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一身才华却始终郁郁不得志的经历让引鸳心中对秋君药起了极大的恨意,所以当他在宫中见到秋君药的时候,才一时冲动,没忍住动了手。
年少成名最后却落的这样潦倒的下场,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引鸳来说,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往事历历,还在眼前,引鸳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秀致俊雅的翩翩公子,似乎很难将这个人和记忆里那个昏君联系起来。
“你在看什么?”
秋君药这是真饿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梅花酥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问:
“你也要吃?”
“.......不,臣妾不吃。”引鸳垂下眼,指尖轻轻地绞着帕子,鬼使神差地问道:
“陛下,这道梅花酥,好吃吗?”
秋君药面带微笑地嚼了嚼,随即在引鸳略带期待的神情里,一口吐掉:
“报吃。”
引鸳:“......”
他瞬间握紧了拳头。
即使早就知道这个狗皇帝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为什么只有这一次,却分外想揍他呢?!
在引鸳杀夫正道之心又蠢蠢欲动之时,秋君药站起了身,朝披香殿的内殿走去,慢慢地伸了一个懒腰:
“好了,饭也吃了,朕要睡觉了。”
秋君药本就在病着,累了一天,此刻分外想休息。
但没想到,引鸳却对秋君药要歇在这里的行为表现出极其强烈的反应,不仅眼睛瞪大了不说,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什么,陛下要在这里睡?!”
“今天是我们大婚第二天,按例朕该宿在此处。”
秋君药回头看了引鸳一眼,俊秀的眉眼里带着淡淡的调侃:
“怎么,皇后的床铺这么矜贵,朕睡不得?”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却想引鸳和自己都是男人,睡一睡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那倒不是。”引鸳不知秋君药心中所想,被秋君药这一招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他之前以为秋君药已经开始怀疑是杀人凶手,所以一定会对他避之不及,日渐冷落,但他没想到秋君药在说完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之后,又主动接近了他。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皇帝!
引鸳僵在原地,眼看着秋君药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咬了咬牙,忽然上前一步,跪在地上,俯身请罪:
“陛下!”
引鸳道:“臣妾这几日一直有些头晕恶心,怕是已经感染了风寒,陛下您......”
“你得了风寒?”秋君药垂下眉眼,看着因为不善说谎而身体微微发颤的引鸳,沉吟片刻,“要不要叫邱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不了。”引鸳说:“多谢皇上关怀。”
话音毕,引鸳复又沉默下去。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单薄且微微颤动的蝴蝶骨已经以那样抗拒的姿态表明了态度。
秋君药沉默片刻,片刻后对来福勾了勾手指。
来福会意,重新将秋君药脱下的外套和披风递给他。
本想给秋君药重新穿上,却见秋君药缓步上前,大手一挥,直接将那件从西域进贡的金丝披风盖在了引鸳的身上,遮住了那过分单薄消瘦的身躯。
在那一瞬间,两人离得极近,引鸳甚至还能看清秋君药鼻尖的一颗小红痣。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倏然一暖,不由得下意识恍惚一瞬,感受到男人喷洒在自己面上的热气.......
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味?
“........”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看着引鸳紧张的面部表情,秋君药什么也没说,就带着宫女和太监,重新步入了漆黑的雪幕之中。
看着秋君药和来福离去的身影,引鸳瘫倒在地上,苍白的指尖捂着胸口,几乎要揉皱了丝绸。在这一瞬间,他几乎要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害怕侍寝时男子之身被暴露而紧张,还是因为秋君药给自己披披风这个动作而感到不由自主地心悸。
奇怪,他为什么心跳加快?
引鸳迷惑地歪了歪脑袋。
鼻尖的药香似乎还保留着秋君药原本的体温,有些暖,闻起来很舒服。
浣尘将还在发呆的引鸳扶起来,犹豫片刻,忍不住道:
“公子........陛下他是不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为什么这么说?”引鸳偏头看她。
浣尘道:“因为帝后成婚之后,按照惯例,皇帝需要宿在皇后宫中七天,否则新继后就会被认为不受宠,不受六宫的敬重。”
她感叹道:“之前陛下对我们说了那番话,我还以为我们注定要被忌惮冷落了呢。”
引鸳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秋君药冒着雪特地过来竟然是这个原因,指尖攥紧披风的系带,半晌没说话。
入夜之后,引鸳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忍不住又翻出秋君药的披风,看了看,随即将他折好,和那瓶易筋散一起,一同放在了床头的柜子里。
算了......看在秋君药这么识趣的份上,明天再杀这个狗皇帝吧。
随后几日,秋君药每天晚上都会来引鸳的宫中晃一下,用完餐后又回到勤政殿中宿下。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引鸳做饭太难吃闹了胃病,还是每天在风雪中往返实在太过于伤身体,秋君药很快就受不了这样的奔波,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狠狠感冒病倒了。
引鸳一开始还不知道,依旧在宫中备好了梅花酥等秋君药,直到宫女来报,说陛下起了高热,这才恍然间意识到什么。
等他匆匆忙忙赶往勤政殿的时候,秋景和几个皇子听到消息,也赶来了,跪在殿内,守在发烧的秋君药身边。
往常,若是见到这几个皇子,引鸳定会和他们寒暄一番,但今日,他竟没有这个心情,只是急匆匆地对着几个皇子点了点头,也没顾上他们的请安,便问太医:
“陛下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太医回话,秋景明就忍不住插了嘴,道:
“母后,父皇无大碍。”
他看了一眼引鸳的脸,慢慢说:“只是受了凉,感染了风寒罢了。”
“........”引鸳心想我又没问你,你插什么嘴,正想开口,一边的秋君药似乎是听到了引鸳和几个皇子的对话,慢慢睁开了眼。
他只觉嗓子想被火钳捅了似的,肺部也火辣辣的疼,看了一眼引鸳,虚弱道:
“水......”
引鸳赶紧扶他起来,给秋君药喂水。
秋君药喝完水,也清醒了不少。
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穿越了,而下面跪着的三个儿子随时想要了自己的命,随即瞥了一眼秋景明等人一眼,咳嗽几声,低低道:
“你们先回去吧。”
他说:“不是什么大病,你们且回家歇着。”
“儿臣和引娘娘一同留在此处,服侍父皇。”
秋景和也开了口,声音平缓,“父皇,您安心歇着吧。”
秋君药心想我要是现在睡了,说不定明天起来就能多一顶绿帽,“说了不必了。”
他真的很烦:“引.......鸯,你也回去。”
秋君药挥手让来福过来扶他躺下,随即对来福道:
“送三位皇子和皇后离开。”
“是。”来福俯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请吧。”
君令难违,就算四个人心中有多心怀鬼胎,也不敢在此处就留。
引鸳对秋君药本来感情就不深,几位皇子也就是去装装样子,四个人共行踱步道外室,紧绷的一口气才缓缓松开。
夜色已深,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
人总是喜欢美的事物,即使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继后,秋景明和秋景月都忍不住找引鸳搭话,引鸳也是有问必答,那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模样任何人眼底都不会引起怀疑,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这几个人,看向引鸳的神情,却都不单纯。
秋景和扇子敲在掌心,做出一副十分温和的模样:
“母后。”
他笑眯眯地看着引鸳:
“那梅花酥,父皇可喜欢?”
那梅花酥,为父皇平生所憎,引鸳给秋君药吃这个,怕是已经受了冷待了吧?
思及此,秋景和带笑的眼底不禁缓缓浮现些许冷意。
他这继后小妈生了一副好相貌不错,但他不会允许她受宠,也不会让她生下对他的太子之位有威胁力的孩子。
美色是一把刀,如果不能为他所用,一旦威胁到他,只会被他毫不留情地除掉........而且,他那个病弱昏庸的父皇,似乎没资格拥有这样漂亮的一把刀呢?
本以为引鸳会如愿同他想的那样,因为被秋君药冷落的事情而对自己大吐苦水,从而拉进彼此的距离——但秋景和没想到,引鸳不仅没有对他诉苦,反而僵住了脸,片刻后,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看了秋君药所在的内殿,随即面上陡然浮现起了淡淡的红晕,最后一言不发地带着浣尘离开了。
“???”秋景和懵了。
不是,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而在另一边的偏殿内,邱太医跪在秋君药的床边,细细给他诊脉。
他的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抚摸着泛着白的胡子,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一根银针,在秋君药的指尖上刺了一下。
血缓缓滑下指尖,滴进了特质的溶液之中,很快就开始发黄。
“邱太医,可发现什么了?”
秋君药直起身,神色不似刚才在旁人面前时那般虚弱,反而像是因为此事应证了心底的猜测,早有预料,眼底浮现出些许狠意:
“朕得的不是普通的风寒,是不是?”
“陛下明察。”邱太医跪下,捧着那碗药碗,对秋君药道:
“陛下是中了毒。”
邱君药沉声:“…继续说。”
“是。”邱太医道:“这毒奇诡,很多人不知道它被饮下后并不会当场致人死亡,而是会悄然潜伏于人的心脉之中,一旦中毒的人的人本身就有或者后续感染风寒,毒性就会显现,而旁人也会以为中毒者是得了风寒发热而死,并不会追查。”
“......”秋君药挥挥手,来福便会意将那碗发黄的水液端上来,给秋君药过目。
看着浑浊的水面倒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秋君药缓了缓,忍下肺部的刺痛,沉声问:
“这个毒,叫什么名字?”
“此毒名唤易筋散。”邱太医道:“若是服下,不出一月,必死无疑。”
“易筋散........”
盯着面前这碗已经黄的有些发绿的溶液,秋君药的脸色依旧难看,并没有因为得知自己昏迷的真正真相,就松口气。
即使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们各个都巴不得自己死,但在真正面对生存危机的时候,秋君药还是免不了心神剧震。
他只是一个刚过十八的少年,即使在这个年纪,很多古代的皇帝早就即位,甚至为了绵延皇室血脉早早就诞下了子嗣,但——
秋君药不是他们。
他只是一个无辜穿越过来的少年,从未尝过情爱之事,学习优异人品正直,人生遇到过的最大的挫折就是生病和被冷血无情的父母抛弃在医院,眼看着他们生下二胎接班人。
秋君药并非不能理解父母的决定,所以在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他一直表现的很淡然,但这种淡然在真正面对生死的危机时,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他的脑海中陡然冒出一个念头,令他胸口骤然绞痛起来,忍不住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嗓子如同被刀割一般疼,急促地喘息着——
原来有人真的要杀他!
这不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这里是彻底的封建王权□□,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君主,更是一些人眼底的眼中钉、肉中刺,有的是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自古以来,位高则承其重,所以能在皇位上善终的人很少很少........所谓孤家寡人,不外如是。
直到这个时候,秋君药才终于明白了这个社会的残酷之处,也明白了自古帝王多疑心的原因。
脑子一团乱,肺部像是要炸开那般疼,秋君药又忍不住吐出两口血,额间青筋暴起,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
蔓延的毒素来势汹汹,从血液深处蔓延开来,秋君要只觉浑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宛如针刺,连布料摩擦身体的痛感都如此鲜明。
疼死了.........
因为要忍耐即将吐出口的痛呼,所以秋君药选择了用手死死地抓住床边缘的黄梨木,用力闭了闭眼。
他本就因为生病而表情苍白,此时更显脆弱,墨色的头发如同瀑布般垂下,没有遮住他过于隐忍的脸,却将他绷起青筋的手背埋藏其中。
“陛下——”
似乎是感受到了秋君药的痛苦,来福也慌了,屋子里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胆战心惊地看着秋君药吐血的场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秋君药像之前那样发起疯来到处砸人。
忍过了眼前陡然出现的眩晕,秋君药方睁开眼,额前已经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汗。
看着屋内的众人不敢吭声,秋君药疲惫地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
“朕没事。”
他说:“你们忙你们的。”
话音刚落,宫女们面面相觑一眼,福身退了出去。
“陛下........”来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素白色的帕子,跪在床边,把秋君药散落的头发都拂到背后,随即小心翼翼地给秋君药擦嘴角和手上溅到的血。
秋君药不喜欢别人伺候自己,但他也实在没力气了,只能靠在床头,任由来福给自己擦去手上的血。
“陛下.......”
邱太医显然也很担心闭眼艰难呼吸的秋君药,花白的胡子动了动,片刻后,表情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
“陛下莫慌。”
他说:“陛下虽身中易筋散之毒,不过陛下体内本就残留的丹毒乃比这更毒之物,自然能吞噬这区区易筋散之毒。所以,陛下的病,不出一月就能好。”
刚刚差点黑化的秋君药豁然睁开眼,盯着太医:
“你怎么不早说?!”
邱太医道:“刚刚看陛下吐血,臣忧心陛下,一时紧张,大脑空白,所以.......”
秋君药:“........”
你是懂忧心的。
得知自己的易筋散之毒不日可解,秋君药的气也顺了不少:
“来福。”
他眼底已经隐隐有了狠意:
“盯着刚才出去的宫女太监,尤其是那日曾经打碎朕汤碗的宫女.......一旦他们有异动,立刻禀告朕。”
“是。”
邱君药并没有让太医宣扬自己毒解的事,只默许了身中易筋散的传言传播,不出半日,合宫上下就知道秋君药不日就要嗝屁了。
三个皇子照例是最早来的,秋君药也没拦着他们见,但也不允许他们近自己的身,只在闲聊间,不远不近地观察者他们的反应。
秋景明对秋君药的态度十分复杂,一方面,他对秋君药中毒这件事表现出了比较明显的疑惑,但显然他更关心秋君药要是真的驾鹤西去后皇位的归属问题,于是数次出言试探,惹得秋君药不得不出声提醒他“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景月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据来福所说,四殿下在进宫请安的时候,还和几个皇亲国戚的世家子弟们去打了几场马球,打完了才来看球君药,聊天的时候甚至还顺走了秋君药床边的不少糕点,最终秋君药忍无可忍,让他提早滚蛋了。
三位殿下中,也就秋景和比较靠谱一点,但他话不多,情绪也比较平和,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和秋君药聊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聊完了也不走,就在椅子上坐着,有时候秋君药睡醒了还能看见秋景和坐在自己的床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
那场面别提有多惊悚了,差点把秋君药吓的心脏骤停,当场去世。
一连试探了几天,秋君药也没从自己这几个便宜儿子里试探出什么,他的几个皇子表面很着急,背地里却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侍疾也就是走走面子工程,投毒的人不查,喂药服侍秋君药起座的活也压根一点也不干——
侍疾,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这么几天下来,秋君药心中也有了数,联想到刚穿越过来时在引鸳袖口看见的那个药瓶,他愈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于是他让人放出消息,说自己是在这几天往返勤政殿和披香殿的路上才感染了风寒快要死的。
他想赌一赌。
在这个消息被放出去的几天、听说秋君药快要驾崩之后,引鸳终于熬不住,来了勤政殿一趟,看看秋君药到底有没有传言的那么重。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病床上的秋君药已经烧的满脸通红,人也开始说胡话了,太医说需要人时时陪侍在身边,若秋君药一直高烧不退,离见太奶也是分分钟的事。
引鸳是新的继后,也是秋君药名义上的妻子,太医这番话,很明显是在让引鸳留下来,照顾秋君药。
但勤政殿较为破旧,也不防风,引鸳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顺水推舟,将秋君药接到自己的披香殿照顾。
反正秋君药也已经病成这样了,硬也不可能硬起来,不用担心他对自己做出什么事。
秋君药这病来势汹汹,病的时间也十分长,体温时常忽冷忽热,需要引鸳夜夜起身探查温度,然后为秋君药增减被子。
几晚上睡下来,引鸳人都已经麻了,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让秋君药留下来就寝。
如果那时的秋君药真的想对自己不利,大不了就一刀让他做太监,何必把他赶走,以至于让秋君药路上感染风寒,结果病倒,如今倒把自己累的半死。
但他现在还是秋君药名义上的妻子,不可能言苦,只能暂且忍着。
一天夜里,秋君药又摇醒他,轻声趴在他耳边说冷。
引鸳整个人都睡意沉沉,一点也不想起来,于是想法也不经大脑,手一伸,直接将床头的柜子拉开,摸索出里面秋君药给过自己的披风,让秋君药将就披一下。
但他没想到,他这一伸手,直接将里面的披风和易筋散一同拽了出来,易筋散甚至卷在了披风里面,直接丢到了秋君药的胸口。
药瓶咕噜噜落地的声音不大,但在暗夜里却分外清晰。
在那瞬间,对于危险本能的感知让引鸳头皮一炸,瞬间睁开眼,睡意全无。
他的身体像是一个压制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伸手想要去拿那瓶几乎要被他遗忘的易筋散,但秋君药的动作显然比他更快,直接伸出手将引鸳的手按在床上,力气奇大无比,毫无生病之人的虚弱;而另一只手,已经拿起了那瓶易筋散。
面前的黑暗忽然被一阵微弱的烛光去散开来,引鸳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面前刹那见亮了起来,秋君要的贴身太监来福正举着烛火,身后则跟着大批的侍卫和太监,如同潮水般闯进宫来。
在看见这个场面的一瞬间,引鸳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在零点几秒内捋清了秋君药这几日宿在他宫中的用意,又在零点几秒内思考了一波带走秋君药人头的可能性,随即果断选择了——
和秋君药同归于尽。
他猛地拿出枕头下的匕首,却发现那匕首已经被换成了木剑,而秋君药的反应也比他快得多,直接躲过木剑,随即反剪了他的双手,将他死死按在床上。
变故陡生。
引鸳都不知道秋君药是在何时苦练的功夫,竟在几招之内就将自己制服。
在被侍卫拉下去之前,引鸳还想再反抗,但当秋君药命令侍卫放开他时,引鸳的态度却慢慢冷静下来,跪伏在地面上,像是已经认罪般,一声不吭。
引鸳力气再不如秋君药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秋君药的手臂也被打的生疼,他用力咳嗽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惹得来福面色骤变:
“陛下!”
“朕没事。”秋君药指尖动了动,示意来福退下,随即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引鸳,低声问:
“引鸳,你可认罪?”
“.......不认。”即使是这样,引鸳还是打算垂死挣扎一番,让秋君药都不得不开始佩服他强大的心态:
“陛下何出此言?”
秋君药挑了挑眉,将那瓶毒药丢到了引鸳面前,拍了拍刺痛的胸口,问:
“那你可知,这是什么?”
“不过是臣前几日感染了风寒,所以找太医给臣开的药罢了。”
引鸳神情镇定:
“陛下问这作甚?”
“引鸯,你是不是真的当我是傻子?”
见此,秋君药不得不沉下脸来,明灭的烛火照在他盛怒的面容上,无端让人胆寒:
“这里面是不是治风寒的药,你心里最清楚。”
秋君药说:“何况邱太医作为太医院之首,想要查近日里某位太医当值的时辰和次数再简单不过,如果你这几日并未找太医开药,又该当何罪?”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将引鸳说的哑口无言。
他的神情终于变了,面上的血色缓缓退去,半晌,才咬了咬牙,问:
“陛下为何要疑心臣妾?”
他话刚吐出,一串清泪就从眼底滚了下来,当真是梨花带雨,令人怜惜:
“臣妾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连侍疾时都毫不懈怠,难道陛下要因为臣妾撒的一个小谎,就要治臣妾的罪吗?”
说完,他还垂眸抽噎了几下,倔强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睛红红的,像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兔子,模样看上去让人心一软,几乎不忍苛责他。
秋君药:“......”
美人总是能让人轻易原谅他的过错,秋君药几乎要动摇了,但联想到这几日自己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要抓引鸳小辫子,甚至还不惜吃药发热,瞬间又变得郎心似铁。
他看了来福一眼,来福会意退下去,片刻后,便领来了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还有些战战兢兢,一看见引鸳和秋君药就跪下了,抖抖索索:
“参见陛下。”
“引鸳,还记得她吗?”秋君药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小宫女:
“这个宫女,是你安插在朕身边的心腹吧?”
他语带讥讽:“当日她听见我怀疑你在我药碗里下毒,失手打碎了药碗,之后又给你通风报信,当真是忠心耿耿。”
秋君药说话时,小宫女一直伏在地面上,显然是在经受强大的心理压力,将头死死抵在地面上,不敢抬起来,显然是已经被逼问过了。
“........”见自己的心腹都被秋君药揪出来了,想来是自己干的那档子事已经被秋君药知晓,而秋君药也打算借此,和自己撕破脸......思及此,引鸳不由得闭了闭眼。
片刻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片刻后睁开眼,眼泪一收,脸上的委屈悄然消失不见,只剩清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问心无愧,但百口莫辩,求陛下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