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店员都三十几岁,都看着姜游笑,扭头对苏芳华说,“苏姐,你儿子真帅啊。”
她们都知道苏芳华跟姜游的爸爸要结婚了,两家关系又好,开点玩笑无伤大雅。
苏芳华也挺高兴。
她颇为自豪地看姜游一眼,难得不谦虚,轻声说,“那是。”
她又对姜游说,“待会儿有刚做好的蛋黄酥,正好吃呢,你尝两个。”
姜游应了一声,开始帮苏芳华理货,同时兼职收银员。
他这一天基本就耗在苏芳华店里了,苏芳华身体不算很好,他虽然不说,但总有点心疼,能多帮一点是一点。
但是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苏芳华却拍拍他,笑着道,“明天可不许来了。你跟柏青难得放假,别总惦记来帮我。自己多去跟同学玩儿。”
姜游笑笑,也不反驳。
但他视线掠过窗外的行人,犹豫了下,像是不经意问,“柏青今天去哪儿了?”
苏芳华有点惊讶,“他今天去帮他书法老师修电脑,正好还要买点东西,所以也没回来吃午饭,他没告诉你吗?”
照理说不应该啊。
陈柏青跟谁都不报备,但总会跟姜游说一声。
姜游面上一僵,又很快笑笑,“可能因为我在睡觉吧。”
正说着话呢,店门被人推开了,姜游本能地抬头,刚说了句,“欢迎光……”
最后一个字又断在舌尖上。
进门的不是客人,而是陈柏青,一只手扶在门上,另一只手还拎着只购物袋。
苏芳华笑起来,“柏青怎么也来了?”
陈柏青走过来,扫了姜游一眼,漫不经心道,“看时间还早,来给你帮帮忙。”
苏芳华哭笑不得,“我正说姜游呢,我这儿也没什么忙的,你俩有时间自己出去玩,别总在我店里。”
陈柏青敷衍道,“好,下次再说。”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陈柏青负责收银和做咖啡,姜游则负责给顾客打包。
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却又天生默契,看一眼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后厨又做出来最后一批蛋挞,姜游吃了一个,嘴上沾了点碎屑,自己却不知道,还傻乎乎喝牛奶。
陈柏青看了看,一把将人拽过来,他用劲儿有点大,姜游几乎是靠在了他怀里。
“你干嘛?”姜游一个哆嗦,下意识去看后厨里的苏芳华。
但苏芳华明明看见了,却一点没放心上,还乐呵呵跟店员聊天。
陈柏青抬手,抹掉了姜游嘴唇上那片碎渣,他的指腹擦过姜游的嘴唇,很软,很红,他亲过无数次。
但只停留了一瞬,他就松开了姜游,两个人的身体分开,连温度都像瞬间冷却了一度。
“大惊小怪什么,你嘴上沾了块蛋挞皮,我帮你拿掉,”陈柏青面无表情,“你这一惊一乍的,是生怕家里看不出问题吗?”
姜游张了张嘴,总觉得陈柏青是恶人先告状。
但他也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他俩以前就这德行,他也无法反驳。
姜游抿了下嘴,后退了一步,没再说什么。
忙活了一阵子,也到了七点半,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姜游本来想点外卖,苏芳华却说要去给姜平海送饭,让他俩自己吃晚饭去。
“店里也没什么忙的了,交给小郑和小张就行,”她换下围裙,“你俩一起吃饭去,吃了晚饭也别过来了,回家去吧,找朋友玩也行。”
她说完就摆摆手走了,留下姜游跟陈柏青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陈柏青一推门,手搭在扶手杆上,说道,“走吧,请你吃老周家的馄饨。”
老周家的馄饨店就开在这条街的拐角处,姜游本来不想来的,但想起他跟陈柏青“照常相处”的约定,又觉得显得自己太小气,最终还是跟了过来。
现在正是吃晚饭的点,店里很忙,陈柏青和姜游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了一张桌子。
他俩是常客,上高中起就经常来,早就跟店主混熟了,老周一边擦着桌子,收拾东西,一边笑眯眯地说,“你俩放假了啊?兄弟俩感情真好啊,一回来就黏在一起。”
姜游勉强地笑了笑,也没反驳,自己去拿了碗筷,熟练地替陈柏青一并点餐,“我俩要一份牛肉馄饨,一份三鲜牛肉双拼,还有一笼鸡汁汤包,一盘锅贴。”
“好嘞,”老周转过身,对厨房下单,转过头又从旁边的笼子里拿了两个茶叶蛋,放在碗里,“喏,送的。趁热吃。”
陈柏青跟姜游也没客气,一起说了谢谢。
老周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但走之前又取笑姜游,“你要是想偷懒,就让你哥哥剥。”
陈柏青和姜游都是熟客了,每次姜游犯懒,都会把鸡蛋塞到陈柏青手里,老周一开始还怪惊奇的,寻思姜游又不是个小姑娘,还怕烫到指头吗,但后来却是见怪不怪了。
姜游不由看了陈柏青一眼,嘴角撇了撇。
回来就这点不好,经过的每一处地方,朋友,家人,熟人,都在提醒他跟陈柏青曾经有多亲密无间。
普通人分手就是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但他们不行。
他们永远藕断丝连,明明没有血缘,却像两棵缠在一起的双生树,一棵总伴着另一棵,要想分开,除非连根切断。
陈柏青也听见了这句话,对着姜游伸手,“拿来吧。”
姜游却不理他。
他把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圈,又放桌上磕了一下,三下五除二就把壳剥好了。
谁还真不会啊?
他以前无非是仗着陈柏青惯他,总想撒娇罢了。
陈柏青伸出的手落了个空。
他看姜游吃得腮帮子鼓起,一脸叛逆,他嘴角翘了下,也没跟姜游计较。
吃过晚饭,两个人就一起回家了,一路上谁都没说话,不紧不慢地穿过几条街,月光如霜,两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
进了院子,他爸和苏芳华都还没回来,但是陈柏青房间里要换的灯管已经买回来了,就摆在桌上。
陈柏青拿起来掂量了一下,自己去换。
姜游不想管的,但又管不住自己,靠在门边,看陈柏青坐在梯子上换灯管,看得心惊胆战。
“你会不会啊?”他不放心,几乎想把陈柏青拽下来,这又不是换个灯泡,他看着陈柏青从墙里拽出了一堆零件,感觉陈柏青随时会被电一下,“你不会就老实下来,等我爸来换,我们家大大小小灯管都是他换的。”
陈柏青嫌他聒噪。
“你把嘴闭上就行。”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灯管换好了,拍了拍身上的灰,从上面跳下来,把梯子又扛回储藏室了。
而等再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姜游拿着扫把和簸箕,在收拾他换灯管时掉在地上的灰。
他的床上也被收拾了下,但姜游一看就不是会做事的人,被子虽然抖过,却也算不上平整。
看见他来,姜游像是干坏事被捉了正着,僵在原地,挺傻地看着他。
陈柏青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像被姜游的指尖给挠了一下,但他明知道姜游尴尬,却靠在门上,淡淡道,“上了个大学,你倒是比以前勤快了。”
姜游耳朵都烫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替陈柏青手洗衣服被逮住的时候。
那时候陈柏青也是这样看着他,却又远比现在亲密,走过来抱住他,吻他,叫他的小名,听得人满是羞耻,却又不自觉软了腰,倒在陈柏青怀里。
姜游不干了,把东西往陈柏青怀里一摔,“你自己扫去。”
他噔噔噔跑回自己房间,把门一关,砰得一声,连陈柏青的门都跟着一震。
气性真大,陈柏青想,脸皮也真薄。
他拿着扫把,把最后一点墙灰扫走,心头却心猿意马,想起一点别的。
他想起姜游被困在他怀里,雾气蒙蒙的眼睛,嘴唇润红,微微张着,跟平常张牙舞爪的样子截然不同,乖得很,还有点傻里傻气,愣愣地看着他。
他教姜游做什么,姜游就听话地应了,还要犹豫地问他,这样对不对。
简直像个糖浸的梅子,咬一口就沁出糖水儿。
陈柏青皱了皱眉头,努力克制自己别去深想,他记忆力太好,反而想得自己不太好受。
他拎着垃圾袋出来,幽幽地盯着姜游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
仔细算算,姜游跟他分手也有五个月了。
当初分手不明不白,姜游整个人情绪格外不对头,态度却很强硬,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连他赶去姜游学校,姜游也不见他。
最后一次见面,姜游脸色苍白,明明是秋天,他站在路灯下几乎像雪堆成的,吹一吹热气就要化了。
陈柏青到现在还记得姜游问他,“能不能别逼我了,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求你了。”
陈柏青想起这句话,依旧神色冰冷。
可他漫不经心地把家里又简单收拾了下,在卫生间哗啦啦用冷水洗手,抬起头,只在镜子里看见了一双写满势在必得的眼。
要说一点不对姜游生气,那肯定是假的。
但不管姜游是为什么跟他分手的,最后总是还要回来他身边的。
姜游傻乎乎又缺根弦,还偏偏特别招人,就这样放在外面,他不放心。
姜游一点也不知道隔壁那位的算盘。
他终于实现了独占一张大床的愿望,却也没多高兴,洗完澡就猫着腰玩手机。
但玩着玩着,手机上就跳出来一条消息,是他们班群,热热闹闹在聊过几天的班级聚会。
体委挨个算要来的人员名单,一一点名,陈柏青跟姜游都在。
虽然姜游是个学渣,但他们这所学校不按重点班来排名,倡导的就是一个有教无类。
不过年级前五十会有特训,有教无类里又带了那么点因材施教。
姜游正看着聊天记录,突然又看见陈柏青的名字。
何志文:“柏哥过两天不是要回母校演讲吗,咱们干脆一块儿捧场去好了,给他当当观众,还能去见见老师。”
姜游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事。
陈柏青是他们班班长,又是那届高考状元,现在作为优秀毕业生,跟另外几个毕业生一起被邀请回来,给学弟学妹们分享学习经历,做高考前的动员演讲,地点就在学校礼堂。
他之前就听苏芳华说过了。
这也不稀奇,他们高三那年,去年毕业的学长学姐也回来动员了。
当时他跟陈柏青一起坐在台下,学长学姐在上面激情澎湃,他俩在下面分吃一包辣条。
陈柏青只有这种时候接点地气,他其实不太能吃辣,但姜游喂,他就也叼过来,面上却还一本正经给台上的人鼓掌。
姜游想起来,情不自禁笑起来,但笑一会儿又收敛了。
群里有人问他那天去不去学校。
底下别的同学直接代答,“姜游怎么可能不去,谁不去姜游都要去给柏青捧场的,再说老高当初跟游儿关系也挺好,肯定要去看一看啊,是不是@游?”
姜游为难地皱起了眉。
他纠结了会儿,慢吞吞打字,“再说吧,我这几天有点事,不确定那天有没有空,没空就晚上直接去吃饭了。”
底下哗然一片。
“游儿你什么事啊,柏青上台演讲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你不当亲友团啊?”
“别呀,一起来啊,晚上只吃饭多没劲,我们一起回学校逛逛。”
“就是,我还想约你打篮球呢。”
群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也不管他们惊诧,这两人从来是焦不离孟,姜游打球陈柏青都会在旁边等着,突然只出现一个,怪不习惯的。
姜游咬了咬唇,“我是真有事。”
他还没发送出去,卧室门被敲响了,姜游探出头一看,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钻出头,起来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陈柏青,一身跟他类似的睡衣,手里提个袋子。
姜游靠在门上,没好气道,“干嘛?”
陈柏青把袋子递到姜游手上,“想起这个忘记给你了。”
姜游莫名其妙,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发现是个拆封的加湿器。
“昨天睡在你这儿,发现暖气太热了,你嘴唇都起皮了,就顺便给你买了个加湿器,”陈柏青声音还是不冷不热,“洗过了,你记得往里面加纯净水。”
他说完,也没管姜游什么反应,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
门砰一下关上,走廊里的吊灯都晃了晃,姜游的影子也在地上摇了摇。
姜游拎着这加湿器站在门口,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
他站了一会儿才回到了床上,发了会儿呆,还是把加湿器拿出来用了,加纯净水,水雾咕嘟咕嘟喷出来,床边的一小片很快湿润了。
姜游出神地望了会儿,直到手机嗡嗡震动才回过神。
群里大家还在撩他,问他怎么消失了,姜游人缘好,跟谁都亲近,所以大家有事没事都喜欢逗他两句。
姜游犹豫了下,把对话框里那句话删了。
“我尽量去。”
姜游说是尽量,等真的到了那一天,却按时出现在了台下。
动员演讲安排在学校的礼堂,他们原高三十七的一群人都坐在最后一排,有些人只去晚上的聚餐,最后一共来了十二个人,都是当初跟姜游和陈柏青玩的最好的那些人。
跟姜游挨着坐的是蔡云雅,当年的文娱委员,蔡云雅旁边是体委,何志文,这两人是一对,坐下来就开始小声说话,姜游不好意思听人家小情侣聊天,手机电量又不够,只能专心看台上发言。
学校总共邀请了四个优秀毕业生,挨个发言,说的都是官方套话,无非是鼓励学弟学妹好好学习,以后才有光明的未来。
但要姜游评价,最不走心的那个肯定是陈柏青。
因为他昨天亲眼看见陈柏青花了十分钟就写好了稿子,行云流水,都不带思索。
他跟陈柏青这几天陷入了一种表面的平和,心照不宣地在父母眼皮下维持表面和平,真的像兄弟一样相处。
他当时在沙发上打游戏,往陈柏青电脑上看了一眼,没忍住戳戳对方,“你不会是拿以前的稿子偷懒的吧?”
陈柏青瞥他一眼。
“不然呢。”
打印机把稿子给吐了出来,陈柏青把那张A4纸在姜游面前晃了晃,“拿的是高考100天动员大会的底稿,改了下半截。”
陈柏青淡定道,“我真写了也不会有人听,能不能考上985难道靠我动员吗,有空听演讲不如回去多刷一套题。”
姜游:“……”
他就知道,就陈柏青这上课都不记笔记的德行,能乖乖写稿子才见鬼了。
但不管陈柏青的稿子写得多么不认真,他在今天的演讲嘉宾里,绝对是最有吸引力的一位,当他走上讲台的时候,礼堂里的注意力空前专注。
因为只是学校的演讲,没有什么特别的着装要求,陈柏青也没费劲地穿正装,依旧是一身休闲装,黑色的短款上衣,里头是件浅灰色高领衫,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肩背笔直,整个人挺拔如松。
姜游清楚地听见前排的学妹倒抽了一口气。
他前排坐着两个高三的妹子,也不知道哪个班的,刚才一直在台下偷偷分零食,等陈柏青出来,零食也不分了,啪啪鼓掌。
他听见这两人小声说,“这是哪一届的师兄啊,好帅啊,早知道有这样的帅哥,我就该拽着厉秋别翘演讲。”
姜游差点笑出来。
另一个女生已经掏出了手机,“来不及喊她了,拍点照片分她吧,别说我不够义气。”
蔡云雅这下也听见了,肩膀一抖一抖,无声地笑起来。
她偷偷跟姜游说,“咱班长这魅力还是不减当年啊,我记得当时就有学妹发誓要好好读书,就为了要跟班长考一个学校,后来还真考上了。别说,学校这动员演讲也不是一无是处,冲着陈柏青,说不定真有些人要发奋读书了。”
姜游把手机在手上转了一圈,“哪有这么夸张,他又不是年轻时候的莱昂纳多,哪有这么大魅力。”
蔡云雅推他,“你少来,就你最护短,看陈柏青哪儿都好,当初高考分数出来,你比他自己还高兴呢,现在看他在台上演讲,你可骄傲了吧。”
姜游没说话。
要说得意,那还真有一点。
即使已经分手了,陈柏青对他来说依旧是家人,他还是会为陈柏青所有优秀的瞬间而骄傲。
半小时后,陈柏青的演讲结束了,底下的学生按步就班地鼓掌,姜游也跟着鼓掌。
但他很快发现,演讲结束,陈柏青却没有去有老师在的第一排,而是径直来到最后一排,一边点头跟从前的同学打招呼,一边弯着腰走到了姜游身边。
姜游抬头看他。
陈柏青也在低头看他,侧脸英俊锋利,一只手搭在前排的椅背上,搞得前面俩小姑娘怪激动的。
“腿让一下。”陈柏青说。
姜游有点不太想让,最后一排明明还有好几个座位,陈柏青非要坐他旁边。
可陈柏青一点没有换座位的意思,礼堂里又这么多人,姜游也不好意思跟他掰扯,最终还是把腿收了起来。
轻轻的嘎吱一下,座椅被放了下来,而后姜游就觉得肩头一沉。
陈柏青靠在了他肩上。
姜游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让我靠一会儿,昨晚没睡好,”陈柏青理直气壮道,他眼睫微垂,看见姜游手心里攥着的几颗糖,又一点不见外地拈了一颗,“这薄荷糖哪儿来的?”
“蔡云雅给的,说提神醒脑。”姜游说,他尽量忽略肩膀上的重量,自顾自刷手机,可是手机电量岌岌可危。
陈柏青说, “我讲得就这么让人犯困吗?”
他注意到了姜游手机的电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型的充电宝,上面还缠着数据线,塞进了姜游手里。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撕开薄荷糖的包装纸,放进了嘴里。
“好甜。”
他轻声抱怨,但因为离得太近了,几乎像贴着姜游的耳朵在说。
姜游握着充电宝的手紧了紧。
这充电宝有两个小恶魔的犄角,现在这犄角就抵着他的手心。
他能闻见陈柏青呼吸间的薄荷味,夹杂着浓浓的奶糖味儿,确实很甜。
他怔了一会儿,努力平复他突然急躁的心脏,过了会儿才慢慢把数据线插进了手机里,滴的一声,提示手机充电中,像是提醒他对陈柏青的喜欢也依旧在续费。
他还是做不到对陈柏青视若无睹。
分手了四个月零二十七天。
他还是会因为陈柏青枕在他的肩上,心跳不已。
礼堂里这么多人。
他旁边就是高三的同学们,台上还有人在演讲,温柔坚定的女声回荡在礼堂里,隐约能听见台下的说话声。
可他却觉得世界很安静,像是一瞬间又回到了高三的自习室,那时候他跟陈柏青也是这样靠在一起,分享着一副耳机,听着同一首歌。
姜游攥着手机看八卦,其实一个字也没看下去。
陈柏青靠得太近了,他只要稍微回头,嘴唇就能碰到陈柏青的额头,这让他背脊听得笔直,情轻易不敢动一下。
这倒是让他想起他跟陈柏青的“初吻”。
也是在高三的时候。
陈柏青拿到高考竞赛加分的时候,明明不关他什么事儿,他却专门请班上同学吃了饭。
那时候离高考只剩下小半年了,大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宣泄的机会,闹得格外凶,一群男生女生喝可乐也上头,不敢喝酒,就喝了点带酒精的饮料,在桌上闹他,逼问他跟陈柏青是不是亲生的兄弟,要不然就是陈柏青有一腿,不然怎么这么上心。
他当时还不开窍,坐在陈柏青大腿上,一点也不害臊,明明只喝了点果酒,脸却已经红扑扑的了。
他摸着陈柏青的脸,有点醉,眼睛却亮晶晶的,“你们才知道啊,我跟陈柏青早就结过娃娃亲了,就差拜堂了。”
陈柏青也知道他是发酒疯,懒得理他,脸上却带着笑,也不生气。
班里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女生都在旁边拍桌子,差点把房顶给掀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那你亲一个。”
亲一个。
他不是不知道旁边的人就是开玩笑,谁也不当真。
可陈柏青带着笑望着他,面庞在暖黄的灯光下,褪去了平日的冷淡和疏离,只剩下温润如玉。
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
他望着陈柏青,一低头,真的在陈柏青脸上亲了一下,嘴唇堪堪从陈柏青的唇角擦过。
他跟陈柏青都愣住了。
包厢里太闹腾,一群同学注意力早就不在他们身上了,开始幼稚地你追我赶,还有人在下五子棋。
只有他们两个人看着彼此,面面相觑,呼吸都黏在了一起。
姜游想完了,陈柏青估计要揍他了,因为连他都想揍自己。
可陈柏青神色不明地看了他好一阵子,最终只是拍了下他的脑袋。
“喝多了吧你。”
陈柏青轻描淡写为这个失误下了定义。
而他那一晚都为此辗转反侧。
姜游盯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如今离那个高三的夜晚,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也不知道陈柏青还记不记得。
对他来说,那就是初吻了,是他隐约察觉自己不对劲的开始,却又像鸵鸟一般选择遗忘,自我说服只是个玩笑。
可对于陈柏青,那大概只是一个寻常的,不值得回忆的夜晚。
他正想着,突然觉得手掌一热,低下头,发现陈柏青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住了他的手掌。
他一愣,往旁边看去,却发现陈柏青还闭着眼,像是无心之举。
第7章 :不喜欢
下午四点,演讲结束,高三的学生们都回教室收拾书包了,准备开始他们短暂却珍贵的寒假假期。
有个别学妹学弟走得格外慢吞吞,偷偷摸摸攥着手机,就往他们最后一排来,姜游一开始还没注意,直到几根纤细的手指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一回头,发现是个刚刚坐在前排的小学妹,挺可爱的脸,短发,发尾偷偷烫了点卷。
“学长,能跟你加个微信吗?”学妹笑得挺大方。
姜游一愣,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学长?”
“你没穿校服啊,”学妹指了指他,“而且我刚刚听到你们聊天了,你们是以前的高三十七,巧了,我现在也是十七班。”
那还真挺巧。
姜游也是没想到,他一直坐在后排当背景板,居然还能招来学妹要微信,他还以为应该都冲着陈柏青去呢。
他想到这儿,又有点得意,往陈柏青那里看了一眼,但陈柏青被几个颇有上进心的高三学生围着问问题,聊的都是竞赛加分和重点大学,压根没功夫看他,他又有点泄气,把视线转回了面前的小学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