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乐观地由寒露和小夏折腾,他们商量好了,他出本钱和技术指导,寒露、小夏管其他的,从做蛋糕到经营,全要她们来管,如果能经营下去,赚钱他们兄妹分账,他占两份,她们俩一人占一份,给家里交一份儿。
卢栩教了一阵儿,见她们做得有模有样也不再管了。
天天往码头溜达起来。
距离二叔他们出发已经一个多月,帮他从州府带东西的船商却没把东西带回来,这次船商又出发了,卢栩还要托他帮忙带。
卢栩天天往码头跑,经常领着想出来玩的卢锐四处逛,如今卢锐对码头比他还熟,不足两岁的娃娃已经学着别人扔绳子钓鱼,可船来船往的码头哪能钓到鱼?
鱼钓不到,卢锐却捉到了两个田螺,献宝似的跑来给他瞧,“哥哥看!”
卢栩一怔,他都忘了,又到了吃田螺的季节了!
卢栩:“拿回家吐沙,明天就给它们炒了!”
卢锐学舌:“炒了!”
于是,卢记铺子又多了时令小菜:炒田螺。
吃着炒田螺,卢栩忆苦思甜,回想他背着筐推着车到处卖田螺的日子,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还记得吗,咱们俩到饮马镇卖田螺?”卢栩问颜君齐,“我背着田螺,你背着席,肩膀都磨破了。”
颜君齐熟练地挑开田螺盖,“记得,你还给我买了包子。”
如今回想,那时候是他们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父亲新丧,家中拮据,看不到希望,又要强撑着。
在他撑不下去的时候,是卢栩要他不要放弃,他们都是家中的顶梁柱,要撑下去。
颜君齐含笑,如今回想,已经恍如隔世。
便宜的炒田螺流行起来,码头鱼摊上又多了田螺,卢栩不再藏着,如今观阳家家都知道田螺要怎么做,不愿意去食铺吃的,就买了回家做,更多人则愿意到食铺喝点小酒,点一盘炒田螺。
要不是有宵禁,卢栩都想摆夜摊了。
不过他食铺搞得如此有烟火气,蛋糕越来越不适合在这儿卖了。
天天软软的蛋糕咬上一口,一股子炒田螺麻辣烫味儿能像话吗?
不像话啊!
这事卢栩也不想拖下去。
眼看在寒露、小夏努力下,已经经营到一群女客来买蛋糕,卢栩也不大想让她们穿街走巷,在一群喝酒吃田螺的客人注视下排队。
这年头男女还不像现代那么随意,越是有钱人家越要讲究男女大防,而寒露、小夏的蛋糕越做越精致,主要客户还就是有钱人家,这么一来,大家都尴尬。
人家来,尴尬。
食铺客人们吃吃喝喝正畅快,看到坐轿子的小姑娘,被丫鬟护着下来,也尴尬。
大家别别扭扭的,吃也吃不愉快。
卢栩开始给寒露她们找新铺面。
甜品店两个人够了,不过卢栩总不放心让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去开店。
卢轩:“我从杂货铺给你们腾块地方……”
寒露果断拒绝:“我才不要去杂货铺!”
眼看他们俩又要拌嘴,元蔓娘忽然道:“要不交给我吧。”
饭桌上所有人齐齐看她。
元蔓娘:“我们对面有个小铺子要往外租呢。”
于是,杂粮铺子和新食铺还没着落,寒露就先到成衣铺对面开甜品铺子。
卢栩万万没想到,寒露就这么如愿以偿,当上了女掌柜。
原本三婶已经准备回家帮三叔和卢辉了,一看小夏和寒露铁了心想做点心去,只得继续在食铺当主力。
食铺倒是有不少大厨,隔三差五总有来找卢栩学做菜的,有些附近县城的酒楼,还会把想培养的学徒送来,不知是怕在酒楼学不好,还是怕卢栩藏私。
免费的劳动力卢栩自然愿意用,不过他们毕竟不能长期留在这儿。
卢栩想了想,询问起陆勇和狗子,他记得陆勇的阿娘,狗子的媳妇,做菜都挺好的。
一个模仿他包粽子,一个模仿他炒田螺,狗子媳妇还差点把油条做出来。
他一提,俩人还一阵不好意思,一个个闷头不语。
卢栩:“你们是怕工资不如她们不好听吗?大厨本来就很赚钱的,要不,我给你们涨点工钱。”
两人呆了呆,又没跟上卢栩奇妙的思路,连忙道:“不是不是!”
卢栩:“那就问问她们愿不愿意,要是愿意明天就来!”
两人:“明天?”
卢栩:“明天有问题?那后天?”
于是,寒露和小夏的甜品铺子还没收拾好,两位新女工已经上岗了。
这两人不愧是尝一尝就能模仿做吃食的人,寒露和小夏总共教了没几天,她们已经能像模像样地上岗,每天来得早走得晚,比小夏、寒露还拼,搞得卢栩这个真老板阵阵心虚。
熟客们见他这几天开始往食铺跑,纷纷调侃:“小卢,露一手?”
卢栩:“我露得还少吗,我天天来!”
他还得教学徒做菜呢,人家百分之三的股份呢!
熟客们才不买账,卢栩这带学徒能一样吗,他教一样,学徒做好几天,学会了再教下一道,又好几天,他们吃来吃去都要腻了。
“你什么时候做点新菜给我们尝尝鲜?”
卢栩:“新菜?好呀。”
炒菜的学徒嗖一下竖起耳朵。
卢栩笑得神神秘秘:“不过食材还在路上,顺利的话,就这几天吧!”
几日后,从州府而来的商船在观阳码头靠岸,从船上卸下来的,除了与往日相同的货品外,还牵下两只咩咩叫的羊。
两只惊慌的小羊轰动了码头。
早等候在此的卢栩迎上去,欢欣无比地付了一大笔钱,牵走了两只蔫哒哒的小羊。
码头上听说卢栩最近要做新菜的人纷纷猜测起来,难不成要用羊做菜?
别说吃羊了,他们观阳连见过羊的都不多!!
果然,没几日卢栩就给各家船商、熟客发邀请,请他们到驻云楼吃羊肉火锅。
众人拿着邀请函甚是茫然,火锅是啥?
有人问卢文,也很迷茫,别问,问就是他们也不知道!
还是有人从驻云楼打听到点消息——卢栩让铁匠铺往他们这儿送了二十架铜锅。
那些铜锅甚是奇妙,中间有个上窄下宽的圆筒,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要了宴请日,卢栩叫人送来许多优质木炭,客人入座,伙计们纷纷开始上菜。
迷茫的客人们看着一盘又一盘的生肉生菜,越来越茫然。
啥意思?
让他们生脍?
“我听说南方有地方生吃鱼贝,这肉也能生吃?”
同桌坐的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往四下看看,见邻桌和他们一样的茫然。
满桌子菜,没一个能吃啊!
“卢当家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我瞧着像是他铺子里的麻辣烫,往热锅里烫熟了吃。”
“这也没热锅呀!”
“那不是嘛。”有人指指中间的铜锅。
他们默默往中间看,这怪模怪样的锅,连个汤都没有,就是个空锅嘛!
众人又茫然了。
片刻后,排盘精美的菜蔬到齐,伙计们端着大盘的肉片到来,巴掌大的红肉切得如纸薄,一片片平铺在大圆盘中,上下分了五层,摆成圆花形,压轴上了桌。
众人忍不住看,“这就是羊肉吧?”
“肯定不是猪肉。”
“切这么薄,难不成真要生脍?”
果然,紧接着芝麻酱、韭菜花、辣椒油、小葱、香芹等调料都来了。
真要生吃啊!
可他们观阳生脍鱼肉也不蘸芝麻酱吃啊,这是个什么吃法?
卢栩最后登场,望着每桌满满当当的菜,无比满意。
为了凑够一桌菜,他可努力了!
这年头食材少,他别出心裁地准备了好些呢。
多亏去年他做凉菜准备的各种调料多,秋天韭菜开花时候也腌了好几罐子的韭菜花,不然这时候真要抓瞎。
卢栩站在大厅中间,意气风发地一拍手,“上炭火!”
伙计们按卢栩昨天培训的操作,放完一桌又一桌。
这下众人终于看懂了,中间那个筒子竟然是放炭火的!
马上就有人生了好奇心,歪着脑袋看着怪模样的炉子,“这东西倒是稀罕。”
“冬天一家子围着吃倒是不错。”
另有人点头认可。
“来来来,我教大家怎么吃!”卢栩已经站到了最中间一桌开始演示,“先吃肉再吃菜,大家先尝尝这个羊肉,我拖郝老板从州府带回来的活羊,今天早上才杀掉。”
姓郝的船家起身朝四方抱拳。
跑船的都相熟,这人也是他们观阳的,一直都跑观阳到州府一带,马上一群人也朝他还礼。
卢栩继续道:“肉片放进锅里,一变色就能吃了,不要煮太久,肉老了就不好吃了,大家尝尝。”
众人看看卢栩,看看肉片,再看看开始沸腾的锅,谁也没好意思下手。
他们虽不如那些高门大户讲究,但也没有这么不讲究,这不是跟去卢栩的小食铺吃麻辣烫差不多吗?
这多跌面子呀……
行商们没拿出个主意时,倒是常光顾卢栩那儿更注重口腹之欲的几位熟客,已经学着卢栩动筷子了。
反正他们熟,该寒暄的上菜过程中已经都寒暄过了,这时候也没啥讲究,让主座的年长者先动筷,随后一人一筷子就煮起羊肉来。
“就这样?”
“熟了吗?”
“熟了!”
从前他们也不大会判断生疏,不过在卢栩麻辣烫铺子混久了,谁还不会烫菜吃?
最早动筷那桌按照卢栩说的将羊肉放进调好的蘸料里,蘸一蘸,入口。
嘶,这个羊肉……和他们平时吃过的不一样!
马上有人评价道:“嫩!”
羊肉他们不少人也吃过,多是炖煮或者烤,切成这么薄烫来吃的,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最先吃的不住点头,很快就又夹了一筷子。
距离远的不好意思,隔着炉子眼巴巴看着他们吃,还是另外有人体贴,往锅里煮了好些,拿筷子从锅里往这边推了推,“来来来,我煮上,大伙儿一起吃。”
瞬间,一桌人都懂了煮火锅的玄妙,每个人煮就近的菜,想吃什么从锅里随便捞,这比吃麻辣烫还自由嘛!
尤其是相熟的,虚礼了没一会儿就变成“捞完了吗,捞完我下新的啦”“老许你看看这肉熟了吗?”“熟了,捞捞捞!”“豆腐还有吗,再下点”“匡丰,辣椒油碟递给我一下。”……
不过他们到底要脸,声音压得很低调,小声闷头吃,越吃越高兴。
卢栩:“菜不够还有,要加什么喊伙计。”
他话音刚落,那桌就有人喊道:“伙计,再来一盘羊肉!”
其他人:“……”
眼看他们桌又加了两盘羊肉,那还等什么,来都来了,总要尝尝吧!
“诸位,小弟早上出门忙没吃饭,这会儿饿了,要不咱们开宴?”
“咳,都晌午了,大伙都饿了,咱们吃吧。”
“金老板,您先请。”
“客气客气,诸位请。”
另一桌也开始了。
片刻后,二十桌陆续开始煮,不到两刻,羊肉扫荡一空。
上菜的伙计开始四处加菜换盘。
又点了一份肉的桌上,见别人纷纷往这儿看,低声道:“小卢不厚道啊,那么大个盘子这么一点点肉,显得咱们吃了多少似的。”
“可不是么!”
同桌其他人感慨了,还心虚地往旁边看看,见别的桌上也是低调朝伙计招手要加菜,默默松口气。
“你们说小卢是不是想做这个生意?”
“我瞧着像。”
“那我愿意光顾。”
“下次一定要点个雅间。”
众人齐点头。
大家都有头有脸的,凑在大堂这么齐刷刷地煮菜捞菜多不讲究,关起门就自己家人吃还行。
“别说,这羊肉真不错!”
他们往上菜的方向看,可惜啊……羊肉没了,是谁那么能吃!
卢栩也在二十桌间来回穿梭,边走边教他们什么菜烫多久。
那些吃惯了麻辣烫的熟客不用他管,可他还邀请了许多从不下厨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有钱船商和本地土财主呢。
他想着拉人入伙,总要服务周到。
前前后后一个多时辰过去,火锅吃完,宾主尽欢,伙计撤下铜锅、菜品,换上了糕点和茶,众人喝茶的喝茶,擦嘴的擦嘴,笑吟吟地闲聊着,关系似乎还拉近了点。
毕竟他们平常酒桌谈合作也是讲套路的,哪有像今天这样你递我个碟,我帮你煮个菜这种奇妙场面。
卢栩:“招待不周,大家吃饱了吧?”
众人笑,好几个人默默松了松腰带。
这火锅有点神奇,吃的时候不觉得,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怪丢人的,出去坚决不能说。
“卢当家是想做这个火锅买卖?”有人问了。
卢栩当即夸道:“慧眼独具!”
众人腹诽,这还用慧眼?不瞎不傻的都看出来了好吗?
卢栩笑道:“不过火锅只是捎带的,在下真正想做的,也和羊关系甚大。”
马上就有人懂了。
毕竟卢栩想筹集商队北上在观阳也不是秘密,他私下也已经找许多人谈过。
不过这事嘛,大伙就有点退缩。
羊肉好吃是好吃,也不是非要到蛮人地盘才能买到,卢栩不就是在州府买的吗?
一时间,众人表情变换起来。
卢栩:“我想做的想必许多人都知道,从前我空口白话,大伙难免谨慎,如今大伙亲口尝到了,实话说,光羊肉在下就知道许多做法,只做这一项也保证不会让大家亏本,况且除羊之外,北境还有许多好处好物的。”
众人沉默不许,独自沉吟。
卢栩再接再厉游说:“我听说北边有许多大岐没见过的珍贵药材,人参,灵芝,还有许多珍兽稀宝,就是没这些,只从观阳运粮草布匹过去,也是不错的买卖。观阳产粮,如今田税又低,粮价上不去,往外走才能卖高价……”
有人道:“卢当家说得不错,不过收粮售粮一来麻烦,二来要同官府打交道,成本又高,我们这些小船队,是吞不下这样的买卖的。”
卢栩:“我们可以联合,我来牵头,只要大家愿意,总能想到办法的。”
众人苦笑。
到底还是觉得他太年轻。
他们都知道卢栩和如今的县令交情不错,可他们更知道卢栩其实没多少根基,这样的新起之秀,起来容易,倒下更容易。
他在观阳的许多大手笔,很多人也并不看好。
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观阳联盟,但这联盟和当年的船帮又不同,其实十分松散,进退没个约束,如果不能盈利,卢栩也不见得真能使唤得动。
若卢栩积累颇丰,他们也不是不愿意占个小股,可好多人都打听出来了,卢栩还欠着县衙好几千两银子呢。
算来算去,卢栩还没他们手头宽裕,他们又要出钱又要出力,还要冒险,这谁能愿意?
当即有人叹道:“卢当家主意不错,若非在下买卖都在西边,也愿意随卢当家试试。”
众人侧目,这人也是在官府有名号的大商船,当然是有资格卖粮的,不过他妻舅家势力在西边的两郡,那边也缺粮,他每年都往那边运,不愿意往北走,卢栩还真不好说什么。
一时,又有许多人这样那样的推脱。
卢栩笑容渐渐也有点维持不下去,问道:“没人愿意么?”
无人回答。
卢栩:“没人有一点儿动心吗?”
别人更不忍心打击他。
卢栩勉强笑笑:“行吧,是我唐突了。”
和他关系不错的几家互相看看,姓郝的船家当即道:“若是卢当家想做这羊肉火锅生意,郝某愿意支持一二。”
其他人也道:“是呀,火锅我等都感兴趣,卢当家若是手头有什么不方便,大可找我等帮忙。”
卢栩笑笑,“我再想想吧。”
他把话题绕开,“来,诸位尝尝我妹妹做的新点心,若是好吃,欢迎多多光顾我妹妹的小店。”
众人见他主动把话题转开,也乐得品尝起糕点来。
寒露、小夏做的蛋糕精致,味道也好,的确是观阳如今一大特色名吃。
不过开店时间尚短,还有许多人不知道。
这一次也算是好好宣传了一次。
卢栩请客也没要钱,他们吃的又是稀罕的羊肉,自然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回家让家里也去卢家的点心铺子和成衣铺子多逛逛,就当是补偿了。
寒露、小夏一下又多了许多不差钱的客户。
不过卢栩该郁闷还是很郁闷的。
一直以来,他做得虽然辛苦,但却顺风顺水,想做什么没有做不成的,这次可算狠狠撞了南墙。
私下游说找人,拉人入伙,再到宴请羊肉火锅,前前后后已经小半年了,依旧没人松动。
卢栩郁闷道:“看来想说动这些人,只靠画饼是不行的。”
颜君齐:“他们也是商人,投入许多,回报却看不到,自然不愿意。若是能看到好处……”
卢栩:“要是有现成的好处,我还用求他们,他们求我还差不多!”
颜君齐笑而不语。
可卢栩又郁闷了好几天也没想到办法,人都没平常那么精神抖擞了。
他有时候自己坐在窗边发呆,少见得有些迷茫。
到了休沐日,卢栩没精神回家,送元蔓娘他们上船后,自己溜达回县里家中补觉。
他做了好几晚上噩梦,梦到他倾家荡产,还不上债,还遇到了土匪要打劫。
卢栩精神萎靡地闷头补觉,不想梦还接上了,那伙土匪又开始追他,追得他满山跑,眼看到了悬崖边上,卢栩气坏了,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就蹦起来要和人拼命。
结果他猛地从被窝蹿起来,把坐在床边看书的颜君齐吓了一跳。
颜君齐:“怎么了?”
卢栩呆了呆,收了要和人打架的神通,讪讪坐下,鼓着腮帮子穿鞋,“没事。”
“噩梦?”
“嗯。”
“打架?”
卢栩愤然道:“妈的,几个土匪想打劫我!打劫我两次了!”
颜君齐笑问:“那你打赢了吗?”
卢栩呼口气:“还没打呢就醒了。”
这口气憋得他不上不下的,本来就郁闷,现在更郁闷了。
颜君齐收起书,“出去走走?”
卢栩:“嗯……也好。”
颜君齐带路,卢栩和他并排走。
一路走,一路看着街景放空,只当随便走走散心,可走着走着,卢栩发现颜君齐带他走的路线正好经过观阳联盟大大小小所有的店铺。
谭石头他们留给他的杂货铺、山货铺,别人加入他们联盟挂了旗帜的铺子,元蔓娘和寒露她们没挂旗帜的铺子,最后,是他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卢记食铺。
今天寒露她们也随元蔓娘一起回家了,食铺里三婶也不在,狗子和陆勇两家在铺子里忙活,食铺依旧像初开张时一样,从早上忙到晚上。
卢栩站在街对面,怔了好一会儿。
颜君齐问:“要过去吃点东西吗?”
卢栩还没想好,却先被出来送人的陆勇瞧见了,陆勇连忙招呼他们进去坐。
陆勇问他吃什么,卢栩想了想,要一份儿炒田螺,还要一份儿粽子和炸油条,再盛上两碗豆浆,和颜君齐慢慢吃。
期间,店内的老客、邻居们纷纷调侃他,“如今小卢都不用做菜,光坐下吃就行了。”
卢栩也笑:“我都混成老板了!”
他们调侃着,卢栩给每桌送了一小碟田螺。
如今炒田螺已经不止麻辣,还有了五香味儿,酱香味儿,照顾吃不了辣的客人,不过主流还是麻辣味儿。
除了田螺,他们还炒一些小河虾,青河特产的小河虾,最大不足两指节长,通体透明发青,壳又脆又薄,裹上面粉炸或者直接热油炒,都是很不错的下酒小菜。
四邻的小孩们都爱来买,狗子媳妇有耐心,他们就是只要一文钱的,她也卖。
左右不过是去河边打苇叶的时候多拽点,用洗干净晒干压平的芦苇叶子替代油纸,还不花钱。
店里用的芦苇都是狗子他爹去打的,如今狗子不让他干重活儿,他们夫妻俩除了拿钱把家里修缮修缮,就是给儿子儿媳帮点忙。
芦苇叶还没到最大的时候,不过已经能摘来包粽子。
包粽子不需要非在店里,早上出门前在家把糯米泡上,晚上关店回家,狗子爹娘已经把芦苇叶、麦秸秆、枣子、红糖都准备好,他们夫妻俩带晚饭回来,一家人吃完就开始包。
陆勇家也是如此,陆勇奶奶身体不好,苇叶是陆勇从店里拿回家。
如今他们两家人人都会包粽子。
如今人手充足,卢栩吃饱,又指点了两个学厨艺的学徒炒菜的技巧,也没留在店里再帮忙,就揉着肚子和颜君齐溜达走了。
一顿饭吃完,卢栩又挂上了笑容,似乎已经重振精神。
“我想好了!”果然,还没到家门口,卢栩已经又神采奕奕精神昂扬,“他们不干我自己干,反正我也是一穷二白过来的,再惨也不会像最初那么惨了,大不了我从头再卖田螺!”
颜君齐笑起来。
卢栩说得豪情万丈,一回家他就开始翻箱倒柜。
见他精神头回来了,颜君齐默默拿起早上没读完的书继续看。
在他读剩下半本时,卢栩已经进进出出跑了好几个来回。
好一会儿后,卢栩将一个厚布袋重重地放到颜君齐身前,麻袋落到床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卢栩:“君齐,这些银子你替我藏好。”
颜君齐低头看看袋子中的银子,诧异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卢栩:“这是咱们的保命钱,万一我真没搞成倒闭了,就靠你养我了。”
颜君齐猛地一怔:“我养你?”
卢栩沉重点头,煞有介事,对自己的糟钱的能力深有觉悟,“当然,也预防我花钱大手大脚,一不注意钱又花光了,你得看着我。往后我赚了钱,收入一百文给你一文,你替我收着。”
颜君齐盯着他清清亮亮,通透单纯,好像一下子就能通到底去的眼睛,忽得笑了,“好。”
他把卢栩的钱袋子收走,“钱每日一交,要是不给,我会催你的。”
卢栩傻了。
他茫然地看着颜君齐,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遍。
然后挠挠头,乖乖“哦”一声,一点儿没怕颜君齐吞了他的银子跑路不还,开始撺掇颜君齐帮他出主意。
“我想了想,观阳的货商主要是水路,从观阳往北,到州府就到头了,然后他们就会沿河往西,想说动他们卸船走陆路往北看来是不可能了。”卢栩叹气。
颜君齐点头,他就知道卢栩这几天不是光丧气颓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