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嘉尔已经把收拾好的东西都挂在雪象背上,检查了一番,正在捆绑绳子。苏巴见状顿觉羞愧,急忙跑过去帮忙。
两个少年一头扎进风雪中,才知道现在地表的世界有多么可怕。过去人生中的每个冬天,他们都跟着自己的父母躲藏在深深的地下,除了不能见阳光以外,甚至比平时还更愉快一些。因为这个时期父母不会要求他们去学习或者去干活,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似乎就是玩儿。
所以不管大人们多么畏惧厌恶寒冬,两人还是挺喜欢冬天的。
然而这种孩子气的想法,在走出地下空间的十分钟内,就被他们完全摒弃了。
深入骨髓的冷。
除了寒冷以外,其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关闭了。
幸好之前在离开的时候,他们从一些已经失去了主人的房子里搜集了大量御寒的衣服、食物和燃料,也幸好他们偷来了这头雪象,否则擅自跑出来的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冻死,要么立刻掉头回去。
更幸运的是,这一路上不知道是谁,竟然建造了许多刚好能让他们两个人容身的小屋子,都是用冰做的,但保暖能力却不比地下的洞穴逊色。每天晚上,两人依偎着蜷缩在冰屋当中,点燃柴火,把所有带来的毯子和衣服都垫在身下、铺在地上,这样才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孤寂、寒冷的夜晚。
有时,两人没有睡意,披着毯子靠在一起,听着外面的狂风呼啸着从冰屋上面刮过。两个少年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恐惧的神色,却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只能紧紧依靠着,从对方的身体中汲取着继续前行的力量。
茫茫冰雪中没有路标,幸好雪象是一头识途的象,这个大家伙背着嘉尔和苏巴所有的财富,慢悠悠地走着。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辨别方向的,嘉尔也是每到休息的时候就能发现一座冰屋,才知道自己两人应该并没有走错路。
他很庆幸苏巴执拗地跟来了。不然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坚持多久。
发现冰屋以后,知道有人也如自己两人一样寒冬中跋涉,他们也感到一阵欣慰。从冰屋埋在雪中的深度来看,那人或许才离开没多久。两个少年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在路上看到对方,然后打声招呼,共同前进,想必这种偶遇也会十分有趣。
收拾好东西后,嘉尔熟练地一弯腰,钻进了雪象的肚子下面。苏巴稍停了一会儿,拍拍冰屋,像对人一样说道:"谢谢你啊!我们要走啦!再见!"
"苏巴,快点儿!"嘉尔催促道。
"哎,来了!"苏巴应了一声,急忙跑过去。
雪象的肚子下面有一个袋子,虽然不大,但十分保暖,两人挤一挤,勉强能够挤进去。这是因为雪象的孩子通常都在秋冬季节出生,但刚出生的小雪象只是一个肉团儿,没有长毛,也不能御寒。因此雪象就把它藏在自己的育儿袋里,要藏整整一个冬天。到春季来临的时候,小雪象离开育儿袋,身体才会突飞猛涨。
雪象性情温顺,善解人意。它见苏巴也钻了进去,这才慢悠悠地迈步,一步就走出常人四五步的距离。
晃晃悠悠地不知道走了多久,雪象停下脚步,发出长长的一声鸣叫。嘉尔会意,立刻从袋子里爬出来,从雪象的背上取下一个口袋打开,雪象伸出长长的鼻子,卷起里面绿色的干草送进嘴里。
雪象这种动物,即使在冬季也能从雪地里找到食物,但当然吃不饱,也完全不如人类为它们精心准备的这些草料美味,或许这就是雪象愿意供人类驱使的原因。
苏巴也跳了出来。尽管被冻得跳脚,但还是没有钻回去,而是蹦蹦跳跳地活动手脚。育儿袋里尽管没有那么冷,但窝在里面身体蜷成一团也不好受,几个小时下来,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哎哟哎哟,我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嘉尔,你怎么还能爬上爬下的啊!"苏巴问道。
"早就跟你说不能吃那么胖了,你要是平时跟我们一起经常跑跳,也不至于身体这么差劲。"嘉尔翻个白眼说,从雪象背后的袋子里取了两个饼子,想了想,又拿了颗干菜,一人分了一半。
"唉,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啊!"苏巴苦着脸道,接过饼子狠狠咬了一口,差点儿被崩掉牙,"哎哟妈呀,都被冻硬了。"
"收着慢慢吃吧。"嘉尔道,用牙磨着自己的饼子。
"嗷呜--"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吼叫。
两人身体一僵,都被吓到了。
"什么声音?"
"好像是......狼?"
"难道是雪狼?或者是......风声?"
一个黑影从远处出现。
"该死,是猎狼!"嘉尔大叫一声,扯着被吓得动弹不得的苏巴就跑向雪象。但雪象居然比他们反应还快,鼻子一甩迈步就跑。嘉尔手忙脚乱地抓住它身上的长毛,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雪象背上。
"怎、怎么办?嘉尔。"苏巴哆嗦着问道,下意识地向小伙伴求助。
嘉尔抿嘴不语,手压着苏巴的头让他趴在雪象背上,从袋子里面抽出一条毯子一抖,就将两人都裹在了里面。然后把一些不重要的东西都丢了下去,免得影响了雪象逃命的速度。
但是......猎狼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白马城的军队就在后面?
他们真的能逃掉吗?
他咬着嘴唇,眯眼向后看去,却忽然一愣。
远处的那只猎狼,似乎是个"老弱病残"。它瘸着腿,跑得并不快,身体也十分瘦削,毛都掉了大半,露出一块又一块的斑秃,很是寒碜。
随后,远方又出现了更多的身影--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有的还一个背着一个,许多动物朝这里跑来,雪地上发出"隆隆隆"的响声。
"哒哒哒哒......"
苏巴的牙齿敲击着,他颤声问道:"嘉、嘉尔......那些坏人......是不是、是不是来追杀我们啊......"
"不是。"嘉尔若有所思地说:"苏巴,你看看......那些家伙,似乎是在逃命。"
"什么?逃、逃什么命?"苏巴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从毯子下面钻出一颗头来。
众多动物争先抢后,跑得很快,许多天敌就紧挨在一起,却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好像、好像真的在逃命啊......但是......但是为什么......"苏巴结结巴巴地说。
跑得最快的动物已经从他们旁边跃了过去,四肢腾空时还扫了两人一眼,似乎在鄙视他们的速度太慢。
雪象又发出长长的一声鸣叫,好像也察觉到了某种莫名的危机,开始加速奔跑起来。但它以体重和力量见长,速度并不出众,没多久就被一只又一只的动物超过了。
【这样不行。】
嘉尔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管追在动物们后面的是什么,但肯定对他们两个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雪象的速度太慢,继续留在它背上,两人最终一定会直面那危险。
"我们离开!"嘉尔突然大声喊道。
"什么?"苏巴还在紧张中,根本没有听清。
"我们得离开雪象,重新找个代步的动物!"嘉尔咬牙道。
"不行!"苏巴大惊失色,"育儿袋、雪象的育儿袋可以保暖......还有我们的行礼、吃的......所有的东西都在雪象背上......而且、而且别的动物也没有雪象这么听话......"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地不想接受嘉尔的想法,或者说,嘉尔的这个提议让他感到恐惧。这几天的长途跋涉中,雪象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生存的希望,离开雪象对他来说比死还要可怕。
"快点!来不及了!"
嘉尔看到远处出现了一抹朦胧的、淡蓝色的雾气,它翻滚着朝这边接近,动物们发出凄厉的哀鸣,四蹄几乎要从地上飞起来。
雪象甩着鼻子拼命加快速度,却突然摔倒。它挣扎了几下爬不起来,仰着脖子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苏巴,跟我来。"
嘉尔瞄准了一头如雪般洁白的雄鹿,它在雪上跳跃奔跑的姿势十分优美,速度也快得惊人,后发先至,如一道闪电般跃过一只只动物。
而且看路线,它将正好经过雪象旁边。
嘉尔把苏巴拽起来,弯腰、蓄势,嘴里紧张地说:"跟紧了,待会儿我跳上去想办法抓住它,我们骑着它逃跑。"
"雪、雪象......"苏巴嗫嚅着说。
"别管雪象了!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嘉尔大声怒吼道,苏巴被吓得缩了一下脖子,手底下还在偷偷使劲,想要把雪象给扶起来。
但是怎么可能呢?一头成年的雪象有七八吨重,他的力气连雪象的一条腿都抬不起来。
白鹿纵跃、接近,嘉尔看准时机,从雪象背上跳起来,展开双臂一抱,恰好就抱住了白鹿的脖子!白鹿惊的嘶鸣一声,踢踏跳跃,想要把他甩下去。
嘉尔自己也吃了一惊,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抱着成功的希望,只要不甘心坐以待毙,所以才拼命尝试了一次而已。没想到,忽然一次就成功了!
忽然,嘉尔醒过神来,双腿紧紧地夹住白鹿的身体,朝身后伸出手,大喊道:"快,苏巴,快拉住我的手!"
但苏巴呆呆地看着后面涌动的蓝色雾气,流着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苏巴!苏巴!该死!"
嘉尔骂了一声,刚要跳下去拉苏巴,白鹿却像是忽然冷静下来,也不再试图把他甩开,四蹄一蹬,飞快地向前跑去,嘉尔下意识抱紧了它的脖子。
"等等!你等等!苏巴!苏巴--"
嘉尔声嘶力竭地大喊。
苏巴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看着他随着白鹿远去的身影,忽然露出笑容,挥了挥手,喊道:"保重啊,嘉尔--"
白鹿背上的少年,还在拼命地向身后伸出手来。
但苏巴忽然觉得一阵轻松。
自从镇子里发生变故以后,他就一直觉得很累,很痛苦,父母和朋友死去的悲伤一直压在心里,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对嘉尔来说,他觉得自己也只是一个累赘,除了给他添麻烦以外什么也不会。如果自己死了,大概嘉尔伤心一阵后,也会觉得轻松吧?
其实只要接受"人终究会死"这一事实后,死亡似乎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跟人世间痛苦的挣扎相比,这个选择似乎更加容易一些。
"对不起,嘉尔,我太懦弱了......保重啊,嘉尔,一定要加油啊--"
苏巴喃喃地说着。
身边,雪象已经停止了挣扎,正发出低低的哀鸣,眼中流出一串串的泪水。
涌动的蓝色雾气已经逼近了苏巴,然后将他吞入其中。
胖乎乎的少年就保持着眺望的姿势,和身边的雪象一起化为了一座永不闭目的冰雕。
..........................................
"啊啊啊--苏巴--苏巴--"嘉尔伏在白鹿背上,痛哭流涕!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
父母被杀的时候他逃跑了!赫鲁鲁被杀的时候他逃跑了!现在连苏巴也没了,他还在逃命!
重要的人已经全都离他而去,嘉尔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想要跳下去和苏巴一起同生共死,但双手却始终紧紧地抱住白鹿的脖子,一刻也没有松开。
【别哭了,吵死了!】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要你管!"嘉尔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忽然浑身一僵。他看着身下的白鹿,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会说话?"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会说话的鹿!
【白痴,是我!】那个声音道。
"你是谁?"嘉尔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狐疑地看着白鹿。
【温迪森。】
"温迪森?你不是已经死了?"嘉尔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就像要从白鹿背上跳下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乖乖听话,不要找死。】温迪森冷漠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这条小命保下来,你最好配合一点!】
"什么意思?这是怎么回事?"嘉尔大声质问道,甚至连自己的处境都忘记了。
【你忘了吗?你答应帮我......答应了两次。】温迪森慢悠悠地说:【第一次帮忙,我把我们两人的相貌互换,想要避过那些家伙的追捕,结果没有成功,你已经知道了。】
"你那是要我去死!我可没有答应过要帮这种忙!"嘉尔愤怒地说。
【你想要帮什么与我无关,我需要的只有这个。而且你还失败了。】温迪森抱怨道,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无耻。
嘉尔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还能跟我说话?"
【这不是说话,而是意识传递。】温迪森嫌弃地说:【因为我第二次请你帮忙,把我的一份意念种在了你的意识当中。如果我本人不小心被杀死了,这份意念就会逐渐生长,我本人也会从中苏醒,甚至复活。嗯,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了。】
"复活?你还要复活?"嘉尔恨恨地道:"为什么那些审判所的人没有发现你的意念?"
【哦,在它没有成长之前就像你本人脑海中的一个念头一样。忽秒之内百念丛生,一个人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念头诞生,就算是再强的灵师,也无法从那无数的念头中把我找出来。嗯,一点保命的底牌,除了你以外,可没有被人知道。别说出去哦!】
想到自己的脑子里或许住着一个人......或者一个鬼,嘉尔就觉得一阵恶心。忽然间,他想起之前的事,浑身一震!
"我问你,温迪森,你......你是不是能操纵我的身体?"
【没错。】温迪森道。
"那我之前......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想去救他们......但是、但是......"嘉尔颤抖着,说不下去。
【嗯,是我让你逃跑的。】温迪森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用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的、但是邀功的语气说:【不是我的话,你当时就被杀了。不光是这次,前前后后,我已经救了你好几次了,知道吗?】
"还有、还有什么时候?"嘉尔闭了闭眼睛,问道。
【还有赫鲁鲁死的时候,我怕你跑回去,也影响了你的想法。对我来说,你这样孩子的大脑就像是不设防一样,轻易就能改变。】
【祸水东引那一招不错吧?不过更关键的是那个白马城的士兵,他差点儿就发现你们了,是我强行改变了他的想法,让他忘记对你们的怀疑,认为一切正常。为此我还损耗了很多力量,这两天才恢复过来。】
【还有刚才,你不起以为凭你自己的能力真的能抓住这头白鹿吧?这种事就算是久经锻炼的猎手也很难做到。是我影响了它的思维,让它更容易被你擒住。不然你连它的毛都够不到!】
【怎么,不说一声感谢吗?】
"我......"苏巴微微张了张嘴,同时动了一下手指,察觉到自己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他二话不说,身体一歪就从白鹿的背上栽了下去。
【混蛋!你干什么?!】
隐约间,他听到一声愤怒的吼叫。
嘉尔头朝下栽倒,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心道:【老子和你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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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士兵肩膀上坐着一名红衣女子,因为双方体型差距甚大,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父亲扛着女儿行走一样。
实际上,他们的年龄是倒过来的。
连续十几天的长途跋涉,在看不到希望的奔波中,亚莉克希亚早已经精疲力尽,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耶维奇见状,也不提之前说过的要杀人的话,干脆直接地将她扛了起来。
这个体型变大的孩子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疲倦。在亚莉克希亚给他的腿简单治疗过以后,又饱饱地睡了一觉,他就迅速恢复了体力。嫌弃亚莉克希亚走的慢,他干脆将其抗在了自己肩膀上。
"我要问一下城主爷爷,能不能让你一直做我的好朋友。如果城主爷爷允许的话,我就不杀你了。"耶维奇快活地说道。
亚莉克希亚已经习惯他用稚嫩的嗓音自然而然说着杀戮的话题,她拂了下鬓角乱飞的发丝,一边用灵念保持着两人周围的温度,一边问道:"耶维奇,你的城主爷爷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进行这场梦里的战争?"
"嗯,因为有很可怕很可怕的怪物在最北边苏醒了。"耶维奇说:"它像恶龙一样,把我们的家人和珍宝都抢走了,所以我们要一直向南,占据富饶的土地,夺来像山一样多的财富,打败所有的敌人,大家都变得很强很强,才能打败怪物,拯救爸爸妈妈还有家乡呢!"
亚莉克希亚动作一顿。
耶维奇之前从没有提过这个。
"怪物?什么怪物?"她紧张地问道。
"就是恶龙呀、恶魔呀、鬼怪呀这样故事中经常有的怪物啊!你难道平时都不看书的吗?"耶维奇惊讶地说,见亚莉克希亚似乎很在意,又安慰她说:"别担心,妈妈说过,故事里的怪物都是假的,是......故事背景,对,背景,你懂吗?"
--但现实并不是梦,也不是故事呀!
亚莉克希亚苦笑,她怜惜地摸了摸耶维奇的大脑袋,始终不忍心对他揭露这个最残酷的真相。尽管她知道,这个孩子手上或许有瑟瓦肯人民的鲜血,甚至当日屠杀自己麾下战士的敌人当中或许就有他,但她还是充满怜惜和同情。
她知道自己无法责怪耶维奇,这个实际年龄还不到五岁的孩子。
她的敌人不是他。
"耶维奇。"亚莉克希亚轻声问道:"你们这一路......抢了很多财宝吗?"
"没有啊!"耶维奇说:"我们只在休息的时候才会开战呢!"
"为什么?不是需要有山一样多的财富吗?"
"因为城主爷爷说--"耶维奇伸出手臂指着前方,粗着嗓子怪声怪气说:"冲锋!冲锋!冲锋!以最快的速度冲锋!不要停下!不许停下!"
他模仿的样子很滑稽,但亚莉克希亚却感觉自己似乎能看到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人指着前方,用近乎绝望的语气拼命嘶吼的样子。
这想象中的场面,让她觉得浑身发冷。
"跑得慢的人,会被扔下呢!"耶维奇放下手臂,苦恼地抓了抓脸,说:"我也被扔下了......不知道城主爷爷会不会把我当成逃兵。"
"不会的,你不是回来了吗?"亚莉克希亚勉强笑着安慰道,她拍了拍耶维奇的头顶,又问:"不过......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这样损失会很大吧?"
"因为怪物会追来啊!它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落下来的人都会被吃掉!"耶维奇天真地说道。
"怪物......在后面......?"
亚莉克希□□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回头看去,只看到一片苍茫的雪地。
............................................................
"诸位!"
巨大的声音如同洪亮的钟声般在众人的耳边炸响,让所有尖叫逃跑的人都猛地颤了一下,惊愕地转头看着那个说话的人。
"诸位!"亚兰托满脸带笑,他站了起来,像拥抱什么一样张开双臂,说:"不必恐惧,不必逃跑,城外来犯的敌人只是跳梁小丑而已!庆幸吧,今天......你们将看到世界的真相!"
第131章
众人用像看着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亚兰托,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吓傻了,竟然开始说起梦话来。
亚兰托虽然有城主之名,但却并没有做出什么让臣民心悦诚服的功绩,反而让人民对他颇多怨言。此时此刻,虽然亚兰托的气势很足,很自信也很张狂,但可惜的是,众人并不信任他。
短暂的寂静之后,尖叫声再起!
人们仓皇逃窜,女士们丢掉了手包、踢掉了细高跟的鞋子,抓乱了头发,撕掉了碍事的裙摆;男人们也顾不上礼仪风度,左推右搡,大呼小叫,唯恐自己逃得不够快。
"入侵、入侵!白马城入侵!"
"卫队!城卫队在哪儿?"
"我是侯爵,快来保护我!"
"给我把路让开,让侯爵大人先走!"
亚兰托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现在怎么办?再喊一遍吗?那样不是更丢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的面前汹涌而过,男人吼女人叫孩子哭,一片乱象,根本没有几个人认真听他说了什么。
毕竟,白马城的军队已经黑压压地逼近了城门,这只军队行进的速度很快,如同奔马一般。现在眼力好的人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排士兵的模样,包括他们赤红充血的眼神和血迹斑斑的铠甲,近百只猎狼奔跑在队伍的最前方,喷着热气,淌着口水,杀气盈野。
恐惧,如同沸腾的潮水一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仓皇逃走,坐在最高位上的"大人物"们大多数还都留在自己的座位上,但其中一半以上的人都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有人腿抖得跟筛糠一般,屁股只挨了一点点座位,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人,身体像一根随时都能弹起来的弹簧一样。
显而易见,他们也想要逃走,只是慑于某种威慑,因此才没有动弹而已。
"亚莉克希亚干什么吃的?敌人都打到眼皮子底下了,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四殿下亚克莱辛毫不顾忌地批判着在外领军的亚莉克希亚,同时用挑衅的目光看了眼亚兰托:"这里危险,我先走了。你要爱装,你就留在这儿装好了。"
说完后,他也不管别人是什么反应,迈开长腿就从旁边的走道上跑了过去,十几个人从人群中挤到他身边,护送着亚克莱辛离开。
年纪最小的亚宁雅用发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裙摆,六神无主地看向亚沐罗莎,小声道:"二姐......"
亚沐罗莎摇摇头,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两人坐在座位上没有离开。
年长的女子将柔和的目光投向亚兰托,眉宇间凝结着一抹浓浓的忧色。
七殿下亚特哈飞快地看了眼众人的表情,随后低头不语,神色显得十分懦弱。
六殿下亚诺斯忽然发出一声嗤笑,在亚兰托看向他的时候又转过目光,看着天花板,嘴角依然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亚兰托死死地盯着他。
"诸位!诸位!请冷静!请保持冷静!"
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竟然压下了观赏厅中所有噪杂的喊叫声,被每个人都清楚地听见。这个声音中仿佛带有某种天然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去信服、遵从。
无数人如同慌乱的羔羊一般,将求助的、期待的眼神投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是帕特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