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 by蓝鲸不流泪

作者:蓝鲸不流泪  录入:07-17

“主子每次醒来之后并没有任何不适。”安成的语气十分恭敬,“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许侯若是还有旁的事请放心去办,我会把主子照顾好的。”
许琛想了想说:“左右无事,我还是陪他罢。”
勤政殿内,天家问道:“卓儿那边有什么动静?”
“表面看起来平静。”即墨允语气平静地叙述着,“散朝时拦住寭王说了几句话,回府之后不久就有人从后门出来往大理寺去。”
“四郎那边呢?”
即墨允:“寭王府一直无事。”
天家想了想,问:“你有什么看法?”
“臣没有看法。”即墨允面无表情。
“朕不想听废话。”
即墨允道:“宏王还是想保魏拓,而且应该会把这件事算在寭王身上,之后会找机会砍掉寭王身边的人。”
“四郎身边哪有人?”天家笑着说,“知白?还是叔亭?还是昭文阁那几个?这些都是朕的人,他砍得动吗?”
即墨允:“主上看得清楚。”
沉默半晌,天家道:“你觉得四郎怎么样?”
“寭王身上有一半西楚血统,主上真的想吗?”即墨允反问道。
天家沉默片刻,道:“卓儿小时候倒是挺听话乖巧的,可衍儿被废之后,他心思活泛得过分了。相比之下四郎好得多,若不是这一半西楚血统,朕可能真的会偏爱他一些。”
即墨允问:“他当年没替主上想过这些问题吗?”
天家一怔,而后轻轻摇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预测得到?你当年跟他关系那么近,你说若是他在,他会怎么说?”
即墨允想了想,回话道:“或许他会问主上,是血统重要,还是人性重要。”
“你也觉得四郎比卓儿好是不是?”天家反问。
即墨允摇头:“臣今日多嘴了。”
“这些话也就跟你们说说罢了,朕身边没几个老人了。前些时间叔亭私下里跟朕请辞,朕没同意,但也知道他什么意思。”天家叹了口气,“他确实是累了,知白也确实不错,只是他的身世……”
即墨允说:“主上,刚才臣的那句话,同样适用于平宁侯。”
“是血统重要,还是人性重要……”天家手中握着茶盏,缓缓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即墨允:“主上心中早有判断,否则不会让平宁侯去前线的。臣斗胆,对皇家而言,血统定然重要,可作为臣子,血统真的那么重要吗?现在早就已经没有克烈了,有的只是仲渊版图中的草原医部而已。”
天家看着即墨允,半晌才开口道:“你早就想过这番话是不是?”
即墨允点头:“只是当年主上的心境与现在不同,臣说了也没用。”
“你说说,朕心境怎么不一样了?“
“主上现在更关心各位皇子们了。”即墨允说。
天家指着即墨允说:“你啊!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说!”
即墨允微微躬身:“赤霄院只做事,不说话。”
“那魏拓这事你做得怎么样了?”天家问。
即墨允答:“放了缺口,等鱼上钩。”
天家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朕想看看魏拓会怎么自救。”
即墨允行礼:“主上若无旁的事,臣就回去了。”
天家起身走到即墨允身边,问道:“你……真的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了吗?”
即墨允说:“当年我原本和他约好一起云游江湖的。”
“你真的不怨我吗?”
即墨允摇头:“主上有主上的无奈,言清有言清的过错,我也有我的选择。若我真的怨,当年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天高海阔,以我的轻功,谁也找不到我。”
天家拍了一下即墨允的肩:“好了,你去忙罢。”
即墨允:“臣告退。”
等即墨允离开之后,天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两个字:“抱歉。”
另一边,夏翊清在睡了约一个时辰之后便醒了过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许琛,于是连忙说道:“别担心,我没事了。”
许琛问:“怎么样?还难受吗?渴不渴?累不累?还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夏翊清坐起身来笑着说:“你让我回答哪个问题?”
许琛见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初,刚才坐起来时动作也十分流畅,稍稍放心了些:“没事了吗?”
夏翊清点头:“真的没事了。”
“你可真吓人,”许琛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你那个样子我都不知怎么办好了。”
夏翊清:“我想着小叔的毒越快清除干净越好,所以这次药确实猛了些。看来还是不行,祛毒这事真是急不得。”
“那你这样……不会加剧你身上的毒吗?”许琛担心地问。
夏翊清摇头:“这本是解毒的药,自然不会加重体内毒素,只是药力过猛的话会耗费心力,所以我才会累得睡过去。其实偶尔一两次这样也没事,只是小叔毒发过许多次,他虽然保养得当,但毕竟是中年人了,这种额外耗费心力的事情还是越少越好。”
“所以你就试药!”许琛搂住夏翊清,“你就让自己去耗费心力?!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心疼的?”
夏翊清拍了拍许琛:“好啦,我真没事。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魏拓一案牵涉众多,五月的赈灾账目多处造假,又有灾民和当地官员证词,已是查实;贪墨军资一案也基本收尾;另有早年间的贪污案件因为时间过长,取证困难,正在努力查办之中。而最让三司头疼的,就是晚屏山行刺一案,证人除平宁侯之外再无他人,事隔一年,丰瑞祥的伙计已无法指认购买之人,只能提供购买当日的文书记录。证物虽然确认是魏府腰牌,但并不能证明就是当时刺客身上的。那一百多名刺客的尸体早已扔到乱葬岗,如今一年过去根本没办法找寻,但平宁侯首告又不能胡乱糊弄过去,最后刑部决定派人再去晚屏山观音庙中搜寻,看能否再找到一些线索。
时间拖来拖去,便到了皇后的生辰,原是并没有打算大办,但因为魏拓一案晟王是主理,宏王和寭王都有所牵扯,公府又是受了委屈的,天家便借着给皇后庆生的由头来安抚和犒赏一下众人。
玲珑水榭内,夏翊清趁无人注意之时将许琛拉到一旁:“知白,你信不信我?”
“自然信了。”
夏翊清正色道:“一会儿筵席之上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冷静,一定要相信我。”
许琛问:“你想做什么?”
“记得那年慈元殿我中毒吗?”夏翊清压低声音说道,“今晚有人要对我出手,时隔数年,有些事情该了结了。”
“是谁?”
“过后我会告诉你,今晚你不必担心,也万莫冲动。”
许琛轻握夏翊清的手,点头道:“我听你的。”
夏翊清点点头,转身走进玲珑水榭之中,许琛调整心情,也进去落座了。
敬贺寿礼之后便是开席,待筵席快要结束时,夏翊清踉跄着起身,行礼道:“父亲嬢嬢恕罪,儿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
许琛看到夏翊清这般模样,便知该来的还是来了。
天家问:“是病了吗?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夏翊清拱手:“回父亲,儿只是有些头晕,想早些回去。”
天家道:“你脸色不太好,既如此就回去休息,不必硬撑着了。”
皇后转顾泽兰,示意她去查看一番。
泽兰刚走到夏翊清面前,就见夏翊清身子发软,连忙上前扶住,在听到夏翊清的低语之后立刻扬声喊道:“四大王中毒,快请御医。”
便是在此刻,夏翊清彻底失去了意识。
玲珑水榭内所有人都被中毒这二字惊到了,许琛眼睁睁看着夏翊清晕了过去,他虽知道夏翊清必然无事,但心中还是万分担心,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抱住夏翊清,可他知道他不能,他能做的只有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强压住担心和焦虑,看着夏翊清被人抬出去。
听到中毒,皇后立刻说:“所有人不得离开玲珑阁!墨竹去检查各人食物!”
天家插话:“陈福去查食物,墨竹和王禹一起,看住玲珑阁内外,若有可疑人员立刻带来见朕。”
“遵旨。”众人领命而去。
陈福带着一众小黄门着手检查食物,很快就有了结果。
“回主上,只有四大王的菜中有毒。”
此时永嘉公主开口道:“爹爹,这可是四哥第二次在宫中中毒了,一定要严查才行。”
天家点头道:“查!今日必须查出结果来!”
皇后:“今日都谁接触过翊儿的饮食?全部带上来!”
不一会儿墨竹就带领一队宫人进入殿内。
一众宫人行礼后依次交代自己是从谁手中接过膳食,又将膳食交给了谁。轮到最后一名小黄门时,他开口说:“小的接过膳食之后便到四大王桌前布菜,那时正好淑妃娘子从桌前路过,小的给淑妃娘子让了路。待淑妃娘子离开后不久,四大王就进来落座,小的布完菜就随押班离开,之后的事便不知道了。”
永嘉公主说:“膳房中有试毒内侍,若是在膳房出了问题,试毒内侍该是在四哥之前毒发,如今既然膳房无人来报,想来这菜品在膳房时定然无毒。而盛放膳食的盒子全部有封条,且需三次以上复核查验,这途中断不会有人做了手脚,细算下来,只有在布菜过程中被淑妃娘子挡住过视线。那便是说,只有淑妃娘子、布菜的这小黄门和四哥身边的安成有嫌疑了。”
天家问那小黄门道:“你布到哪个菜时给淑妃让了路?”
“回主上,小的刚将酿山药放到桌上,淑妃娘子就来了。”
陈福接话道:“主上,毒就在酿山药之中。”
“小的不知!小的真的不知啊!”那小黄门立刻磕头道,“小的刚刚将那酿山药放到案上,淑妃娘子便来了。小的自不敢直视主子,一直低着头,等淑妃娘子离开后才继续布菜的。”
淑妃起身向主座行礼道:“妾只是刚好路过,并没有下毒。妾入宫多年,既未与柴娘子交恶,亦不曾对四郎有所图谋,妾并无理由做出此事。况且除这小黄门外,四郎身边的内侍更有机会下毒。这身边人若是有了异心,可算是家贼难防。”
皇后轻轻摆手,立刻有人去叫来安成。
安成进殿后恭敬立侍。
皇后问道:“安成,翊儿用菜之前你试毒了吗?”
“回皇后娘娘,臣用银针试过。”
那为什么没有试出那道酿山药中的毒?”天家问。
安成回话:“回主上,四大王体质敏感,从来吃不得山药,所以臣并未试过。”
永嘉公主追问:“那四哥怎的还会中毒?”
安成想了想,回话说:“四大王今日确实没有吃过山药,不过多吃了几口旁边的鹿脯。”
陈福上前查看夏翊清桌上的菜肴之后说:“主上,酿山药确实没有动过,只是有一些花蜜滴到了旁边的盘中。”
天家沉默片刻,问安成道:“翊儿怎么样?”
这些年来从未自天家口中出现的称呼惊得安成险些哽住,他连忙稳住心神,回话道:“主子还未醒来。”
天家摆摆手:“你先去照看他罢。”
此时永嘉公主也起身向帝后请旨,去暖阁探望夏翊清。
天家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气:“淑妃,你该给朕一个解释了。”
淑妃跪地:“妾不知。”
“你伯父在前朝的案子还没了结,你在后宫就急不可耐地用上这些下作手段了!还真是一家人同气连枝!”天家盯着淑妃说道。
淑妃只是磕头道:“妾从未做过。”
天家冷冷地说:“淑妃,朕是该叫你魏苒,还是该叫你元苒?”
听得这话,许琛心中震惊不已。难道淑妃也是西楚人?
就在此时谭从守偷偷塞给许琛一张字条,许琛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已醒,无碍。
谭从守低声说:“是永嘉公主身边的内人送来的。”
许琛不动声色,心中却如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此刻他终于可以好好去想一想这件事了,他望向跪在中间的淑妃,只见淑妃的面色已近惨白,虽依旧保持着端正跪姿,但肩膀微微发抖,想来是一直在忍耐了。
玲珑水榭内一片寂静。
大约一炷香后,众人只听得一阵钗镮相碰的声音,淑妃终于颓然地坐在了地上:“臣妾认罪。”

皇后连忙问:“他怎么样?”
“四大王中毒不深,已无大碍。只是……”泽兰躬身道,“四大王坚持要回府休养。”
“这孩子……”天家叹了口气,“罢了,正好知白在这里,你护送翊儿回府,务必确认他无事之后再离开。”
许琛立刻起身领旨。
天家起身说:“陈福带淑妃去福宁殿,其他人都各自回去罢。”
许琛快步走入夏翊清暂时停留的暖阁,上前行礼:“公主,天家命臣送四大王回府。”
永嘉公主温和一笑,道:“我送你们到宫门口。”
许琛小心地将夏翊清安顿在步辇之上,与永嘉公主一起跟在步辇后往宫门走去。
永嘉公主道:“我早该想到的。”
许琛:“公主在说什么?”
“你和四哥。”永嘉公主轻声说,“他身上的香囊是你的,你们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公主定是看错了。”许琛垂首道。
“你身上的每一件东西我都记得,那个香囊我在学堂见你带过两次。你放心,四哥今儿是第一次带进宫,这些东西也没有人会在意,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许琛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认了下来:“多谢公主。”
“一想到是输给了四哥,我还真没那么难过了。”永嘉公主看着斜倚在步辇上的夏翊清,低声道,“他这些年过得辛苦,如今有人真心对他好,我心中是欢喜的。”
“公主心善,以后会找到更好的人。”许琛真诚说道。
永嘉公主轻叹一声:“知白哥哥,你们选择了一条非常艰难的路。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找人传话给我,我一定尽力相助。”
许琛点头道谢。
永嘉公主接着说道:“今晚之事爹爹定会给四哥一个交代,爹爹这两年偶尔也会主动提起四哥,你们都是聪明人,该明白我什么意思。我方才同四哥也说了,有些事情不在于他怎么想,而是在于爹爹怎么想。六哥还小,以后会如何,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大哥那些年如何从冲动自负变得谨小慎微,你也是亲眼所见。”
许琛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竟也看得这般透彻。”
永嘉公主笑笑:“我不说,只是懒得去想那些事情而已。国朝已有姑母在,我即便再想,也不可能追随姑母的步伐。宫外天地广阔,但于我,只是痴心妄想。爹爹他……总之,爹爹不会允许国朝再出一位月凰大将军。爹爹宠爱我是真,但前提是我乖乖做一名天下百姓眼中谨守规矩的公主。自皇宫出降,入公主宅,与驸马相敬如宾,再生下些儿女,安稳度日,这才是我应该做的。既如此,我也不必去管旁的,只做爹爹的女儿便好。”
许琛看向前面步辇的方向,语气难掩失落:“是了,早晚都是要婚嫁的。”
“怎么?后悔拒绝我了吗?不如你现在求求我,本公主倒是可以不计前嫌,考虑下要不要让你尚主。”永嘉公主听出了许琛的意思,却只是用玩笑来缓和气氛。
许琛:“公主又拿我寻开心了!这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永嘉公主含笑说:“你想尚主,我还不愿意呢!”
见永嘉公主如此说,许琛也彻底放下心来。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宫门口,永嘉公主稍稍提高了音量:“那就多谢平宁侯照顾四哥了。”
许琛也立刻拱手:“公主客气了,这是臣的职责。天色已晚,公主还请早些回慈元殿。”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多了些默契。
许琛将夏翊清抱上马车,又嘱咐了归平几句,便坐回到车中,将夏翊清拢入怀中,低声问:“你怎么样?”
夏翊清略显疲惫,但还是说道:“放心,我有分寸。”
“是不是还很难受?”
夏翊清示意许琛附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想你想得难受。”
许琛无奈地拍了拍夏翊清,说:“都这样了,你省省力气罢。”
“我心里是开心的。”夏翊清低声说道,“魏拓这次死定了。”
“就一个魏拓,犯得着用自己的命去拼吗?!”许琛生气兼着心疼,语气颇为复杂。
“不止如此,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总有你的理由。”许琛轻轻叹息,“可什么都没有你自己的身体重要。你本就体弱,月初时还因为试药折腾过一次,这也就刚过了半个月……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看到你晕倒时有多着急?”
夏翊清和许琛十指相握,道:“算是让你感受一下去年在江宁时我的心情。那时你在我眼前就那么晕了过去,我才是真的吓坏了。后来……后来你在马车上疼得脸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出来,当时我真的恨不得替你去疼。”
“别说了。”许琛心中不忍,“我们都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
“好。”夏翊清稍稍抬起头看向许琛,许琛微微一笑,低下头给了夏翊清一个轻吻。
一触即开,夏翊清明显意犹未尽,许琛却并不打算再继续,只轻抚夏翊清的脸颊:“怎的这么馋?你如今这般,我可不敢乱动,你乖乖养着才是。”
王府在外皇城,离大内不远,即便马车慢行也不过一刻便到。此时马车已经停下,许琛低头问:“你能走吗?”
“能。但我不想走。”
许琛笑着刮了一下夏翊清的鼻子,用氅衣将夏翊清盖好,抱他下了马车。夏翊清靠在许琛怀中,听着他微微有些快的心跳,觉得十分安稳。
许琛一路将夏翊清抱回寝殿放到床上,轻声说:“以前没觉得你这王府这么大,今儿抱着你走进来竟还有些喘了。”
夏翊清没有出声。
许琛摸了摸夏翊清的脸:“没人了,还不睁眼?”
夏翊清依旧没有动静。
“翊哥儿?真睡着了?”许琛轻拍夏翊清,见他确实以睡熟,便替他轻掖被角,走出寝室嘱咐安成好生照看之后便回府去了。
尚书内宰和司宪已将淑妃魏氏的口供呈送到天家面前,天家命她们二人将淑妃严加看管起来,自己则在福宁殿寝殿内与即墨允对谈。
自那日朝堂发作一番之后,即墨允特意在魏宅留了“缺口”,让魏宅中人可以传消息出来,然而那传消息之人却摆脱了赤霄院人的跟踪。不过天家却并未因此怪罪即墨允,因为那时的即墨允正在探查一件非常隐秘的事情————淑妃魏氏并非魏拓侄女,而是他与西楚一名郡主的私生女。魏氏这些年来一直潜在宫中,若非魏拓事发,她怕是还要继续潜下去。而她此次冒险毒害夏翊清,则是接到了自魏宅传出的来自西楚的命令。这些年来夏翊清几次遇险,就连那年上元节行刺,也是魏苒在宫中放出消息,引得永嘉公主起了出宫看灯的念头,又利用当时天家心中的疑虑,将夏翊清放了出去。若非有许琛在,怕是当年就已得了手。
“他怎么样?”天家问道。
即墨允回话:“一直不太清醒,被平宁侯抱回寝殿的,平宁侯离开后我去查看过,脸色很差。”
因着在自己寝殿之中,天家放松了些,歪靠在软榻之上,轻轻叹息:“这孩子,心中大概是有怨的。”
“寭王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即墨允说。
天家摇头:“他醒来就坚持回府,大概是一刻都不想在宫里多待了。他在宫中生活了十多年,却坚持回到只住了两年的王府去休养。”
即墨允:“寭王大概是不想麻烦。”
“宫里这些年只有两次皇子中毒的事情,偏偏两次都是他,换成谁都得怨。”天家道,“翊儿这些年一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朕还疑心元信有东西留给了他,还利用他……”
即墨允:“主上言重了,寭王是主上的孩子,也是仲渊的臣子。”
天家语带自责:“我记得衍儿的喜好,也记得卓儿的喜好,甚至知道悫儿最喜欢的玩具,可却连他吃不得山药都不知道。”
即墨允:“主上心中有天下,这种小事自有人替主上去操心。”
“你现在真的是变了。你竟然会说这种话?那年上元节在勤政殿跟我大喊大叫的人是你吗?”天家叹气道,“想来还挺无趣的。那些年你们跟我叫板也好,发泄也罢,总还是有脾气的,现在你们都没脾气了,总是顺着我,反倒觉得没意思了。”
即墨允笑了笑,说道:“主上若想,我自然可以像以前一样。不过……”
“不过什么?”
即墨允说:“言清当年就说让我别气你。而且岁数大了生气对身体不好,主上还是多活几年,好歹得等你中意的皇子长大才行。”
天家听完一愣,旋即举起手中时常把玩的珠串:“即墨允!你找打是不是?”
即墨允后退一步:“我不说了。”
天家笑骂道:“滚回你赤霄院那个小黑屋去!”
次日一早,许琛便到了寭王府,他将茶盏送到夏翊清面前,问:“你既醒了,为何要退我名帖?”
“我退了你的名帖,你不依旧进来了吗?”夏翊清就着茶盏轻抿茶汤,而后含笑说道,“我既中了毒,自然是需要静养的。”
许琛:“你如今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真的需要休养?”
“做样子的。”
“我现在怀疑昨晚有人也是做做样子,怎的就睡得那般快?”
“我若非真的中毒,如何骗得过泽兰和宫中太医?昨晚确实是难受得紧。”
“我知道你受苦了。”许琛轻揉夏翊清的头发,“你若是有精神,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夏翊清拉过许琛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下方,“把你欠我的还了。”
许琛本想拒绝,但见夏翊清满眼期待,便应了下来。
原来,在初次见面后不久,苏惜儿便将夏翊清要的名单列了出来,并附上了那些暗探如今各自在何处供职,其中有一人,正是魏拓发妻身边的婆婆。夏翊清让苏惜儿将她约了出来,那婆婆道出了淑妃魏氏的真正身份,所以即墨允的“多番探查”,只是对天家撒了个谎。多年前魏拓为鸿胪寺丞时出使西楚,与西楚郡主珠胎暗结,那郡主将孩子偷偷生了下来,送到魏拓身边。魏拓一直以伯父的身份照顾那女孩长大,因她生得漂亮,后来魏拓便将她送入宫中成为天家嫔御。魏拓这些年与西楚一直有所联系,家中宅外也养了些西楚暗探,但因当年恭敏贵妃有“非信物不相认”的口谕,所以那婆婆一直未曾暴露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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