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包袱里装着七八套做工精细,用料讲究的小衣裳,江蓉认出这是老太太的女红。
宋老太太年轻时女红了得,虽然这几年眼睛花了,但做孩子的衣裳还是得心应手,一点不比外面绣娘做的差。
宋玉堂和宋玉沣小时候都穿过她做的衣裳,唯独玉竹没穿过。如今老太太解开心结,给孙女做了许多套,似乎想要补偿当年落下的孙子。
包裹里还有两块金子的长命百岁锁,一块是给玉潼的,另一块则是给宋玉竹的。
她听闻宋玉竹跟着大军去前线打仗,心里也是担忧,送来这长命锁,想保佑孙儿平安。
江蓉眼圈微红,心里酸涩不已,说不怨恨都是假的,可终究是两个孩子嫡亲的祖母,想到她那么大年纪还给孩子做了这么多衣裳,便是想恨也恨不起来了。
“娘……娘她身体还好吗?”
宋桥点点头:“天气暖和了,身体比冬日好一些,偶尔还能出来溜溜弯。”
宋柏和江蓉同时点头说:“那就好。”
孩子太小,玩一会就困了,江蓉抱着孩子回了里屋。
宋柏和宋桥兄弟俩叙了叙旧,之前宋桥总觉得侄子年纪小,起义谋反都是胡闹。
如今知道他便是那大名鼎鼎的承天王,带着十万大军北伐,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些自豪又有些惭愧。
“你交代买的药,我和玉堂都买齐了,不够的从咱们自家的药坊里凑了些,全都拿过来了。”
“真是太谢谢二哥了!”
宋桥摆摆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玉竹带军在前方打仗,我们也一样担心,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吧。”
宋柏:“花了多少银子,我叫徐大人结给你。”
“跟我还谈什么银子?”
“一码归一码,这药又不是光玉竹自己用,当然要结银子。”宋柏不能让二哥拿买药的钱。
两人推了半天,最后宋桥只收了本金,临走时把大儿子宋玉堂在这里帮忙。
这些药材都要炮制一遍,碾成粉末装进密封的坛子里,再送到战场上。
前方战事紧急,宋柏不敢耽搁,抓紧时间叫人帮忙炮制伤药。
徐冰也派人四处收购粮食,之前合作的牛老板和林老板,又先后卖给他十万石粮食,手里的银子够用,底气也足,这些粮全都由城中的军民护送到前线。
前线盛军军营里,叶清脸黑的像锅底,看完手里的信件,直接团成团狠狠的摔在地上。
负责送信的士兵吓得一抖。
“去,继续回去要粮!不光要粮,还要伤药!甲胄!武器!什么时候给,我们什么时候出兵!”
“是…是!”士兵赶紧退出营帐。
辎重守王琪眉毛拧成了疙瘩:“将军,再不送来粮,咱们可就断粮了!士兵已经连着吃了七八天的稀粥,这样下去可不行,吃不饱饭怎么打仗?”
叶清捏着眉心问:“还有多少粮?”
“七车,最多够吃三天。还得是不吃饱的情况下,要是放开肚子吃,最多能吃一天。”
“他妈的……”叶清恨的牙根痒痒,他带着兄弟们在前方卖命,后面那些人吃着山珍海味还得拖他的后腿!
这种大战打的就是消耗和补给,人家承天军一车一车的往战场运。
自己这边可到好,半个月接连递了了六七封信,朝廷愣是一车粮都没送来。没补给,没粮食,神仙来了也打不了这仗啊!
信上让他自行解决,怎么解决?抢当地百姓的粮食?那他妈的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朝廷没钱他相信,毕竟都快被蛀空了。世家难道也没钱?他们囤田万顷,粮食堆积的都发霉烂了也舍不得拿出来!
越想越气,叶清恨不得直接打回上京,杀了那群贪官污吏!
承天军这边,下午又从徐州送来了十来车物资。
伤药运来了,这都是宋柏配的药方子,比药坊里卖的还好。
还有五车腌猪肉,腌过的肉存放的时间长,长途跋涉运过来也不会发霉。
当晚宋玉竹就吩咐下去,给将士们烹了解解馋!
十几口大锅炖着萝卜猪肉,那香味几里外都能闻道。
盛军这边,士兵们啃着干巴巴的黍米饼子,剌的嗓子眼生疼,碗里的粥稀的能照出人影来。
“我好像闻着肉味了。”副将郑大安吸吸鼻子说,
参军道:“净扯淡,咱们都快吃不上饭了,哪来的肉味。”
“真的,不信你闻闻!”
参军也吸了吸鼻子,发现肉味并不是大营里传来的,而是从远处承天军营那边传来的。
郑大安骂骂咧咧道:“这群王八犊子,吃肉馋爷爷!”
参将叹了口气,一口干了碗里的米粥,一样是脑袋瓜子拴在裤腰上卖命,自己的命就别人轻两钱。
大营里有不少士兵也闻到香味,纷纷闹着要吃肉。
郑大安气的大喊道:“吃个屁!打不过那些软蛋还想吃肉?你们看我像肉不?把我炖了解解馋!”
有年纪小的士兵,委屈的抹着眼泪说:“凭啥人家打仗有肉吃,咱们连饭都吃不饱?”
郑大安拎着他道:“承天军好你去那边,去去去没人拦着你。”
小兵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老郑!”叶清从营帐里出来。
“将军……”大伙巴巴的看着叶清。
叶清也为难,他自己吃的伙食跟士兵们一样,嘴里都快淡出鸟了来了,可是有什么法子啊?
“老郑,随我进来,其他人回去早点休息!”
郑大安怯怯的进了大营:“他们闻着肉味,馋的直闹……”
“我知道,坐吧。”
“哎。”郑大安搬把凳子坐下。
“明日……我打算跟对方主将单挑。”
“啥?!”
“你先别急,这是我想了许久的,一直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咱们早晚得输?”
“那就直接跟他们拼了!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叶清摇了摇头:“对面有高人指点,知道正面打不过,一直耗着我们。朝廷不给粮食,咱们根本耗不过他们。”
郑大安气的脸色涨红,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明日,我若杀了敌方主将,咱们便一鼓作气攻下他们,若败了……”
叶清握了握拳:“败了,你就带着弟兄们降了吧,我听说承天军不杀俘兵。”
“将军,你说什么呢!”郑大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叶清:“你还没明白吗?盛朝的大势已去,我们不过是维护世家的走狗,即便打赢又如何,将士们一样吃不饱肚子。”
“那咱们就一块降!”
叶清摇头:“我曾跟父亲发过誓,要拿性命保护大盛,我不能让兄弟们跟着我一起陪葬,老郑,这是军令。”
郑大安眼眶模糊,半晌跪地道:“属下……遵命!”
两军再一次对垒,赵骁和叶清坐在马上互相看着对方,眼底都藏着火。
这一个多月的交战,对彼此都了解颇深,也都极为渴望打赢对方,结束这场战役。
“哎,孙子们,昨天闻肉味馋得流口水没啊?”杜冲照常挑衅搦战。
郑大安吐了口涂抹:“啐!老子又不是没吃过肉,馋你那点杂碎?!”
“哎?我怎么听闻你们盛军快吃不上饭了!”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粮食多着呢!”郑大安嘴上喊着,心里却是比吃了黄连还苦。今早倒是吃饱饭了,每个士兵吃了两个大馒头。
可惜军粮车已经空了,若再打不下来,这顿饭怕是断头饭了。
郑大安还想继续骂,叶清拦住他,从腰间拔出刀道:“赵将军,今日你我也该决出胜负了吧!”
赵骁骑马走了出来:“乐意奉陪。”
白一舟:“将军,小心有诈!”
赵骁伸出手,叶清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对方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要单挑来结束这场战役。再打下去必败无疑,因为探子来报,盛军至少已经半个月没有补给了。
十万大军每日消耗巨大,之前带的粮食恐怕已经见了底。
赵骁骑马走到阵中,叶清也单骑上前,二人只有一丈之遥。
赵骁道:“叶将军,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效忠这样的朝廷,你难道不心寒吗?”
“呵,我效忠的是大盛,并非是朝堂上那些脑满肠肥的奸佞!”
“就是有你这样的忠臣,他们才能安安稳稳的坐在朝堂上,为祸天下不是吗?”
叶清冷着脸不说话。
“降了吧,承天王许诺你将军之位,带着你的兵依旧镇守北关,必定喂饱你的兵,养壮你的马……”
“住口!小子莫要再说了,来战!”叶清拔出刀便杀了过来。
第58章 新纪元
“砰!”冷铁再一次撞击,数不清是第几次交手,两人从清晨一直打到了正午,烈日当头,汗水和血水湿透了衣裳。
叶清喘着粗气看着对面的精神奕奕的小将。太年轻了,如果自己年轻十岁肯定还能再跟他战三百回合。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刀刃已经卷起,上面满是豁口,腰背被对方砍了两刀,鲜血不住的往下流。高强度的拼杀让他感觉不到疼痛,然而透支的体力提醒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赵骁也不比他好不多少,握着刀的手都在抖,左臂被重重砍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被他用布缠住,顾不上包扎。
赵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再来啊,叶将军!”
叶清甩了甩脸上的汗水:“驾!”看来今日两人是不死不休!
赵骁矮身躲过袭击,回手砍在马背上。这人果然如许老将军所说,是难得的忠臣良将,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受降,真是可惜了。
叶清俯身躲开刀锋,马却躲不开,马屁股上被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马儿吃痛的大声嘶鸣,高举前踢把叶清甩下了马。
“将军!”郑副将额头上绷出青筋,紧紧握着手里的长枪,恨不得立马冲上去跟着他一起拼杀。
叶清大吼一声:“不要动!老郑,忘了我交代你的话吗?!”
郑大安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朝廷那群狗贼,逼迫他们到如此地步,便是降了自己也要杀光他!
赵骁不占他便宜,纵身下了马道:“来,继续!”
叶清看着他目光复杂,两人若是一起为将,大概能处成不错的朋友,可惜了……
刀光闪烁,赵骁强大的耐力让叶清招架不住,二人同时挥刀。
赵骁的刀砍在叶清的颈侧,叶清的刀却避开赵骁的脖子,最后落在他的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赵骁连忙收刀扶住叶清倒下的身体。
“将军!!!”盛军控制不住骚动起来,郑大安满脸泪水,死死的压制住其他人,不能打起来,这是将军的命令,他必须办到!
叶清含糊不清的说:“赵……将军……莫要……莫杀我的兵。”
赵骁赤红着双目道:“好,我答应你。”
叶清笑了一下,眼神逐渐涣散:“真……真想……尝尝萝卜…炖肉……的滋味啊。”说完便没了气息。
赵骁握着拳头狠狠的砸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临死前竟连一碗肉都吃不上!
郑大安骑马走过来:“把将军还给我们。”
赵骁托起叶清的尸体,将他放在马上。
老郑擦了把眼泪哽咽道:“将军让我们降了你,我听他的话,不过俺可不服你!”
赵骁按着受伤的胳膊道:“随时奉陪!”
“你且等着,待我随你们去杀完朝廷的狗贼,再与你一较高下!”说完便带着叶清的尸体回到了盛军阵中,
赵骁看着盛军先是哗然,然后混乱,最后渐渐平息,士兵们卸下武器终于归降。
他咧嘴笑了一下,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军营里,宋玉竹沉着脸正在给赵骁做手术,看着他满身伤痕,心疼的揪在了一起。
其中左臂上的刀伤最严重,伤到了筋脉,就算他能治好,以后恐怕也得留下后遗症!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营帐里点了十多个蜡烛,照得灯火通明。
外头许定坤来回走动,副将杜冲赶过来寻问:“将军怎么样了?”
“还在里头呢,伤的太重了,王爷要亲自给他包扎。”许定坤不知道宋玉竹的本事,心里担心的要命,奈何宋玉竹进去时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白一舟也赶过来问:“将军如何了?”
两人同时摇头:“不知道啊。”
许定坤道:“要不去请军医过来瞧瞧,可别耽搁了!”
白一舟道:“放心,有王爷在肯定没事。”之前他见识过宋玉竹治病救人的手段,寻常的郎中可比不过他。
又等了半个时辰,负责打下手的侍卫从营帐里出来。
三人急忙拉住他询问:“怎么样了?”
“回大人,还得再等一会,王爷刚处理完将军的胳膊。”
赵骁躺在平板床上,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受伤的左臂已经缝合完,宋玉竹正在处理他胸口上的伤口,
侍卫端来烧开的热水,宋玉竹把用完的剪刀镊子扔进去消毒。
处理完伤口,撒上伤药包扎好,又拿出之前留下来的抗生素,毫无保留的倒进赵骁嘴里。
宋玉竹疲惫道:“让外面的人进来吧。”
“是。”
侍卫把帘子拉开,许定坤几个人匆忙走了进来:“将军还好吗?”
宋玉竹点了点头:“盛军已经降了?”
白一舟道:“降了,不过对方的副将并不想加入我们,他们说随我们打进上京后,便解甲归田了。”
“随他们吧,叶清的遗体如何安置?”
“盛军要把他带回北关,埋葬在祁连山下。”
“派人去帮忙安置后事,叶将军的家属一定要厚待。”
白一舟稽首道:“是!”
许定坤询问:“王爷,咱们既然已经拿下盛军,何时动身去上京?”
眼看着江山就要收入囊中,许定坤比他还心急。
盛军败降的消息估计很快会传到上京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宋玉竹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赵骁道:“明日一早启程。”
“不,不好了!不好了!叶将军战死,大军败了!”小太监扯着嗓子喊的撕心裂肺!
后宫中,七岁的杨瑞骑在伴伴身上,指着鬼哭狼嚎的小太监哈哈直笑。
太后闻声从殿中跑了出来:“你说什么?!”
“前线送来邸报,叶将军战死,盛军败了……”
齐氏只觉得耳边像被铜锣敲过似的,嗡嗡直响,听不见声音了。
太傅冯治率先入宫,他劝太后带着皇帝先走,东渡去高句丽避难,等以后再找机会复国。
齐氏已经吓傻了,只会抱着儿子点头。
冯治赶紧让宫人收拾东西,准备马车离开上京,自己也通知了府里的人,收拾了细软带上家室,一同去逃难。
小皇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宫,坐在马车上满脸惊奇。以为此行是出来游玩,掀开车帘四处张望。
看见街上有卖糖人的,拉着齐太后的手大喊:“母后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齐太后抱着儿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杨瑞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惹她生气了,拉着她的手小声说:“母后,你别哭了,朕不要了。”
齐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吩咐随行的太监:“去给皇上多买几个回来。”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当是留个念想……
皇宫的护卫护着皇帝的马车出了上京,朝东北方向使去。
朝中不少大臣听到消息,有的一边骂骂咧咧嫌弃叶清也不过如此,居然连那帮反贼都打不过,一边收拾金银细软,赶紧跟着跑路。
还有些人放弃逃跑,安坐在家中等待承天军入城,田齐柩便是其中之一。乱臣贼子胆敢谋朝篡位,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屈服!
逃亡的路上,马车越来越多,上京那群世家子弟竟然都跟着皇上逃了!
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突兀的出现在荒芜的山野中。马车上拉的都是沉重的金银,车辙把土路压出两条深沟。
古代的路面坑坑洼洼大多不平坦,马车行驶在上面非常颠簸,这些贵人也没出过远门,才走了半日就有人扛不住的了。
小皇帝更是晕车晕的厉害,哭闹着要回宫,三四个太监围在他身边安抚都没用。到下午杨瑞吐了几次没了精气神,趴在伴伴怀里直哼哼。
叫来随行的太医看了看,太医只开了些安神的药丸子,给小皇帝喂下去,没一会就又吐了出来。
齐皇后心疼坏了,可眼下没别的办法,不逃等反贼进京,他们都得死。
就这么没日没夜的跑了两天,杨瑞病得越来越严重,药食不进,连续高烧不退。到第三天早上,杨瑞居然自己退烧了,还吵着要吃蜜糕。
小太监欣喜的拿来蜜糕,杨瑞吃了两块,突然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猛地吐了几口绿汤,人便不行了。
杜冲率领大军追上时,年仅七岁的盛文帝已经崩了,齐太后抱着他的尸首也疯疯癫癫。
其余人看见大军,吓得窝在马车里一动都不敢动,全都被带回了上京。
十七万兵马没有全部入城,宋玉竹派白一舟率领三万兵马回徐州接他父母和徐冰入京。
郑大安和楚参将打算离开,宋玉竹跟二人彻夜长谈。就算他们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手下的兵着想。
这些士兵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到头来手里一分银子没有
眼下盛朝已经覆灭,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何不继续为他效力。
宋玉竹答应,降兵吃穿用度都跟承天军一样,每个月也能领二两银子的军饷,就连战场上死了的也能领抚恤金。
二人商议后决定,就算为了死去的兄弟也得跟着承天王。
赵骁在半路上醒来,他身上的伤好的很快,唯独左臂伤的太重,还不能使力。
这场战役对他的触动非常大,特别是叶清的战死,偶尔坐在马背上发呆,半天缓不过神。
七日后,大军抵达上京。
此时正是春夏之交,绿柳成荫,鸟语花香。
当宋玉竹的马车上穿过正阳门,走进这三朝古都,历史的车轮以不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前。
后世的史书记载,五月的最后一天,承天王开启了新纪元。
作者有话说
我们的竹子要登基啦!
改朝换代是残酷的一件事,前朝皇室的人基本上都不会留下。
除了已经崩了的杨瑞,上京还有三王杨元禄和逃进上京的四王杨元起,二人皆是难逃一死。太后齐氏因为疯了免了一死,不过被关押在庵堂,余生也不可能再放出来了。
盛朝的公主有六人,宋玉竹开恩没有杀这些女子,而是把她们贬为庶人,可以继续生活在上京。还有不少挂着虚职的尊爵,一律削为庶民,没收府邸,敢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隆武帝的两个皇子还遗留在外面,一个人在蜀州的十二皇子杨元灏,和云南的十皇子杨元吉。
这俩人既不归降,也不自立为王,拥兵自守在封地,仿佛跟盛朝没了关系。
不过宋玉竹早晚要拿下这两个地方的,因为地图上蜀州和云南没有开放,所以他的任务始一直办法完成。
上京中负隅顽抗的皇亲国戚杀了几个,其他人基本都老老实实的收拾行李滚蛋了。
前朝旧臣,挑挑拣拣的留用了不少,实在是手头没人可用了,武将还好,有赵骁,许定坤等人,文臣只有一个徐冰还留在了徐州。
最后就是清算世家,上京有尹、江、冯、齐四大家族,除了最后一个齐家是皇后的母家,其余三家都是上百年的根基。
他们手里把持着国家大半的财富。如同毒瘤一般,盘虬在百姓身上吸血,生生把这个朝代吸死了。
宋玉竹下令该抄家抄家,该流放的流放,一鼓作气把他们清理干净,防止以后牵掣自己。
他派了两千名士兵去抄家,居然都没够用,囤积的财富实在太多了!
这些世家们占着有数万顷良田,金银财宝不尽其数,粮食更是多到谷仓都装不下。任由陈粮压在下面发霉腐烂,也不施舍给穷苦的百姓们。可怜叶清将军带兵去前线打仗,将士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负责去抄家的是郑大安和白一舟二人,宋玉竹有意让郑副将去处理这些硕鼠。让他亲眼看看,之前效忠的是什么东西。
郑大安红着眼睛看着手下把一车车粮食从庄子里运出来,气的恨不得扒了这些王公贵族的皮!
若是当初这些世家肯拿出粮,将军怎么会牺牲,大盛又怎会亡?这群畜牲!如今被抄家流放,合该是他们的福报!
抄了七八天才把四大家族抄完,收缴上来的银锭子把国库都堆满了!派人清点了一下,共缴银子三千五百七十万两,要知道之前朝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三百五十万两银子!
其余黄金四十八万两,铜钱七千六百五十万贯,金器一万六千件,银器三万余件,玉雕摆件三千七百多件,珊瑚摆件一千八百六十余件,龙眼大的珍珠足足装了七麻袋……这些东西全部入库,瞬间把空荡荡的国库填满。
粮食细分了一下,新粮共五十万石,陈粮一百三十万石,霉粮七十八万石,光是处理这些粮食都要半个多月的时间,赵骁把军营里的士兵全都拉去晒粮了。
这都是近百年剥削百姓的民脂民膏,若不是他们,天下百姓也不会活的如此艰难。
清缴世家的同时,宋玉竹也在招揽贤臣,像礼部侍郎刘蔺,刑部尚书张齐开,以及枢密院士秦凤图等肱骨之臣,宋玉竹不惜礼贤下士,三番五次登门拜访请他们辅佐自己。
刘蔺有归乡的打算,行李都收拾好了,盛朝灭亡,让他的心气散了,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朝堂上。
宋玉竹听闻他要离开,直接驾车来到他们家门口,拦住刘蔺道:“昔年你的曾祖父徐公,虽是乡野出身,却能力压世家青云直上,辅佐重华帝建立太平盛世,如今我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刘蔺道:“曾祖父有宏图之志,吾不及矣。”
宋玉竹道:“我听闻刘大人老家在冀州,你可知冀州今年大旱,从四月开始便没下一滴雨。如今土里干裂,百姓已经错过了春耕,来年还不知是什么景象。”
这可不是宋玉竹骗他,之前在冀州境内打了一个多月的仗,直到天暖和下来都没见一滴雨水,眼瞅着一场大旱灾即将到来。
刘蔺问道:“我若留下,天王能保证冀州百姓不挨饿吗?”
宋玉竹拉着他的手道:“你回朝,本王许你赈灾的粮食和银子。”
刘蔺不再犹豫,跪地磕头道:“臣,愿为天王尽忠!”
有不愿意给新朝办事的,自然也有愿意继续为官的。毕竟不是谁都能为前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少官员寒窗苦读十几载,为得就是卖给帝王家。况且家中还有妻儿老小等着吃饭,不做官难道还回去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