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就有些失礼了。
“殿下,保成,大皇子是一点都读不懂,还是他不想懂?”
“都有。”允礽皱着小眉头,“时间太紧也补不了多少,可是大哥连兵书都读得懂,为什么读不懂四书五经?”
贾珠:“……这其实是两个东西。”比如,他就未必读得懂兵书。
将心比心,大皇子要是不想学四书五经,那也可以理解。
“可他要是再学不会的话,阿玛就会对他不客气了。”小太子严肃着小脸说道,“我也会。”
这会叫小太子也非常,非常丢脸。
在他的指点下,臭大哥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贾珠迟疑地说道:“那保成想怎么做?”
半晌,允礽露出一个危险的小表情,嘀咕着说道:“这是大哥自找的。”
贾珠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因为小太子已经将全身心投入到了调/教大哥读书这一件事上。
为此他甚至屈尊跑了好几次乾西五所。
贾珠的空闲时间多了,和格图肯他们接触的时间也变多了——不得不承认,在太子殿下过多霸占了贾珠后,格图肯和曹珍两个人被迫变得熟悉。
这或许并不是他们最开始想要的,但曹珍在意识到贾珠落单后,还是下意识捅了捅格图肯。
现在是午后歇息的时辰,一般太子殿下都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贾珠,然后直到上课他们才会一起回来。
可是眼下,贾珠正一个人坐在不远处读书,而身边空无一人。
“那是因为殿下不在。”格图肯随意说道,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你知道的,只要殿下在这里的话,他是不可能会放着贾珠一人。”
他说着说着,脸色微变。
“难道你想说殿下与贾珠有矛盾?”
曹珍:“不,当然不。我只是好奇发生了什么。”
格图肯白了他一眼,起身走了过去在贾珠的身边坐下,“贾珠,殿下最近是有什么要事吗?”想知道的话,直接问不就好了?
贾珠伸手按住书页,“殿下与大皇子有约。”
大皇子?
走过来的曹珍好奇地说道:“但为何不带上你?”
“为何要带上我?”贾珠略显惊讶地说道,“这是殿下与大皇子的事情。”
曹珍和格图肯陷入了沉默,或许是因为贾珠一直都和太子殿下形影不离,走到哪里都要把贾珠揣到哪里,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曹珍感慨:“我从前从未想过太子殿下会如此喜欢一个人。”
他早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有幸见过几次太子,毕竟他的父亲也深受康煦帝宠信。只是那个时候,太子殿下给他留下的印象便只有一个矜贵冷漠。
是的,冷漠。
允礽绝不是一个热情外向的人,殿下所有一切热烈的情绪,都只会朝着最亲近的人表露出来。如他当初看到小小的太子殿下朝着康煦帝撒娇,也看到康煦帝无奈又好笑地托着小孩,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
但太子殿下对贾珠也流露出来这种热烈时,曹珍是有过片刻的嫉妒。
没有一个人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他们入宫前,他们也曾背负着这种期待,可是贾珠看似轻松地取得了这一切,却又安静、淡然处之地接受了这一切。
听着曹珍的话,贾珠眨了眨眼,缓缓地,平静地笑了起来,“因为是我。”他的声音有些疲倦又不失笑意。
——“我从前从未想过太子殿下会如此喜欢一个人。”
——“因为是我。”
格图肯惊讶地看向贾珠,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这听起来不太贾珠,不太符合他温和内敛的性格,也不太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不知为何,格图肯仿佛听出来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独占欲。
延禧宫内,几位丽装宫人进进出出,不多时就被宫殿的主人挥退,只留下自己的心腹。
惠嫔头疼。
她不断地揉着额头,似乎是想逃避接下来的麻烦。但有时候,人就是不得不面对事实——比如,她儿子刚刚勉强从康煦帝的考校下存活下来,并且保住了他的两个伴读。
凡事总归有但是。
康煦帝还是对允禔的学业甚是不满,惠嫔收到消息的时候,都巴不得给允禔揍一顿。明明都知道万岁爷在意的是什么,允禔怎么就不能多上心些?
不管怎么说,一个九岁的皇子,还要小自己两三岁的弟弟去指教,这件事不管从哪里看都非常离谱。
不过也许是因为兄友弟恭的关系,所以康煦帝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满。只是点了几句,就放过了允禔。
只是惠嫔不得不留意到康煦帝所表露出来的言外之意。
允禔今年九岁。
这个年龄,尚是一切不可知之时。
惠嫔没有想象太多遥远的未来,或者想到了,却没有去深想。但允禔绝不可以是遥遥就被康煦帝放弃的存在。
他虽然是长子,可是除了他之外,宫中已经有好几位皇子,倘若他不足够优秀,往后万岁爷眼中能看到的允禔只会越来越少。单单一个长子的身份,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反而是麻烦。而惠嫔恰恰知道,允禔是在意康煦帝的。
撇去那些利益问题,允禔对康煦帝的孺慕之情,就会带来很多隐患。
在意不是坏事,但在意会带来落差。
皇帝偏爱太子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但他对保清这个长子也并非不在乎。可倘若允禔因为冥顽不灵惹来皇帝失望的话,惠嫔担心这个“落差”会叫允禔陷入某种可怕的误区。
这并非危言耸听。
惠嫔决定不能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娘娘,大皇子到了。”延禧宫大宫女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惠嫔回过神来,“今儿怎么这般尊礼,快些叫他进来。”
大皇子大步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敛的笑意。他的身上看不出半点阴霾,甚至在看到惠嫔时,还露出更大的笑容,“额娘,今儿阿玛夸我了。”
惠嫔的指尖落在滚烫的茶杯边,不着痕迹地说道:“额娘不是听到说,你被万岁爷训斥了一顿?”
大皇子尴尬摸了摸鼻子,讪笑地说道:“最开始的确如此,阿玛还知道是二弟帮我的,差点连二弟一起骂。”
这倒是惠嫔不知道的事情,她挑眉笑道:“殿下不生气?”太子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就算是皇帝也敢尥蹶子。
一说到这里,大皇子又露出了笑容。
没错,小太子直接尥蹶子了。
“阿玛,”太子超大声地说道,“大哥虽然不擅长读书,可是他不论骑射还是读兵书都非常乐意,这就说明这才是大哥所擅之道。他非圣贤,天赋不高,您又何必刻薄他?您若不信直接考他这些,若他连‘好’都达不到,阿玛便直接连孤也一起罚了。”
“殿下当真这么说?”惠嫔讶异地说道,“万岁没生气?”
大皇子在惠嫔的左手边坐下,拿着额娘早就给他准备好的茶水咕噜噜喝下去解渴,而后才摇头,“应是没有,阿玛听完了二弟说的话后哈哈大笑,然后就考问了我别的。”
而这些的确是允禔所擅长的,轻易就得了康煦帝的赞许。只是在最后,皇帝仍是老神在在地要求允禔一定要好生读书,就算是不擅长,也必须在学堂里坐着,将四书五经中的学问嚼烂了。
尽管允禔并不喜欢,可他也清楚这是皇帝为他好,利落地应下后,就被康煦帝挥手给送走了。
“太子还与万岁在一处?”惠嫔又道。
“大概吧。”允禔伸手去抓糕点,他已经够饿了,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时不时就腹中打鼓,“我离开时,阿玛还没考问二弟,怕是要花好一阵功夫了。”
惠嫔凝视着允禔,生怕他的脸上流露出不甘痛苦的神情,只是在他注视下的大皇子却高高兴兴地吃起了糕点,完全没有她想象的那些愤懑。
她想了想,摸着允禔的脑勺轻声说道:“允禔,你觉得太子如何?”
这是一个有些危险的问题。
但此时殿内只有惠嫔与大皇子,就连心腹也在方才被遣散了。
只有他们两人。
允禔慢腾腾地嚼着,吞下去才道:“我最初有些厌恶他。”孩子的话语总是直白,“我也……嫉妒他。”
惠嫔等待着。
“但现在,”允禔露出一种像是恼怒,又像是好笑的表情,但那又不是全然的心烦。
“我不……不再一直那么想了。”
那是一种近乎喜爱的,带着孩子气的愉悦。
惠嫔心口的大石,也似被无声无息地搬开了些。
此事落在太子那一头,就是截然不同的反应了。
原本因为康煦帝这场意外而特殊的考问,故提前下课的几个伴读并没有立刻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贾珠。
格图肯对此摇头,却无可奈何。
谁能想到,他们这些进宫只是为了陪伴太子与皇子的伴读里,居然有人是真心想要读书的——好吧,这或许也是可以理解的范畴,但是连不懂的学问都要趁机留下来询问师傅,就未免勤学得过分了。
曹珍听着前头不远处的一问一答,捂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个哈欠,“我们为何不走来着?”
他有点困顿,迷迷糊糊间都快忘了自己的初衷。
格图肯冷笑了一声,“都是伴读,都是提前下课,结果贾珠留下来问汤斌了,我俩却巴巴走了,可算是什么事?”
曹珍想起来了,但曹珍也痛苦了。
他没想到贾珠如此认真。
读书学问这自然是要的,但伴读伴读,伴在前读在后。尽管他一直都知道贾珠喜欢读书,可看着他与汤斌的问答,他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贾珠是不是要考科举?”
曹珍挠了挠下巴,奇怪地问道。
“阿珠不可以考科举?”
一道声音问。
“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需要……格图肯你干嘛?你什么时候叫上阿珠……”曹珍一回头,对上小太子。
曹珍:“……”
您进来怎么悄没声的啊!
外头的宫人早就被太子噤声了,小太子溜达进来,发现三个伴读都没走,奇怪地说道,“你们都呆在这里作甚?不是早就说可以走了吗?”
格图肯机智地回答:“贾珠在问师傅学业上的困惑,我们留在这里陪他。”很好,很完美的回答。
小太子颔首,复道:“不过你们走罢,孤和阿珠有话要说。”想了想,他又看着两个伴读,“阿玛说你们最近陪孤读书也辛苦了,对你们各有赏赐。”
格图肯和曹珍脸上露出喜意,扑通跪了下来,齐齐说道:“谢万岁厚爱,这是我等该做的。”
这等喧闹,就算太子是悄声进来,也很难不引起前头贾珠和汤斌的注意,两人一齐回头,就看到两个伴读从地上爬起来的模样。
汤斌捋着胡子淡笑起来,他拍了拍贾珠的肩膀,“太子殿下既回来了,今儿便到这吧。”
贾珠:“谢过汤大人教诲。”
汤斌捏了捏贾珠的肩膀,笑着说道:“往后若是还有什么文章上的问题,也可到我府上去。”他这话说出来,更非随意客套。
贾珠苍白的小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高兴地应下。
就在匆匆对话间,太子已然走到了他们身旁,汤斌与其他两位伴读行礼后退下,贾珠这膝盖还没弯下去呢,人就被太子拖到了边上的椅子扑通坐下。
说起来……
贾珠有些恍惚,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怎么跪过小太子?
“保成不高兴?”
贾珠敏锐地感觉到了太子情绪上的问题,下意识就拉住要往另一边去的小太子,然后将其拖到了自己身上坐着。
……好吧,允礽的确是存在着一定的重量问题,贾珠在被压得半死的时候这么想。
提醒他以后不要这么做。
允礽闷闷不乐地抠着贾珠衣服上的扣子,“我觉得阿玛似乎对大哥有些……”他想了想,“刻薄。”
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对话。
贾珠想,尤其是这个对话是太子跟他的。康煦帝不会高兴他在太子殿下心中是可以聊这件事的存在。
谨慎的,敏锐的,贾珠意识到了这点。
“或许是因为万岁爷很看重保成,除了保成之外的,万岁爷并不想知道。”
但贾珠还是回应了。
瞧,“不想”知道和“不”知道,那就是两个问题了。
于是允礽又继续闷闷不乐了。
毕竟,他才是那个最终受益者。
而太子对这件事有任何的情绪,似乎都会让允禔在某种情况下的处境变得更尴尬。
允礽软软哼了一声,“我讨厌这种感觉。”
不管是阿玛有意无意地将皇子当做是他的磨刀石,还是今日考问显示出来的问题,都让小太子莫名其妙的不得劲。
那是一种危险的征兆。
不得劲的小胖崽在贾珠的身上乱蹭,发出呜呜的委屈声。
理智告诉贾珠,允礽已经是七岁的大孩子了,不可以这么乱撒娇,而他也不能听下去了。
这太危险。
贾珠还是下意识抱住允礽的后背,轻声说道:“保成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好似觉得,殿下在说的,不是此时此地的事情。
就比如……眼下,小太子不可能会发现万岁爷将其他皇子当做磨刀石的心思。
这个时间太快,也太早了些,也太敏锐。
这不该。
允礽:“不知道。”
他恹恹地蹭在阿珠的怀里。
贾珠顺着他的后背,“最近,保成会做梦吗?”
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允礽昂起小脑袋,“阿珠怎么知道?”
贾珠小小声地说道:“因为大宫女说保成最近总爱说梦话。”尽管都是些古古怪怪的呢喃呓语,听也听不清楚。
允礽这个小胖崽的脸瞬间爆红了起来。这么丢脸的事情,怎么可以和阿珠说!
小太子色厉内荏,小太子雷霆震怒:“保成要干掉她!”
半夜梦话什么的,太不男子汉了!
第32章
贾珠阻止了允礽想要立刻挖出来是谁泄密的冲动——尽管他对这件事泄密给了贾珠并非真的生气,可是泄密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他不快,但小胖崽暂时没纠结这个,而是挠了挠小肚子。
贾珠顺着他的动作看了眼他的小肚子,他不是故意的,可还是不小心顺口说了一句,“殿下最近是不是……”
“没有!”
小太子机敏地在贾珠说出那句不该说的话之前阻止了阿珠,他没有胖!
小胖崽如此坚定地认为。
罢了。贾珠看小胖崽这般坚毅忽视了小肚腩,也就说服了自己也视而不见。
他们总算开始谈起了正事。
——而正事就是,允礽不记得了。
“我记得自己做了梦,但我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允礽认认真真地把玩着贾珠的发饰,不得不说,今天贾珠的头发是编成了一串串的小辫子又坠着金珠串,看起来的确是好看,“不是之前的那些噩梦。”
小太子似乎知道贾珠在担心什么。
“那些偶尔会叫我发烧的噩梦。”允礽重复地说了一次。
当贾珠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并没有忽略这些异常。
因为允礽是个不会重复,也不喜欢重复的人。当他重复着自己的话时,这或许代表着小太子重视,或者别的什么。
贾珠沉默了一会,才将下巴抵在允礽的小脑袋上,“殿下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
小太子为这明显质疑了自己记忆的问句表示不满,然后闷闷不乐地说道:“记得一些,保成讨厌那些噩梦。”
小太子不完全记得那些梦中的内容。
但他记得恨。
无法化解的恨意,滔天的怒火几乎叫这个娇小的孩子承受不住。
他的身体,他的魂魄仿佛都被浓重不甘的怨恨所吞噬。允礽不明白这种情感从何而来,他还不到会懂的岁数,但小太子永远都忘不掉被焚烧过的痛苦。
他这辈子第一次品尝到的种种负面情绪,皆由此而来。
允礽当然会记得这些噩梦,也会记得噩梦后康煦帝的脸,以及在这其中,往往会出现的阿珠。
小太子当然不会觉得,这些噩梦是因为贾珠才来的。
可他清楚阿玛对自己的疼爱。
在知道贾珠和自己生辰相同时,允礽或许明白了更多——尽管他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不过允礽还是有过一些不太妙的想法。
阿珠被允礽视同囊中物,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用任何原因夺走,哪怕是阿玛也不例外。
“但最近和那些噩梦不一样。”贾珠从允礽刚才的话里品尝出了这味道。
允礽的小胖手又摸了摸小肚腩,这纯粹是无意识的举动。
然后他点了点头。
可太子殿下不该在这个时候体会到康煦帝的意图,因为这个时候的皇帝,也的确尚未真正动过这个念头。
哪怕是允禔,不过才九岁。
这个时间不管要做什么,都不合时宜,康煦帝都不能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做。
毕竟,康煦帝可也非常之年轻。
就连贾珠,也是有了系统的存在后,才知道康煦帝会这在后来这么做。
系统没有泄露太多,但通过那个梦,贾珠总能猜到一点什么。
然,太子殿下呢?
殿下在绝对不可能知道的情况下,仍然感觉到了这个意图,那只能说明……
贾珠无意识抚摸着殿下对后背,平静地说道:“保成,万岁在这个时候是不会这么做的。”
“那以后呢?”
允礽敏锐地抬起小脑袋。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
贾珠沉默。
而他的沉默,已经是个回答。
小太子的脸上流露出某种压抑的暴怒,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在这一瞬会生气,可他就是生气了。他一言不发地从贾珠的身上跳下来,在殿内疾步走了两圈,仍是心口发闷,抬起一脚狠狠揣在了椅子上。
纵然椅子再沉重,允礽暴怒之下的抬腿依旧让它被踹倒在地,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殿外守着的宫人一下子冲进来,在看清楚殿内的模样时,心中更是骇然。
允礽脾气本来就不好。
他只在贾珠面前好,便也叫贾珠无从看过那些充满戾气的瞬间。
小太子一直都藏得可好了。
可眼下太子爷发怒了,还是在贾珠的面前发火,这是不是意味着他那种有些独特的地位被打破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稳坐在位置上的贾珠,以及正在恼怒中朝着他们抬起小脑袋的太子殿下。
太子爷冲着他们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齿,“孤叫你们进来了吗?”
宫人们跪倒在地,颤声解释只是怕太子出事。
太子殿下的声音虽然轻,可他们毕竟伺候东宫好些年了,如何品尝不出殿下心中滔天的怒火?
可这火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在上一刻他们还以为这是贾珠所引起来的,可倘若真的是贾珠,他绝不可能还那么悠哉地坐着。
被他们觉得是悠哉的贾珠却是有些冤枉。
“殿下,”他道,“宫人唯恐有人对殿下不测,这才会这般焦急擅闯。殿下便饶了他们罢。”
“阿珠总是要给他们说好话。”允礽烦躁地摆手,“都滚!”
宫人们一溜烟滚走了。
贾珠:“保成,保成……”
他锲而不舍地叫着太子殿下的名字,最终收获了一枚从远处发射过来的小炮弹,猛的冲入了他的怀里。
“现在担心这个还为时太早。”
“我怕太晚。”
允礽闷闷不快。
太子足够敏锐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哪怕现在阿玛并没有这么做。
“但保成可以解决它。”
允礽从贾珠的怀里抬起小脑袋,就见阿珠有些犹豫地咬住下唇,苍白的小脸上露出几分迟疑、但坚定的神色,“我会帮保成的。”
这对小孩来说的确需要下定决心,因为这不仅关系到他自身,也关系到他身后的荣国府。
允礽那种烦躁易怒的情绪好似一瞬间被压了下去。仿佛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将那些痛苦不甘的怒火剥离了开来,他一下子变得清明,又纯粹。
他眨了眨眼,灵活扭动着自己的小胖身子一下子钻了上来,又抱住了阿珠漂亮的脸蛋子,凶巴巴地在侧脸上吧唧了一口。
那气势不像是在亲,仿佛是在啃。
“阿珠是保蹭的!”
允礽气势冲冲地盖章。
贾珠摸了摸脸蛋子上的小牙印,扑哧笑了出来,他的身体一颤一颤,抱着小太子在闷笑。
允礽撅起嘴,“阿珠不要这样嘛,难道阿珠也不想亲亲保成吗?”他朝着贾珠昂起了小脸,这可是太子殿下无往不利的大杀器,每次用在阿玛和祖母他们面前,就没有失败的时候。
贾珠看着肉乎乎的可爱小脸,谨慎地戳了戳,“保成很好看。”
小太子欣然接受了赞美,但仍然不满足。
贾珠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会,才低头在小太子的脸上也亲了一口。
轻轻的,软软的,贴了一会就走。
允礽摸了摸刚才和阿珠贴过的地方,不晓得那是什么感觉,却晕乎乎地说道:“阿珠不好,这完全没用力。”
他露出一口小白牙,兴奋地扑了上来,在阿珠的另一边小脸上也湿乎乎地啃了一口。
凑了一对。
贾珠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却感觉到小太子趴在他的肩头上,悄声说:“阿珠,与你说的那个宫人是谁?”小胖崽的语气严肃。
贾珠侧过头,也学着太子悄咪咪的姿态,轻声说道:“桃柳。”
将太子夜间多梦的消息告诉他的宫女,叫桃柳。
他当然记得这个宫女。
是贾珠在毓庆宫最开始接触到的宫人之一,另外一个是小顺子——顺带一提,虽然他还是小太监,但最起码不是负责洒扫这种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引起主子关注的位置——由桃柳来告诉贾珠这一件事虽然显得合情合理,但又不那么合情合理。
允礽对贾珠很好。
超乎寻常。
他们两人几乎没有太多可以称之为秘密的东西。
当然,在一个七岁,一个十岁这个年纪,要拥有什么可怕的秘密也实在太难。
——除了贾珠的系统。
然,这是属于允礽和贾珠的关系。
贾珠对桃柳印象尚可,甚至于她可能就凭借此才杀出重围,成为新的大宫女。
可她仍然不应该将允礽这种事情告诉贾珠。
这听起来只是普通的小事,却非一件会随口向外人吐露的琐碎。
这事关太子殿下的隐秘。
或许以贾珠和太子这样的关系,他来发问也并无什么要紧,可偏偏,贾珠从来不会是那个开口询问的人。
这就让桃柳的主动显得更加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