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打开旁边的另一个箱子,饶是他已经接触了不?短的时间,此时却仍然难免激动:“王妃,这便?是棉布,小的从未见过这么又软又舒适的布,比麻布和葛布好太?多了!”
他把棉布拿起?来,下面竟是一床被子,孙管事脸上的神情更为激动:“王妃,还有这棉花制成的被子,小的试过了,特别?暖和。”
云清弯下身细看,孙管事看着?云清始终温和的笑?意,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
云清看过之后?直起?身笑?道:“孙管事可有买到棉花种子?”
孙管事连忙点头:“买了买了,种子买到了不?少,只是他们那?里是个封闭的小地方,很多人家用的棉布都?是自给自足,买到的棉花棉布的数量不?多。”
云清舒出一口气,笑?着?朗声道:“孙管事此行有功,重重有赏!”
于途县,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行驶在路上。
赶车的是一个面貌平常的年轻人,车厢内不?时传来一声咳嗽,听?声音像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车轮扬起?路上的灰尘,一路向着?封宁城的方向驶去。
三月十四?, 贡院西墙外?挤满了书生。
今日放榜,众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张至来得早, 拉着文鸿羽挤到了最前面。
“来了来了!官爷来了!”有看热闹的人兴奋地喊道。
书生们全都转过头?, 紧紧盯着拿着红纸的衙役。
两名衙役来到院墙前, 敲响铜锣:“放榜咯——”
所有人都不?错眼地盯着他们张贴榜单的动作。
张至离得近,他知道以自己的成绩就算能考上?排名也不?会好,一开?始便往最后一排看去。
衙役刚贴好榜单撤开?身?子,众人便都十分激动地凑上?前。
人群里很快便传来各种各样?的喊声。
张至看到倒数第二个便找到了自己,他又瞪大了眼睛确认了好几遍,然后才猛地握住文鸿羽的胳膊, 兴奋地喊道:“我中了!我中了!”
文鸿羽刚找到自己的名字,便被他拽得身?子都晃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张至满脸狂喜混合着糊了一脸的泪水,心下也有些感?概。
他和张至做过两年同窗,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此时也是?真心为?他高兴:“恭喜张兄, 苦尽甘来。”
张至抹了一把脸, 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着急地转头?去看榜单:“文兄你中了吗?”
文鸿羽笑着道:“中了。”
张至兴奋地道:“那以后咱们便是?同僚了。”
文鸿羽也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他们从同一个地方来,可?以相?互扶持,真是?再好不?过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同于两人这边的喜庆,大多数人看过榜单之后都是?哭丧着脸的。
这次选的人比寻常科举还要少, 一共只有不?到三十个名额, 能考上?的人也能说得上?是?百里挑一了。
不?过因为?这次考试的内容实在不?同,结果和众人预测的也有不?小的差距。
有被看好的案首落榜, 一些籍籍无名的秀才反而上?了榜。
城中开?了赌局的庄家栽了好几个,直到放榜之后的好几天都还有人津津乐道。
三月十六,考中的秀才统一到府衙报道。
见到云清后,当中至少半数的人脸上?都是?感?激掺杂着敬服的神?情,余下的不?至于如此,看着云清的神?情却也是?崇敬的。
考中的名单出来后,参与阅卷的官员都觉得惊讶,其?中竟然有不?少都是?住在云清资助的院子里的。
云清设的院子虽然不?设入住的条件,只要是?考生都可?以去。
但是?由于院子的环境一般,家中殷实一些的都会为?了更好的休息环境选择去住客栈,只有真的家境不?好的才会住进院子。
这也代表着,竟然是?家境不?太好的考生更契合他们筛选的要求。
大人们也开?始思考,只知道做锦绣文章,不?知道百姓疾苦,真的能做好官吗?
眼下看着众人看云清的眼神?,他们也不?得不?佩服云清。
这些人刚入官场,便已对?他如此尊敬信服。
云清笑了笑,对?众人说了些勉励的话,然后便将他们分配到不?同的部?门。
有了这批人,府衙办事的官吏终于充足起来。
只是?府衙本来便缺上?层的官吏,孙奇胜这个暂代通判还让贺池打发去了榴玉县做县令,现?在的人力便更是?吃紧。
压在云清身?上?的事多得他连图纸都没时间画。
“……图纸全都传下去了,县里已经开?始组织木匠制作,四?月应当就能先做出一批,木匠们有了经验,后面的做起来便快些。”
云清点了点头?:“棉花的事安排好了吗?”
陈乐生应道:“封宁周边的已经安排好了,王成带着种子去了南边,现?在已经到了柳张县,传回来的消息总体是?顺利的。”
这段时间春耕,陈乐生和几个农事官忙得脚打后脑勺,陈乐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精神?却很好,整个人都很有干劲。
他跟着云清办了两个月的事也历练出来了,做事回话都很利落。
张至站在他身?后,目光里满是?激动,原来这就是?王妃身?边得用的臣子,他也要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云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冷不?丁话锋一转,问了一个问题:“陈大人,你觉得我们要增加粮食产量,还能做点别的什么?”
陈乐生懵了一下,在他看来,今年开?春做的这一系列事情,不?管是?新的稻种或是?土豆,还有龙骨水车和筒车这些汲水灌溉工具,都已经能把粮食产量提升到一个他不?敢想的数字。
他现?在只要想到今年的收成就会激动得忍不?住发颤,根本没去想过还能做什么增加产量。
他慌了一瞬,抬头?对?上?了云清沉静的眼神?,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他到底是?通过记录土豆生长情况的手册就能被云清选中的人,观察得十分仔细,这么一想便想到了他之前曾经思考过的一处不?同。
他之前观察土豆生长,并没有只盯着其?中片地看,田庄里每户种土豆的佃农他都看过。
最后土豆的亩产出来,同样?的土豆种子,差不?多肥力的土壤,四?户人家却种出了不?同的产量,排除别的干扰,剩下的便只有人的关系了。
陈乐生斟酌着道:“臣之前在农庄时便发现?了,陈四?一家施肥的方法都与别人家不?同,最后土豆收成出来,他家的亩产也比别人家高,臣觉得或许和这件事有关。”
“改进现?在普遍的施肥方法,应当能够提高产量。”
至于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上?报给云清,一则是?因为?他并不?能确定,有些犹豫;二则是?因为?这些时日事情太多了,这件事在新稻种和水车面前便被衬托成了小事,他也忘在了脑后。
云清眼里多了些赞赏之色:“不?错。”
他拿起桌上?的几张纸递给陈乐生:“不?同的作物需要的肥料也不?同,用这上?面的堆肥方法,制出的肥料让水稻的产量显著提高,你安排下去。”
陈乐生接过纸,看到上?面有不?认识的东西也没多问,云清写得很清楚,去哪里找怎么制成都有,他应下后,便带着张至离开?了王府。
陈乐生边走边琢磨云清给的堆肥方法,一边想着幸好这次分了个人到他手下,不?然还真是?忙不?过来。
他想了想,叫过跟在后面的张至,细细吩咐起来。
两人出门时,正好碰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陈乐生满心都是?肥料,张至则是?忙着听陈乐生的吩咐,都没在意这辆和王府格格不?入的马车。
两人走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身?姿修长,即使穿着一身?旧衣也掩盖不?住他的风姿。
可?仔细看去,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里却满是?沧桑。
暮春的天气,他还穿着厚厚的披风,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旁边一直跟着他的男子低声道:“大人,进去吧。”
白忱溪点了点头?,提步上?了台阶。
他随着带路下人一路穿过花园。
正值阳春三月,花园里已经开?得姹紫嫣红,好不?热闹,一眼便能看出定是?主人特意让人精心打理搭配的。
江南人人都知,白公子爱美人,爱美景,爱美酒。
若是?从前,这样?的景象便能让他一壶酒一支笔,畅快地作一天的诗。
可?现?在……白忱溪目不?斜视地穿过花丛,神?情毫无波澜。
进了梦溪堂,刚转过垂花门,等在正厅的云清便迎了出来。
一直绷着脸的白忱溪看到云清终于露出个笑容来,他唤了声“阿清”,紧接着便要俯身?行礼。
云清连忙上?前两步托住他的手臂:“师兄和我还讲这些虚礼吗?”
云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记忆里的白忱溪当年在江南也是?意气疏狂的少年郎,十七岁中状元,一身?才气,不?知让多少读书人汗颜。
没想到多年不?见,竟然已经物是?人非成了这般模样?。
白忱溪捂着嘴咳了两声,云清回过神?,拉着他进了房间。
阿舒在房间里加了炭盆,上?了热茶,便带着人退下了。
白忱溪捧着热茶,脸色看上?去好了一些。
他看了云清一会儿,眼里带着笑意和叹息,语气里也多了些云清记忆里的熟悉:“阿清长这么大了。”
云清看着白忱溪手上?仍没养好的皲裂和细小伤口,沉默了半晌:“是?我拖累了师兄。”
白忱溪一愣,反应过来后摇头?道:“不?是?因为?你。晏王对?愈州势在必得,不?管那个位置上?是?谁,都必须得是?他的人。”
“晏王心机深沉不?择手段,我不?愿投入他的阵营,没想到……”
没想到晏王直接设计陷害把他拉下马,而他所效忠的朝廷最终也没能还他清白。
云清抬头?看着白忱溪,白忱溪笑容里漫上?了苦意:“阿清,我不?怕和你说,这…实在让人失望得紧。”
短短七年便靠实打实的政绩调任一州知州,大瑜最年轻的知州,甲冠天下的状元郎,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失望?
这个王朝不?去善待这些真心为?国为?民的好官,怎能走得长远?
云清看着白忱溪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云清道:“师兄先别想这些了,养好病再谈其?他。”
白忱溪看着他,缓过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神?色郑重?地起身?向他行了个礼:“阿清,不?论如何,多谢你冒险救我出来。”
云清连忙托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白忱溪不?待他开?口便继续说道:“当时你被赐婚给王爷,时间仓促,我们知道时木已成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入了狼窝……”
白忱溪面有愧色,没能护住这个小师弟,他一直耿耿于怀。
云清打断道:“师兄别这么说,那样?的情况,谁能左右呢?”
皇帝亲自下的赐婚圣旨,莫说他只是?个小小的知州,便是?贺池自己,也是?反抗不?能的。
白忱溪叹了口气,摸了摸云清的头?发:“还是?这么懂事。”
他看着云清,半晌才低声道:“我看了阿清写的信,可?经此一遭,我已无意再入官场,怕是?要让阿清失望了。”
晚间,贺池回到王府时早已过了用晚膳的时间,他仍然先去了一趟梦溪堂。
云清正坐在书桌前发呆,连贺池进来都没发现?。
桌上?的图纸还没画完,他很少在事情做到一半的时候发呆,贺池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走上?前去。
他已经得到了白忱溪到封宁的消息,见到云清的状态,便知事情并不?顺利。
他看着云清桌上?的图,出声道:“王妃这是?画的什么?”
云清回过神?,把笔放回去,应了贺池的问题:“是?纺车。”
见贺池面露疑惑,他解释道:“便是?用来纺棉纱的工具。”
云清知道贺池想问什么,先一步说起了情况:“师兄还病着,我让府医帮他看过,他的身?子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郁结于心,所以才一直拖着不?能痊愈,长久下去恐怕会伤了根本。”
贺池道:“他可?是?不?愿再入朝?”
云清点了点头?。
贺池道:“他被设计陷害,父皇也不?辨忠奸,他心灰意冷也正常。”
云清眼里隐忍着愤怒,他们都知道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却什么也不?能做,起码在目前他们不?能打草惊蛇。
他也觉得难过,师兄经世之才,现?在却积郁成疾,消沉避世。
贺池知道云清不?会去劝白忱溪,他现?在对?白忱溪有恩,两人之间还有同门情谊,这样?做只会让白忱溪为?难。
贺池抚了抚他的眉心:“王妃把这件事交给本王吧。”
云清抬头?看他,鼻腔里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贺池道:“不?管他最后愿不?愿意留在封宁,以他现?在的情况,都最好先把心结解开?,王妃放心,不?会让师兄为?难的。”
云清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多谢王爷。”
贺池摸了摸他的眼睛,却被云清伸手抓住手指。
云清抬头?看着他:“王爷可?定好了何日离开??”
说到这个话题,贺池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五日后。”
宁州大营的操练已经上?了正轨,暗中招的兵都陆续送进了山里,那边亟需他去安排。
饶是?此行没有危险,但是?这样?的分别却已经足够让他们难受。
云清点了点头?,一时无言。
贺池默了默,然后便整个人都挤进了云清的椅子里坐下,将云清牢牢圈住:“王妃继续画吧,本王也想看看。”
书房的椅子虽然大,挤两个大男人却还是?有些勉强。
云清转头?看着贺池别扭的姿势,想问问他难不?难受,又因为?他严肃的表情闭了嘴。
云清的离愁别绪像是?也被他无赖地挤走。
他转回头?,眼里重?新染上?笑意,伸手拿起了笔。
在他背后,贺池眼神?温柔,不?舍无声蜿蜒。
次日,白忱溪被派来照顾他的小厮劝着出去走走。
小厮叫做青元,活泼伶俐,圆头?圆脑,白忱溪禁不?住他一直恳求,便同意了出门。
两人走在封宁的街道上?,青元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白忱溪倒是?有些意外?,封宁城并不?富庶,走在街上?的百姓却不?像想象中那么愁苦。
他跟着青元进了一家酒楼,说书先生正在说贺池剿灭土匪的故事,百姓们不?知听了多少遍,却仍然热烈地拍手叫好。
白忱溪垂下眼,本想叫青元离开?,却见青元满脸惊奇有趣地听着故事,他顿了顿:“你没听过吗?”
青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平日里都在府里伺候,过节的时候王妃会让我们出来玩,但是?小的没来听过说书。”
旁边的一位大叔见白忱溪的模样?,立马搭话道:“外?乡人,你可?是?没听过王爷剿匪的故事?”
不?等白忱溪回答,他便开?始口沫横飞地讲了起来,比坐在台上?的说书先生还起劲。
白忱溪好几次想打断他都没能成功,等走出酒楼时,他已经被塞了满脑袋的瑞王英姿。
青元见他揉太阳穴,知道他在酒楼待得有些闷,怕他难受,连忙带他回了王府找府医看诊。
第二天,青元带他去了城郊的农庄散心。
第三天......
白忱溪自然知道青元带他做这些是?有人吩咐,云清不?会如此,那便只有瑞王了。
他并没有排斥这种温和的方式,也想看看这个传闻里的废物王爷到底能做成什么样?。
他看到了充满希望的百姓,看到了平坦的水泥路,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水车,也听说了新的稻种粮种……桩桩件件,都是?瑞王和王妃的功劳。
老师教过他们,为?官者,为?国,为?民。
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现?在他因为?一时的挫折便一心想着退却,他们都以为?身?处困局的师弟却默默地做到了老师教的这一切。
白忱溪坐在房中,久久沉思。
......
贺池今日早早地处理好了营中的事,将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回到王府时天还没黑,他把马缰扔给门房,快步往梦溪堂走去。
刚走过垂花门,一股奇特的香味便传进了他的鼻腔。
院子的石桌上?,放着一个怪模怪样?的锅,下面放着木炭,锅里咕噜噜沸腾着红汤,汤里飘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吃食。
云清从厨房出来,看到他便露出笑意:“王爷快坐,尝尝吃不?吃得惯。”
贺池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有些惊喜地道:“这是?王妃做的吗?”
云清笑着点了点头?:“这是?火锅,孙管事这次除了棉花还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农庄那边的金蜀黍也成熟了,便想试着做做。”
桌上?摆满了菜,牛羊肉都切成了薄片,还有各种这个时节的蔬菜,最中间摆了一盘切成段的金蜀黍。
贺池和云清挨着坐下,他吸了一口气,有些好奇地搛起一块辣椒仔细看。
云清道:“这是?调味用的辣椒,不?能吃。”
他演示了一下怎么涮肉,贺池便也跟着上?手。
一块鲜嫩的羊肉入口,贺池的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睁大:“好吃!”
云清也塞了一口肉到嘴里,久违的味道让他有些怀念。
两人边聊天边吃,这些时日虽然贺池每天都回府,但见面聊天的时间却很少,也很久没有一起用晚膳了。
难得放松下来,便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元福公公守在院外?,听着贺池的声音有些感?慨,他们王爷也就只有在王妃面前才会露出这一面来。
桌上?的菜越来越少,天慢慢黑了下来,院子里也点起了灯。
月亮升得越来越高,锅里的热汤也渐渐不?滚了。
云清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贺池也开?始沉默。
他明天就要出发去屿县,至少两个月后才会回来。
饭已经吃完,他却不?想回房,只想抓住最后这点相?处的时间。
云清站起身?,贺池心里一空,也跟着站起身?打算告别。
却听到了云清的声音:“王爷今晚留在梦溪堂吧。”
贺池愣了愣,抬头?时只看见了云清的背影,仿佛他只是?随口一说。
云清已经进了房间,他又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跟了进去。
房间里,云清已经散了头?发打算沐浴,见贺池进来,并没多说什么,起身?去了屏风后。
贺池盯着屏风发了会儿呆,听到水声时才猛地惊醒一般。
他不?想浪费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让人准备了水去偏房洗浴。
贺池回来的时候,云清正坐在床边拿着帕子吸头?发上?的水。
屋里没留伺候的人,他走上?前,接过帕子帮云清擦头?发。
云清放松地靠在他身?上?,抬头?看他。
贺池的动作很细致,一点都不?像平日里杀伐果断的瑞王,云清在这样?温柔的气氛下逐渐升起了困意。
直到感?觉到背后不?太对?劲的触感?。
云清瞬间清醒过来,他看着贺池上?下滚动的喉结,伸手轻轻点了点。
头?发已经擦干了,贺池丢开?帕子,握住了云清的手,嗓音低哑:“睡吧,王妃。”
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云清做什么,不?然他恐怕会一步也不?愿意离开?云清身?边。
云清顺着他的力气坐起身?,然后便整个人趴到了被褥里,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看起来像只犯困耍赖的小狐狸,可?爱极了。
贺池最喜欢云清在他面前露出不?为?人知的这一面,眼里多了些笑意。
他起身?吹灭了烛火,躺回被窝。
两人上?次同床共枕已经是?很久之前,贺池将呼吸放轻,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云清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贺池不?知道云清有没有睡着,正在纠结要不?要伸手把人抱进怀里,身?侧的人却突然翻身?,整个人都贴了过来。
贺池欣喜于他的亲近,伸手将人搂住,却克制着往后退了退。
只是?很快他便僵住了身?体。
贺池声音沙哑,被触碰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王妃?”
云清清冽的嗓音在暗夜里像是?勾人的狐狸,将贺池的心神?紧紧勾住。
他轻轻动了动,语气里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不?能碰吗?”
贺池的呼吸瞬间变了。
下一瞬,他猛地翻身?覆了上?去。
......
云清仰躺在床上, 心神还?有些?恍惚。
喘息仍未平复,身体里的余韵还?残留在神经末端,脑海里仍然被刚才的感觉挤占着。
帷幔被人掀开, 贺池拿了帕子, 拉过他的手?轻轻擦拭。
身上的其他知觉也慢慢复苏过来。
脖子上有些?刺痛, 不知道是不是破皮了。
手?有些?酸。
不,是很酸……
云清蜷了蜷手?指,贺池握住他的手?,认真地拿着帕子一寸寸擦过他的手?心,连指缝也没有放过。
云清看着烛光下眉眼温驯的贺池,一时之间有些?不能将他和刚才那个强势地锢着他, 握着他的手?不许他偷懒的人联系起来。
贺池抬起眼,神情里透着餍足,眼里却还?藏着一些?不好意思,只是还?没等?和云清对上视线,他的脸色便倏然一变。
他俯下身,轻轻地把云清的脸拨往一侧,语气里带着罕有的慌乱:“王妃, 疼不疼, 本……我不是故意的。”
云清脖子上那颗痣的地方已经淤紫,血点连成一片,他皮肤冷白,这块瘀斑便显得尤为明显。
贺池的眼里心疼懊悔交杂在一起,低下头轻轻吹了吹。
云清被他吹得痒痒, 缩了缩脖子。
他想起贺池刚才在黑暗中叼着那块皮肤使劲碾磨的感觉, 身体热了热。
他转过头看着贺池,伸手?拽了拽贺池颈间垂下的玉坠, 嗓音里仍带着哑意:“你?是小狗吗?”
这句话堪称大不敬,贺池却毫不在意。
云清嗔怒的语气里带着亲昵和纵容,贺池知道他没有生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吻痕像开在云清脖颈上的红梅,贺池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再次凑上前舔了舔:“王妃说是便是吧。”
云清听到贺池的回?答愣了愣,紧接着便感觉到了颈侧的濡湿。
他伸手?抵在贺池的胸膛上:“别……”
手?心触到贺池绷紧的肌肉,颤栗的不知是心尖还?是指尖。
贺池看着云清薄红一片的侧颈,只觉得身体里的热意再次席卷而来。
他移开眼神,克制地起身,在床边的多宝阁找了找,翻出了一盒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