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别人没当回事,游弋却说完就自觉失言,马上看了奶奶一眼。果然,他看到奶奶轻轻叹了口气。
霍域也看到了。他当下没说什么,等别人都去蒸包子了,餐桌上只剩下他和奶奶两个人的时候,他才叫了声奶奶,一边包包子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小时候姥姥也给我包过包子,还包过饺子、烙过馅儿饼,其实我小时候还挺幸福的。”
他想说他小时候过得没那么可怜,奶奶明白他的意思,放下手里的包子,拽过他的手一下下摩挲着,有些出神地说:“说是这么说,可要是你打小也在奶奶身边长大,奶奶就能记得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每天喝多少奶粉,几点睡觉几点醒,有没有淘气有没有啃脚丫子不是?”
奶奶嘴上说着自己的可惜,心里却满满都是心疼。她再清楚不过,小孩儿虽然小却什么都懂。小时候的霍域哪能不知道妈妈根本不喜欢他,这种母爱的缺失又岂是姥姥的爱可以弥补的?
不过她不提这些,拍着霍域的手笑得慈祥:“没事儿,奶奶就是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但是现在奶奶知道你爱吃什么,知道你长了多高,胖了瘦了,以后还能知道你喜欢上了谁家姑娘,婚礼办在哪儿,媳妇儿长什么样。”
游弋正好跑过来,听到这话就笑了:“奶奶那您且得等呢,他一身臭毛病我看他结婚可难了,说不定得打一辈子光棍儿呢。您还是先盼着我吧,噢不行,我可不能结婚,我小时候答应霍域跟他埋一块儿呢哈哈哈哈哈。”
奶奶佯装愠怒地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埋不埋的快呸呸呸。”
游弋笑着呸呸呸,又把无辜的霍荻拉进战场:“您还是赶紧催催荻哥吧,荻哥老大不小了也没带回来个女朋友,再这样下去得没人要了。”
奶奶其实都已经准备好孙媳妇们的见面礼了,一气儿买了五个镯子。现在这几个孩子还小,能盼盼的也只有霍荻了。
所以等霍荻过来,奶奶把他拉到跟前问:“小荻,跟奶奶说说,有没有谈女朋友啊?要是谈了什么时候领回来给我们看看,奶奶给做好吃的。”
一贯伶牙俐齿的霍荻难得卡了两秒壳儿,瞪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游弋和霍域才说:“没呢奶奶,我在学校天天上课,放假回来天天接送这帮小崽子,哪有空谈恋爱啊?”
奶奶拍拍他手说:“那咱不着急,慢慢找,我们小荻长得这么帅,又懂事又聪明,不愁找对象。”
霍荻心想:“我是不愁,可我就怕哪天真给您带回来一个您受不了啊。”
奶奶住了两个月回去了,她惦记她的小菜园子和院儿里已经成熟的秋梨。
说起来,游家院儿里也种了一棵梨树,正是霍域来那天差点儿被游弋祸害掉的小树苗。如今小树苗早已长高,春天的时候开一树细细碎碎的白色小花,到了秋天果子挂满枝头,梨香又飘了满院。
游弋没事儿就爬上去摘几个梨吃。这棵树结的果子皮薄、水分足,咬上一口,甜甜的汁液顿时淌满整个口腔,甜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游弋一吃梨就忍不住要扑过去抱抱霍域,埋在他颈窝蹭蹭脑袋,感叹一句:“幸亏你来了啊,不然我就吃不上这么好吃的梨了。”
那天要不是于茉莉叫他到隔壁开会准备迎接霍域,那棵小树苗早被他拿小铲子铲了。
梨熟了,孩子们也要开学了。报到那天早上,游弋睁开眼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重点班是能上了,但二中的重点班有四个呢,万一跟霍域分不到一个班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一暑假都没想过。之前他的目标一直是能上重点班,对他来说达成这个目标已经很难了,根本没想过考上以后的事儿。等真的考上了,高兴得昏了头,别的事儿早忘了个干干净净。
霍域其实早就想到了但他没提,也特意打了招呼不让别人跟游弋提,他想着不管怎么说先让游弋高兴俩月再说。
此时睡得迷迷糊糊的霍域被游弋摇醒,听到他跟烦人的鹦鹉一样叽叽喳喳地在耳边喊:“霍域霍域霍域,赶紧起床我们得走了。”
霍域微微睁开眼瞅一眼墙上的表——才刚六点。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懒懒地问:“你又怎么了祖宗?”
游弋顶着一张苦瓜脸,一屁股坐到他床边,都快哭出来了:“我好蠢啊,我忘了咱俩还可能分不到一个班。我们赶紧去看看吧,万一分不到一起我好早点去找校长说说。”
霍域没好气地问:“学校是咱们家开的?”
游弋一想,是啊,校长哪能听他的?再说校长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他不开心了,咚的一声脸朝下摔到霍域旁边,闷着声音说:“完了完了完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啊——怎么办?”
“别嚎了,就算我一班你四班也都在一层楼,走过去都用不了一分钟。”
霍域一语成谶。他们到学校一看,霍域谷茁茁一班,游弋谷壮壮四班。
人家重点班也得按分排。游弋简直要呕出一口老血,满肚子气没处撒,只能骂霍域一句乌鸦嘴泄愤。
四个人一起上了楼,两个往左两个往右。楼道口,游弋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拽着霍域的手开始了他的表演:“小芋头,委屈你了。你在一班可万事都要小心些,不要太想我,万一想我走了神老师拿粉笔扔你你还得回家洗个头。”
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在看他们,霍域身子一歪,往栏杆上一靠,勾着嘴角看着游弋,不走也不搭茬,就看他这出戏打算怎么往下演。
游弋拍拍他的手又过来摸摸他的头:“你要保重啊小芋头,放学了赶紧出来乖乖在这儿等我,等着哥哥领你回家哈。”
谷茁茁站得远远的,假装不认识他们。谷壮壮实在觉得太丢人,使劲拽了游弋一把,拉着他就往四班走:“行了小娘子,我不还跟你一个班呢吗?搞这出生离死别的戏干什么?”
游弋都自顾不暇了还要回过头伸长了胳膊再喊一句:“茁茁,别忘了我!”
喊完脚下一个踉跄,转头就撞进了他们班班主任怀里。这位人高马大的郎老师点着他脑袋把他从自己怀里推开,没好气地问:“那边有你女朋友啊这么依依不舍的?”
游弋笑笑说:“没有没有,老师您别误会,一班有我男朋友,啊不不不男性朋友。”
这小子好赖话听不懂,还认真回答他问题呢。郎老师揉揉太阳穴,伸手一指教室门:“赶紧进去!”
这位郎老师嗓门儿大,风风火火的性格在全校都有名。与之相对的是一班的班主任。一班班主任是一位姓杨的男老师,长得文质彬彬,说话也慢条斯理。
这会儿杨老师刚从楼下上来,听到郎老师这石破天惊的四个字,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递给他一颗润喉糖:“润润嗓子吧郎老师,怎么开学第一天就喊上了?”
他俩上半年刚一起带完高三,有时候杨老师在一班上课都能听到郎老师在二班喊。
这会儿他探头跟四班的孩子们打了个招呼,笑着解释:“你们郎老师就这脾气,别害怕,人很好的。噢对,我是一班班主任,也教你们班数学,我姓杨。”
郎老师催他:“赶紧走赶紧走,在我们班磨叽什么,你们班那帮羊崽子还等着你放呢。”
杨老师笑笑,冲四班孩子们摆摆手,刚准备走,游弋忽然喊住他:“杨老师!你们班霍域和谷茁茁是我弟弟,我们没分到一个班,您可要帮我照顾好他们啊!”
这话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好在杨老师是见过世面的,闻言他淡定地转过头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游弋。”
“啊,游弋同学,你放心吧,我们班的同学我都会照顾好的,你的问候我也会帮你转达给霍域和谷茁茁同学的,还有别的事儿吗?”
郎老师听着这俩活宝的对话头都大了,深感自己的教育生涯迎来了重大考验。他捏捏眉头,两步迈进教室,啪地关上了门,把一脸慈眉善目的杨老师拍在了门外。
杨老师一回教室,自我介绍完就笑着说:“霍域和谷茁茁同学,四班的游弋很担心你们,让我照顾好你们,你们有什么事儿记得来找我啊。”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谷茁茁扶着额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原本望着窗外的霍域倒是一脸淡定,甚至还浅浅地勾了勾嘴角。
开学第一天,游弋以一己之力给一班和四班的同学们提供了新学期最好的聊天素材。一班的同学在问游弋是谁,四班的同学在打听霍域谷茁茁是哪两位?
交际花游弋却没有聊天的心情。没能跟霍域分到一个班的失落还没过去,他紧接着又开始担心。今天报道完了就会领军训服装,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军训了。
他倒不是怕苦怕累,他从小皮到大,军训几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儿。他只是担心霍域,怕那有洁癖的家伙太难熬。
他了解霍域,霍域不会说因为这个事儿对他来说很难他就不干了,他只会死扛。就像练拳击一样,一开始他的确受不了满身的汗和大家一起踩来踩去的拳击台,每当他倒下,比起担心自己会输,更焦虑身上会沾上多少细菌。
大家都劝过他,实在不行就不练了吧,可以换种运动方式,但他偏不,就这么一天天一年年地硬熬了下来。尽管现在每次打完拳他还是要洗半天澡,但倒地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再焦虑了,脑子里除了赢没有其他想法。
所以霍域觉得军训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本身他们学校的军训项目就没有多复杂,无非就是忍一忍身上闷出的汗。
游弋当然知道他能忍,但这不妨碍他担心。
当晚,他抱了一堆消毒湿巾来霍域房间,跟他说:“你每天带两袋放兜里,休息的时候拿出来擦擦手,舒服一点儿是一点儿。”
“行”,霍域点头,“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游弋想想说:“今天我去看过了,操场那边有个卫生间但是军训期间人肯定多,结束之后你等我,我带你到旁边那栋楼的卫生间先洗洗手洗洗脸,等回来再洗澡。”
霍域又点头答应。游弋还是拧着个眉在屋里来回踱步,像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一样。霍域不打断他,坐在旁边等着他下一步指示,没有一点儿不耐烦。
游弋又交代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说:“大概就这些了,其他的你只能忍一忍了。”
他说完了霍域才拉着他坐下:“没事儿,就一周。杨老师说了没有多复杂的项目,主要就是练个队列和军姿,你想象中那些在泥坑里匍匐前进之类的是没有的,放心吧。”
游弋偏头看他,愣了两秒,忽然挠挠头笑了:“我又想太多了是吗?”
他现在已经总结出了规律,每当霍域开始耐心地说一长串话的时候,那一定是他又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安。
霍域没否认,开玩笑道:“没事儿,就算你是只千年萝卜精我也不嫌弃你。”
游弋瞬间被他噎得没了话,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自己站起来气呼呼地走了。
霍荻正好过来,看见游弋头顶冒烟儿地下了楼,进来就问:“你又招他了?你一天什么癖好,一会儿招他一会儿哄他,我发现你越长大越幼稚了啊霍域。”
霍域不理他,只说:“有事儿说事儿。”
霍荻斜靠在门框上,下巴一抬问:“你知不知道罗老师暑期那个小孩儿的班是几点下课啊?”
霍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要干嘛?”
“别管”,霍荻不耐烦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你瞎打听什么?”
霍荻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走,走出去两步又返回来,扒在门边探出个脑袋:“哥免费送你一条建议,军训鞋里垫个卫生巾,不然有你好受的。”
他就是关心的话也非得用这种腔调说,霍域懒得跟他计较,摆摆手说:“别操心了,妈给买了软鞋垫。”
第16章 别闹了,我没生气
大家都在担心军训期间霍域会出什么问题,没想到最后连游弋都跟着凑了热闹。
军训前几天一直都挺好,尽管确实有点儿累。几个孩子脸也晒黑了,腿也练酸了,下楼都有点儿瘸了,但他们体力都不错,这点儿训练强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一班四班中间隔着二班三班,每天训练结束后霍域和谷茁茁都等着游弋和谷壮壮过来,然后再一起往外走。
游弋每天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上上下下地看看霍域,活像个担心孩子在外面受了罪的男妈妈。偶尔休息的时候他也会过来,有时候把自己兜里的湿巾再塞一包给霍域,有时候投喂他颗糖或者巧克力。
谷茁茁知道他是为什么,也都习惯了。一班其他同学看到游弋每天这样,忍不住跟他开玩笑:“游弋你住我们班得了。”
每逢这时,游弋总会插科打诨两句,并不真的解释什么。
军训结束前两天,天气很热,前几天还总跑来看热闹的学长学姐都不见了踪影。
两个小时训练下来,霍域兜里的糖一捏就变了形。休息的时候他拿出来放嘴里,糖贴到舌尖上竟然都是热的。
接下来的训练项目是站军姿,霍域全程盯着操场边的一棵树看。有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像是对这棵树哪儿哪儿都不满意,可它飞来飞去却一直没飞走,始终都落在同一棵树上。
霍域一边站军姿一边想:游弋可真像那只鸟。
二十分钟后,他前排的女生像是中了暑,站着站着忽然就直挺挺地向后倒。霍域当时注意力还在鸟上,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狠狠一撞,脚下一个踉跄也摔了。不过好在因为他这一缓冲,那个女生没有直接后脑勺着地。
一片混乱中,其他班也都在往这边看。游弋看到霍域摔了立刻就要往过跑,旁边的谷壮壮一把拽住他:“你干什么?军训呢。”
教官也喊了一声:“集中注意力!”
游弋没办法,攥着拳头撤回了脚,眼睛却仍是盯着霍域那边。他看到那个女生被抬走之后霍域揉了下肩膀,一班教官过去问了句什么,霍域摇了摇头好像是在说没事儿。
心里多少踏实一些,刚喘口气,他们班的教官忽然大喝一声:“游弋,出列!俯卧撑五十!”
“是!”
训练结束之后游弋马上就往一班的方向跑。其实霍域也怕他看见了,训练结束就想过去找他,但教官叫住他问他需不需要去医务室看看,需不需要抹点药。
也就两句话的功夫。霍域送走教官,转过头就看到游弋已经跑了过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都不看路了。
他当下就皱了眉,谷茁茁在旁边也朝游弋喊了一声:“你看路。”
话音刚落,游弋忽然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莫名其妙把自己绊倒了,好在他眼疾手快撑了一下地,没直接摔个大马趴。
霍域立刻跑过去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霍域问:“摔哪儿了?”与此同时游弋也问他:“你磕哪儿了?”
紧随其后跑过来的谷茁茁和谷壮壮都无语了。谷茁茁赶紧说:“霍域就磕了一下肩膀,你先说你摔哪儿了。”
游弋借了点儿力,撑着霍域胳膊站起来,动了动脚腕:“好像扭了下脚,没事儿。”
这种扭伤他心里有数,过一晚准好,从小到大皮过来的游弋不太在意。
霍域皱着眉看他两秒,转身半蹲下,语气不容置疑地说:“上来,我背你。”
“不”,游弋不光没上,甚至还后退了一步,“你都被撞倒了怎么能再背我?”
霍域凉嗖嗖地看他一眼,不跟他废话了,拽着他胳膊用了下力,直接把他半背半扛到了肩上。
这下游弋不敢乱动了,瞬间石化了一般,全身紧绷着趴在霍域后背,生怕碰到他磕到的地方。
霍域步子迈得大,走得很快,胸背相贴的地方一下下震动着。游弋看着那颗刚刚修剪过的后脑勺,一声也不吭。
知道霍域没有摔到别的地方之后,他老实了一路,到家下车的时候还笑嘻嘻地伸出手主动让霍域背。
两人一起回了游家。这会儿大人们都还没回来。两人很默契,谁都没有多余的话,一人一个卫生间直接去洗澡了。出来也不用对方说,霍域主动给游弋看他的肩膀,游弋主动给霍域看他的脚。
霍域的肩膀没什么事儿,稍稍有点儿青,游弋的脚也没什么事儿,稍稍有点儿肿。
霍域看了游弋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沉默着去拿了药酒回来。
游弋也不用他说,自觉地把脚搁他腿上,指给他哪儿疼。
这些年他们俩都习惯了。霍域打拳身上总带青,游弋就更不用说了,又要打拳又要皮,三不五时就扭一下磕一下,以至于他们现在给对方上药都很熟练了。
霍域拧开药瓶倒了一点儿药酒,沉默地给游弋揉脚,垂着眼皮看不清神色。游弋有些心虚地看看他,干巴巴笑一声,开始没话找话:“药酒剩不多了哈,该买了。”
霍域低低地“嗯”了一声,游弋摸摸鼻子又解释:“一个人直接砸你身上给你砸倒了,我以为磕得很严重才着急过去看的。”
霍域先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他说:“我是不是答应过你,以后哪儿受伤了不会瞒你的,如果真砸得很严重我怎么会一直撑到训练结束?我就不怕你回头看见了着急吗?”
游弋不吭声了,霍域又说:“你急什么?你慢点跑过来也用不了一分钟。上回就扭的这脚,再这么扭下去该习惯性扭伤了。”
游弋装傻充愣地开玩笑:“习惯性扭伤了你就天天背我呗?”
“你想得美”,霍域没好气地把药瓶扔给他,“给我抹肩膀”。
他说着一把撩起衣摆,把身上的短袖脱了。游弋笑着戳戳他的腹肌,又贱嗖嗖地去戳他腰侧,玩儿赖似得哄他:“行了,别生气了,我下回注意”。
其实游弋非常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最近他虽然不像之前那么草木皆兵了,但这大惊小怪的毛病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他的大脑和心脏就像两个不合拍的指挥和鼓手,大脑明明有节奏地数着拍子,心脏还是忍不住怦怦怦地乱跳,抢拍抢得理直气壮。
以前没因为这个受过什么伤霍域也愿意顺着他,这回一着急自己差点摔个大马趴还把脚扭了,实在理亏,所以霍域说他他也不辩解。
屋里有些热,游弋的拇指在霍域肩头打着圈儿,药酒的薄荷味儿被空调风一吹,冲得直往脑门儿上窜。他使坏地用食指沾点儿药酒,点一下霍域的颈侧,又点一下他的耳垂,霍域不理他,他干脆拿起药瓶直接往霍域鼻子底下举。
霍域抓住那只捣乱的手:“别闹了,我没生气。”
游弋立刻靠过来一些,举着两根手指在他额头上比划一下:“Biu~忘了。”
这是他俩从小玩儿到大的动作。俩人拌嘴拌完了,错误比较大的一方就Biu一下对方的额头,两根手指从眉梢往外一划拉,代表把这个事儿扔出去了,以后谁都不能再记仇了。
霍域挡开他手又叹口气,“明天请假吧,歇一天,不耽误你后天当标兵。”
游弋笑嘻嘻地往他身上一靠,拎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给他看:“好呀,那你明天回来记得过来,我再给你抹一次药。”
这副小娘子的样子把霍域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很无语地看游弋一眼,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军训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正式开始上课的第一天大家都感慨在教室里坐着还是挺幸福的。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游弋和谷壮壮到一班去了。高中中午休息时间短,他们回家吃来不及,食堂霍域也吃不了,所以几家商量着每天中午给孩子们送饭。
虽然要花一点时间但好在四个孩子的午餐可以一起解决。此时,游弋和谷壮壮拎着饭盒进来,搬了后面空置的椅子坐在霍域和谷茁茁桌边。
谷茁茁一打开饭盒就笑起来:“今天肯定是于妈妈做的饭,香飞了。”
霍域随口问:“怎么说?”
“不懂了吧”,游弋得意地一挑眉,“林妈妈非常养生,她做饭虽然好吃但比较清淡,菜色大部分时候都是原色且偏素,所以今天这又是丸子又是红烧肉的菜肯定不是她做的。”
“那为什么不是保姆阿姨?”霍域追问。
谷壮壮答:“保姆阿姨做饭爱用老抽,酱油味儿重,颜色会比这个深一点,于妈妈这个是炒的糖色。”
“是吗?”霍域有些不解,为什么他吃谁做的饭都没什么差别?
游弋一脸慈爱地摸摸他脑袋:“可怜的娃儿,你能吃出什么来?你爱吃的我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剩下的吃什么都一样。”
霍域耸耸肩不置可否,他不能否认有时候游弋比他还了解他自己。
比如他其实不喜欢饭菜里有生葱的味道,偶尔吃到总会无意识地皱一下眉,但他不太在意也从没去探究过那种有点儿难闻的味道是从何而来,直到游弋帮他把菜里的生葱末都拣走。
相比自己,游弋好像总是更关注他,同样的,他也一样会更关注游弋。
这会儿游弋吃了几口饭就要拧开水喝,他顺手把水抢了过来:“先吃饭”。
游弋总是这样,吃饭的时候爱喝凉水,冷一口热一口。于茉莉常常念叨他这样对胃不好他也不往心里去。不过,此时水被霍域拿走了他也并不反抗,撇撇嘴就接着吃他的饭了。
饭后,霍域看看他们几个,边擦手边说:“送饭太麻烦了,其实我吃食堂一样的。”
游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往椅背上一靠说:“呵!你可拉倒吧。”
谷茁茁看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笑说:“我们也爱吃家里的饭啊,不全是为了你。”
“对”,谷壮壮塞了一块儿红烧肉,鼓着腮帮子说,“家里饭我能吃两碗”。
霍域拧开水递给游弋,垂着头思索片刻,妥协了:“行吧”。
从那之后,他们四个每天中午都一起吃饭,每天都跟开盲盒一样。于茉莉做的饭是头奖,保姆阿姨是二等奖,林秋荷是三等奖,偶尔也能碰上“谢谢惠顾”,这种时候往往就是那几位过分自信的男士下了厨。
那天正好谷震心血来潮下了厨,做了黏成一坨的酱油炒饭、散成好几瓣儿的四喜丸子还有一道把白菜都煮得快化了的老厨白菜。
从教室外路过,看到他们正在吃饭的郎老师和杨老师进来看了一眼。郎老师指着他们的饭盒,五官都拧在了一起,直言不讳地说:“我以为你们天天扎在这儿吃什么好吃的呢,就吃这个啊?”
杨老师则比较委婉:“我们食堂的饭其实挺好吃的,营养搭配也很均衡,要不我把饭卡给你们你们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