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一直觉得枣林庄穷,可实际上,因着地形、地势的缘故,周边几个村子也不富裕。大家一年奔波操劳下来,全家人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
所以,这就导致几个村子里都没有学堂。人在衣食难保的情况下,是顾不上读书的事的。
“可没有学堂,就要代代做庄稼汉了。”林启眼前浮现出里正说这话时的怅然。
年近五十的老汉坐在炕上,一手端着豁口的茶杯,眼睛看向远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不是说庄稼汉不好,庄稼汉稳妥,不遇着天灾饿不死人。可一个村里,不能都是庄稼汉。”里正说道。
“每年秋收后,我带着村里收上来的粮去缴赋税,衙门口挤满了人,我排一早上,前头的队伍越排越长。有捕快的同村,有师爷的叔伯,还有衙差的好友。总之,没点儿门路就得好好排着。”
“好不容易到了衙差跟前,解开口袋一看,不是说黑麦品质差,就是豆子没晒干,横挑鼻子竖挑眼,只得带回来重新拾掇。是咱们村的粮真有问题?不是,是咱们村没有个出息人,所以就得挨欺负。”
“而要想出息,还是得读书。”里正转头看着林启笑了一下,“说实话,咱们村要还是从前的光景,到我死前都不?姨嵴庵饕猓蠹一锩荒翘跫?上衷诓灰谎耍隳浅ё涌鹄春螅謇锶擞辛宋榷ㄊ杖搿K渌迪衷诳矗蠹业娜兆铀坪醣浠淮螅苫昀墼孪吕矗潜涞每刹皇且坏惆氲恪!?
“本来,我该等大家过两年富裕日子再提这茬,可正赶上你给了村里这么一大笔银子,所以我就想趁势提了,不然钱进了众人口袋,再想拿出来可不容易。”
“也不指望村里能出什么秀才、举人的官老爷,只要出几个识字的,能在镇上、县城闯出个名堂,咱们村里的人办事就能方便许多。”说着,里正慢悠悠笑了起来,好似已经想到以后的场景。
里正的这个打算在村里公布后,自然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说什么的都有。
“读书?我没听错吧?”一青壮汉子神情古怪道,“里正莫不是老糊涂了吧。咱们哪有钱供孩子读书啊?”
“就是,那些有钱有地的富户都供不出来一个读书人,咱们建学堂让村里的孩子都去读书能行吗?怕不是花钱听个响吧。”
四周的人闻言纷纷点头,有人忽然道:“难不成里正是不想给村里分银子,所以想了这招?”
这话一出,大家的神色立马变了。
里正站在前头,听着人群吵嚷不休,提高嗓门制止道:“静一静,静一静!”
待喧嚣声小了,他才说道:“我知道肯定有一部分人是不愿意的,他觉得读书是烧钱的行当,不是咱庄稼汉供得起的。这点我前两日已去镇上打听了,找到一个瘸腿秀才,他考中后本想继续科举的,可不幸外出时被马冲撞伤了腿,不能再往上考了。眼下正有意教书育人,若是请到咱们村来,管吃管住,一月三两银子的薪俸既可。”
听人群又有议论声,里正接着说道:“当然,还有人觉得读书没用,那么多的读书人也没几个考中的,更不用说咱们村一个新办的学堂了。”
“可谁说没考中,读书就没用了?你们看看刘家的刘昶,读了几年书,如今已经在县城做掌柜了,哪还是咱们这些土地里刨食的能比的?等孩子们识字了,以后去镇上找活儿就不是去劳力市场扛包了,可以做账房、做药童、做伙计,甚至还能支摊子给人写书信,哪个不比种地强?”
“肯定还有一些眼皮子浅的,觉得自己家没适龄的孩子,就不同意建学堂。”里正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咋的,你家以后也不生了?不生儿子,难倒也不生孙子了?这是于以后都有利的事。”
“你们再想想,附近几个村里也有几户送孩子读书的,是不是都说孩子开蒙晚,比镇上孩子差了一大截?那是因为镇上的学堂离咱们村太远了,即便真有余钱送孩子去学堂,可那小小的娃儿还得每日接送,谁有那闲工夫?可等孩子大了,能自己上下学了,可不是开蒙晚了嘛。”
里正咽下唾沫,缓了缓又继续说道:“等咱们村建了学堂,六岁以上的孩子都能去读书。开蒙早,兴许真能出几个秀才郎也不一定。而且村里不是有林启买山给的银子嘛,建学堂和夫子的薪俸都从这里出,最起码七八年里,读书是不用你们再花钱的。”
听到这儿,人群中的议论声多了,里正笑呵呵地容大家说了一会儿,又说道:“我预备将三百两用在建学堂和往后几年夫子的薪俸上,剩下的七百两,咱们分。行不?”
林启在人群中听着,忽然提起嘴角笑了笑,到底是能当里正的人,真有两下子在。说了许久学堂的好处,总有些被说动心的,现在才说只用三百两,大头还分给村里人,恐怕原本不满的人,也被这一手搞得没意见了。
况且,只要一说分银子,大家的注意力肯定要跑偏。
果然,再有发问,问得就都是剩下的银子怎么分了。林启轻笑着摇头,这老汉还挺聪明的。
这个问题,里正显然也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掏出张纸,说道:“先说好,按户分不成,家里人口有多有少,我若说按户分,恐怕今明两天,就有不少人家得分家。”
说完,人群中传来噗嗤一声笑,显然早有人在打着这个主意。
“所以还是按人丁分,”里正说道,“不过人也有大小,奶娃子和青壮汉子分一样的银子,也不大合适。因此我想了个法子,将十六以上的算作一等,每人分一两半银子;十三到十六的算二等,每人一两二钱银子;八到十三的,每人九钱;再往下的就只能折半,一人七百五十文。”
“这么分,大家可还有意见?”里正放下纸,看向众人。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心里有些不甘愿,可也知道这是最合理的办法了,所以一时也没人再挑剔。
看大家没有意见,里正说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这几日咱们看看学堂建在哪儿合适,明年开春就开始修建。”
见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要发问,里正又连忙说道:“等学堂建起来,说不定还有别的村要来读书的。咱们还可以向他们收钱,若是来的人多,兴许这学堂还能赚钱哩。”
村里人一想,也觉得很有可能,于是也就不怎么反对了。
看大家都不说什么了,里正正要叫大家散了,各回各家去,林启却突然出声道:“学堂建好后,每年年考第一的学子,我给三两银子做奖励,第二名二两,第三名一两。而且,若有能力出众的,我会请去工厂做管事,再或是带着外出做生意。所以,大家到时可要让孩子们好好学啊。”
显然,与里正说的那些相比,林启所言才是当下看得见的好处。于是方才还意兴阑珊的众人,顿时提起了兴趣,心中琢磨起明年家中的活计怎么安排,好让家里的孩子们都能去学堂。
里正听了林启的话,也赞许地向他点点头。
等回去后和何安然说了此事,何安然自然同意:“如此,大家冲着这些好处,也会把孩子送去读书。时日久了,总会出几个有本事的。”
“不过,”何安然抱起小岁欢,哄了两声后撇撇嘴巴,“我们家岁欢到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去?”
村里建好的学堂必是教汉子的,哥儿虽不像姑娘那样规矩多,可与汉子混在一处总有人会说闲话。再说,也没有哥儿读书的先例。
何安然想着,更不高兴了。他如今已知道识字的好,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去学堂学些东西。
林启一笑,大手摸摸他的头顶,说道:“别担心,今日建了汉子读的学堂,来日就能建姑娘、哥儿的学堂。安然,你信我吗?”
何安然抬头,看着林启眼神中的笃定,心里一下子松了,脸上也有了笑意,点头说道:“当然,我信的!”
夫夫二人相视一笑,林启揽着何安然的肩,看着他怀里的小哥儿,脸上带着几分幸福和满足。
这件大事了了之后,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岁欢过了满月,已然接近年关。
刘盛他们送信说,已经启程往回走了,家里人担忧几日,人终于在腊月二十三那日回来了。
到底是出去闯荡一番,两人的气质都沉稳不少,家里人见了自然合家欢喜。
接下来就是送年礼了,除了村里众人互相走礼外,霍闲之和吉县令也各自送来年礼。
霍闲之的礼品单子就有两页纸,落款写了他与阮溪知两个人的名字。林启一笑,拆开他送的信看看,得知阮溪知已赴任丹棱,两个人正好得蜜里调油。
信末,霍闲之还说知道他的孩子快出生了,礼单中有一副长命锁是给孩子的。还问要不要给他孩子认个干亲?
林启想着他平日不着调的样儿,又想想自家乖巧的小哥儿,哼了一声后放下信,根本没考虑他这个提议。
而吉县令的年礼就正常许多,郑重但不至于过分厚重。吉管事送来后,还说县令想趁着年下,与林启一同核算饮品店的账目,林启自然欣然前往。
按照原先说好的合作,林启不承担开店花销,十家店铺开起来后,每月收益不少于原先奶茶店的八成,林启便可抽取三成利润。
虽然入冬后,饮品店生意冷清不少,但还是达标了。所以也不等一年期了,趁着年底核账,吉县令便将该给林启的那份拨了出来。
再加上林启销售半成品的收入,还有京城店铺的租金,林林总总下来,有三万七千两。减去之前买山支走的三千两,林启共到手三万四千两!
别说林启乐呵呵的,吉县令看着都有些羡慕了。
他有开店的花销在,虽然赚了不少,但刨去成本后,今年收支堪堪持平。
林启把银票往怀里一塞:“等明年,明年就该我羡慕你了。”
这倒是。吉县令又笑了起来,有这十家店经营着,哪怕明年再开几个新店,年底也能到手不少。
于是,怀揣着今年的喜悦和对来年的期望,众人都过了个好年。
何安然出了月子,虽还不能受风,但能从窗缝里看一眼年节时的炮竹升空。等到炸响的声音传来,身后已有人提前捂住他的耳朵。
“安然,过年好啊。”除夕夜子时,林启笑着低下头,在他耳边说道。
何安然抬头看他,突然想起去岁过年时他们一起放过的焰火。他的眼睛弯了弯,带着笑答道:“好,我们要一年比一年更好!”
不远处,周婶抱着岁欢轻声哄着,来年他们一家三口一定会更好的。
作者有话说:
正文结束啦,之后还有几章番外,感谢大家的支持!
◎山间游玩◎
村长赶在年前把银子分了下去, 平白多了这么多家底,一整个正月,村里人进出时都带着笑意, 吃喝上都大方了许多。
有外村的亲戚年节里来做客,看见主家桌上的肉是新做的,还热情地给他夹至碗中, 知道这肉不是摆着看的“面子货”,都很是纳罕。
虽说他们去年是在工厂做工赚了银子,可也不至于奢侈到这种地步吧?
关系远些的自然不好问,可有些嫁出去的闺女们却是敢问上几句的。
一问,顿时悔青了肠子,要早知道娘家村这么好, 做甚要嫁到别的地方去?再不济, 晚两年出嫁也是好的啊。
不过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她们出嫁时迁走了户籍, 这钱自然分不到她们手中。幸好, 娘家也不是外人, 分到这么多银子,有的看女儿家中日子艰难,也会接济一二。别的不说, 给些粮食是舍得的。
于是,等一个正月过完, 附近几个村里都知道枣林庄卖公山, 给村里人分了银子的事。大家瞅瞅自己村里的山头,也盼望着哪日能有人买了才好。
别人家这个年过得热闹, 林家两兄弟却是年前才添丁, 虽也是大喜的事, 可正月里却不能冒着严寒耍乐了。何安然前年过年还能去县城看热闹,今年就只能在家看孩子了。
幸好还有张柔不时过来和他聊些村里的闲事,又有钱婶不时上门,这才不至于无聊。
期间,林启也抽空与林昭去昭然寺上了柱香。
这是村里惯有的习俗了,本是初二就该去的,只是初二那日正好下了场大雪,上山的路不好走,这才耽搁了。这一拖,就拖到了正月末。
去时,自然又遇到了启智师父。
这次再见,林启已经明白他之前所说的“黎民之福”是什么意思了,虽然心里对这些和尚、道士惯爱故弄玄虚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到底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了,见面后主动打了招呼。
他本是想好好与启智说两句话,顺便再打探一下这和尚到底知道多少。
未料才开口,这和尚便笑眯眯的说,想为他开春动土择一良日,吓得林启拉着林昭就走。
笑话,就看这和尚以前为他挑选的“良日”,不是光棍就是愚人节的,他随便挑一个日子,哪个不比这强。
就这么热闹着过完正月,工厂开工,村里人又开始了一年的忙碌。
虽还有人留恋闲时的惬意,但更多的还是早就盼着能开工赚钱了。操劳惯的人,怎么能闲得住?
张猛与刘盛也要再次出远门了。
年前,林启就与吉县令商量好了,因林启自己捏着制作果茶所需的水果和秘方,现阶段不用担心有人仿制,所以他们今年还是以抢占市场为先。
等开春后,林启才在山上培育果树。等果树开始结果,到逐渐推广传播出去,起码要四五年的工夫。
到那时,他们的饮品店已有一定规模和知名度,并不是随意仿制就能被动摇根基的。
因此,他们打算今年让张、刘二人及吉家兄弟去京城南边的宜宁州看看,那里气候温暖,夏季长冬季短,更适合卖饮品。
当然,这次张、刘二人出去,林启没忘了让赵虎也跟着出去见见世面。
他预备着今年好好经营辣条生意,到时免不了要人出外打理,正好趁着机会,让张、刘二人带着赵虎历练一番。
至于工厂,他又从村里雇了崔家老二和高家老三在厂里做管事,倒不必担心人手不够。
出发前,他为三人送行,竟意外见着了刘父。
看着刘父略带尴尬的神色,不由想起前几日听张柔说过的事。
据说,刘家刘均之前哄着爹娘卖地供他读书,背地里却拿着银子去暗巷寻欢。不知找的什么姐儿,勾得他神智都没了,简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没过多久就把银子挥霍一空。
没了银钱后,他就被老鸨赶出暗巷。偏生那姐儿好似对他有几分真情意,见他狼狈离开,哭得一双眼睛通红。
他倒想继续哄骗爹娘给他送银子,可刘父刘母这次长了心眼,让刘昶去县学打探打探。好嘛,这一打探才知道刘均根本没入学,这下子,自然不可能再给他银子。
该说不说,刘均自诩为读书人,刨去读书的本事不说,他身上确实有些读书人的毛病,比如说好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怜香惜玉,擅俘获风尘女子的痴心。
那姐儿见不着他,真是牵肠挂肚,日日以泪洗面,而他也想那姐儿想的肝肠寸断、夜不能寐。
两个苦命鸳鸯偷偷传着信,都为彼此的处境暗自垂泪。后来一合计,刘均干脆去暗巷做了管事,管理账目和人手。
好歹他也读过几年的书,是有几分能耐在身上的。往常暗巷因着名声不好,虽常有读书人来消遣,却没有读书人来做事?敢饫矗迪镒匀磺笾坏谩?
且他一向好弄些酸诗话本,入了这一行反倒如鱼得水,将暗巷的生意经营的风生水起,所以日子反倒过得比以前读书时更加滋润。
不过这么一来,刘父刘母在村里就有些抬不起头了。本来三个儿子都还算有本事,偏偏刘均入的是那行,再多的本事也被人背地里耻笑。
幸好还有刘昶、刘盛在,别人多少有些顾忌,不好在明面上说什么,不然他们老两口早就成了村里的谈资。
所以,刘父有意修复与刘盛的关系也属正常。
只不过刘盛心中自有成算,虽没将他爹视作无物,但也没露出什么好脸色,只对王家母女温声说着告别的话,原先还有些担忧的王家母女这才松了口气。
转眼间,草长莺飞,时间到了二月。
里正定下学堂选址,就在村东头刚进村的位置。一来那里有空地,二则将来若是有外村的人愿意来他们村读书,也更方便些。
之后,便带着人风风火火盖了起来。
林启没去干活,但掏了银子用作伙食费,给盖房的汉子们吃点儿好的。因此,愿意去干活儿的人不少,没用多久就将学堂建好了。
等到三月,大大小小的孩童们坐进宽敞明亮的课室里,有时在工厂都能听见他们朗朗的读书声。
林昭家的如望、如华已经六个多月了。
午后阳光和煦,趁着暖和,张家母女抱着孩子们在院子里透透气。
如华身子娇弱,午睡刚醒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张母正抱着哄。
如望则坐在石桌上,抱着一个饼子啃。他上牙床有两个小牙冒尖儿了,大约是觉得痒,见什么都爱往嘴里塞,张柔干脆给了他个硬实的饼子。
这会儿大概是吃到了粮食味,他啃得聚精会神的,根本不用人费心照看。
“这小子。”张母看着笑了一声。
如望小小年纪,现在就已经能看出来是个好吃嘴巴了。前两日给他喂了一点儿米汤,之后再见着大人吃饭,他的小眼珠就盯着汤勺一动不动。也难怪才几个月大,抱着就沉甸甸的了。
张柔听见,抬头看一眼坐在桌上的自家小子,笑着掏出手帕给他擦擦嘴边的口水,又垂头看向手边的婴儿床。
这婴儿床是林启托工匠做的,制作精巧,上面形如大木篮,把孩子放进去后犹如睡在床上,四周又有木框遮挡,安全又透气。底下则是四个手掌大的木轮,能推着孩子走动,节省大人的臂力。
这样好的东西,张母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不说木料,只说这份手工就得值不少银子了吧。林启还一口气买了三个,这手笔,真让人咋舌。就连张柔听了价格,都有些心疼银子。
“你大爹爹就是爱花钱,对不对?”张柔逗着婴儿床里的小岁欢,抓着他的小手摇摇。岁欢咯咯笑着,模样白白净净,实在可人疼。
“岁欢真乖~”张柔低着头弹了下舌头。这是大人们哄孩子时常做的动作,岁欢一点儿不陌生,笑声更开心了。
院子里正欢声笑语着,林昭从外头回来了,一进来就笑道:“今儿都出来了?”
说着话,就在廊下木盆里洗了手,接着从石桌上抱起如望,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说道:“我去学堂看了看,村里十来岁的孩子们差不多都去了。这些皮猴子,平日看着顽劣,去了学堂都还挺听话。”
他一边说,一边抱着如望走至张母身边,摸了摸如华的脸蛋。
如华这会儿认人了,看见他也高兴,有了几分精神,拍着自己的小手笑了起来。看自家哥儿这么高兴,林昭脸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
“再调皮的孩子,见了夫子也没有不恭敬的。”张柔笑着说道。
林昭一回头,看见婴儿床里还有个孩子,笑着哎了一声,把如望放回石桌上,将岁欢抱起来,问道:“岁欢怎么在这儿,他两个爹爹呢?”
岁欢才四个多月,腰骨还软着,被他抱在双臂里丝毫不认生。不知是不是觉得眼前的人和他大爹爹有点像,还高兴地挥舞着小拳头。
“他们两口子上山了,说去要看看果树怎么种好,周婶要做饭,没人看孩子。”张柔说道。
“那大伯看,大伯看我们岁欢。”林昭笑着摇摇臂膀,岁欢被晃来晃去,高兴地踢踢小腿。
而此刻,岁欢的两个爹爹正往山上走,林启依旧拿着镰刀走在前面,将挡路的枯枝砍至一旁,何安然则背着背篓,神采奕奕地跟在后头。
自去年被何安平闯入家中动了胎气后,他先是静养,后又生产,一直不敢出门,今日还是他隔这么久后,第一次走这么远。
头顶天空湛蓝,白云悠悠,时有春风拂面而过,阳光柔和,空气清新。何安然走在山林间,只觉好久没这般舒畅了。
他脚步轻快,背上的背篓似乎化作了小书包,就像末世前去郊游的小学生一般雀跃。
“看,这里有荠菜,剁点肉馅和在一起,能做荠菜馄饨,又鲜又香。”何安然眼睛亮晶晶的。
“行,咱们带点儿回去。”林启看他高兴的样子可爱,二话不说就要过来挖。
“等等,一会儿下山的时候再挖吧。”何安然止住他的动作,继续往前走。
他以前经常来这山上砍柴,但这山成了他们家的后,还是头一次来,本该是很熟悉的地方,这会儿看着却又觉得哪都新奇。
“这儿还有香椿,一会儿下山也摘点儿,这会儿芽尖正嫩,不管是炒鸡蛋还是做鸡蛋饼都好吃。”走了两步后,何安然又说道。
“行,一会儿下山摘。”林启应道。
走至一处荫蔽处时,何安然惊喜道:“啊,有地皮菜!”
然后拿下背篓就开始捡,还不好意思地对林启说道,“地皮菜少见,我怕一会儿找不到,先拿上吧。”
“行。”林启自然同意,笑着蹲下身和他一起捡。
何安然仍在絮絮地和他说话:“地皮菜要在下雨后才有,树底下土壤潮湿它才生得出来,往常村里偶尔有一些,都被雨后赶着去地里看庄稼的叔伯们捡走了,我还是第一次捡呢。”
何安然捡得认真,语气也欢快,显然很高兴做这样的事。
按理来说,生在农户,像这样上山挖野菜是常有的事,可对于何安然来说,这确实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自他能干活后,家务活就压在他身上,别的孩子跟着娘亲、兄妹们挖野菜时,他已在洗衣做饭,再长大些,他还得想法子赚钱,就算上山,也是赶着砍柴。挖野菜这样轻省、有趣的活儿是与他无缘的。
年幼的何安然搓洗着厚重的衣物时,看着同龄人拿着小锄头结伴上山,他心里很难不羡慕。
到了今日,这座山成了他家的,还有林启愿意陪着他挖野菜,他自然高兴。
他的鼻尖冒出了汗珠,见地皮菜捡得差不多了,他摇摇背篓,说道:“走吧,剩下的不要了。”
“好。”林启拍拍手站起来,从空间里拿了些水给他,然后又拿着镰刀走在前面。
“这些榆树也太多了,可以砍一些去卖,这片还能开阔些,多种些果树。”何安然指着这片山林说道。
“行,这两天就让人来砍。”林启应道。
他们已经走至山林深处,是平常村里人上山时少有踏足的地方,四周的景致已经有些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