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 by寓风

作者:寓风  录入:07-03

交代完他们,卢栩又和遇见的熟人打打招呼,又从南门出城,滑冰回家去了。
一个年,又发生许多事,他还得回去好好捋捋。
村子里平静如旧,像无事发生,卢文领着卢福来河边看他们回来没有,耐不住又开始凿冰钓鱼,卢舟被卢锐骚扰着,艰苦在炉火边认认真真写完一页大字,领着卢锐和颜君齐在门口堆雪人。腊月、水秀、文贞在家门口玩过家家,时不时还要卢舟领着卢锐来客串个买杂货的客人。
卢栩乱哄哄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了,家里就像世外桃源一样,无论多烦多难,看见家里的炊烟,看见弟弟妹妹,卢栩一下就变得安宁。
腊月看见他了,卢栩远远比个嘘,从老远开始助跑,打着滑蹦到颜君齐身上,“哈哈哈!”
颜君齐正拿树枝给雪人画眼睛,被他从身后突袭,往前猛的一趔趄,树枝一下画歪,穿过雪人半张脸,戳掉好大一块。
碎掉的雪块雪渣掉了卢锐一头,他震惊地捂住头,摸到凉凉的雪,把帽子从脑袋上揪下来,不料摘帽子技术不佳,本来在帽子上的雪落了满脑袋。
卢锐冰地一缩脖子,小企鹅似的攥着帽子往卢舟那跑,“冰!冰!”
卢舟仰头看着大哥,正高兴得跳起来往卢栩那扑,颜君齐惨遭他们兄弟俩压,扶着雪人才站稳,一下又把雪人脑袋彻底按崩。
卢锐左边拍拍右边拍拍,“冰!!冰我!!”
腊月跑过来把他到一边,拍掉他头上那点雪渣渣,用袖子左一下右一下把他那几根毛毛擦干,抖抖帽子上的雪,重新给他戴上。
卢锐扶扶帽子,大吼着找不靠谱的哥哥们报仇去了。
最后卢栩人来疯,给卢锐堆了个两米高的超大雪人,把他们家门口的雪都铲光了。
腊月不满,她想要的是白白的,好看的雪人,可大哥拿铁锹做的这个大雪人,到处都是土,黄黄黑黑脏脏的,一点儿都不好看,就卢锐学大哥叉着腰对着雪人哈哈大笑,满意的不得了,活似故事里的反派坏蛋。
卢栩人来疯了大半天,接下来天天拉着颜君齐规划将来该怎么办。
裘虎他们一走,偌大的观阳联盟一下子成了巨大的压力全压到卢栩身上,那么多人的生计都要靠他来考虑,他这才开始觉得当个大当家、一把手有多难。
向来自信的卢栩突然不自信起来,想到什么都要问问颜君齐行不行。
颜君齐莫名觉得卢栩似乎变得比以前黏人,在他身上停留的视线都比以往多了几分。
从前卢栩总是匆匆忙忙的,哪怕晚上赖在他这儿算账、商量,从来也是忙完一扔纸笔,倒头就往他床上扑,现下,终于是会停一停,等一等,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颜君齐既新鲜,又高兴,却还是忍不住开导卢栩:“你不要太紧张,从前石头他们在,也一向是你拿主意的。”
卢栩“嗯嗯”两声。
颜君齐继续道:“石头他们走了,你身边缺的不是帮你拿主意,而是替你做事,能独当一面的人,这只能慢慢培养。”
卢栩又“嗯嗯”两声,思路慢慢清晰了,“你说得对。”
像谭石头这么能干的人他一时还真想不出有谁。
除了能干,关键还得可信……
卢栩正愁着,颜君齐忽然道:“卢轩你觉得怎么样?”
卢栩诧异:“小轩?”
颜君齐帮他分析:“他在杂货铺帮了那么久的忙,对杂货铺的物品熟悉,又对做生意有兴趣,你不是让他到各个铺子当学徒,他对各个铺子也比旁人熟悉,干嘛不让他试试?”
卢栩一想,有道理。
可他总怕卢轩太小,做事思虑不周,突然赶鸭子上架,那么多事蜂拥而来,会让卢轩为难。
好苗苗也不能揠苗助长呀。
卢栩挠挠头,到底是兄长的爱护占了上风,思考着起码还是等他把事情捋明白再问卢轩愿不愿意,一股脑全塞给他,卢轩还不得懵?
“我再想想。”
院子外,腊月提着个小灯笼噔噔噔跑进来,“哥哥,二叔在扎花灯,你要不要?”
卢栩一怔,马上就是元宵节了。
他把思绪一扔,人又快乐起来,“管他呢,先过节吧!”
吃元宵,挂花灯!
往年元宵前后,女眷们都爱到镇旁的小庙去祭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
今年也一样,一大早三奶奶家就来人喊元蔓娘了,元蔓娘带好香烛,叫上颜母,一起到镇上烧香。
颜母见元蔓娘没领腊月,诧异问:“腊月不去啦?”
腊月摇头,她好纠结啊!哥哥说要扎个小兔子花灯,她想看,又想去庙边买花灯。
腊月着急,不住垫脚催卢栩,“哥哥做好了吗?做好了吗?”
卢栩答应的快,到了实操就捉襟见肘了。他记忆里每年卢吉陪元蔓娘去烧香,回来路上腊月看上了什么灯,他都会回家给她扎。
不止腊月,家里孩子各个有,连卢栩这大孩子都能得一个小动物花灯。
他们爹爹手巧又疼孩子,虽然不富裕,却一直是尽可能满足他们的。
卢栩走神,手上一下没掌握好力气,把一根骨架掰碎了。
他认命放弃,即使他已经学会编筐编鞋,编蜻蜓编蚂蚱,还是搞不定灯笼。
他从怀里掏钱给腊月,“给,你跟娘去吧,回来看中哪个买哪个。”
他手艺不行,花钱买总行吧!
无视卢舟和元蔓娘暗中嘲笑,卢栩指挥卢舟赶紧把东西收拾了,省得一会儿没注意,卢锐又把浆糊舔嘴里。
这小祖宗想跟着阿娘姐姐,可别人谁要带他!
卢栩也不想看孩子,把卢锐扔给卢舟,从墙边拿根长木棍一溜烟跑了。
卢舟:“……”
作者有话要说:
卢锐:为什么没人愿意带我玩?我不可爱吗?
另:猜猜卢栩去干什么了。

几天回温,河面上冰已变薄,有些没有山影遮挡的地方中午暖和时已经露出河水。
这时候,人已经绝不能再去河面上踩,湿了鞋袜是小,不小心掉进去,这么冷的水,人游上来也要冻僵了。
今年天冷,往年元宵时候河面早已经化了。
元宵三天无宵禁,观阳县城每年都会有灯会,河面上来往客船也都在这两天开始运行,条件好的人家,会携家带口到观阳去看灯。
不过卢家是没去过的。
不止他家,整个卢家村也没什么人去。
虽然卢家村离观阳不远,但几乎没人舍得路费。
来往三十文,谁家没几个孩子,带谁不带谁,要惹孩子哭闹,都带上,又是好大一笔。
卢栩的钱基本花光了,但这点小钱他还有。钱他准备好了,就等着船了,可到元宵节当天,也没见河面有个船影。
求人不如求己,卢栩拿棍子到河边敲冰试试,薄薄的冰层不用使劲一敲就碎,卢栩扔了棍子,嗖嗖跑回家,他们村边还停着年前他们从观阳划回来的船呢!
“想不想看花灯?咱们到县里看花灯去!”
卢栩一吆喝,把家里小孩全鼓动起来了。
这艘船是个小船,想把全家人都带上是不可能的,除了卢栩一家五口,也带不了太多人。
卢文看弟弟妹妹想去,这回终于有了点兄长式担当,让小雨领着卢福去,还给两个小萝卜头发了零花钱,四叔家也只有小满去,她有点忐忑,紧紧牵着小雨和卢福。
卢栩一瞧,得,全是小萝卜头,就他划船也不靠谱,跑去隔壁把颜君齐和文贞也叫上了。
等元蔓娘领着腊月烧完香回来,船他们已经推到河里,只等着人齐出发了。
元蔓娘恍惚,腊月已经急着回家放篮子,拉着她匆匆忙忙要和哥哥到县城去。
一船几乎全是孩子,卢栩划船求稳不求快,吃过午饭趁着暖和出发,给卢舟、颜君齐一人发一根长木棍,他负责划船,他们俩负责敲冰。
怕晚上冷,元蔓娘拿篮子装了三条毯子,要是冷就给孩子们裹上。
她脸红扑扑的,边给腊月、卢锐套衣服,边兴奋得有点慌张,瞧着比孩子们还激动。
上了船,元蔓娘把几个小的全叫进船舱,搂着最小的卢锐和文贞,叮嘱他们到了县城要跟紧大人,不许乱跑。
元蔓娘吓唬小孩:“等晚上灯亮了,街上都是人,一不小心走散了,被人抓去干活苦力,像小牛小驴一样吃不饱饭,不停干活,你们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几个小的懵懵懂懂,卢福先提出质疑,“小牛能吃饱!”
他们家的牛,哥哥喂得可仔细了,他饿了哥哥让他忍忍等阿娘或姐姐做饭,牛饿了哥哥马上就找干草喂了。
元蔓娘马上改了说辞:“被抓走,别人一看谁家小孩长这么白白胖胖,捆起来杀了做肉包子吧!”
这下卢福吓到了,过年期间他可见过村里人杀猪,猪就是被捆起来沙杀掉,然后做肉包子的!
小萝卜头们惊恐地看着全家最温柔漂亮的阿娘/大伯母,这么甜甜软软的声音,怎么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到了码头,码头边竟然已经停了不少船,官差正给官船上挂灯笼,没见过世面的小萝卜头们齐齐“哇”,好大的船,好多灯!
卢栩牵着腊月,元蔓娘抱着卢锐,颜君齐抱着文贞,慢悠悠往城门走。
文贞见腊月在地上走着,也要下去走,颜君齐只好牵着他过去,文贞心满意足牵住腊月的手。
卢福见状,也要牵着腊月,小雨今天的任务就是看卢福,也跟着过来,小满害怕,要牵着小雨,这么一走,他们就成了一大长排,中间是人气王腊月,左边是文贞、颜君齐,右边是卢福、小雨、小满、卢栩,一走出去,相当的占地方,相当的横行霸道。
元蔓娘没跟着他们凑热闹,抱着卢锐走在前面一点。
令卢栩诧异的是,不用他指挥,一进城门元蔓娘就知道县内道路该怎么走。
一进城门,南北大街上到处是卖花灯的摊子,天还没黑,灯还没点,已经引得小萝卜头们走不动道,他们挨个摊子看看,缓慢地往前挪。
花灯摊子旁,还有卖玩具的,卖收拾的,卖零嘴儿的,这三天不但没宵禁,进城也不收钱,平时不让摆摊的街面还可以摆摊,附近村子不少人都做了小玩意赶在这三天到县城卖。
不止小摊小贩,附近村镇只要能走来县城的,几乎全来赏花灯凑热闹,不大的观阳城人满为患,大人,小孩,到处喜气洋洋。
才入城没多久,人流就开始拥挤,卢栩、颜君齐不得不抱起腊月和文贞,叮嘱卢舟一定要看好卢福,小满、小雨也自动在卢栩和元蔓娘身边,一人牵着一个,生怕挤丢。
大意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卢栩瞧着天还没黑呢就这么挤,这哪行?
他正瞧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等天黑,忽然在一个摊子前瞧见了狗子。
这不是缺啥有啥,看孩子的来了吗?!
卢栩隔着老远就开始喊。
狗子正和他媳妇往架子上挂灯笼,忽得听见好像有人喊他,一转头,真有人喊,还是卢栩!
狗子把灯笼交给月娘,高高兴兴就往这边挤过来了。
“二当家!”
卢栩应一声,好奇道:“你那是卖灯笼还是买灯笼呢?”
“卖!我爹扎的灯笼,我们出来凑凑热闹。”狗子说着领他们往摊子上走,“陆勇在咱们铺子那边卖汤圆呢,那边人少,灯笼不好卖,我帮我爹支好摊子就过去帮忙。”
卢栩瞧他人挺慌张,哭笑不得,“还没开张呢,你们就急着做生意了?”
狗子有点局促,“陆勇说今年肯定人多,我觉得也是,大伙都回来了,一年就这么一次,肯定能赚钱……”
卢栩欣慰,朝他竖拇指:“不错,有眼光,不愧是跟我混的!”
狗子得了表扬,嘿嘿傻乐。
到了摊子狗子更是挨个给卢家的小萝卜头们发灯笼。
卢栩连忙拒绝掉。
纸不便宜,狗子爹糊灯笼用的又是韧性足透光的好纸,瞧着比旁边摊子上还更透亮,肯定用的是好料。
他们这么多人,一人拿一个他们还不得亏死?
狗子这摊子上,两老两少,瞧着都挺憨厚老实,他记得听狗子说过他们家他是独子,全家出动就指望这几天能赚点钱,他哪儿能白要。
他不要,狗子爹娘却是要给的,见他不要还挺着急,说什么也要送他们几个,“都是自己做的,不值几个钱,看灯就是图个热闹。”
说着就拔了个最花哨的花篮形状花灯塞给卢栩怀里的腊月,“想要哪个?这个好看么?”
腊月满眼渴望,她头一次见这么漂亮的花灯,但哥哥说不能要,她又不大敢要。
她瞧瞧卢栩,再看看灯,摸摸自己的小荷包,奶声问,“爷爷多少钱呀?”
“不要钱!”狗子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这会儿别提多慈祥了,语气跟和狗子、卢栩他们说话那可大不一样。
他喜欢小孩,奈何家里人丁单薄,条件也不好,狗子小夫妻俩怕养不好孩子,一直不愿意生,眼下看到一大群小娃娃心都要化了。
他又给文贞递灯笼,颜君齐他可是认得的,在医馆时候给他们送救命钱,于他而言那可是救命的大恩大德,说什么也要给文贞塞一个。
卢栩见劝不动,孩子们想要,狗子家是真想给,不要狗子爹还要和他吵架似的。
反正要买,他一路看过来狗子家卖的还是最好看的,想了想狗子得了宋六那笔银子,今年家里情况应该不是太差,就让小萝卜头们收下了,等回头他找个机会多给狗子发点儿奖金还回来就是了。
他和颜君齐放下腊月、文贞,和卢舟一起帮着狗子把灯笼挂上。
卢锐是不敢放下的,这小子人来疯,见这么多人别说害怕了,还兴奋呢,指不定是个撒手没,丢了他上哪儿哭,还是让元蔓娘好好抱着吧。
大小孩子都帮忙挂了灯笼,就卢锐这个什么活没干的,还得了个巴掌大的小圆花灯。
别瞧他的小,他的是镂空的,一点蜡烛最好看了。
不过人这么多,卢栩也没给打算给他点着,只让他好好提着。
他们一群人围着狗子家灯笼摊,倒是起了宣传作用,许多领孩子的人家瞧见他们手上提着大小灯笼,也凑过来瞧,人来人往的,就挂灯笼的工夫已经卖掉好几个。
狗子爹瞧天色暗了,催着狗子和月娘去铺子给陆勇帮忙,“你俩快去吧,这有我和你娘就行了。”
天一冷吃东西的人指定多,吃食铺子不比他们这儿,只管摘灯笼收钱就行了。
狗子应几声,见摊子都摆好了,他在这儿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才嘱咐他爹娘如果卖完了别自己往回搬东西,等他和月娘过来帮忙收摊。
狗子娘欣慰地摆摆手,经过上次一道,他们家狗子终于是长大了,像个大人了。
往后,日子一定也会越来越好的。

元宵摆摊是陆勇的主意。
卢栩让他负责采买,他手里一直有钱,瞧着河水不化,卢栩来不了,别人开张了,就他们空扔着铺子忒不划算。
他琢磨来琢磨去,怎么都觉得元宵三天指定能挣钱,一狠心,一咬牙,跑去买了五十斤糯米。
就是元宵用不完,他们铺子做甜点总是要用糯米的!
要是往常,即使看出了商机,没卢栩同意,陆勇也是不大敢动钱的。
但腊月时候,他们家发生了不大不小的一件事——在他家长年租房的豆腐坊搬走了。
那家豆腐坊听说卢栩回家过年去了,就威胁陆勇明年要从他这儿定豆腐,不然他们就退租。
先前他们瞧不起陆勇和卢栩小打小闹的那点买卖,不想后来他们竟然真干成了,每天要从外面买一车的豆腐、豆浆,眼瞧着别人卖豆腐生意红火,他们哪能不眼馋?
他们也不是没找过卢栩,可卢栩瞧着脾气软和,怼起人来那叫一个气人,说话阴阳怪气不好听。
现下卢栩回家去了,陆勇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气他们最是了解了。
他们也没想着服软说软话,主要是相处太久了,两家人知根知底,陆家一家子软脾气,除了陆勇他爹脾气臭点,其他人老实胆小,不敢得罪人,只要吓唬住了陆勇和他奶奶,他爹也没办法,还不是任由他们威胁拿捏?
对软柿子,谁要服软。
不料陆勇这多年软柿子竟然硬气了,比他爹发的火还大,让他们爱租不租,不租就滚。
给豆腐坊气得,当天就嚷着要走,装模作样收拾起东西,心想陆勇家怎么也该来求饶了吧,结果等啊等,等到陆勇来催他们赶紧走。
寒冬腊月的,豆腐坊一家鼻子差点儿气歪,当场就和陆勇吵了一架,街坊都被吵来瞧热闹了,可陆勇就跟王八吃了秤砣似的,吵不赢,任他们嚎,就是不松口。
陆勇跟卢栩混久了,脾气也见长了。
从前他怕事,怕惹人,总是战战兢兢怕给家里,给铺子招惹麻烦,总想着能让则让,能躲则躲,只要能顺顺当当,自己吃点儿亏也没什么。
可自从他开始跟着卢栩做买卖,见的人的多了,慢慢就知道人是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尤其是他开始管采买后,愈加觉得人和人是不同的。
有人怕他不要他们的菜,紧张局促,把菜摘得干干净净,一早就在铺子外等他。
有人会把好的菜放在上面,不好的压在底下,生怕他翻筐检查。
有人会问问他明天要什么菜,按他提的需求给他挑来。
有人不好意思讲价,有人胡乱要价,有人迷迷糊糊算不对账,有人看他缺什么菜,就故意抬价,有人装可怜,有人装强硬……也有人威胁他,骂他,讽刺他,等等等等。
陆勇见多了,就不觉得人像想象中那么可怕了。
现在明明是豆腐坊老板和老板娘想求他买豆腐,不好好说豆腐,不说价钱,不说品质,偏偏威胁不租他们院子。
陆勇气。
这什么意思?
是瞧着他家穷,他好欺负,认准了他们就靠他们那点租金活了?
还是觉得他是那种为了自家的租金会坑卢栩的人?
“爱租不租!赶紧滚!”
陆勇人生头一次朝人说了狠话。
说完,望着豆腐坊和他们家所有人吃惊的表情,心情特别舒畅。
他想开了,现在给他们食铺送豆腐那家多好啊,要多少准备多少,增加,减少,只要头天说好了从来没有不能商量的。合作这么久无论刮风下雨,从来没迟到耽误他们生意,豆浆浓稠香醇,从不多兑水以次充好,他们铺子要什么新品,人家都愿意试,每天还多给半板豆腐,用来替换路上颠簸造成的损坏。
他是脑子被门夹了才放着这么好的豆腐不要,非要找他们家这难搞的豆腐坊合作!
呸,走吧!
他们家受够这憋屈气了!
陆勇硬气了一回,为了面子也不肯往回退缩。
既然豆腐坊觉得是发善心才租他们家房子,陆勇还不租了呢!
寒冬腊月的,陆勇硬是憋了一口气和他爹冒着风雪赶在年前把宅子屋顶翻新了一遍,把空下来的屋子也刷了一遍。
豆腐坊留下的破东西全扔掉,等天暖和点,路好走他就和他爹重新盘火炕,再买些木材,打些新家具,让她姐姐和奶奶搬过来。
这屋子向阳,冬天暖和!
这一通收拾,四方邻居也看出些门道——陆勇家有点钱了,硬气了。
先前有人说陆勇混成了观阳联盟二当家的亲信还没人信,他们印象里陆勇木讷憨傻,干体力活跑跑腿还行,别的能干什么?
可很快,卢栩给他的年礼传出来了,他和豆腐坊的矛盾也被人传出来了。
街坊们羡慕他交了好运,还有人夸他早该把豆腐坊撵出去了。
这要放在先前,别人肯定要劝他们不要和钱置气,豆腐坊两口子说话难听忍忍就过去了,何必跟租金过不去。
紧接着,年前年后,跑来他家串门的拜年的,都问他能不能给他们在观阳联盟找个类似的活儿。
连朝他姐姐说亲的媒人介绍的人家都比从前条件好了。
陆勇算是看明白了,他过好了,别人才能瞧得起他,才觉得他姐姐配得上更好的人家。
人都是势利的,尽管无论他赚不赚钱他姐姐都是一样的聪明能干,温柔漂亮,可别人就是觉得他们家房子一翻新,过年吃上肉,他姐姐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冷眼瞧着,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却也从没有像如今一样想要赚钱,想要出人头地。
从年前开始积攒的一股气一直持续到元宵,卢栩不在,他没人能倾诉,也没人为他解惑开导,陆勇闷啊闷,就找上了狗子。
两人要轮着看店,脾气又都温和,狗子比他还懦弱。在店里遇见,狗子总对他笑吟吟的,还带着一点自卑和讨好。
有人瞧不起狗子,陆勇却不会。
他觉得他和狗子是相似的,只是狗子家比他家条件更差,起点更难而已。
他们俩没事就打扫打扫铺子,添添柴,洗洗碗筷,抹抹桌子,扫扫地。
一个月不开张,东西都要蒙灰,他们做的是吃食生意,这方面尤其要讲究的。
他们瞧着卢栩先前贴的大白纸有些脏了,便商量着买新的贴上。
看着又焕然一新干干净净的卢记食铺,两个人心都变得敞亮亮的。
陆勇莫名觉得那一刻狗子是懂他的。
这个铺子,不只是属于卢栩的,也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宝贝。
陆勇突然就不想看着铺子就这么闲置下去了。
“咱们煮元宵卖吧!”陆勇提议。
“煮元宵?”
“今年这么多人都从战场回来了,来看灯的人指定多。元宵我娘会做,只要买糯米和糖就行了,咱们少做点,指定亏不了。”陆勇擦着板凳,凭着一股冲动把计划和狗子说了。
除了瘦猴,也从来没人和狗子这么商量过什么,他想得认真,觉得可行。两人在铺子里粗略算了算需要多少银子,狗子还提议:“要是赚了,咱们就告诉二当家,要是亏了,我掏银子补上窟窿,咱们就不说了。”
陆勇想了想,本想说亏了我来补,可他没什么钱——都买了材料补房顶翻修屋子了。
狗子看出他为难,笑道:“我现在有钱的!”
他们俩商量定了,各自回去准备。
元宵陆勇娘会做,家里商量一番,决定支持陆勇试试。
狗子家比他家更积极,他们有钱了,也有底气试错了,月娘一口答应帮狗子做元宵,他们爹娘还准备扎些灯笼卖,往年他们也卖灯笼,买不起好纸,灯笼质量不好,赚得不多,但能卖多少,什么价钱,心里都是有底的。
老两口想好了,若是万一狗子他们亏了,就把卖灯笼赚的钱给他们补进去,不叫两个孩子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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