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类—— by一节藕

作者:一节藕  录入:07-28

佑茗不知道已经听妈妈说过多少遍这两句话了,他轻声问:“那妈妈你明天会带我去医院吗?”
“去,”李蔓清抬起头来,她看起来像是把佑茗当救命稻草一般,手指都不是很敢肆意去触碰佑茗,她哽咽着,“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爸爸也不会变成这样,本来你也可以过像小南那样的生活,都怪我,毁了这一切。”
每次被打后,妈妈就会哭着说这样一番话,佑茗无动于衷地眨眨眼睛,“妈妈,你太可怜了。”他触手出现在李蔓清单薄得后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儿子这样小,却这样懂事,李蔓清心底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她的心脏都揪成了一团,只责备自己的无能与软弱,连一个安全安定的生活都无法给小茗。
脸上的痛感很快消失,佑茗看着李蔓清扶着门慢慢走出去,说了句妈妈晚安,门被关上后,佑茗带着满脸的伤在床上慢慢躺下,躺了一会儿,他翻身侧着身体盯着靠近赏南房间的那面墙壁一眨不眨地看。
半晌,他弯起嘴角,他现在有了小南,他已经不再需要妈妈了。
早晨六点的赏家,张心心蓬头垢面地从赏南床上跳到地上,她着急得原地转了几个圈,最后看着正用热毛巾给赏南擦着身体的赏英树说道:“我姐姐的儿子就是高烧不退烧死的。”
被烧昏了头的赏南只是发烧,没有失去意识,听见张心心这句话,他眼皮颤颤悠悠掀起来。
赏英树看见,立刻拍了拍他的脸,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终于醒了,再不醒你妈只怕是要着急成神经病了。”
见赏南醒了,张心心红着眼睛跑过去狠狠亲了赏南的额头一口,“我去收拾东西,小树给小南穿衣服。”
赏南在发烧,是张心心发现的,她凌晨起床上洗手间,路过赏南房间时,想看看赏南有没有不睡觉而是在偷偷看漫画,结果偷看漫画的场景没看见,反而看见赏南闭着眼睛皱着眉,满脸通红,她过去一摸,被吓得大声尖叫。
“温水擦身体是医生教的,来,穿衣服,我们去医院!”赏英树给赏南打着气,把赏南从床上抱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起衣服往赏南头上套。
赏南听赏英树指令抬手伸手,抬脚伸腿,他浑身无力,穿好衣服后,脚上被赏英树穿了一双厚实的袜子,穿好袜子,赏英树直接腰一弯,把赏南整个抱了起来。
赏南趴在赏英树宽厚的肩膀上,耳边全是张心心的碎碎念,一会是纸巾忘带了一会是医保卡医保卡医保卡在哪里,她还说是佑有财家气场对赏南不利,犯冲,赏南去过他家,回来当晚就发烧,以后再也不去了。
由于生病没有力气,赏南准备等自己好了再反驳张心心。
之后,赏南失去了意识。
清晨时分,医院大厅已然开始变得拥挤喧嚣,张心心挂了个儿科门诊的号,和赏英树一起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地坐在长椅上等叫号。
赏南从小身体就一般,不如同龄人,但张心心一直都觉得是她和赏英树是新手父母,不会带孩子,才导致赏南总是生病。
她平时虽然对赏南说话很讨厌,动不动掐脸捏耳朵,让赏南帮忙拿快递跑腿买东西,或者抢赏南吃的,但赏南一生病,她比谁都担心都害怕,她一直都记得赏南一两岁发高烧,烧着烧着就在自己手里浑身抽搐了起来。
想到这里,张心心靠在赏英树肩膀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要是小南死掉,我也不活了。”
赏英树拍拍她的脑袋,“拖鞋穿反了。”
“……”
好奇怪,处在小南身体中的赏南意识清楚,他正在觉得好奇怪,因为他发现赏英树说话的姿态和语气跟自己很相像,不是和五岁小孩赏南,而是和赏南本人,很相像。
就好像,他真的和赏英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血缘关系一样。
儿童内科门诊外面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其中感冒的小朋友最多,咳嗽的、流鼻涕的…还有像赏南这样的发热小孩。
旁边就是儿童外科,花样可比内科多多了。
但哭声都差不多,整条走廊都是小孩扯着嗓子嗷嗷哭的声音。
赏英树垂着脑袋,一直在轻轻拍着赏南的背,张心心也垂着脑袋,“好烦啊,小孩真讨厌。”
“请34号,赏南小朋友到2号诊室就诊。”
“请34号,赏南小朋友到2号诊室就诊。”
人工音叫第二遍的时候,赏英树和张心心已经抱着赏南冲进了就诊室,医生端着水杯正大口喝着水,看见来就诊的病人父母装扮时,已经见怪不怪了,部分小孩儿父母的神经实在是绷得太紧了。
“低烧,我开个单子,你们抱孩子先去抽个血。”医生开了张单子递给赏英树和张心心。
走出诊室,跟着指路牌去找采血处时,张心心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乘着电梯上来的李蔓清和佑茗。
李蔓清穿着长袖衬衫和长裤,头上还裹着丝巾,露出来的只有一双眼睛,她手中牵着的是佑茗,佑茗戴着印着卡通人物的口罩,眼神有些不安地四处看着。
张心心往医院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太阳此刻就已经灼热了起来,这种天气,穿长袖?
“小茗也生病了吗?是怎么了呀?”张心心莫名生出了点儿同病相怜的心情,在两人上来之后,她主动和两人打招呼。
李蔓清眼神躲闪,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小茗摔了一跤,我带他来看看。”
她回答时,张心心就已经看见了她丝巾没完全遮挡住的眼角的青紫新伤,而佑茗的口罩也只能遮住下半张脸,有与额头颜色不相符的红色从下脸延伸出来。
“这是摔着脸了?”张心心明知故问,她蹲下来,捧着佑茗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肯定很疼吧,阿姨吹吹。”
李蔓清在旁边,身形僵硬,过了半天,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柔语气,“小南这是怎么了?”
“有点发烧,”赏英树一手抱着赏南,一手把蹲着的张心心拉了起来,他对李蔓清笑笑,“不好意思,小南还要去抽血,我们先走了啊,你快去取号吧,人挺多的。”
张心心顺手从包里掏了两颗奶糖塞进佑茗冰凉的手心,“专门给小南带的,小南最爱吃这种糖果了,小茗也试试,吃完药再吃糖,药就没那么苦了哦。”
佑茗握着两颗奶糖,小声说:“谢谢阿姨。”
看着那甜甜蜜蜜的一家口离开,即使小孩生病,他们看起来也还是那么幸福。
原本,她和小明也会这么幸福的。
李蔓清从他们的背影上收回了视线,佑茗摊开手心,抬头对李蔓清说:“妈妈,是很贵的那种奶糖。”
以前,佑茗会在这之后说“都给妈妈吃”或者“妈妈也吃一颗吧”,但今天佑茗什么都没说,只把奶糖放进衣服小兜里。
在输液室时,两家人又遇上了。
赏英树抱着熟睡着的赏南打着吊瓶,无聊地看着电视机里给输液室小朋友们播放的动画片,张心心则在一旁狼吞虎咽地吃早餐。
李蔓清一手牵着佑茗,一手高举着吊瓶,一进门就和张心心对视上了。
她不是不喜欢张心心他们一家人,只是她现在满脸是伤,小茗的脸也还是肿的,就算围了丝巾,戴了口罩,张心心他们依旧会知道。
而且,两家就一墙之隔,他们一家的情况,张心心和赏英树本来就心知肚明,他们平时就听得一清二楚。
可就算这样,李蔓清依旧保持着一种无事发生的状态,为了最后那点剩余不多的自尊心。
“好巧。”李蔓清把吊瓶挂在了输液架上,坐下时,和张心心之间隔了一个座位,这个座位是留给佑茗的。
她挂吊瓶僵硬吃力的动作,张心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她从旁边一个大打包袋里翻了翻,翻出一袋牛奶和一个猪肉白菜馅饼,递给佑茗,“吃过早餐了吗?阿姨买了多的。”
佑茗看了眼李蔓清,李蔓清的声音也很小,“这怎么好意思,我本来准备输完液再带小茗去吃早餐……”
张心心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馅饼,“空腹输液可能会吐,还是吃点吧。”
“那小南……”
“他睡觉,不用吃。”张心心两口就解决了剩下的馅饼,擦干净手,小心翼翼从赏英树手中把赏南抱到了自己腿上,现在该轮到赏英树吃饭了。
李蔓清替佑茗把牛奶袋撕开,插上吸管,“那就谢谢了。”
张心心有一搭没一搭拍着赏南的背,余光瞥见佑茗吃早餐比自己还吃得急,大概是因为自己儿子喜欢佑茗,张心心对对方的印象也逐渐好了起来,等佑茗吃完后,她说:“没吃饱就去你叔叔那里拿。”
不用佑茗去拿,赏英树主动递给他两个馅饼和一根水煮玉米还有两个鸡蛋。
“好小子,胃口比我家小南好多了,回头我让小南好好跟你学习学习,”赏英树给佑茗竖了个大拇指。
佑茗看着张心心怀里的赏南,他脸上还有着余红,柔软的刘海有几分湿意,佑茗问道:“小南胃口不好吗?”
“不是胃口不好,也不是挑食,而是吃饭太慢,太不专心,”张心心说起赏南,就滔滔不绝,“看电视啃手指,聊天玩玩具,哎呀,反正世界上所有事情,小南都觉得比吃饭有趣。”
“小茗,你现在是小南朋友,你以后也要帮阿姨监督他哦。”张心心空出一只手,揉了揉佑茗的脑袋。
佑茗从没有被长辈这样温柔热情地对待过,妈妈总是沉浸在自责和愧疚的情绪当中,家里只有妈妈的哭声还有爸爸的辱骂。
“好,我会的。”佑茗点了点头。
整个聊天过程,李蔓清连一句话都接不上,张心心没有表现得排斥他,可张心心大部分时间只和佑茗说话,赏英树就更不用说了,他对除了张心心以外的女性不会多说一句话。
“那小茗晚上就来阿姨家吃饭吧,”张心心说道,“阿姨做饭可好吃了,小茗妈妈,你要一起来吗?”
李蔓清本想答应,可脑海中突然出现佑有财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她低头拒绝,“真是不好意思,让小茗去吧,我就不去了,有财晚上下班,我得给他做饭。”
佑茗此时手里捧着的是赏英树买的果汁,他两只小腿悬空离地,听见李蔓清拒绝,他两只小腿晃了晃。
“那就小茗一个人来吧,要是玩得开心的话,也可以和小南一起睡觉哦。”张心心觉得,小南醒了之后肯定会很高兴,毕竟小南那么想和小茗做朋友。
“睡觉不行,睡觉不行,”李蔓清连声替佑茗拒绝了张心心,见张心心眼神疑惑,她道,“有财对小孩管得很严格,他从不让小茗在别人家过夜。”
张心心差点冷笑了一声,“对小孩管得很严格”是指动不动把小孩揍得鼻青脸肿甚至揍进医院吗?
“好吧好吧,那就只吃饭,再吃点水果,看会动画片……”
吊瓶快打完时,赏南醒了,他第一感觉是累,再就是饿,他动了动脑袋,抱着自己在打瞌睡的赏英树立刻也跟着醒了。
“小南醒了?”赏英树变换了姿势,让赏南半坐起来,“还难不难受?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吓死爸爸妈妈了。”
在一旁睡得就快要倒在椅子上的张心心隐约听见赏南说“不难受”“想吃东西”,她回魂似的从椅子上坐起来,扭头看着赏南,“终于醒了。”她揉揉头发,心上吊着的那块石头落了地,她轻松起来,整理了下头发,“先饿着吧,等会回家再吃。”
“哦,对了,”张心心恍然想起,“我把你的好朋友邀请到家里吃晚饭,你不会不高兴吧?”
赏南抿抿唇,“我很高兴,谢谢妈妈。”
“心心,你在这里看着小南,我出去给小南买点吃的。”赏英树把赏南放到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上,赏南已经可以坐着了,他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拿起钱包出去了。
赏英树走后,张心心凑近赏南,“我帮你交朋友,以后你能答应我,好好吃饭吗?”
“我最近吃饭都很乖,都有吃完。”赏南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钢针和白色敷贴,怕小孩乱动,打针的护士还在他手底下垫了个空药盒,把空药盒和他的手用胶带绑在了一起。
“说不定你是装的。”张心心趴在扶手上,一瞬不瞬地看着赏南,看了半天,她突然抬手摸了摸赏南的鬓角,感叹道,“那就答应妈妈,少生病吧,每次你生病,我都觉得我要少活十年。”
“只要你健健康康,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张心心说。
佑茗早已经输完液由李蔓清带着回家了。
午后金色的日光照亮他半个房间,但佑茗却选择待在日光照耀不到的阴凉处——他坐在床旁边的一个小板凳上,腿上放着一本学习拼音的书。
看了几页书,佑茗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慢慢直起背,他从衣服小兜里掏出来两颗奶糖,就是张心心早上给他的那两颗奶糖,糖纸是纯白色,两头用金丝带绑紧,糖果形状和圆球一样。
佑茗站起来走到书桌边上,日光亮得热得令人不适。
但佑茗还是在书桌前面坐下了。
他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到一边,双手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解开的金丝带和拆开的糖纸都被佑茗当做和糖果一样珍贵的东西放在了拉开的抽屉里。
奶白色的糖果球被佑茗拿在手中,他趴在桌子上,把糖果也放在桌子上,黑漆漆的眼珠好奇又欢喜地一直看着糖果球。
太阳过于炙热,很快将糖果球表层晒到融化,它融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液体到桌面。
佑茗露出有些慌乱的表情,忙将脸贴在桌子上,舔掉了那层甜滋滋的糖水,也将糖果裹进了嘴里。
抬起头时,它身后几只触手腾起,其中两只缠在椅背上,通体黑亮,只有在缓慢蠕动过程中偶尔会露出来中心雪白边缘微红的圆形吸盘,吸盘遍布触手,从底部到尖端。
桌子下面,同样是触手,像是活了的老树藤蔓,互相缠绕,又自然散开。
冰冷潮湿的感觉迅速冲淡了日光的炙热,哪怕身处于光亮中,佑茗的房间也依旧是偏冷的。
佑茗的脸异常白皙,眼珠异常漆黑,宛如深不可测的深海沟,带着深海的压迫感,带着深海的黑暗和无数莫名死在深海的海洋生物的尸腥气。
它又慢慢趴在了桌子上,下巴底下垫着一只触手,触手横在桌面,尖端将要垂在地面,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子腿。
“喜欢小南,也喜欢小南妈妈,”佑茗把嘴里的糖又吐出来,再用触手卷起来喂进嘴里,反复感受着那不可多得的甜味,“最喜欢小南了。”

除了吃冰棍。
大热天的,赏南手中捧着一杯热水,他已经退烧了,并且已经从医院回来,外面的太阳即将落下,漫天的金色很快收拢,剩下这座小城西面还有左后一抹金色。
那仅剩的一线光芒消失,外面响起钥匙当啷响的声音,塑料袋剐蹭发出的声音,还有张心心高跟鞋落在走廊里的声音。
她嘻嘻哈哈的,“小茗,来吧来吧,别害羞嘛,小南正在看动画片,你们一起看,我做饭,阿姨买了小龙虾哦。”
听不见佑茗说了什么,但能听见张心心在过了几秒钟之后的大笑。
她笑着笑着,打开了门,呆呆愣愣的佑茗被她一把推进屋里,她弯腰拎起腿边的一大袋子蔬菜,走进屋里,顺带带上了门。
看见佑茗,赏南立刻收敛了有气无力的样子,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佑茗过来和他挨着坐。
“动画片,讲捉鬼的,特别好看。”赏南指着电视机说道。
佑茗的穿着和第一次见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背心颜色不同,今天穿了一件明亮的黄颜色,也有些大,白色的五分裤,看着是像特意打扮过,因为平时佑茗总是穿得灰扑扑的——不管是黑色还是白色,他穿起来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郁潮湿感,像阳台上永远照不到日光的角落,像无数溪流掠过却仍然被忽视的干涸到裂开口的土地。
佑茗双手紧紧攥着衣摆,慢慢走到赏南旁边的位置,他手掌小心地按在柔软漂亮的沙发上面,身体显得更加小心和紧张,他浑身紧绷,像是害怕把沙发坐坏似的。
赏南一把抓起遥控器,塞进佑茗的手中,“你想看什么,自己挑。”
“就这个吧,”佑茗抓着遥控器放到了茶几上面,“你说好看,那就好看。”
佑茗的外在,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到他这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乖巧顺从感,好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永远都不会反抗。
张心心端着一盘切好的蜜瓜和她从中切开的几个大芒果,她蹲在茶几面前,“小南刚退烧,不能吃冰的,所以就委屈小茗啦,等小南病彻底好了,我请你们吃超大号冰淇淋。”
赏南用牙签叉了一块蜜瓜,确实不冰,甚至还有一点点热,热的蜜瓜,说不上好吃不好吃,反正味道挺奇怪的就是。
张心心给两个小朋友准备完水果之后便回厨房了,佑茗迟迟未动。
“吃吧。”赏南看出佑茗的窘迫,把蜜瓜的盘子直接揣进佑茗的手里。
佑茗看着自己手中这分量十足的蜜瓜,“我……我吃不完。”
“吃不完给我吃就好啦,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能吃完,上次那么大一盒饼干你都吃完啦。”赏南表情夸张,夸张的表情如若是出现在成年人脸上一定非常滑稽可笑,但如果是由小孩做出来,就刚刚好。
“嗯,我努力吃。”佑茗不忍让赏南失望。
实际上,他喜欢水果,还有肉,各种肉都喜欢,如果是生的那他就更喜欢了。
但只要是小南给的食物,那就是他最喜欢的食物。
芒果需要他们俩自己剥开皮,佑茗没吃过,一开始只能盯着赏南先吃完他再模仿赏南剥果皮的动作,他剥得很吃力。
赏南也剥得格外吃力,小朋友手小,五根手指头肉乎乎的,知道佑茗在学习自己,他剥得格外紧张,芒果肉滑不溜球,时刻准备着从手中飞出去,剥完后,两只手都染上了黄色的芒果汁水,一些带下来的芒果肉挂在手指上。
真埋汰。
什么时候长大啊?
小孩子做小孩子的时候想要快点长成大人,大人做小孩子的时候也还是想要快点长成大人,幼崽的日子可真不是那么好过。
张心心做了一顿大餐,虽然她时常做这样的大餐,但每次做完,她都会表现得像很久没有做过丰盛大餐的样子。
三种小龙虾的口味:蒜蓉,清蒸,麻辣。她各做了一大盘,还做了几个凉菜和一个拌面,以及极其敷衍的两道炒时蔬。
在摆放菜品的时候,张心心将清炒时蔬往赏南和佑茗面前各自放了一盘,她捂着脸,温柔地笑着,“小孩子就是要多吃一点蔬菜哦。”
赏南:“……”
佑茗重重的点头,觉得张心心说什么都是好的。
赏英树从外面回来,他在赏南打完针就被叫去喝酒了,家里开饭时,他正好回来。
他喝醉了,摇摇晃晃地进屋,一头撞在了门口的柜子上面,蹬掉鞋子,对上家里三双疑惑的眼睛,目光落在餐桌红亮的小龙虾上面,他甩了甩脑袋,“小龙虾吗?那我也吃一点。”
赏南剥了一只小龙虾放到佑茗的手掌心,“吃吧。”
他目前能给佑茗的也只有这些了,饼干,水果,小龙虾,给不了他特别特别好的东西,但已经是五岁的赏南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了。
佑茗从来没吃过小龙虾,连看都是在那些龙虾店的广告牌上看见,知道小龙虾这种生物下锅会变红,有一对肥大的钳子,也知道最适合吃小龙虾的季节是夏季,还知道这是一道很适合下酒看球的菜——他见爸爸喝酒时吃过,吃完后留下一大堆碎壳给妈妈收拾。
吃小龙虾没有他的份儿,他见过妈妈在菜市场和别人讨价还价却被人揩油,但不管怎样,最后买到了心理价位的小龙虾的妈妈都十分高兴,“今晚有财总不会发脾气了吧。”她这样说,小龙虾的大钳子戳破了塑料袋,佑茗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在和那些小龙虾一样,越来与急促,越来越稀薄。
他也想吃,妈妈为什么不给他吃?
赏南一只只地给佑茗夹,“佑茗,你要自己夹,夹大的。”
张心心咬着龙虾钳子,把面前的凉拌猪耳朵推到了佑茗面前,“试试这个,也挺好吃的。”
赏英树喝多了,起初佑茗在看见赏英树醉醺醺地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眼前顿时就出现了爸爸被酒精泡红的一张脸变得扭曲变形,大吵大闹,又摔又踢,最后开始打人,他以为所有人喝了酒都会变坏,以为赏英树也有可能变成自己爸爸那样。
可现实却不是他想象得那样,喝醉了的赏英树坐在椅子上,任由张心心搓揉他的脸,他顶多睁开眼睛,不满地嘟囔两句,但结果却是张心心得寸进尺,而赏英树完全没有要对张心心动手的意思。
不是酒的问题,是爸爸和妈妈之间的问题。
佑茗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小南的家和他的家不一样,他的家有数不清的啤酒瓶,空气中的酒精味道能慢慢拖垮泡软整个人的神经与身体,让人变得沮丧变得软弱,他家还有很多有裂纹的家具,连茶几的腿都瘸了一条,墙壁上不是刮痕就是血渍,组合起来,像一滩散发着臭味的烂泥。
可小南的家不一样,进门就能闻见淡淡的香味,有些像香水的味道,不刺鼻,温柔得像晚春的湖水,发着光的玻璃与白色窗帘,整洁柔软的沙发,家具虽然有些年头可维护得非常好,还有全家福,每个角落都在向来客诉说着住在这里的主人有多幸福。
“对了,小南幼儿园我已经和王老板商量好了,就去他家的私立,虽然学费贵点,但挺值得。”赏英树撑着脑袋,一边打盹一边说道,他说完后,看向对面狼吞虎咽往嘴里扒拉着面条的佑茗,“对了,小茗,我记得你比我家小南还大点,你妈妈有说什么时候送你去幼儿园吗?”
佑茗慢慢放下碗,摇了摇头,“没有说过。”
“学校还是要去的呀,再怎么样也要送孩子上学,大人的事情归大人自己处理,连累到孩子算怎么回事,”张心心熟练地剥着虾壳,“小茗,到时候小南去了幼儿园,可就没有人和你一起玩了哦。”
佑茗有些局促,“我不知道妈妈会不会送我去幼儿园。”在小南提起来之前,他都不知道他现在应该去上幼儿园。
他想和赏南上同一个幼儿园,可是刚刚小南爸爸说小南要去私立,佑茗不懂私立是什么意思,但是赏英树接着又说了贵点,贵点就是需要很多钱的意思,这点佑茗明白,他家没有钱,去不了很贵的学校,所以他不能和小南上同一所幼儿园。
“等过几天,我找机会和你妈妈说,我暗示暗示你妈妈。”张心心朝佑茗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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