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讹我!!!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这里人行横道的灯是红色的!!”
路两边停留了不少围观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盛欢和阿提密斯也置身在其中。
“看样子他伤的也不重啊?”阿提密斯环抱着手臂冷冷道:“还有力气碰瓷,果然祸害遗千年。”
盛欢不搭腔,他皱了皱眉头,耳畔响起了一声短促的鸟鸣。
他豁然睁大了双眼,疑惑于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听见那预见征兆般的古怪鸟啼声,并且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什么幻觉也没有出现。
难不成他还幻听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停靠在路边的卡车忽然发动了。
小小的惊呼之声在围观的路人当中层叠起伏若浪涌,而站在街角打电话的卡车司机则浑身僵硬的转过面向来,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坐骑,他双手握着手机,手里的电话甚至都没来得及挂,然而那辆卡车却仿佛被幽灵附身一般,猝不及防的加速前冲了一小段,狠狠的碾向了寸头!
卡车与寸头之间的距离不足十米。
寸头大抵是下定了决心要讹人了,所以瘫在原地一动都不带动的,卡车的引擎加速效率奇高,不过两三秒钟的功夫,还没等寸头反应过来,车轮胎就从他的脑袋上碾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像是往沸腾的开水中滴了一滴油,于人群中狠狠的炸开。吃瓜的路人四下奔跑。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卡车司机在内也始料未及,他惊呆了,哆嗦道:“我刹车了,我真的拉手刹了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检查!!!不是我干的!!!”
没有人理会他。
路人们已经疯了,报警的报警,抬晕厥者的抬晕厥者,唯有阿提密斯迈开长腿,淡定的跨过一地白花花的脑浆子,去到了卡车司机跟前。
“放心,赖不到你头上。”他拍了拍卡车司机的肩膀安慰道:“你刹车了,我给你证明,再者这里还有监控呢,这家伙乱闯马路,碰瓷,之前还有一堆的案底,是罪有应得。”
“你得给我作证,先生,一定得给我作证!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卡车司机像看见救世主一般死死的握住阿提密斯的手臂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的身家性命就全交代在你身上了!”
阿提密斯频频点头。
他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又乐的见恶人恶果自尝,所以居然十分有耐心的陪着卡车司机等来了警察,还格外细致的录了俩小时的口供,警察虽然疑惑于卡车为什么会突然发动,但架不住现场着实没有能证明卡车司机肇事的实锤证据,也就只好将一切暂时登记在案,找人来拖寸头的尸体。
阿提密斯美滋滋的回到了盛世网咖,发现盛欢人已经不在门口了。
“开心?”他喊道:“人呢?”他语气轻快道:“我刚才给那司机留了联系方式,让他如果遭讹了就来找我,嘿,原来做好人也能这么爽。”
他说着,好半天没得到回应,疑惑道:“开心?”
他找了一阵,才在收银台后面找到了缩成一团的盛欢。
盛欢的面色苍白如纸,他屈膝坐在椅子上,紧紧的环抱着手臂,温润的瞳孔略略收缩着,盛满了恐惧。
“你怎么了?”阿提密斯拧起眉头,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魂儿没了?不就是炸了脑浆子吗?你之前见过的场面,哪个不比这血腥?”
“我没吃饭我……饿了。”盛欢文不对题的说了句,“头也有点痛,没什么事的话,我上楼去睡觉了。”
他没有等阿提密斯回话,步履匆匆的转身走了。
事实上,寸头急转直下的结局正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放。
看着像是个意外,但也仅仅是看着罢了。
盛欢倒在床上,用枕头按住了头。
他想起了那天寸头来找他麻烦的时候,曾经狠狠的激怒了他。
他看见了寸头会被车撞的结局,但随后,随着他的情绪起伏,他眼前的画面莫名的续了几秒。
也就是在那几秒内,寸头的脑袋从有到无,由筋断骨折变为命丧黄泉。
和从前无数次的经历全然一致,他幻视所见到的统统都落在了现实当中。
但是……不对劲。
盛欢有种古怪的感觉,寸头真正的结局其实是前者。
是莫名的超自然的力量替他续写了结局,才导致了如今发生的这一切。
那么……这个所谓的莫名的超自然的力量是什么呢?!
盛欢的手指攥紧了枕头的边缘。
他不敢往下想了。
他怕再往下想,一切会朝着连阿提密斯都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的履历将不再是清白二字。
所以……他还能去斯宾塞跟着顾沨止展开全新的生活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他太危险了。
盛欢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平复了情绪,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神色淡漠。
只当是昙花一现的东西,给了他须臾的快乐和希望,不要心存奢望,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灵落差。他想,有什么好心痛难过的,不过是跟从前一样而已。
他也不是第一次拒绝顾沨止,或是放顾沨止鸽子。
不过话说回来,顾沨止为他殚精竭虑,付出了那么多,还打点了那么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视而不见,说走就走。
但这一次,他想体面一点。
盛欢抄了一把额前乱糟糟的刘海,点开了自己的银行账户。
救李薇薇得到的那笔钱如今就稳稳当当的躺在他的账户里,他还没找着机会花销。
这应该就是命中注定!如今,要么就花在他那金贵的前男友身上吧?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花呢?
盛欢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发现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他完全无法想象到顾沨止会需要什么,衣食不愁如顾沨止,穿金戴银如顾沨止……等等,穿金戴银?
盛欢的脑子里灵光乍现!
他二话不说,点开阿提密斯的聊天记录,在关键词的搜索框里输入了“领带”两个字。
顾沨止隐约记得好些日子之前他就说过要重新买一套房子住,但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
拖着拖着,这事儿好像也就没了执行的必要,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现在手头就有一个让人精神振奋的新计划!
——带盛欢回斯宾塞。
顾沨止觉得世间的因缘际会奇妙至极。
三年前,他因为去斯宾塞而失去了与盛欢破镜重圆的机会,事后他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若当初他没有去斯宾塞,而是留在虞城市,他是不是会有机会第一时间去找盛欢,跟对方解释失去的前因后果,而非让盛欢带着误会与他错过近三年。
但同时,他又时不时的会觉得,他的异能秘密是他与盛欢之间难以僭越的一道坎。
继承者和自然人,终究不太一样。
但现在,他察觉盛欢也有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这该是怎样峰回路转的绝妙契机!
顾沨止想,是老天注定要送他一场破镜重圆,他与盛欢根本就是命中注定的神仙眷侣!盛欢去到斯宾塞,那他们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不要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弥补三年的空缺……!顾沨止一想到这,就感觉整个人兴奋欲燃,再没有比这更迫在眉睫的事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八抬大轿的把盛欢迎回去!
与之相比,买房子落脚什么的都不能算是事儿了,顾沨止随便定了个酒店落脚,然后开始扒日子倒计时。
他的焦虑有几分顺着电波传递给了他的两个拍档。
熊提和伍琳琅大概活这么大也没见顾沨止焦虑过,纷纷发来贺电……啊不是,是安慰。
“顾哥,我材料都已经递交给小宋了,这次一定没问题的。”
“就是,欢哥跟我那已经是拜把子的交情!他就算是看在我小熊的面子上!也一定不会鸽你的拉!”
顾沨止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光影散落在他的眉宇间,像一片薄薄的雪。
片刻后,他收到了盛欢的消息。
“你在哪儿?我有事来找你。”
顾沨止捏住手机的指骨泛出几寸白色,他想了想,将酒店的地址和房号发给了盛欢。
他一边发一边觉得哪里不太对,耳根微微发热,心跳也紧跟着加速,将沸腾的血泵至四肢百骸。
真是太久没有这样心猿意马的感觉了……顾沨止,你不中用啊!
他在宽阔的大床上舒展肢体,以手背抵住滚烫的眉心,目中是幻彩琉璃的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敲门声。
“笃笃笃”
顾沨止一个机灵从床上翻坐了起来,疾步上前去开门。
门开,盛欢站在门口。
顾沨止的眼瞳轻闪,睫毛如蝶翼颤动,像是要承载不住心底喷薄欲出的情绪。
“开……”他刚要说话,却见盛欢猛地举起了一个扎着大缎带的礼盒。
顾沨止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奢侈品领带,之前盛欢有送给过杜晨飞一条。
这小子以双手托举过头,姿态恭敬的仿佛递上来的不是什么领带而是一把尚方宝剑,如果他此刻单膝跪下,顾沨止直接就可以现场吟诵“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等等,这都是些什么鬼啊!旧情人深夜酒店相会,怎么着也不该吟豪放诗啊!
就在顾沨止唇角阵阵抽搐的时候,盛欢慢吞吞的开口了。
“抱歉啊顾sir,之前为五百万伤害了你的感情,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他拿出了祖传的老实巴交,唯唯诺诺道:“但是我仔细想了一下,我,一个平平无奇的柔弱男高,我还没有毕业,还没有见识过社会的险恶,我还是温室里的花朵……你之前提出的那个建议固然很理想但是太危险了。”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害怕。”
“所以?”
这两个字儿像是碎冰落地,“叮咣”作响,寒气四溢,盛欢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他感觉周围的空气温度都开始往下降了。
不行,他不能临阵退缩!顾沨止说过给他时间考虑的,这是他考虑后的结果,合情合理,顾沨止没有权利强制他逼迫他去哪里,如果强制了逼迫了!那就是拐卖人口!是违法囚禁!!
顾沨止!不过是一只纸老虎!他盛小欢必须勇敢面对!
盛欢说服了自己,他铿锵有力的抬起头来,对着顾沨止大声道:“所以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
话音未落,他的耳畔响起了熟悉的鸟叫。
顾沨止森寒的俊容从他的视网膜上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帧动态逼真的画面。
画面中,顾沨止用他精心挑选的这根十几万的豪华领带,把他捆在了床上。
他想起之前谁说过,人类存在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所以这一刻,他已经顾不上思考什么前情后果了,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呵,又来?”他听见顾沨止在他的脑后狠狠的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一点儿也不像是平日里温润儒雅的绅士了,言辞之间裹挟着几分隐忍不住的暴虐,仿佛一夕之间就将浑身的伪装给撕开,肉食动物露出了掠食的利齿和爪牙,他在怒吼与咆哮。盛欢心想,这伪装倒也不是顾沨止自己撕开的,是自己头铁活生生给创破的,实在是活了个大该了,他腿还没迈出去就被一把揽过腰际,径直拖进了房间内,“哐”一声,那质量绝佳的防盗门关上,还带自动上锁的功能,门把手“咔咔”一阵反向转动,盛欢觉着自己像是进了个银行的保险库,两三秒愣神的功夫,眼前已经是天旋地转——他被顾沨止扔到了床上。
床很软,也很大,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儿属于男人的体温,以及淡淡的古龙水的气息,盛欢在床上弹了一弹,腰先软了。感觉眼下明明算是一处危险至极的境地,他把顾沨止激怒了,将面临位置的劫难,他应该立刻反击,或是见缝插针的找机会逃跑!但也不知为何,感官所捕获到的一切信息都与之相悖,一切都是那么的暧昧缱绻,这些信息化作电讯号游鱼似的钻进他的大脑,使得神经中枢不受控制的发出“Relax”的讯号,体温升高,心率变快,脑袋发晕,肢体松弛,呼吸急促,盛欢想他别是疯了吧,他竟然想躺平了拉倒了。
“那什么!”好在他的脑子里还有点儿仅剩的理智,在床上往后直缩,一路退到床头,随手拿了个枕头抱在怀里做防御状态,干巴巴的笑道:“你在生什么气啊,我……我也没说什么呀!”
“我生气了吗?”顾沨止淡声反问。
他直挺挺的站在床边,将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充满了压迫感,衬衣下摆一丝不苟的扎进裤腰,裹着他的腰胯又窄又利落,显然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紧绷着的,连衣服下面的肌肉的轮廓都若隐若现。
“你……没在生气吗?”盛欢“咕咚 ”咽了一口唾沫,颤巍巍道。
怎么看都不像啊!
“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顾沨止变得蛮横起来,他手里提着礼盒,指尖一勾,慢条斯理的把系的松松的缎带给扯落,天地盖被掀开,一条宝蓝色的领带显山露水。
顾沨止的眼底掠过几丝波纹般的触动情绪,很快就沉没下去,他微微一笑,懒懒道:“唔,跟杜晨飞收到的不一样呢。”
“那当然。”盛欢连忙找补说:“这是我精心挑选的,我自己花钱买的!好几万呢!!”
“真的吗?”顾沨止两手握着领带的两端,缓慢的抽紧,脸上笑的是愈发的灿烂光辉,“收到这样的礼物,可给我高兴坏了。”
坏了,我看你是真坏了。
盛欢在心里哀嚎,别再话里有话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惊慌的舔了一下唇角,慢慢的往床的另一侧摸索,干笑道:“你……你喜欢就好。”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吗?”顾沨止上前一步,屈膝跪上床,裤子在他的大腿处绷紧,压迫感丛生,“我说如果你再跑的话,我就会——”
——把你捆在我的床上。
这话在耳边重新响起来。盛欢头皮发麻,
不是……你还来真的啊!
“你是不是当我在跟你开玩笑?”顾沨止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盛欢欲哭无泪,“不是,是你跟我说让我回去考虑考虑的,你让我考虑那就是尊重我说‘不’的权力!”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顾沨止一拖足弓拽过,“哗啦”一声踉跄躺平,男人顺势扑上来将他按倒在床头,枕头被扔下地,顾沨止个头高大,又是精通擒拿术的,几个动作就拿捏的盛欢动弹不得,丝滑的领带蛇一样在盛欢的手腕上缠绕来去,眨眼间就成了个结。
“我只答应让你回去考虑,后半句话是你自己臆想的。”
盛欢条件反射的挣,发现这个结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还像个甜美可人的蝴蝶结,但勒的死紧,他就是挣不脱,甚至越挣还越紧了,果然幻视的东西都一定会成为现实,他都没脾气了,拧着眉头控诉道:“都不让我说不那还考虑个屁啊!考虑的意义在哪里呢?这根本就是形式主义!”
“本来就是形式主义!”顾沨止彻底不装了,他单手撑在盛欢的脸颊一侧,冷冷一笑,以另一手恶意满满的拍了拍盛欢的脸颊,“我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是真不把前男友放在眼里啊!”
盛欢:“……”
“一次两次三四次,再孬的人也会被你激怒,开心,做人厚道点吧!不能老逮着一个老实人欺负。”顾沨止居高临下道。
盛欢:“……老实人说谁?你可拉倒吧!放开我!”
顾沨止:“不放。”
盛欢:“人身禁制是犯法的!”
顾沨止:“哪条法律能管我们小情侣之间玩儿情趣,你找来我看看?”
盛欢:“……我手疼!”
顾沨止:“别装,我现在不吃这套了。”
盛欢:“……顾沨止我日你大爷!”
顾沨止:“别日我大爷,这种苦难让我来承受。”
盛欢:“……”
盛欢裂开了。
顾沨止翻了个身,一手支着下颌,侧躺在他身畔,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笑意一点儿一点儿从眼角漫上来,似乎心情还不错起来。
男孩子修长清瘦的躯体横陈在眼前,两侧上肢维持着上举的姿势,他今天穿了件长袖衬衫,袖口的扣子崩开了一两颗,整个袖筒松垮垮,顾沨止的手指轻而易举的就插了进去,他带了点力道圈握住,缓缓的抚摸过盛欢的手臂,一寸一寸向上,将袖管堆叠到手臂的根部。
这动作多少带了点儿不为人知的色气,仿佛他捋上去的并非仅仅是袖管,而是别的。盛欢浑身僵硬,不甚规律的打了个哆嗦,没一会儿,他整条手臂都差不多暴露在空气中,白的像是葱段,皮肤细滑,感觉薄薄的,有几处青筋的脉络纵横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骨肉匀婷,手腕更是玲珑细致,被深色的领带捆着,一深一浅衬的肤色愈发白的惊人,竟真有几分像个送上门来的礼物了,但“礼物”现在气的两腮鼓鼓囊囊,大大的眼睛底部还浸着几分委屈扒拉的湿气,好像谁亏待了他似的,顾沨止看的心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捏他嫩嫩的腮帮子。
“别碰我!”盛欢扭脸躲避:“你是个混蛋。”
“少倒打一耙了。”顾沨止已经对他的伎俩差不多烂熟于心了,直接上手把他的小脸捏成了个金鱼嘴,掰回来,“说说看吧,这次又受什么挫折了?”
盛欢:“?”
顾沨止:“你每次被生活毒打了,就会想缩回壳里去。”
盛欢微微一怔。
他的表情空洞了两秒,后知后觉顾沨止这句话是对他落魄生活最好的总结。
是的,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倾诉、求救,只是每一次都求助无门,他累了,不想再徒劳过后反而惹来更多的非议,所以选择了逃避和摆烂。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前男友就把他看的透透的了。
盛欢的鼻子一酸,一时间竟然有点儿想哭。
他用力的抿着唇角,把淡色的唇抿到发白的地步,免得自己有所失态,而后顾沨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盛欢被整破防了。
他不受控制的吸了一下鼻子,哑声道:“你就没有想过,三年没见,我其实变了很多啊,我万一……万一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了呢?我杀人……放火……我无所不为!”
“想过。”顾沨止勾着他的发丝,轻声说:“反复思考过,然后确信你不会。”
盛欢豁然瞪大了双眼。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知道。”顾沨止凝视着他的眼,认真地说。
盛欢微有哽咽。
“可我……”他喃喃道:“我自己都不知道。”
顾沨止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那就不想了。”他捏了一下盛欢的耳垂,“睡吧,你不困吗?”
“我困啊……”盛欢带了点儿鼻音,他卷翘的睫毛上沾了点儿晶莹的湿气,看起来愈加的秀美,还有一种遥远的破碎感,“可我不敢睡觉,一睡觉就会做噩梦……梦也不受我控制,嗑再多的药也没有用,我就是会梦见很多怪东西,还醒不过来。”
“这次你会醒过来的,有我在你身边。”顾沨止说,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也修长,能轻而易举的拿住盛欢的两只手,他将盛欢的双手拉下,搁在身前,紧紧的握着,“有我在就什么都别怕。”
他的话语温暖有力,让盛欢不得不信服,盛欢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闭上了眼睛。
盛欢起初入眠时眉头紧锁,呼吸急促,薄薄的眼皮下,眼球在不停地剧烈的颤动着,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受苦折磨的生活必备环节的开场,在梦的世界里,他开始了另一种挣扎与求索,像一个孤独奔逃的旅人,在无穷无尽的荒芜地带永远也找不到停靠的港湾。
顾沨止轻轻的捏着他的指掌关节,不经意间,他的精神匣触及了盛欢的腕骨。
与皮肤相贴的瞬间,顾沨止听见苏格拉底道:“精神值检测中,六万……精神值无法检测,请重新校准。”
顾沨止眯眼。
他发现盛欢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去,呼吸在趋于绵长舒缓,连眉头也松解开来了,而后,盛欢竟然不自主的翻了个身,一头扎进了顾沨止的怀里,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这大概是盛欢近几年来睡过的最踏实的一觉。
这一觉黑甜、漫长,无梦无噩,他睡得差点儿以为自己都不是睡着了,而是暴毙长眠了。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眼皮照射进来,盛欢感觉眼皮子异常的轻松,说睁就睁开了,半点儿没有拖泥带水,满眼都是金色的光亮,连块黑斑也没有。
“我这是……上天堂了吗?”他喃喃的提出质疑,并下意识的想抬手去遮一下这过于激进热情的刺目阳光。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分不开。
要知道天堂可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哪可能绑人呢?
盛欢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
他一低头,就先看见了自己被领带困的严严实实的两个手腕。
睡饱了觉之后,他整个人堪称如获新生,什么四肢酸痛背冒虚汗种种不适感一扫而空,连带着大脑的反应都变快了——昨日发生的种种离谱之事悉数涌至眼前。
盛欢一骨碌坐起来,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瞳孔地震,他双腿盘坐在被褥凌乱的大床上,犹如一个刚被玷污完的良家妇女般呐喊道:“顾沨止!!!”
洗手间里,电动剃须刀的震动声戛然而止。
“在呢在呢。”顾沨止懒懒的迈着两条优越的长腿溜达出来,他白衣黑裤,领口大氅,斜倚着门框,一只手还在摸着线条立体的下巴,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子熟男的性感味道:“哪有一睁眼就想我的,你未免也太黏人了。”
盛欢:“?”
盛欢今天精神好,所以反抗精神也尤其激烈,他抖了抖自己的两条并拢的前臂,气急败坏道:“给我解开!”
顾沨止挑眉:“不解。”
盛欢蓄了一夜的水坝急需开闸,炸毛道:“我要上厕所!”
顾沨止:“这样不能上?”
盛欢:“?”
顾沨止:“唔,好像确实不能。”
男人看起来似乎是良心发现了,扔下剃须刀迈步走过来。
“急急急急急——”
盛欢吉吉国王上身,拼了命的往床尾移动,把自己的手往顾沨止面前送,他好不容易够着顾沨止了,为了方便顾沨止行动,他索性由坐改跪,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料顾沨止却抬手朝着他的肩膀推了一把。
盛欢大吃一惊,整个人又四仰八叉的跌回床上。
“顾沨止你搞毛啊!!”他大怒,而后这份愤怒就转变成了惊恐,“你扒我裤子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