哥回答:“这单特别备注,如果车里的人睡着了,又没开车窗,就让我拍张车窗的照片发给他。”
余鹤眼疾手快,探身出去,一把握住外卖小哥的手腕,另一只手打开储物箱抽出两张钞票:“哥,先别急着发,那个这辛苦费您拿着,我哪个......其实没睡着,下雨天太冷了,我才关的车窗。”
外卖小哥接过钱,满脸茫然:“什么意思啊?”
余鹤眼巴巴地看着外卖小哥:“哥,你要是把照片发过去,我今儿又得挨说。”
“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哪儿能关着车窗睡觉。”外卖小哥把钱还给余鹤:“钱就算了,这事儿我必须得跟你爸说,出事儿了是给点钱就能平的吗?”
余鹤没好意思说对方不是他爸,而是他刚领了证的合法老公。
外卖小哥扶着电动车把后退掉头:“困了回家睡去,在这儿睡什么,你爸过来买房啊?别买了,前面售楼处都打起来了,说这楼要烂尾。”
余鹤心头猛跳,还想问些什么,外卖小哥却一拧把手,黄色电动车一下子蹿出好远。
来不及多想,余鹤绕到驾驶座上,把车开到了前面售楼处。
售楼处们前很乱,停着好几辆警车和救护车,场面吵吵闹闹,警察正在疏散围观的群众,售楼处一楼二楼挤满了人,有专程来闹事的,也有看热闹不肯走的。
售楼大厅门口,一群人正吵嚷着什么,还有人躺在台阶上,喊警察打人了。
吵吵闹闹的场面像是一场闹剧。
售楼大厅装修极尽豪奢,巨大的水晶灯垂下来,璀璨的光影中,余鹤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傅遥。
“傅遥!”余鹤喊了一声:“傅云峥呢?”
听到余鹤的声音,傅遥诧异地转身,让出身后的傅云峥。
看到傅云峥安然无恙,余鹤悬着的心才落回胸口。
傅云峥站起身:“小鹤,快进来,外面乱......”
售楼处的地砖又大又亮,纤尘不染,余鹤大步走过去,突然发现脚下斑斓绚丽的灯影微微闪动。
余鹤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影子。
灯怎么在晃,难道是地震了吗?
余鹤抬起头,望向那厅堂中央吊着的水晶灯。
余鹤瞳孔猛地一缩,霍然看向傅云峥,厉声喝到:“傅云峥!别站在灯下面,危险!”
人类到底不是机器,服从性很差,好奇心却极强,在听到余鹤的高声提示后,几乎所有人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抬头看向水晶灯,想要亲眼一探究竟。
这一看,全身的血液瞬间凝结,寒气从后颈疯狂蔓延!
吊着水晶灯的钢索居然断了一根,其余两根钢索艰难地维持平衡,凿进天花板的部分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五米高的水晶灯摇摇欲坠!
“疏散群众!”“所有人立即后退!”
这座水晶灯极尽奢华,做工精细反复,有上百个灯泡组成,明亮华美。
层层叠叠的玻璃灯管高高垂下,原本优雅靡丽,可当它从高处坠落,一条条美丽的灯管就化为锋利异常的棱锥,足以在坠落速度的加持下刺穿脑壳,能够夺人性命!还有那些数不清的水晶球,更会让人无从闪躲。
短暂的怔忪后,大家意识到危险,惊慌失措地冲向大门,四散着逃开!
“快跑啊!灯要塌了!”“啊!让开,让开!”“救命!”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只有傅云峥和余鹤奔向彼此。
‘咔’得一声轻响,余鹤顿下脚步。
钢索发出‘吱呀’一声哀鸣,彻底崩开断裂,天花板簌簌落下大量墙皮灰尘。
摧枯拉朽,水晶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坠落。
余鹤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般抬臂,死死护住傅云峥后脑。
傅云峥转身抱住余鹤,把余鹤的头护在怀里。
余鹤闻到了他最熟悉的淡淡皂角的香味。
‘哗啦——’
巨响在余鹤耳边炸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震耳欲聋,掩盖了所有的痛呼与哀嚎。
余鹤感觉到有细碎的水晶玻璃溅到了身上,落在地上弹起来的玻璃球砸在小腿上。
并不是特别疼,但非常密!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爆发一阵哗然。
“快救人!”“傅总!”“傅先生!”“还好吗?伤到哪儿了?”
余鹤从傅云峥怀中抬起头:“傅老板?”
傅云峥单手捂着额角,抬起手示意身边的人稍安勿躁:“没事。”
满堂烟尘,遍地都是水晶灯的残骸。
余鹤呛咳了几声,环顾四周。
破裂的水晶到处都是,像是砸碎了一场经年的繁华梦。
受伤的人很多,之前工人闹事时,赶来的警车和救护车全都派上了用场。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忙成一团。
傅云峥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痕,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公共安全事故的严重程度不言而喻,第一责任人甚至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的刑事犯罪!
相较之下,五亿的工程款不值一提。
如果在售楼大厅砸死了人,谁还回来这个项目买房?
好在因为工人聚集在售楼处闹事,警察赶到后进行了现场疏散清场,留在售楼处里面的人并不多。
水晶灯的坠落不像是意外,很像是一场有预谋的人祸。
到底是谁?
或者说,到底都有谁?
余鹤对傅云峥说:“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傅云峥应了一声,跟在余鹤身后往外走。
皮鞋踏过碎裂的水晶,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声响。
傅云峥落后余鹤两步,叫来秘书交待道:“先跟警察做笔录;统计受伤人数、一对一跟进洽谈赔偿事宜;请第三方机构检测吊灯坠落原因、负责安装灯具的施工单位责任具体到个人,媒体那边也要联系,尽快发布权威事故报告......”
余鹤站在门口,看傅云峥有条不紊,把要做的事情一项项吩咐下去。
无论遇见什么难题,傅云峥都处变不惊,镇定自若。
他就像一尊不可撼动的巨树,顶天立地,能够抗住所有风霜雨雪。
水晶碎片在傅云峥面颊上留下一道血痕,更衬得傅云峥面容冰雪般冷峻。
正说着话,傅云峥忽然晃了一下,余鹤下意识抬步往傅云峥那边走。
傅云峥察觉余鹤走过来,冷冽的眼神温柔下来,朝余鹤笑了笑。
下一秒,傅云峥高大的身影倒了下去。
余鹤:!!!!!
这一刻,余鹤的世界轰然倾塌。
“来人!快!救护车!”“医生!”“有人晕倒了!”
余鹤站在原地,脚下像灌了铅,一动不能都动。
意识深处明确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身体四肢却像失去控制。
灵魂是灵魂,身体是身体,余鹤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空空荡荡,游离在人群之外。
余鹤看到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冲进来,将傅云峥抬上了担架,又大步从他身边跑向救护车。
白色救护车闪着蓝色的冷光。
傅云峥手腕上腕表的表盘磕碎了一角。
傅云峥有很多昂贵的腕表,这是其中最贵的一只,因为他们是出来领结婚证的,傅云峥开了最新的车,戴了最贵的腕表。
哪怕今天雨这么大。
原来傅云峥也和普通人一样,在重要的时刻会把平时不常用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一股脑堆砌在身上。
这是对傅云峥而言很重要的一天,也是余鹤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为什么会这样?
余鹤心绪纷乱,目送医生远去。
担架被抬上救护车,护士把氧气面罩扣在了傅云峥脸上。
傅云峥最不喜欢戴氧气面罩,他的鼻梁很高,氧气面罩会卡在鼻梁山根处,不一会儿就会压出条印子。
可惜傅云峥现在陷入昏迷,没有办法对此提出异议。
余鹤想,或许我应该帮他扶着点氧气面罩。
大脑下达一条指令后,僵在原地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
余鹤大步朝救护车跑去,用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车门。
护士吓了一跳:“你干嘛的?我们这儿抢救病人呢!”
余鹤喘着粗气:“我来......帮他扶氧气面罩。”
护士哭笑不得,很不耐烦地一挥手,态度也很生硬:“这是你朋友吧?想陪护直接去第一医院急诊,我们这救护车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你是他什么人啊?快回去,别在这儿添乱了。”
余鹤扶在车门的手指微微扣紧。
余鹤说:“他是我丈夫。”
听到这个回答,护士瞬间愣住,显然这个答案完全不在她预料之中。
护士嘴唇微动,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内心为自己莽撞地质问懊悔不已。
旁边另一位护士赶紧过去推开门,柔声对余鹤说:“那你快上来吧。”
余鹤迈上救护车,也不知谁让了个位置给他。
他坐在傅云峥身边,伸手扶住了那个氧气面罩,氧气面罩上又层淡淡的水雾,是傅云峥呼吸间凝结的雾气。
余鹤坐在那儿,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护士把止血带扎在傅云峥手臂上,给傅云峥下了一根留置针。
留置针的针头很粗,也很尖,余鹤眼睁睁看着那根针穿透傅云峥的皮肤,刺破淡蓝色的静脉。
针管里回血了。
余鹤后知后觉,他怎么不晕针了?
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他的关注点不在这儿,全都在傅云峥身上。
血压、心率、血氧......
水晶灯落下来时,余鹤和傅云峥最近,但他也不知道傅云峥哪里被砸到了。
余鹤大脑一片空白,但他必须冷静下来。
新项目的售楼处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将来一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
和以往不同,这次不仅是傅云峥和余鹤的危机,也是整个傅氏的危机。
数不清的敌人藏在暗处,伺机而动,慌乱是没有用的。
短暂的失过后,余鹤迅速镇静下来,一种近乎绝对的理智再次包裹住了他全部的感情。
余鹤几乎要庆幸自己患有躁郁症,情感障碍成功帮助他屏蔽掉了内心的惊慌。
他抽离了自己全部的恐惧,紧紧握住了傅云峥的手。
如果傅云峥这棵巨树倒下,那余鹤必须要在一夕之间拔山举鼎,替傅云峥撑住这片乾坤天地。
“让一让!这儿有病人!”
救护车还没有停稳,车上的护士就拉开车门一跃而下,等在门口的医生围上来, 迅速将傅云峥转移到了担架车上。
铁轮压过瓷砖,担架车在急救通道上快速穿行。
余鹤跟在后面,看到了很多人, 有傅云峥的秘书、公司里的人、傅氏的许多亲戚。
“患者于15:38分遭受外力撞击,15:43分陷入昏迷,脉搏微弱,瞳孔有明显变化, 手脚麻痹,伴有呼吸困难,疑似外伤性颅内出血!”
“复查头部CT!明确颅内出血量,报告位置以及毗邻关系。”
领路的护士转了个弯,急速转向CT室。
两扇防辐射门轰然闭合,代表检查中的指示灯亮起, 那一抹光亮无比刺眼,几乎割伤了余鹤的灵魂。
一行人朝余鹤围过来。
“怎么回事?好好的, 售楼处的灯怎么会掉了,还砸伤了好多人!”
“警察等着责任人做笔录呢!”
“是城东那块地的承包商跑了!还卷走了五个亿?”
“医生在救护车上怎么说的, 云峥伤得重不重, 还能处理这些事吗?”
“傅总在车上跟你说什么了吗?”
余鹤闭了闭眼, 几乎一字不差地将傅云峥交代的话重复出来:“跟警察做笔录;统计受伤人数、一对一跟进洽谈赔偿事宜;检测吊灯坠落原因、安装灯具的责任具体到个人, 联系媒体,尽快发布权威事故报告。”
见余鹤井井有条地安排下几件大事, 众人惊疑不定,相互交换着眼神。
其中一人问余鹤:“这是云峥的意思?”
余鹤目光很冷, 从在座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傅云峥告诉我,这是家族内斗。”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傅家人的脸上一下变了。
“胡说八道!你不要在这里搬弄是非!”
“怎么可能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城东那块地可是今年的重点项目!”
“砸死人了吗?”
“那五亿怎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余鹤面色不变,抱手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傅云峥的秘书挡在余鹤身前:“余少爷从来不参与公司的事,各位先别急,坐下稍等一会儿,公司的法务马上就到。”
傅家大伯傅海山一锤定音:“通知茹兰过来,傅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提前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傅海山慢慢在排椅上坐下。拿出长辈的姿态道:“出了安全事故,第一责任人是逃不掉的......只是现在咱们家主还在抢救,官方那边谁去对接?”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很多想法要表达的傅家人全哑火了。
跟官方对接绝对是烫手的山芋,那话说好了是理所当然,说不好就是呈堂证供,搞不好要坐牢的!
他们各个有钱有权,日子潇洒地不得了,谁想不开了会揽这个苦差?
傅海山对自家人见好就上,遇事就退的本性十分了解,如果不是一家子软骨头,怎么会叫傅云峥一个小辈当上家主,呼风唤雨十几年。
“大家这是什么意思?”傅辉在原地来回踱步:“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都等着看傅氏笑话,越是这样工地越不能停工,凑也要凑五个亿来,再找一家承包商。”
“五亿哪儿是那么好凑的?”另一人突然道:“是你们家拿得出来,还是我们家拿得出来,要我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由咱们自己公司承包,款项回得慢些也不碍事。”
此言一出,傅辉应和:“这倒是个主意。”
傅云峥的秘书立即反驳:“不选择本家的公司作为承包方,是傅氏工程质量最好的保证,从没有这样的先例,还是等傅总再说吧。”
傅海山不动如山,眼皮都没抬:“傅氏还没有过被开发商卷走五个亿的先例呢,现在不也发生了吗?”
傅云峥的老叔冷笑道:“谁不知道你儿子傅辉才收购了一家建工集团,按大哥的意思,是要咱们凑出五个亿来,直接转到你家建工集团才好吧。”
傅辉啧了啧嘴,一跺脚:“老叔,您这话就没意思了,我爸不是也在想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几个人意见不合,眼见是就要吵起来。
看着这群心怀鬼胎的傅家人,余鹤脸上露出几分凉意。
在缅北,傅云峥身受重伤时告诉余鹤,傅家家主的葬礼会很热闹,几家人相互争执,甚至会大打出手,特意嘱咐余鹤躲远些。
多讽刺啊。
傅云峥还在CT室做检查,一群人就坐不住了,三言两语开始分起傅云峥手上的权力。
没有人关心傅云峥的身体,他们只关心那五个亿,关心谁会成为那‘第一责任人’,关心接下来傅家的大权会落到谁手中!
检查室的防辐射大门打开,科室内负责检查的护士匆匆走来:“谁是家属?”
几个傅家人纷纷应声:
“我是!”“现在什么情况?”“人还清醒吗?”
护士语速很快:“病人大脑半球出血量大于30毫升,具备血肿清除术的手术指征,必须开颅进行手术清除血肿,谁是直系亲属?”
科室护士抬起手,递出手中的单子:“手术同意书,风险告知书,赶紧签字,马上安排手术抢救。”
吵吵闹闹的场面再一次安静下来。
余鹤伸出手,从护士手中拿过那一沓需要签字的东西。
“这......这还是等茹兰来了再签吧。”端坐在椅子上的傅海山一锤定音,慢条斯理:“这孩子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了。”
护士满脸不可思议,提高音调质问:“等?病人能等吗?”
傅海山没说话,事不关己似的,闭上了眼睛。
余鹤逐条将手术风险一条条看完,从护士手中拿过笔:“我签。”
傅遥愣了愣,很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余鹤?”
傅辉更是直白:“你这不是开玩笑吗,开颅手术风险这么大,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担得起吗,那可是我们傅家的总裁!还有多少事儿等着他处理呢?要是真有什么万一,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余鹤没有理会,低头签字。
护士接过手术同意书,看着上面漂亮的瘦金体:“余......鹤,您和病人什么关系?”
余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小本:“我是他丈夫,合法配偶。”
众人顿时大惊!
一直稳坐泰山的傅海山都微微坐直,抻起脖子看向余鹤手中的结婚证。
余鹤神色淡然,也不知在对谁说,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座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有权签字,也能对我爱人的生死负责。”
护士眼睛一亮,拿着材料招呼其他护士,立刻把傅云峥推向抢救室。
抢救室红灯亮起,余鹤平静地望着那盏灯。
傅遥走在余鹤身前,问:“你什么时候和表哥结的婚?”
余鹤面无表情:“今天。”
傅遥:“......”
傅辉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那你们签婚前财产协议了吗?”
余鹤靠在墙上,曲起一只腿,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当然......没签。”
傅海山倏然抬眼,目光如电光般射向余鹤,似乎在打量余鹤有没有说谎。
余鹤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说在知道傅云峥结婚的消息之前,这些傅家人对傅云峥的生死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那在知道傅云峥和余鹤结婚,并且还没签任何财产协议的这一秒,所有人都由衷希望傅云峥平安无事。
否则偌大的家业,岂不是要落到这个外人手里?
傅海山转头去问傅云峥的秘书:“这事你知道吗?”
在傅海山的注视下,秘书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傅总确实没签过婚前财产协议,而且之前傅总也说过,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由余鹤和大小姐全权负责。”
傅海山握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攥紧:“负责什么?”
秘书深吸一口气,明显有些紧张,但还是很坚定地说:“所有事。”
“包括公司上的?”
“包括公司上的。”
听到这儿,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指着余鹤鼻子问:“他懂什么公司的事,他就是一个卖屁股的!”
余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道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卖屁股怎么了?你去卖还没人买呢,丑逼。”
防火门推开,一张少年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这破医院人真多,电梯太难等了,谁家好医院把ICU安排在五楼啊,累死了。”
余鹤看向来人,惊讶道:“岚齐?”
几个月不见,岚齐胖了一圈,从前削尖的下巴生出了婴儿肥,纤细的腰身上囤了一层小肥肉,整个人看着胖了,也更健康了。
傅家人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何时被人这样骂过,那人心头火起,眯着眼看向岚齐:“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骂我?不要命了?”
岚齐直起身,也看那人,威风凛凛毫不畏惧:“我是你大爷,骂的就是你,老丑逼,大丑逼,狗丑逼!”
那人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霎时恼羞成怒:“你找死!”
撑在防火门上的手一推,整个门全部打开。
陈思健高大矫健的身形直愣愣撞进众人眼中:“你敢碰他一下试试!不过是傅家的一个远亲旁支,现在也这么嚣张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精川集团的总经理陈思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先骂我兄弟,又骂我老婆,你们很不错。你们傅家这些人,本来我就只看傅云峥一个人顺眼,今天再看……”陈思健鹰目环扫,顿了顿,吐出四个字:“还是一样。”
陈思健的土匪作风无人不知,谁得罪了他,他就疯狗一样追着咬,在座没人愿意跟他对上,被呛了一句也不做声。
岚齐像一只发福的小麻雀,有人撑腰后腰板都直了,神气地从那人身边走过,他走到余鹤身边:“余鹤,傅总怎么样?”
余鹤摇摇头,看了一眼抢救室的大门:“外伤性颅内出血,正在抢救。”
陈思健也走过来,煞神般守在余鹤身后,他拍拍余鹤肩膀:“没事,哥年轻时候经常被开瓢,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