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一架飞机。
不,准确的说,是机舱。
“请所有人弯腰,按照图示的姿势护住头部。”
“碰撞警告,碰撞警告!!”
悬挂的氧气面罩全部掉落下来,乘务员在竭力压制着心底的恐惧,产生播送着广播,而那厢驾驶舱内,机长面色苍白,在他们的视野中是一片无光之海,漆黑无垠,他们看不到塔台,看不到降落轨道,什么也看不到。
脖颈处一片凉冷,像是有什么稀碎的东西落了一脖子,刺的他一个机灵。
“开心!!!”
他听见顾沨止在嘶吼,由远及近。
下一秒他被按倒在地,滑出去近十米,重重的撞倒了一座移动充电桩,顾沨止死死的按着他的头,高大的身躯如华盖般笼罩在他身上。巨物坠地之声震耳欲聋,金属和玻璃的碎片如雪花般四溅开来,盛欢猛地回神,眼前的画面潮水般迅速褪去,晦暗的航站楼重回视野,他隐约对上了顾沨止的脸,男人的面色煞白如纸,挺直的鼻梁被冷汗洗涤而过,隐隐泛着冷色,额角的青筋犹自暴着,搂他搂的死紧。
他们的身周撒满了大大小小的锋利碎屑,盛欢歪了歪头,在不远处落了一地的是穹顶处吊灯的尸体,若是方才顾沨止没有赶到,盛欢揣测自己大概会被那些东西切割开来。
“发什么呆!”顾沨止低吼道:“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我超过半米!”
“飞机……”盛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嘶声道:“有一架飞机在等着降落!”
“什么?”顾沨止颦眉道。
“我看见的。”盛欢的语速极快:“这片区域全部断电,他们没有办法降落!可能会坠毁!!”
顾沨止盯着他看了两秒,深色的瞳孔里重又凝聚了神采,立刻搂着他起身,此时地面还在一阵又一阵的剧烈颤抖,两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伤,但谁也没有在意。此时大部分的旅客已经在工作人员的疏导下聚集在安全出口附近,航站楼里区域空旷,二人一眼就在落地窗边找到了熊提和伍琳琅。
此刻外面已经驶来了好几辆消防车,十几条高压水柱正与翻涌滚烫的岩浆对抗,水柱在与岩浆接触的瞬间气化成白烟,漫天飘舞,金红色的半流动物质凝结成了黑晶石,然而大地的裂缝中仍然源源不断的涌出罪恶来,熊提的嘴唇没有半点血色,肥墩墩的腮肉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不住的颤抖着,他半点要挪步的意思也无,只扒着裂纹四起的玻璃直勾勾盯着外头,而伍琳琅显然是担心他有什么不测,在旁边寸步不离的等着,眉头紧锁,时不时的去拉两下他的胳膊。
“怎么回事?”顾沨止一手拉着盛欢,疾步上前:“还不跟着撤离?”
听到顾沨止的声音,熊提猛地回过头来,他一把抓住了顾沨止的另一条手臂,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哥……我们不能走!”他的声音战栗的支离破碎,眼睛瞪得老大,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整张脸都被无形的悲愤重创,扭曲的不成样子,“会死人的,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地质灾害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就像下雨刮风。”顾沨止沉声说:“跟着统一撤离,别逞强。”
“不不不,这不是普通的地质灾害!这不是地震啊顾哥!!”熊提死死的攀住他的手臂,嗓音里带了哭腔,听起来可怜又神经质,“跟我小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在孤儿院!!地面裂开了,岩浆喷出来,一直喷一直喷!把房子都淹没了!!人都在里面被化成焦炭了!!你相信我!!你相信我这不是普通的地震!!真的!!”
“不管是什么,都不妨碍你先离开这个地方。”顾沨止沉声道:“这里随时会塌!”
“是啊熊哥!不是说地震应该要待在露天的地方嘛!”盛欢急声说:“学长也没说要走!只是换个地方!”
“可是……换了地方然后呢?”熊提语无伦次道:“我们要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
“你想那么多干嘛!”伍琳琅怒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咱们被团灭了那才是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熊提不吭声,他的瞳孔一片空洞无神,脸色惨白,手脚也全然不受控制,这是PTSD发作的典型表现,顾沨止拧了一下眉头,对伍琳琅道:“别浪费口舌了,拖他走。”
几人搀扶着熊提挪向安全通道的方向,就在刚才一批穿着特战服的特警部队也入驻了,白亮的储备光源打开,正在协助周转,外面也停泊着好几辆协运卡车,堪堪走到跟前,特警部队为首的一个男人冷不丁出声道:“喂,你们几个,站住。”
顾沨止、盛欢和伍琳琅三人的动作肉眼可见的绷紧,盛欢正架着熊提的胳膊,那厢伍琳琅和顾沨止缓慢的不着痕迹的朝旁侧迈开半步。
特警部队的几个人面色冷峻的迎上前来,他们怀里端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瞄着顾沨止一行人的背心,为首的那个道:“对不起,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协助转运普通市民,并不包括——”
话音未落,顾沨止和伍琳琅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闪现至两个特警的背后。
这些特警都是接受过严苛的近身搏击训练的,反应是非比寻常的迅敏,寻常人别说触碰,就连纯粹的近身都很难,会被顷刻间撂倒,然而幽暗中谁也没能看清顾沨止和伍琳琅的动作,这两个人像是幽灵鬼魅般脚不着地,融进风中。
盛欢只听到了连续的“咔咔”几声,他架着熊提急速后撤,与对方拉开距离,并寻了一处LED屏幕当掩体,再看去发现顾沨止和伍琳琅已经一手一把QBU88,左右开弓,两人四臂的挟持住了对面的四个人。
而远处,剩余的特警也都听到了动静,疾步奔来,整齐划一的架枪将他们包围,有人厉声喝道:“不准动!!!”
“这话应该我们说才对!”伍琳琅冷冷道,她晃了晃枪口,指着对面那四个或多或少都被咔吧了手脚关节现在行动受制的家伙,阴阳怪气道:“都不准动!否则我突突突!姑奶奶我可是斯宾塞射击场上的Queen!”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应该也不想同生共死的搭档出事吧?”顾沨止淡声道。
“……唉,真是越来越像反派了,造孽啊。”
盛欢长叹一口气,沮丧道。
“呵。”对面为首的军官看起来年纪不轻了,冷笑出声,他神色冷定而无畏,仿佛没看见那瞄准自己要害的枪口般,兀自清晰道:“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协助转运普通市民,并不包括斯宾塞的执行官。”
顾沨止微微一怔。
“十多年前滨城发生地震和岩浆喷发的时候,斯宾塞人前赴后继,一往无前。”对方掷地有声的说:“十多年之后发生同样的事,斯宾塞人却要混在群众的队伍当中苟且逃生,这还不算活回去了么?”
“你怎么知道……”伍琳琅面露疑惑之色,比起她的疑惑,顾沨止却轻挑眉峰,略有几分懂色,倏地将枪丢在了地上。
“怎么称呼。”他也不顾周围仍旧剑拔弩张的氛围,上前去冲对方伸出了手。
“邓曙。”对方也很大气,活动了一下方才被伍琳琅折的剧痛的手肘,握住了顾沨止的手,“滨城特警旻都分支队中队长。”
“简短的分享一下降级经历?”顾沨止歪了歪头说。
“降级?”伍琳琅疑惑道。
“怎么这还聊上了?”盛欢在一旁目瞪口呆道。
“十年前参与灾害救援,对我方机构知根知底的不可能是基层人员,少说也得是副厅级以上。”顾沨止说:“你见过哪个副厅干了十年还干一线外勤的?铁定是降了。”
邓曙咳嗽了一声。
“不打算说?那我随便猜了。”顾沨止懒懒的说:“现在抵制斯宾塞是政治正确,你出言顶撞,然后就被贬了。”顿了顿他道:“本来你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但莫名其妙被降级又一身的反骨,寻思着破罐破摔,去他妈的保密条例,就公开叫嚣了。”
“你猜得很对。”邓曙幽幽道。
“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顾沨止说。
“你现在?”邓曙冷声道:“你现在想的难道不是‘去他妈的无损伤原则’么?一群讨厌的自然人——”
“哦不不不。”顾沨止竖了一根手指轻轻摇晃,惋惜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男朋友在场,邓队,超想给你一个huge hug。”
邓曙:“???”
盛欢忽然被Cue,愣了一下,随后表现的超级配合。
“学长,你抱抱抱抱!我完全不介意!”他摩拳擦掌说:“你不抱我替你抱!”
邓曙:“???”
邓曙年纪大了听不懂,但邓曙大受震撼。
这应该是一种抒发友爱之情的方式,邓曙犹豫了一下,决定暂且放他们通行。
“你们真没打算离开?”他边走边半信半疑。
“贵市土地管理局的李海洋处长给我们定了离开滨城的机票,要走早走了!不信给你看值机信息啊!”伍琳琅不比顾沨止,犹自在气头上,阴阳怪气。
“抱歉。”邓曙有些惭愧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抵制斯宾塞,十年前斯宾塞可是最强外援啊!”
“你不明白,我们就更不明白了。”顾沨止说:“我们现在是过街老鼠。”
“短短几天又是被关局子又是被威胁又是被跟踪,换一般人,鬼才待在这里,能走早就走了。”伍琳琅说。
“抱歉。”邓曙再次羞愧。
“我很好奇你们开会的时候究竟是怎么妖魔化斯宾塞的。”顾沨止说。
“妖魔化”这个词用的可以说是相当灵性了,邓曙沉默了片刻道:“很难形容,那天一连开了七八场会议,都是上面下达的红头文件,一变再变,要我们领会精神,向下传达,起初是说‘无条件依从联合国执行官’的条例被从章程中删除了,请各位审慎对待,等到傍晚的时候,口风就变成了‘遇见号称斯宾塞出身的人员第一时间上报省级监察机构,并采取限制措施’。”
“理由?”顾沨止瞳光微凝。
“威胁公共安全。”邓曙说。
“我们怎么就威胁公共安全了?!”伍琳琅差点儿跳起来。
“你问他没有用,他的阶层还不足以知道具体原因。”顾沨止举手阻止伍琳琅的发作,“体制这个东西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人类具备‘依从性’,依从性使得人类会无条件执行上面下达的指令,在依从性的基础上体制可以将指令的效率最大化,开展各式各样足以改变历史的行为活动。”
“说的没错。”邓曙苦笑了一声,“其实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无论是‘联合国执行官拥有战略指挥的最高权’还是‘对着联合国执行官开枪’在我们看来都没有区别,毕竟不是联合国执行官决定人员的去留和薪资的高低。”
“是啊,绝大部分人连斯宾塞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的上级却可以决定他们乃至他们孩子的未来到底是步行十分钟还是挤两个小时的地铁通勤。”顾沨止若有所思道。
“好惨……”伍琳琅懵了两秒说:“我本来拳头都硬了,但听你们这么一说,又觉得人人都好惨……”
“斯宾塞人在受苦,一线警队在受苦,滨城的百姓也在受苦,那到底是谁从中获益了呢?!”盛欢说:“我不理解!”
邓曙摇了摇头道:“我还是知道了些许内情,可能绝大部分人都还蒙在鼓里。”他望向如火海地狱般的远方城池,眉峰绞绕,“大难当前,我们却还在彼此内耗。”
几人作为最后一批人员跟着特警部队离开了摇摇欲坠的航站楼,顾沨止道:“所以滨城现在是什么状况?”
“如你所见,大面积的地裂还有岩浆,城中除了一小片高地区域还没有受累,其余地方都乱了套。”邓曙说:“地质学家正在分析原因,但暂时还没有得出结果,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将居民转运到安全的地方去避难。”
“十多年了!!都过去了十多年了!!”熊提冷不丁出声,他若大梦初醒般呐喊道:“那些该死的地质学家还没有找出原因吗!!他们怎么能够忍受苗苗孤儿院同样的悲剧在发生第二次!!他们都是些尸位素餐的混账东西!!”
“你也知道苗苗孤儿院?”邓曙微有诧异。
“他是苗苗孤儿院的幸存者,唯一的幸存者。”顾沨止耸了耸肩说:“长胖了一点,不然你兴许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邓曙几乎没怎么思索便恍然了,“他是那个叫小熊的孩子?!”顿了顿,他沉下脸来道:“小熊,如果你真的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呢?你是斯宾塞人吧?斯宾塞人本就拥有比普通的地质学家更广阔的人脉关系和资源,更有所谓‘超能力’,你不靠自己却在这里一味的埋怨别人,难道指望馅儿饼从天上掉下来吗?”
熊提的瞳孔骤然间收缩,他像是遭受了重创般浑身僵硬,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邓队!”伍琳琅显然不能容忍这番说辞:“你不是受害者就不要擅自揣测受害者的心理!你没看到也不代表别人什么都没有做!再者,斯宾塞人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手眼通天!”
“不琳琅……他说的也没错。”熊提反握住伍琳琅的手腕,低语:“我不够勇敢……也没本事,当初就什么都没保下来,现在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
“大熊!”伍琳琅急声道。
“我其实也斗胆回想过那天的情形……我在想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做了就能改变那一切——但我想不到!我想不到哪怕一点!”熊提痛苦的哀嚎:“我真的没脑子,没谋略,没本事,好没有用!!”
邓曙看了他一眼,唇角翕动,显然还想再斥责教训几句,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轻哼了一声走了,他是个急性子,脚步飞快,将顾沨止也甩在了背后。
顾沨止凝睇着他的背影,歪了歪头,神色渺远,那厢盛欢靠近,低声道:“学长,你不生气么?”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啊……”顾沨止若有所思道:“邓曙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一件事。”
“这些现象都跟异种有关。”盛欢说。
“没错。”顾沨止说。
“可是是什么异种呢?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知道。”盛欢说:“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更没办法知道应对之法——”
话音未落,他听见顾沨止的手机响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的手机已经很久没有响过了,他们之于斯宾塞总部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远了,也失联了。顾沨止摸出手机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旁边写着“已被120名用户标注为诈骗”。
盛欢:“……”
盛欢正想骂一句什么诈骗团伙这时候还如此兢兢业业,顾沨止已经将电话接通了。
“喂?”
“顾Sir!!妈的!天晓得我费了多大劲才弄到这么一部手机!”裴央鸣的声音在那头炸响,每一个字都恨不得把银牙咬碎,是那一句脏话是放在整个学术界都十分炸裂的存在,“这年头自然人的警惕意识未免也太强了!!我从山上下来徒步走了十多公里,沿途问了百来号人!没有一个人肯借我手机打电话!!生怕我是拐子!!还有人居然当着我的面儿报警——”
“学校里的通讯系统已经瘫痪到这种地步了吗?”顾沨止嘴角抽了抽。
“别提了,感觉卫星系统可能已经把我们这片区域直接拖入黑名单了,所有挂在斯宾塞名下的联络途径都不能用。”裴央鸣说着说着冷笑起来,冷笑完了又接着尖叫,“基地现在是鸡飞狗跳啊!!哈哈!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谁也没有遭遇过被全球九十几亿人口对着干的情况呢,银行款项被冻结,通讯被切断,电子证件失效,防火墙还在被莫名的程序攻击,哇,绝了真是,自然人要造反啊他奶奶的!!!”
顾沨止没开外放盛欢都能听见裴央鸣的动静,他颤巍巍道:“裴博的精神状况还好吗?”
“看样子一般。”顾沨止说:“那你现在这手机是怎么来的?小松鼠帮你偷来的?”
“呵,你把我的康熙当什么了!”裴央鸣冷笑一声,“我们格局很大的OK?就在半个小时前,我,人事部的小宋主任还有装备部的鹿小双同学,利用自身的聪明才智和卓越的沟通技巧,协助丽江市公安局端掉了一伙杀猪盘诈骗团伙的总部,充公了二百多部手机,我们借用了一部才能给你打这个电话。”
“哈?!为什么我们在外面被人人喊打!你们在丽江却能军民一体——”盛欢在一旁不平道。
“是啊,为什么呢?”裴央鸣说:“你们外勤部要不要自我反省一下。”
“仇,仇,仇——”鹿小双结巴。
“你说我们的仇恨值太高?”盛欢费解道。
鹿小双:“仇——朝阳群众,效仿……热,热心的朝,朝阳群众。”
盛欢:“……”
“行了,知道你们是懂举报的。”顾沨止面无表情的说:“说正事。”
正事?什么正事?
盛欢一头雾水。
裴央鸣正色道:“你让我查的十年到二十年之间滨城的狩猎情况,我借‘地震’和‘岩浆’的关键词确实找到了一份。”
“顾哥!”伍琳琅惊喜交加的抬起头来,“原来你早就——!”
“先别高兴的太早。”顾沨止说:“裴博你继续说。”
“这份报告的完成度很低。”裴央鸣的语速很快,吐字干脆利索:“原因是当时出勤的人员虽然力挽狂澜,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救下许多人和公共财产,他们抵达滨城的时候时机有些晚,地震已经结束了,像是一过性的,当时的外勤人员在滨城守了半个多月,除了些许余震,再没有遇到过非常狂猛的岩浆灾害。”
“无效支援?”顾沨止皱眉道。
斯宾塞的支援并非百分百的精准打击,他们也经常会遇见一些“狼来了”的情况,抵达目的地后发现只是普通的自然灾害,并没有异种出没,这样的出勤任务被称之为“无效支援”,不需要撰写报告。
“那为什么还会有档案留存?”顾沨止追问道。
“因为现场有人员声称他们看见了异种出没的痕迹。”裴央鸣说:“记录中描写‘在大地的裂缝中有拱起凹塌的脊柱,表面覆盖有岩石般的鳞片,宽无边界,但是活的,因为它在游走,滑行,大地的余震是它的脉搏’,这些描写很生动,但很可惜,这里就是所有的线索了,没有人看到那个‘异种’完整的样子,更别提捕捉和击杀了,事后滨城相安无事许多年,因此也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当初那场灾难的确是由异种导致的。”
顾沨止唇角抿直。
“你浪费这么多口舌说一个‘阴性结果’不太合适吧?”他悠悠道。
“哈。”裴央鸣冷哼一声,“我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我不为接下来的‘阳性结果’做任何担保,顾Sir,下面我要说的内容纯属探索性质,里面可能包含了大量我个人脑补的元素,会很主观,非常,非常的主观,如果你要将其作为后续行动的指导原则——”
“我后果自负。”顾沨止掷地有声的说。
第116章
“很好,你还是跟我想的一样疯。”裴央鸣说:“我以这份报告里分辨率极低的图证为基准,对比了二十多万个物种条目,共筛选出了三千多个曾经造成过大范围地震以及火山喷发的异种词条,我知道这远远不够,所以突发奇想,翻阅了事发后五年内与之相关的人和事的新闻动态,果不其然,有了大发现。”
“我发现当时苗苗孤儿院的院长李海洋在地震和岩浆灾害过后的半年内向当地政府捐赠了巨额量的锂矿,甚至以此博得了一个乌纱帽,要知道滨城所处的地带非盛产锂矿的地域。”
“跟那场岩浆地震有关?”顾沨止道。
“我有这样的揣测,就带着一份疑惑去翻阅资料。”裴央鸣说:“然后发现了一种名为‘地狱岩古龙’的异种。”
“那是什么?”顾沨止目光微动。
“一种生活在地心和版块下方的古老鳞甲类异种,身躯庞大,首尾径可贯通半座省会城市。”裴央鸣说:“他们有九颗脑袋,大部分时候都处于沉睡状态,一旦苏醒就会带来地壳版块的运动,它们的身体高温,与火山同种构造,足以融化岩石,会带来源源不断的岩浆喷射。”
“这些都与当年滨城岩浆地震的情况重合。”顾沨止道。
“没错,但最有特异性的是,地狱岩古龙活动过后往往会带来巨大的地质改变,会生出海量的珍稀矿产。”裴央鸣说:“好比锂云母,锂辉石等等。”
“所以……李海洋才会在一夕之间变成矿业大亨。”顾沨止道。
“我主观臆测这二者之间应该是有所关联的,苦于没有直接证据。”裴央鸣说:“我记得你们外勤部搞侦查万事讲证据而不能只依靠联想。”
“是这样。”顾沨止说。
“也就是说,你得考虑到有那么一些可能李海洋他确实就是家里有矿,个死暴发户当时刚好路,也刚好就毫发无损。”裴央鸣说。
顾沨止冷笑一声。
“我会考虑,你只管说你的,究竟采纳哪一种推论是我的事。”他说。
“嗯。”裴央鸣不置可否:“地狱岩古龙的苏醒概率极低,但苏醒的代价极大,传说维苏威火山的喷发就是由于其地下的地狱岩古龙苏醒了一颗头颅,这直接导致了庞贝文名的覆灭,传说苏醒的头颅数量越多,灾害的程度也就越严重,当然,那次苏醒已经是若干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
“他的九颗脑袋会一起醒过来发疯么?”顾沨止道。
“一种生物进化出九颗脑袋其目的就是为了轮流休息轮流放哨,所以理论上来说不会一起苏醒一起沉眠。”裴央鸣说。
“会导致他苏醒的诱因有哪些?”顾沨止道。
裴央鸣沉默了片刻。
“我翻遍了馆藏库里的书,发现斯宾塞的历史上并没有人真正降服过地狱岩古龙,有关地狱岩古龙的资料也都是从一些金字塔和化石残卷上拓印下来的。”
“你觉得可信度不高?”顾沨止问。
“可能都谈不上有可信度。”裴央鸣叹了口气说:“资料上说,地狱岩古龙不会主动苏醒。”
“什么意思?”顾沨止微微一怔。
“除非接受召唤。”裴央鸣说:“召唤?什么样的召唤?来自日月星辰的感召?还是人类的召唤?你别再问我什么意思了,我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人类的召唤……”顾沨止沉吟道:“可能吗?人类召唤出这样可怕的古老异种。”
“为什么人类没可能召唤出异种”盛欢一直在旁听,此刻忍不住插嘴说:“印度人还能吹哨御蛇呢,我在电视上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